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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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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在街上走。这会儿,月亮升起来了;在月光衬托下,那些树显得黑魆魆的;他经过一所所带狭窄的院子的木板房,灯光从关着的百叶窗里透出来;一条条没有铺砌石子的小路,两边都是一排排的房子;佛罗里达州南部沿海小岛上的小镇,一切都是刻板的,优点、缺点、砂砾和煮石鲈鱼、营养不足、偏见、正直、不同种族生的混血儿和宗教的安慰;开着门、点着灯的古巴人开的博彩球戏[博彩球戏(bolito):一种用小球猜数的赌博。]屋,破破烂烂的木房子,只有店名是带有浪漫色彩的;“红房子”、“奇恰人[奇恰人(Chicha):玻利维亚中南部波托西省的一个印第安部落中的人。]屋”;那座用压制石盖的教堂;尖塔陡峭,在月光衬托下呈难看的三角形;大庭园和长长的、带黑圆顶的女修道院,在月光下显得漂亮;一个加油站和一个卖三明治的小吃店,在一片有个微型高尔夫球场的空地旁,灯火通明;经过那条灯光明亮的大街,大街上有三家药房[美国的药房都兼卖糖果、冷热饮料、书籍和其他杂货,实际上是杂货铺。]、一家乐器铺、五家犹太人开的铺子、三家弹子房、两家理发店、五家啤酒店、三家冰淇淋铺、五家差的和一家好的餐馆、两个卖报纸和刊物的铺子、四家旧货店(其中一家是配钥匙的)、一家照相馆、一幢办公大楼,楼上有四个牙医诊所、一家规模庞大的廉价百货店、一家开在街角上的旅馆,对面停着一辆辆出租汽车;旅馆后面,穿过那条街,通往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那所没有上漆的木板房,门口亮着一些灯,还站着一些姑娘,自动钢琴在放音乐;一个水手坐在街上;然后,经过砖砌的法院大楼,大楼上的夜光钟指着十点半,经过粉刷得雪白、在月光中闪闪发亮的监狱,来到“紫丁香时光”的装潢着遮荫棚的入口处,那儿的小路上停满了一溜溜汽车。

    “紫丁香时光”内灯火辉煌,尽是人;理查德·戈登一走进去,就看到做赌场的那个房间里挤满了人,轮盘赌的轮盘旋转着,小球短促地哒哒撞在安装在盘子里的那些金属隔板上,轮盘缓慢地旋转,小球飞快地打滚,然后发出哒哒声跳动着,直到它停下;只有轮盘在旋转,还有筹码碰撞的哒哒声。在酒吧柜旁,老板和两个酒吧间招待员在招待顾客,他说:“你好,你好。戈登先生。你要什么?”

    “随便,”理查德·戈登说。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怎么啦?你不舒服?”

    “可不。”

    “我给你来点保管好的。叫你的精神好起来。你试过一种西班牙苦艾酒,奥赫恩酒啊?”

    “来吧,”戈登说。

    “你喝了它就会感到好起来。想跟这儿的任何人打上一架,”老板说。“给戈登先生来一杯特制的奥赫恩酒。”

    站在酒吧柜旁,理查德·戈登喝了三杯特别调制的奥赫恩酒,可是他一点不觉得好;那浑浊浊、甜津津、凉丝丝、带甘草味的饮料并没有使他感到跟原来有什么两样。

    “给我来点别的,”他跟一个酒吧间招待员说。

    “怎么啦?你不喜欢特制的奥赫恩酒?”老板说。“你不感到好喝?”

    “不。”

    “你喝了那种酒以后,喝别的要小心。”

    “给我来一杯纯威士忌。”

    威士忌使他的舌头和喉咙后部暖和,可是一点没有改变他的任何想法;接着,在酒吧柜后面的镜子里,突然看到他自己的模样,他知道现在喝酒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不管他现在有的是怎样的心情,他压根儿摆脱不了,而且从现在起,哪怕他喝得没有知觉,只要一醒过来,还是摆脱不了。

    一个长长的、很瘦的年轻人,下巴上有一把稀稀拉拉的胡子茬,他站在酒吧柜前他的身旁,说:“你不是理查德·戈登吗?”

    “是啊。”

    “我是赫伯特·斯佩尔曼。我想,咱们有一回在布鲁克林[布鲁克林(Brooklyn):美国纽约市的一个区。]的一个晚会上见过。”

    “也许是吧,”理查德·戈登说。“很可能吧!”

