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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知恩报恩义士在难中遇着 入险出险将军从天外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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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出如山,叫我怎生设法?在我看起来,你们贤夫妇还是尽你们责任,我这有罪的人,也只好听天由命罢了。万一统领竟不容我活命,你们的恩德,我只好等待来生再酬报你们罢。”说着又流下泪来,竟是一言不发。

    郁王氏听了半会,方才恍然悟出凤琴的用心,暗想:“这也难怪他不肯相信,他以为咱们是萍水相逢,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如何竟肯替他出力?所以咱说得越近,他推得越远了。”也只好笑了一笑。又低声缓步的踱出房外,瞧了一回,见外面夜凉如水,星斗纵横。除得从远处听得更桥之声,惨人心目。再偷看看那些军士,已鼾声如雷,大家睡熟。正在徘徊之间,猛的见那院子角上有几株芭蕉,随风摇曳,倏的有一个黑影子闪过去。郁王氏不由吓了一跳,重缩回身子,微微咳嗽了一声。从这咳嗽声中,便见那黑影子直奔过来,低低问道:“你在里面可曾同韩小姐将话说妥帖了不曾?咱听营里人传说,怕就在明天清晨,要枪毙小姐了。(骇人之语,听之悚然。)咱听见这消息,急得什么似的,那里还能安然睡觉。咱在这左近打探了好几次了,只等待你的发落。”(是好郁金标。迭次读冯子澄,萧楮卿一辈人事迹,使人恨煞,得此庶几可以解秽。)郁王氏从黑暗里才认出便是他丈夫郁金标,只摇了摇手,低说:“韩小姐尚不肯见信。你既得了这个消息,你好歹千万不要离开这地方,停会子等咱再去同他斟酌。”郁金标听了这话,忙点了点头,又踅过去了。

    郁王氏心里好生着急,重新走进房里,也含着满面泪痕,又向凤琴低低说道:“好小姐,刚才咱出的主意,不怪小姐不肯相信,只是小姐还不曾知道咱们夫妻是受过韩老爷恩典的,此时也不暇同小姐细讲。小姐须知道,自家性命实在十分危险,若不及早设法,到那时悔之已晚。小妇人可以对天发誓:决不是商同来欺小姐的。老实对小姐说罢,此刻为小姐打算,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咱的丈夫,他已经拚着这什长前程,决意带同小姐出险,去投奔老爷。他眼巴巴的还在外间躲着,等候咱同小姐呢。”郁王氏说到此处,也就十分哽咽,牵着凤琴衣袖,几乎要跪下来。

    凤琴瞧这光景,才相信他们夫妇真是要救自己的,心下也自异常感激。又想:“他们要携同自家逃走,只是母亲还陷在此处,如何放心得下?转不成我顾性命,竟抛弃了老母,将来何以对得父亲?”便一把扯住郁王氏的手,含泪说道:“我此时已相信你们夫妇的用心。但是我还有不能逃走的难处,就是我母亲已被营里捕获来了,我走之后,母亲不是转要受累吗?”郁王氏顿足说道:“这个原见小姐的孝心。然而咱替太夫人设想,谋叛的重罪都在小姐一人身上,太夫人他是没有杀罪的。统领的为人,咱丈夫他是知道的,却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究竟不同,断断没有因为小姐逃走,转去杀害太夫人的道理。小姐尽管放心。”风琴听着,只是摇头说:“这个断乎使不得,我便获活命,我这心里的惨痛也没有一时可以消释。既然难得你们夫妇盛意爱我,目下倒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求你丈夫替我出一出力,我便感激不尽。至于逃走的话,却待再行商酌。”郁王氏催促道:“小姐还有什么要事,快快说出来,咱丈夫没有不肯去做的。”风琴想了想,又向这房里四面瞧看,似乎寻觅物件光景,口里说道:“那里有笔砚借得一用便好。”郁王氏依言,便在房里寻觅好半晌,也没有笔砚,只得告诉凤琴。凤琴说道:“既然没有笔砚,就请你的丈丈快快向城里狮子街中学校里去走一趟,在校里将我兄弟韩寿琴请出来,告诉我们这件事。第一须防着营里有人去捕获他,命他赶快躲避出来。此外没有别话可说。务请你的丈夫仔细要紧。等他报过这信回营,我们再商量别的事情。”

