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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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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1 走近最后的人类</strong>

    如果第一代人类步入最后的人所处的世界,他会发现很多熟悉的事物,但会觉得其中多数都扭曲而怪异,看起来十分混乱。他会忽略几乎所有最后的人类物种为之称道的事物。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在所有这些一目了然的壮观文明景象背后,在所有的社会组织与巨大共同体中的人际交往背后,存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精神文化世界,它无处不在、无所不包,但超出了他的视野——那么他丝毫不会察觉这一切,就好像一只在伦敦的猫察觉不到金融与文学一样。

    在他看到的许多事物中,包括一些具有人形但在他看来古怪异常的生物。为了行走,他需要克服自身的重量,但是这些巨人可以轻松阔步前进。他会觉得这些巨人非常健壮,看起来很敦实;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巨人步态优雅,还有着美好的身材比例。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能看到他们身上的美,并为自己所属的物种感到沮丧。他会发现有些男女身上覆盖着毛发,有的茂盛,有的则有着天鹅绒质感,显露出底下的肌肉;人们可能显露出棕色、黄色或泛红的皮肤,甚至是灰绿色的半透明皮肤,皮肤底下流淌着温暖的血液。尽管最后的人同属一个人类物种,个体之间的身体和心灵却相差甚远,以至于看上去根本就是不同的生物。当然,我们有很多共同特征。第一代人类旅行者可能会对所有男女都有的巨大而敏感的双手感到惊讶。我们所有人最外的手指顶端都有三个细小的操控器官,和最早为第五代人类设计的相仿——这些累赘当然会让我们的访客感到不适。枕骨上的一双眼睛也会让他感到惊骇,头顶向上看的天文眼也不例外——这是最后的人独有的视觉器官,设计精妙,完全展开时从骨质基底算起大约有一掌长,能像你们的小型天文望远镜一样呈现天宇中的种种细节。除了这些特征,我们身上就没有什么特别新颖的了;当然,自第一代人类以来发生的种种改变都在我们的每一条肋骨、每一道轮廓上留下了痕迹。我们更像人类,也更像动物;原始的旅行者可能会对我们的动物性而非人性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毕竟我们的人性种种都超出他的理解力。他一开始可能会把我们当作退化物种,称我们为半羊人,或者人猿、熊、牛、有袋生物乃至巨象,但是我们总体的身材比例完全符合旧有的人类外形。当重力可以承受时,两足行走的直立生活习性是最适合陆地上的智慧生命的;因此在长久的徘徊之后,人类又回到了原初的形象。此外,如果我们的观察者对面部表情比较敏感,他会在我们的千万种面相中认出一种难以言喻但显然属于人类的面容,这在他自己的物种上也依稀存在,是内在精神恩赐的外在展现。他可能会说:“这些野兽般的人必定也都是神。”他可能会想起有着动物头颅的古埃及神祇。但是在我们身上,动物性与人性在每一张面容中、在身体的每一条曲线上都以无穷多的方式相互融合。他会在我们身上看到早就灭绝的黄种人、尼格罗人种、日耳曼民族与闪米特民族的外貌痕迹,还有许多异域的特征与面相——这些是从海王星或金星的亚人动物时期继承而来。他会在我们的四肢上看到陌生的肌腱或骨骼轮廓,这些是在第一代人类消失很久之后演化出的。除了熟悉的瞳色,他还会发现黄玉石、祖母绿、紫水晶和红宝石般的颜色,以及这些颜色的成千上万种变化。但是如果目光足够锐利,他还能在我们所有人身上看到我们物种特有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姿势——明亮却带有尖刻而讽刺的意味,这在所有以前的人类面庞上几乎是见不到的。

    旅行者还能在我们身上辨认出明显的性征,不论是整体的身形还是性器官。但是他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发现,我们身上最令人惊异的身体和相貌差异来源于古代两性细分出的很多亚性别。我们每个人的完整性经验都涵盖于所有这些类型的复杂关系。这些性群组(sexual group)特别重要,之后我还会重新提及。