    “我非常喜欢你最近出的那本书,”斯佩尔曼说。“你的书我都喜欢。”

    “我很高兴,”理查德·戈登说。“来一杯?”

    “跟我一起喝一杯,”斯佩尔曼说。“你尝试过这种奥赫恩了吗?”

    “这对我一点不管用。”

    “怎么啦?”

    “情绪低沉。”

    “你不再试一杯?”

    “不,我情愿喝威士忌。”

    “你知道,遇见你对我来说可是件大事情,”斯佩尔曼说。“我想,你记不得那个晚会了。”

    “对。不过,那也许是个好晚会。你不见得认为应该记住一个好晚会吧,对不?”

    “我想不必,”斯佩尔曼说。“那是在玛格丽特·范布伦特那儿。你记得吗?”他抱着希望问。

    “我在尽力想。”

    “当时是我放火烧那儿的,”斯佩尔曼说。

    “不是的,”戈登说。

    “是的,”斯佩尔曼快活地说。“就是我。那是我参加过的最了不起的晚会。”

    “你现在干什么?”戈登问。

    “干得不多,”斯佩尔曼说。“我随便走走。现在我不那么使劲干了。你在写新书吗?”

    “写。约摸完成了一半。”

    “那敢情好,”斯佩尔曼说。“写什么内容?”

    “一家纺织厂的罢工情况。”

    “那敢情妙,”斯佩尔曼说。“你知道任何有关社会冲突的事情我都着迷。”

    “什么?”

    “我喜欢这题材,”斯佩尔曼说。“我喜欢它超过任何别的东西。你绝对是最棒的。听着,书里有个美丽的女犹太鼓动家吗?”

    “为什么?”理查德·戈登疑惑地问。

    “那是西尔维亚·悉德尼[西尔维亚·悉德尼(Sylvia Sidney,1910— ):美国舞台和电影女演员,俄罗斯犹太移民后裔,善演性格火爆、作风泼辣的妇女,尤以擅演叙述美国大萧条时期的电影中的角色著称。]的角色。我爱她。要看她的相片吗?”

    “我看到过。”理查德·戈登说。

    “咱们来喝一杯,”斯佩尔曼快活地说。“想想看,居然在这儿遇见你。你知道,我是个幸运的人。确实幸运。”

    “为什么?”理查德·戈登问。

    “我有疯癫病,”斯佩尔曼说。“唷,那真妙。那就像陷入情网,不过老是说发作就发作。”

    理查德·戈登稍微避开一点。

    “别这样子,”斯佩尔曼说。“我不会胡乱伤人的。的确是这样,我几乎从来没有胡乱伤过人。来吧,咱们来喝一杯。”

    “你疯癫得久吗?”

    “我想一直是疯癫的,”斯佩尔曼说。“我敢说,在这样的时代里,这是唯一的找快活的办法。道格拉斯飞机公司干些什么,关我什么事儿呢?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干些什么,关我什么事儿呢?它们没法让我关心。我只是拿起一本你写的书,要不,就喝一杯,要不,看西尔维亚的相片,我挺快活。我像一只鸟。我比一只鸟过得好。我是……”他看来好像有点吞吞吐吐,在寻找一个词儿,接着匆匆地说下去。“我是一只可爱的小鹳鸟,”他脱口而出,脸都涨红了。他盯着理查德·戈登看,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的嘴唇扭动着;一个大个子、金头发的年轻人离开一伙人,向酒吧柜走来,走到他身旁,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走吧,哈罗德,”他说。“咱们该回家了。”

    斯佩尔曼用发狂的眼光望着理查德·戈登。“他嘲笑一只鹳鸟,”他说。“他从一只鹳鸟身旁走开。一只在旋转着飞行的鹳鸟……”

    “走吧,哈罗德,”那个大个子年轻人说。

    斯佩尔曼向理查德·戈登伸出手去。

    “别见怪,”他说。“你是个好作家。继续不断地写下去。记住了,我一直挺快活。别让他们把你弄糊涂了。再见。”

    那个大个子年轻人的胳膊搁在他的肩膀上;他们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外走到门口去。斯佩尔曼回头看,对理查德·戈登眨眨眼。

    “是个好人,”老板说。他用手指头敲敲自己的脑袋。“受过很好的教育。我想念书念得太多了。喜欢砸玻璃杯。他并不是存心损坏。不管他砸烂什么,他都出钱赔偿。”

    “他上这儿来的次数多吗?”