    郁王氏不得已,只得依着他,重又走至院里,轻轻咳嗽一声,郁金标早已走至身侧。郁王氏便将这话告诉了,叮嘱他:“赶快前去。小姐说等你回营,再商酌同你逃遁。”郁金标听了,皱着眉头说道:“此时眼看看离四更不远了,再经此次往返,恐怕误了逃走的时辰,如何是好?小姐既然吩咐,咱只得依他去跑一趟。咱走后,你便同小姐偷偷出营罢,咱便在狮子街学校左近等你们。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此际营门已经关闭,门首又有守更的人,咱出入如何可以自由?我筹划已定,所幸这院子东南角上有一座土墙,却不甚高,咱已经在墙里面靠了一张短梯,咱须得越墙而出。你同小姐逃走,也须由此处逃出去。小姐虽然身子孱弱,然当这患难之际,也顾不了许多。你须记着这话,不可大意。”郁金标说完这话,便匆匆走了。

    郁王氏此时觉得万分羁延不得,旋又匆匆入房,一味价催凤琴赶快跟着自家逃走。凤琴只是迟迟疑疑的犹豫不决,一任郁王氏在旁逼迫,他仍是伏在一张案上支颐无语。好半晌才挣出一句话来,说:“你催我逃走,正自不妨。但是我此刻心里须得去见我母亲一面,将这事告诉了他老人家,然后我才放心。不然,我宁死决不从你。”郁王氏跺脚急道:“咱虽知道太夫人也羁押在营里,只不知道他老人家羁押的地方究在何处,营里的关防异常严紧,如何容得咱同小姐从从容容的去寻觅太夫人谈心?好小姐,伺候太夫人的也有一个官媒婆,这媒婆是同咱一齐向署里调取来的,小姐逃出之后,咱命丈夫向这媒婆告诉一声,叫他将这话禀告太夫人,料想太夫人听见只有欢喜的,他断不能怪着小姐背着他老人家孑身逃走。小姐此时因为恋着太夫人误了性命,落后被太夫人晓得,不是更叫他老人家伤心?”(娓娓之谈,入情入理,宜凤琴之翻然变计也。)

    凤琴听见他这话也很有理,不禁站起身子,含着满胞眼泪说道:“既然这样说法,我便依你,只是我们两个女人家怎生个走法呢?”郁王氏听见凤琴肯走,无限欢喜,说:“这个不须小姐多虑,咱的丈夫都安排好了,小姐跟着咱走,保无妨碍。”说着,就携了凤琴纤腕,连拖带扯,悄悄出了房门。只见星影满天,黑洞洞的不辨路径。两人刚才下得台阶,走不几步,猛然听见营门外面人声嘈杂。两人吓了一跳,重又停住脚步,向前一望,一霎时遥见外边灯球火把,左近一簇军队,履声橐橐,直迎着他们住的地方而来。四围打更的更夫,先前不过陆陆续续随意敲着更锣,此时见外边有人行动,那更柝之声格外严密,不时的在营仓左近走来走去。凤琴缩转身躯,早见那一簇军队滔滔的由右边向后面走过去了,也猜不出有何事故。(有帷灯匣剑、跃跃欲出之妙。)郁王氏同凤琴又等了好一会,谁知天光业已大亮,院中景物一一都显露出来,料想逃走也来不及,只急得郁王氏唉声叹气,立在一旁纳闷。转是凤琴倒觉得心地宁帖。

    在这个当儿,似乎有个人走近窗外,低呼着郁王氏。郁王氏见是他丈夫郁金标,忙走出来问他办的事结果如何。郁金标顿脚长叹道:“你快去告诉小姐:小姐命咱到学校里去报信给少爷,谁知咱还不曾走到狮子街,那少爷已被统领差了人将他捕获入营了。你们适才不是看见有一簇军队打外面进来的,韩少爷便在其内。”金标讲话的时候,声气原不很低,凤琴因为他是去报信给寿琴的,见他回来,早已从窗子里面听他说话,听到此处,不由大哭一声,平空栽倒在地下,顿时晕过去了。郁王氏飞步进内,忙着将凤琴扶起,接二连三的唤着“小姐,小姐。”可怜凤琴小姐那里会死呢,一会儿又悠悠醒转,只有呜咽的分儿。好在此时已不及逃走,他也决无逃走之志,瞑目待死,更无他念。