    顺带一提,我们的来访者或许会注意到,尽管海王星上的所有人都习惯于裸体,可能最多会携带烟草袋或布包,但实际上我们有不少服饰。这些服饰通常配色明亮,由多种从前没有的家常材质或有光泽的材料编织而成,供特殊场合穿戴。

    他还会发现在绿色乡野上散布着许多建筑,大多是单层,因为海王星地域广博,甚至能容纳万亿最后的人类。但是我们也在各处建立巨大的高塔,呈十字形或星形,高耸入云,让海王星恒定的地平线显得尤为神圣。这些威严建筑的建材是人造原子制成的坚不可摧的物质,对来访者来说它们是在几何学上才可能存在的高山,远高于任何自然形成的山脉可能达到的高度,哪怕耸立在最小的行星上。这些建筑的整体结构经常是半透明甚至透明的,如此一来,当夜幕降临时,它在内部照明的衬托下看起来就像光之塔。从二十英里宽或更宽的地基拔地而起,这些通天巨塔能抵达一个甚至连海王星的大气都变得非常稀薄的高度。塔顶是天文台,整个人类共同体正是通过这些眼睛像木筏一样越过星辰大海。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会不时到访这里,一睹我们的银河系和难以计数的遥远星系。他们在天文台举办最崇高的象征活动,只是在你们的语言里除了“宗教”这一卑劣的词,我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同样是在这里,人们寻求山间清爽的空气,因为当时已经没有自然的山林了。除此之外,在这些高耸“山巅”的峭壁上,我们常会体验攀登的快感,这种欲望甚至在人类成为人类之前就已深深扎根在其天性中。因此,这些建筑集观测、祭祀、疗养和健身功能于一体。其中很多都和这个物种一样古老,而有些还没有建成,因此样式各不相同。你们的旅行者可能会将其中一些称为哥特式、古典式、埃及式、秘鲁式、中国式或美国式,以及上千种他所不熟悉的建筑风格。所有这些建筑都是整个种族在某个历史阶段的共同成果,没有任何一座高塔是局部工作。每一种前赴后继的文化都将自己呈现在这些至高无上的纪念碑中。而每四万年左右,人们就会推崇新的建筑理念并将其付诸实践。而我们的文化流淌至今,都不曾有必要推倒过往的工艺创作。

    如果我们的来访者碰巧离某座高塔足够近,就会发现它的四周有一群群“蠓虫”。那是飞行的人,他们没有翅膀,但是都张开了双臂。这位异域访客可能会好奇,要摆脱海王星强大的重力场需要何等巨大的有机组织。但是飞行只是我们寻常的出行方式,只要穿上一身能在体表各处产生辐射的制服即可。普通的飞行因此类似于在空中游泳,只有需要高速移动的时候才用得上较为闭塞的空气船或空中游轮。

    在这些建筑的脚下,平整或起伏的田野泛着绿色、棕色和金色,有平房点缀其中。旅行者可能会发现不少土地都用于耕种,有人正在用农具或机械劳作。事实上,我们大部分食物都是在酷热的木星上利用人工光合作用生产的,不过即使那里的日照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所有的生命还是必须依靠强大的制冷设施才能存活。单从营养层面考虑,我们不需要种植蔬菜,但因为农业和农产品在人类历史上扮演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今天的农业生产和果蔬有益于种族的心理健康。而且我们对植物的实际需求量很大,不仅用作制造业的原材料,还用于正式的宴会。绿色蔬菜、水果和各种酒精果汁饮料对我们来说有着仪式作用,和你们时代的红酒一样。肉类也是如此,尽管并不在日常饮食之列,但会在稀少而神圣的场合食用。我们还定期举办具有象征意义的会饮,宰杀这颗星球上珍贵的野生动物;而每当有人选择死亡,他的朋友都会庄严地分食他的尸体。