    “在黄昏。他刚才说他自己是什么来着?一只天鹅?”

    “一只鹳鸟。”

    “有一宿,说是一匹马。有翅膀的。像白马牌威士忌瓶上的那匹马,只是多了两只翅膀。没错儿,是个好人。很有钱。有一些古怪的想法。家里人现在让他跟他的管家在这儿过活。他跟我说过,他喜欢你写的那些书,戈登先生。你要喝些什么?我请客,不收费。”

    “一杯威士忌,”理查德·戈登说。他看到治安官向他走来。那个治安官个子高极了,是个相当瘦削、非常和气的人。理查德·戈登那天下午在布拉德利家的茶话会上见到过他,还同他谈过那件抢银行的案子。

    “嗨,”那个治安官说,“你要是空着没事干的话,待会儿不妨跟我一起去。海岸警卫队在把哈里·摩根的那艘船拖进来。一艘油船发出信号通知,它在马塔坎贝海岸外。他们找到了所有的人。”

    “我的上帝,”理查德·戈登说。“他们找到了他们所有的人?”

    “他们全都死了,只有一个人除外,电报上这么说的。”

    “你不知道,没死那个是谁吧?”

    “对,他们没有说。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们找到钱了吗?”

    “没有人知道。不过,他们要是没有带着钱去古巴的话,那钱一定在船上。”

    “什么时候他们能靠岸?”

    “啊,那还要两三个钟头。”

    “他们把船拖到哪儿?”

    “拖进海军船坞,我想。海岸警卫队的船在那儿靠码头。”

    “我要上那儿去得上哪儿去找你?”

    “我会拐过来看你的。”

    “在这儿,要不,就在弗雷迪的酒吧间里吧。我没法再在这儿泡下去了。”

    “弗雷迪那儿今夜的场面一定乱糟糟。挤满了从各小岛上来的老兵[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老兵,胡佛总统和罗斯福总统先后将他们安置在美国沿海岛屿上。]。他们老是闹乱子。”

    “我要上那儿去看看那种景象,”理查德·戈登说。“我感到有点情绪低沉。”

    “好吧,可别惹麻烦,”治安官说。“两个钟头以后,我会来带你去的。要搭便车上那儿吗?”

    “谢谢。”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去;理查德·戈登跨进治安官的汽车,坐在他身旁。

    “你想摩根的船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问。

    “天知道,”治安官说。“听起来很可怕。”

    “他们没有一点别的消息吗?”

    “一点没有,”治安官说。“喂,看那儿,行不?”

    他们面对着灯光通明的弗雷迪酒吧间宽敞的正门;人一直挤到人行道上。男人们穿着粗蓝布工作服,有些没有戴帽子,有些戴鸭舌帽,有些戴旧军帽和硬纸板做的盔帽,密密匝匝地挤在酒吧间里,气都透不过来;装有扩音设备的投币唱机在放《卡普里岛[岛在意大利。此处是乐曲名。]》。他们停车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开着的门里猛冲出来,另一个男人扑在他身上。他们倒在地上,在人行道上打滚;那个压在上面的男人双手抓住另一个的头发,把他的脑袋一上一下地在水泥地上砰砰地撞,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响声。酒吧间门口的人没有一个注意他们。

    治安官走出汽车,抓住压在上面那个人的肩膀。

    “停手,”他说。“站起来。”

    那人挺直身子,望着治安官。“看在基督分上,难道你不能别管闲事吗?”

    另一个人,头发上沾着血,一只耳朵在渗出血来,更多的血从他的雀斑脸上淌下来,向治安官摆出拳击的姿态。

    “别打扰我的伙伴,”他瓮声瓮气地说。“怎么啦?难道你认为我受不了吗?”

    “你受得了,乔伊,”那个撞他脑袋的人说。“听着,”对治安官说。“你能给我一块钱吗?”