    我们使用以太船往返于海王星和木星上的食物工厂、天王星两极的农业区及外围行星上的自动采矿区。以太船的移动速度比行星自身要快,因此仅需一个海王星年的一小部分时间就可以抵达邻近的世界。这些飞船最小的长约一英里,下降到海面上时看起来就像鸭子。而在触水之前,机体会通过辐射向下产生巨大的噪声;但是一旦停留在水面,它们就能安静地停泊在海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太船就是我们整个共同体的象征。它高度组织化,但和包容它的真空相比又如此渺小。太空航行者需要在空无一人的区域度过很长时间,远离心灵感应的范围,有时甚至连机械信号都接收不到,因此形成了有别于我们的独特的心灵。他们勇猛、单纯、谦逊;尽管掌握了引以为傲的太空技术,但一直都严肃而诙谐地提醒“旱鸭子”们:即使是人类最无畏的航行也不过是无限星辰大海中的一朵浪花罢了。

    近期有一艘探索船从外层空间返回,其中一半船员罹难,幸存者都面容憔悴,身染疾病,精神失常。我们自认是非常健康的种族,不可能被击垮,因此这些不幸的景象确实给我们上了一课。这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航程,整段航程中他们只遭遇了两颗彗星和偶有的流星。距离最近的一些星系逐渐呈现不同的形态;一两颗恒星正在缓慢地增加亮度,太阳则已经缩减为遥远群星中最明亮的那颗。遥远而持久不变的星座似乎在折磨着宇航员的内心。当最终飞船返回并靠岸时,出现了一幅在我们的现代世界颇为罕见的场景:船员冲到舱外步履蹒跚地扑进人群,啜泣不止。我们从未想过我们这个物种的成员竟会如此失态。这些可怜人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表现出对群星及一切非人事物的癫狂恐惧。在夜晚,他们甚至不敢外出。这些船员对其他人的在场有着夸张的渴望。而因为其他所有人都醉心于天文学,他们于是无法找到真正的伴侣。这些人疯了一般地拒绝参与到人类的精神生活中,因为普通人总是以宏大的视角看待一切事物,揭示万物的渺小尺度。幸存者凄惨地紧紧抓住个人生活的甜蜜不放,咒骂一切浩瀚之物。他们用人类的种种虚妄填充自己的心灵,在居所里堆满玩具,在夜色降临时则会拉上帘幕,用狂欢淹没群星的寂寥。但狂欢了无生趣,所有人都心怀苦闷,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寻欢作乐,而只是在抵御现实而已。

    <strong>§2 幼年与成熟</strong>

    之前说过,我们醉心于天文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世”的爱好。我们的地球来客很快就会发现,四处的平房是个人或家庭、性群组和其他伴侣或友人的住所。大部分房屋的墙体和屋顶都是可拆卸的,以便沐浴日光和观星。每间房屋都被荒野、花园或枝叶茂密的果园包围着。到处都有男男女女用铁锹、锄头或剪枝夹劳作。房屋本身样式多变,室内装潢更是风格迥异。即使在同一所房子内,每个房间的内饰都可能流露出不同的时代气息。有些可能布置了许多我们的访客难以理解的家具,有些可能除桌椅、橱柜和一些纯艺术装饰之外空无一物。我们的工业制品不胜枚举;但如果参观者来自痴迷物质财富的世界,可能会觉得大部分私人住宅都过于简约,甚至朴素了。

    他无疑会感到诧异:屋子里竟然一本书都没有。但是在每个房间,橱柜里都摆满了小型胶卷,记录着一些微缩的图示。每一卷胶卷能容纳的内容都抵得上你们数十卷著作。装载这些胶卷的是一个口袋大小的工具,外形和古代的香烟盒相仿。装入胶卷之后,它会以任意指定的速度滚动,系统地与设备产生微波交互,以此形成复杂的“心灵感应”语言渗入读者的大脑。这种信息传达方式精确而直接,几乎不可能误解作者的意图。有必要说明:生产胶卷的是另一种专门设备,能感应作者大脑产生的微波。但它不是简单地复制作者的意识流,而只是记录作者有意“刻写”的图像与概念。我或许还应该指出:因为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和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人进行直接的“心灵感应”联系,所以这些“书籍”并不用于发表瞬息之间的想法,而只用来保存人类思想精挑细选后的果实。

    房间内还有其他设备,大体上是用于家务,或者以各种方式管理文化生活,我在这里不一一介绍了。房间大门上通常会挂着飞行服,附带的车库里停放的是私人的空气船,喷涂着不同大小的鱼类状图案。