    “不行,”那个治安官说。

    “那见鬼去吧。”他向理查德·戈登转过头去。

    “你行不行,伙计?”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戈登说。

    “来吧,”那个老兵说,抓住戈登的胳膊。

    “我待会儿来,”治安官说。

    “好。我等你。”

    他们侧着身子向酒吧间尽头挤进去的时候,那个头上流血、雀斑脸的人一把抓住戈登的胳膊。

    “我的老伙计,”他说。

    “他不要紧,”另一个老兵说。“他受得了。”

    “我受得了,瞧见了?”那个脸上淌血的人说。“我就是凭这一手赢他们的。”

    “可是你没法抵挡,”有人说。“别推推搡搡。”

    “让我们进去,”那个脸上有血的人说。“让我和我的老伙计进去。”他凑在理查德·戈登的耳朵旁低声说,“我用不着抵挡。我受得了,瞧?”

    “听着,”他们终于走到被啤酒滴得湿淋淋的酒吧柜旁的时候,另一个老兵说,“你应该看到中午他在第五兵营杂货铺里的情况。我把他放倒在地上,用一个酒瓶揍他的脑袋。就像打鼓那样。我敢说,我揍了他五十下。”

    “不止,”那个脸上淌血的人说。

    “那对他一点没有影响。”

    “我受得了,”另一个说。他凑在理查德·戈登的耳朵旁低声说,“这是个秘密。”

    那个穿白上衣、大肚子的黑人招待员倒了三杯啤酒,向理查德·戈登推过去。他把两杯递给他们。

    “什么秘密?”他问。

    “我,”那个脸上淌血的人说。“我的秘密。”

    “他有个秘密,”另一个老兵说。“他没撒谎。”

    “要听吗?”那个脸上淌血的人凑在理查德·戈登的耳朵旁说。

    戈登点点头。

    “那样并不痛。”

    另一个点点头。“把最精采的告诉他。”

    那个头上有血的人几乎把他的流血的嘴唇凑到戈登的耳朵上。

    “有时候叫人觉得好受,”他说。“你对挨揍有什么感觉?”

    在戈登的胳膊肘旁,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他一个眼角旁有一条疤一直延伸到下巴上。他低下头看那个头上有血的人,龇牙咧嘴地笑开了。

    “起初,这是一种技术,”他说。“后来,变成乐趣。要是有事情叫我讨厌的话,那就是你叫我讨厌,雷德。”

    “你倒挺容易讨厌,”第一个老兵说。“你原来在什么部队的?”

    “这跟你毫不相干,醉么咕咚的蠢货,”那个高个子说。

    “来一杯?”理查德·戈登问高个子。

    “谢谢,”另一个说,“我有着哩。”

    “别忘了我们,”跟戈登一起进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说。

    “再来三杯啤酒,”理查德·戈登说;那个黑人倒了三杯啤酒,推过去。在拥挤的人群中,没有多余的空间好让他们抬起胳膊拿三杯啤酒;戈登被挤得贴在那个高个子身上。

    “你是从船上下来的?”高个子问。

    “不是,是待在这儿的。你从岛上来?”

    “我们是今夜从托尔图加斯来的,”高个子说。“我们在那儿闹的乱子可不少,他们不让我们待下去了。”

    “他是个赤色分子,”第一个老兵说。

    “你要是有一点儿脑筋的话,也会是的,”高个子说。“他们把我们一大批人从那儿打发出来,把我们甩掉;我们确实给他们闹了太多的乱子。”他向理查德·戈登龇牙咧嘴地笑了。

    “截住那家伙,”有人喊叫,接着理查德·戈登看到一张很近地出现在他面前的脸挨了一拳。那个挨揍的男人被另外两个人从酒吧间里拉出去。在空地上,一个人又在他脸上狠狠地揍了一下,另一个揍他的身子。他倒在水泥地上,用两条胳膊遮住他的头;他们当中有一个踢他的腰背。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其中一个把他猛地一拉,拉得他站起身来,推得他紧紧地贴在墙上。

    “让这狗娘养的清醒清醒,”他说;那个人脸色煞白,软绵绵地靠在墙上,这时候,第二个人摆好姿势,膝盖稍微弯曲,然后用几乎垂到水泥地上的右拳往上一挥,揍在那个脸色煞白人的下巴一边。他向前跪倒,接着慢腾腾地打了个滚,脑袋泡在一摊鲜血里。那两个人把他撇在那儿,回进酒吧间。

    “老弟,你出拳真棒,”有个人说。

    “那个狗娘养的来到城里,把他的工钱一古脑儿存进邮政储蓄银行,然后在这儿转悠,从酒吧柜上偷酒喝,”另一个说。“这是第二回我让他清醒清醒了。”

    “这一回你让他清醒了。”

    “我揍他那会儿,我觉得他的下巴像一袋弹子似的骨碌碌地滚掉了,”另一个快活地说。那个人靠墙躺着,压根儿没有人注意他。

    “听着,你要是像这样揍我的话,那对我不会有一丁点儿影响的,”头上有血的老兵说。

    “闭嘴,酒糊涂,”那个让人清醒的人说。“你害上了老梅病[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老兵,胡佛总统和罗斯福总统先后将他们安置在美国沿海岛屿上。]。”

    “没有,我没有。”

    “你们这些醉鬼叫我讨厌,”那个让人清醒的人说。“我干吗要在你身上弄断我的手呢?”