    除了儿童的房间,所有的室内装饰都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我们非常欣赏这样的风格,也有自己的考虑。孩子们经常将自己的房间装饰得熠熠生辉,同时,成年人可以透过年幼的双眼沉浸其中,好像可以加入嬉闹的孩童尽享其中乐趣一样。

    与我们庞大的人口总量相比,儿童的数量相对较少。不过,考虑到我们每个人理论上都可以永生,为何会允许生育反倒是个问题。这可以从两个角度解释:首先,我们的总体计划是生产出比自身更高级的人种,因为我们与生物学意义上的完美依然相去甚远,为此必须源源不断地补充儿童。其次,等儿童发育成熟,就会接手不那么完美的成年人所从事的工作。后者意识到自己已经无用,便会选择退出生命的舞台。

    即使每个人都或早或晚会消亡,但我们的平均人口寿命不少于二十五万地球年。自然,我们容纳不下太多孩子;但是儿童数量依然超出预期,因为幼年与青年时期特别漫长。孕期就有二十年;我们的先辈曾经实施过人工体外培育,但是到我们这代人类时已经废止,因为生育技术日臻完善,不需要在体外进行了。实际上,在罕有的怀孕期间,女性不论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会更加富有活力。孩子们出生之后,婴儿期大约持续一个世纪。他们在这期间接受母亲的照顾,身体和心智发育成熟,缓慢但稳定。之后是长达数个世纪的童年期,然后是一千年左右的青年期。

    当然,我们的孩子与第一代人类的孩子完全不同。尽管他们在生理上的确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是社群中的独立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房,或者和朋友合住一栋更大的建筑,一人一间。每个教育中心都有上千座这样的建筑。也有一些孩子选择和父母或父母中的一员同住,但这比较少见。尽管亲子关系常常是正面的,但是不同代人还是不住同一屋檐下更好。对我们这个物种来说这不可避免,一方面,成年人基于自己丰富的阅历看待世界,即使是最天才的儿童也无法想象这样的视角;另一方面,每个孩子的心灵在某些方面都比成年心灵要高级。因此,孩子不可能欣赏长辈身上的闪光点,而成年人尽管可以直接洞悉所有不比自己高级的心灵,却无法理解后辈带来的新事物。

    出生六七百年后,我们的儿童在生理状态上与第一代人类的十岁儿童接近。但因为大脑发育得更高级,此时在心理状态上已经比第一代人类的任何成年人都要复杂得多。尽管目前在很多方面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在智识上已经超越了古代种族最优异的成年心灵。如果你们的旅行者与我们的天才儿童接触,可能会想到历史传说中耶稣基督幼年时至简的智慧。但他还可能会发现这孩子活泼、喧闹、顽皮,并且完全无法超脱他自己的生命热忱冷静地看待生活。总体而言,他们的智力很早就能发展到超越第一代人类的水平,远在他们发展出成人特有的超脱意志之前。当儿童的个人需求和社会的需求冲突时,他会遵守某种纪律,投身社会事业,但是内心依然抗拒,还会产生戏剧性的自怜之情,这些在成年人眼中都显得特别滑稽。

    大约一千年之后,儿童就能发育成熟,离开童年时期生活的安全地区,前往南方大陆度过几千年。那里又称“青年世界”,和第五代人类的野生大陆类似,遍地都是未经开发的灌木地与草原,活跃着食草或食肉的亚人。对富有冒险精神的年轻人来说,火山喷发、飓风和冰封季节都颇具吸引力,因此那里的死亡率很高。在这片土地上,年轻人过着半原始半文明的生活,以切合自己的天性。他们狩猎、捕鱼、放牧、耕作,培养人类个性中所有简朴的美。他们相爱、憎恨、歌唱、绘画、雕刻;他们传颂英雄神话,在与宇宙人格的交往中享受如梦似幻的愉悦;他们组织部落、建立国家,有时甚至沉溺于原始而血腥的战争。从前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成人世界会介入;但后来我们懂得要让狂热自己退去。失去生命固然遗憾,但是相对于这些小范围的青年战争能带来的思索来说,这只是很小的代价;如果成年的心灵经历这些原始的痛苦与激情,他们必然会受到哲学思想的影响,其价值也就完全不同了。在青年世界,男孩、女孩能经历原始生活中所有的珍贵与卑贱。世纪更替,他们亲身经历所有艰辛与局促的恶劣、所有盲目的残酷与危险,但也能品尝到美丽、温柔与热情的荣耀;他们在年轻的时候犯下人类曾经犯下的所有思想上与行动上的错误,但也终将准备好迎接更加广阔而艰难的成熟世界。

    我们希望有一天人类最终实现整全,到那时就不再需要培育后代、抚养儿童、践行所有这些教育。我们希望共同体中最终只有成年人,他们将不只在理论上而是真正实现永生不朽,成熟的年轻之花也永不凋零。到那时,死亡将不再切断个人生命的细线,也不会打散来之不易的珍珠,我们也不再需要编织新的线环、苦心地收集一切了。到那时,童年时代许多令人欣悦的美依然可以通过对过去的探索拾获。

    如今我们知道这个目标无法实现,因为人类的终点已经迫近。

    <strong>§3 种族觉醒</strong>

    谈论孩童很容易,可是我该如何向你讲述我们成年经验中任何有意义的事物呢?在这些经验面前,不仅是最初的人,所有早期物种最发达的文明都显得很稚嫩。

    我们与其他所有人类种族的差异之源在于性群组。事实上,这些不仅仅是性群组而已。

    当初,我们物种的设计师计划培育出心智水平比自身高级的生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大幅提升脑组织性能,但他们也深知人类个体的大脑重量不可以超出安全值。因此,他们试图建立一种新的心智系统,使不同的大脑通过微波实现“心灵感应”,联结在一起。实体大脑在某些情况下可以成为辐射系统的节点,而整个系统自身将会是单一心智的物理基础。迄今为止,人们实现过复数个体之间的“心灵感应”沟通,但并非以超个体或集体心智的形式。除了在火星上,这种个体心灵的结合从未实现过。众所周知,很遗憾,火星的种族心灵并没有超越火星人的个体心灵。但是我们的设计师借助天才和运气避免了火星人的失败,方法是将小型多重性群组设定为超个体的基础。

    当然,性群组的精神联合并不能通过其成员的性接触就直接实现。这种性行为当然存在;在这点上,不同群组之间的差异非常大,但是在绝大多数群组中,所有男性都会和所有女性发生性行为。因此,对我们来说,性行为在本质上是社会行为。我无法说明这些多样联合关系给我们提供了多么强烈而广阔的经验。除了丰富个人情感,群组性行为的重要性还在于促进个体之间的亲密关系,实现气质的和谐与相互补充,这些都是更加高级的经验所必需的。

    每个人都不仅限于一个群组。每个群组中的九十六个成员会慢慢变更,与此同时又能保持同一个超个体心灵,尽管新成员带来的经验能丰富它的记忆。通常而言,人们在一个群组一万年之后才会离开。很多群组的成员都在一个公共住所同居,其他的则分开居住。有时一个人可能和群组中的另一个人保持单偶关系,与对方维持家庭几千年,有的甚至长达一生。事实上,有人认为相伴一生的单偶关系才是理想状态,能提供极致的、深刻的亲密关系。当然,即使在单偶关系中,双方也需要定期与其他群组中的人交往,呼吸新鲜空气。这不仅仅是为了伴侣双方的精神健康着想,也是考虑到要让整个集体心智保持完全的活力。不论每个群组的性生活习惯是什么,每个成员都对整个群组保持特殊的忠诚,实现一种带着性色彩的团体精神,这是其他任何物种都不能比的。

    有时我们会进行特殊的组间性交;在维持现有组群心灵的情况下,一个群组中的每个成员都和另一个群组的成员性交。组外的随意性交并不常见,但也不受到抵制,一般被视为精神亲密关系加冕的象征行为。