    “这正是你应该做的事儿,弄断你的手,”头上有血的人说。“听着,伙计,”对理查德·戈登说,“再来一杯怎么样?”

    “他们不是好小伙子吗?”那个高个子说。“战争是一股净化人和使人高尚的力量。问题是,是不是只有在这儿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才适合当兵呢,或者说,是不是不同的职务把我们塑造成这个模样。”

    “我不知道,”理查德·戈登说。

    “我倒乐意跟你打赌,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没有三个是应征过的,”那个高个子说。“这些人是精华。从奶渣上撇出来的、最上面一层的鲜奶油。威灵顿[威灵顿(Wellington,1769—1852):英国元帅,1815年在比利时滑铁卢城镇指挥英、普联军击败拿破仑部队而威名远震。此处是比喻。]就是带着他们在滑铁卢打胜仗的。胡佛先生[胡佛(Hebert Clark Hoover,1874—1964):美国第31任总统。]把我们撵出了安蒂科斯蒂岛[安蒂科斯蒂岛(Anticosti):加拿大魁北克省东南岛屿,位于圣劳伦斯湾内。]海滩,而罗斯福先生[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1882—1945):美国第32任总统。他用新政结束了美国的经济大萧条。]把我们运到这儿来抛弃我们。他们办了一个营地,在有些方面就像是在邀请一场流行病来到,可是那些可怜虫没死。他们把我们当中有一些人运到托尔图加斯,可是眼下那儿挺卫生了。再说,我们也不肯容忍。所以他们把我们运回来了。下一步是什么?他们反正得抛弃我们。你看得出,对不对?”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走投无路的人,”那人说。“一伙没有东西可以失去的人。我们是彻头彻尾被兽性化了的人。我们及不上脑子灵活的斯巴达克思[斯巴达克思(Spartacus,?—公元前71年):古罗马奴隶大起义领袖。]干得那么聪明。不过,要尝试去做一件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困难重重的,因为我们已经给揍得心都死了,唯一的安慰是喝得稀里糊涂,唯一的骄傲是能忍受。可是我们并不是全都这样。我们中有些人将要反击。”

    “兵营里有许多共产党人吗?”

    “只有约摸四十个,”高个子说。“全部有两千人。做个共产党人需要遵守纪律,克制自我;一个酒鬼当不了共产党人。”

    “别听他说的那一套,”那个头上有血的老兵说。“他是个该死的激进分子。”

    “听着,”另一个跟理查德·戈登一起在喝啤酒的老兵说,“让我来告诉你海军里的情况。让我来告诉你,你这该死的激进分子。”

    “别听他说的,”那个头上有血的人说。“舰队来到纽约以后,你在黄昏时候从河滨大道那一带上岸去,有一些留着长胡子的老家伙在那儿走,你出一块钱就可以撒尿撒在他的胡子里。你对这有什么想法?”

    “我掏钱请你喝一杯,”那个高个子说,“你哪,把那件事儿忘了。我不喜欢听那件事儿。”

    “我什么也不忘,”那个头上有血的人说。“你怎么啦,伙计?”

    “关于那些留长胡子的人的事儿是真的吗?”理查德·戈登问。他感到有点厌恶。

    “我对着上帝和我妈起誓,”那个头上有血的人说。“见鬼,那压根儿算不了一回事。”

    在酒吧柜旁,一个老兵跟弗雷迪为一杯酒钱争开了。

    “这是你喝的,”弗雷迪说。

    理查德·戈登望着那个老兵的脸。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眼睛充血;他在找碴子。

    “你这个该死的撒谎的人,”他跟弗雷迪说。

    “八毛五分,”弗雷迪跟他说。

    “瞧这儿,”那个头上有血的老兵说。

    弗雷迪双手平放在酒吧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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