    不像身体的性关系,一个群组进行精神结合时,所有的成员都要同时参与其中,直至结束。在集体经验中,每个人都继续维持正常的工作日程与娱乐,除非群组心灵对他有特殊需求。但是作为个体,他做任何事时都处在深刻的失神状态。尽管能准确地回应熟悉的情景,甚至处理智力工作,或者通过智性交流与熟人消遣,但所有这些活动中他实际上“在别处”,在群组心灵中忘了自我;只有紧急情况或未知危险才能唤回他,而这通常意味着要终止集体经验。

    群组中的每个成员在本质上只是一只更加高级的人类动物。他享受自己的食物,感受性诱惑,不论是在群组内还是群组外;他有自己的癖好和缺点,也乐于嘲弄他人的和自己的缺陷;他可能属于厌恶儿童的那类人,也可能会热情地与古怪的儿童打交道,如果他们愿意接纳他的话;他可能会大费周折地获得在青年土地上度假的许可,而如果未能如愿成行(如无意外,几乎肯定不会成功),则会选择和朋友散步,或者划帆船、游泳,或者玩一些暴力游戏;又或者只是在自己的花园里闲逛,要么就潜入过去他钟爱的领域,通过非肉体的探索来唤醒自己的精神。他生活中的很大一部分是娱乐,因此到了指定的时间很乐于返回工作,不论他的职能是维持我们世界中物质组织的某个部分,还是教育,更可能是投身于数不胜数的其他工作,很遗憾我无法在这里描述它们的内容。

    作为人类个体,他或她可以说与第五代人类同类。当然,我们配备了更完美的腺体功能和天性,还有高度发达的感知与智力。和第五代人类一样,第十八代人类的个体有自己的需求,并热切地想要满足这些渴望;但同时,这两个物种的个体都毫无保留地将私欲屈从于种族的福祉。个体之间存在的唯一一种冲突不是不同意志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而是因为误解产生的冲突,或者因为对争议问题不完全了解——这些都可以耐心地通过心灵感应解释、消除。

    除了为实现个体人类的完美天性而设计的大脑组织,每个性群组中的成员大脑中都拥有一个特殊的器官。它本身是没用的,但可以参与到其他同伴同种器官所产生的心灵感应沟通中,形成一个单一的电磁系统,即集体心智的物理基础。每个亚性别的对应器官都有特别的形态与功能;只有在全部九十六个成员同时操作时,群组才能实现精神生命的结合。这些器官并不仅仅允许每个成员分享自己的全部经验,因为这已经由我们物种能感知辐射的大脑组织实现。通过所有人的这一特殊器官和谐联结,真正的集体心智得以出现,产生的经验远远超过孤立个体能企及的边界。

    这种形式之所以能实现,是因为每个亚性别人的气质与能力都恰如其分地与其他人形成差异。我不得不借用比喻来形容这些差异。第一代人类有很多气质类型,你们时代的心理学家从未能将其本质分析透彻。不过我可以泛泛地将它们分为沉思式、活跃式、神秘式、智力式、艺术式、理论式、实践式、冷静式和神经式。而我们的亚性别气质之间的区别与之类似,但是范围更广,种类也更多。这些气质的差异可以丰富群组自身;即便拥有“心灵感应”和电磁结合的能力,第一代人类也绝对无法实现,因为他们的大脑没有如此繁多的类型。

    在所有的日常事务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彼此不同的个体,尽管相互沟通的手段是“心灵感应”。不过我们会频繁地觉醒,进入集体心灵。我大概可以将这个过程称为“个体的共同觉醒”。若不是如此,集体心灵便不存在,因为集体心灵即个体之间的相互理解。当人们共同觉醒,每个人都会体验到群组中其他所有的身体——作为“自身的复数身体”,并且通过所有这些身体感知世界。所有个体同时觉醒;但是在拓宽现有经验领域之外,还有一种全新的经验。显然,我无法向你描述这种经验,只能说它与低等经验的差异,比婴儿的心智与成年人心智之间的差异还要极端,而且它涵盖了对人类与日常万物的全新解读——这一切在此之前根本无法预料,也确实不可能理解。因此,一旦我们的心灵形成整体,关于绝大多数(当然不是全部)遗留许久的哲学之谜,尤其是那些有关人格本质的,我们可以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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