    郁王氏不知道轻重,还思量能延挨得一日功夫,尽今儿夜间,再打点同他丈夫救凤琴出营。她那里晓得,双统领的用心,深防党人起事,便借凤琴姊弟做个榜样儿,为惩一警百之计。天甫黎明,旋即委了自己亲信的一位营官,执着大令,带领了二百多名卫队,立时从营仓里将凤琴提得出来,连同他兄弟寿琴,当面验明正身,押赴城外枪决。只急得郁王氏暗暗叫苦不迭,随着凤琴到了营官座前。凤琴一眼早看见寿琴颈项里用一根铁链子锁着,垂着头默然无语。凤琴惨痛非常,却是欲哭再哭不出来,转对着那营官要求两件事情。那营官看见凤琴娇弱可怜,心下也替他凄楚,却是和颜悦色的问他有什话讲。凤琴道:“第一件,想同自家母亲去会一面。第二件,身为闺女,临刑时候,恳祈勿上刑具,勿解脱衣服。”那营官笑道:“你要求的第二件事,我可以一一遵办,决不叫你出乖露丑,完你闺阁身分。只是会你母亲这一层,因为时间短促,统领大人急待获命,不能让你从容去讲闲话。(嗟呼!将死诀别之言,而谓之“闲话”。彼群居终日,言不及义者,其谓之何?)等你就刑之后,本营官格外体恤,定将你这意思代达你母亲知道,断不使你母亲委屈,你在九泉之下大可放心。”

    凤琴听到此处,知已无可奈何,便面不改色,毅然就道。那营官立起身来,二百多名卫队一声吆喝,拥着姊弟二人,如飞的出了营门,直向北门出发。其时天刚破晓,街道上所有的店肆,大半在那里张挂招牌。也有些行人在路上行走,本来知道这事,此刻见他们已押着凤琴姊弟往赴刑场,大家好生感叹。便有许多人随着去观望热闹,顿时嘈杂非常。

    刚刚走近北门。守城官已得了这个消息,远远瞧见军队已到,立时大开城门,放他们出去。谁知城门才启,蓦的城门外面向空发了一排毛瑟枪,约莫有三、五百短襟窄袖的少年,袖口上一律缠着白布条儿。后面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男一女。身后一面白地黑字绣旗上,高高露着一个“俞”字。一拥入城,遇着城里的官兵,不问青红皂白,弹雨乱飞,雪刃相接。一边是有心而来,一边是出其不意,那里禁得住那一班敢死少年纵横决荡,杀得那二百多名卫队一个个抱头鼠窜,四散奔逃。那马上女郎眼明手快,早看见凤琴在乱军之中,忙飞驰上去,伸出纤纤玉手,紧握着凤琴手腕,悲切切的叫了一声:“凤妹妹,愚姊来迟一步,几乎误了妹妹性命。”正是:

    柳絮命丝沉白虎,桃花刀影闪红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此数回文字,看他全行收束前文,一一归结。然有在人意中者,亦有出人意外者。

    作文贵有线索,固也。然其所谓线索,吾不知作者于其初布置时,其有意埋伏后文耶?抑已至后文,故意照应前文耶?如此回凤琴就捕,忽然生出一郁金标夫妇,竭力为之营救。然所谓郁金标夫妇者,又决非平空结撰,其事已遥遥于第一回文字中呈露其人。当时读此文者,亦不过疑为感叹人情变幻,慈善可为而不为耳,又孰料乃父救人,其女适受其报?虽营救未成,空言徒托,然读至沉痛处,毕竟叹修德者固无不获报,而天之报施,毫厘不爽也。情生文,文生情,吾于此书叹观止矣。

    萧楮卿本羁押九江警署,九江光复,大放狱囚,萧乃逍遥法外,又转从故乡陷害人命,当年光复时,诸党人固无不以释放狱囚为善政者,然而其弊乃至于此。作者于此等处,盖有微词焉。

    北门就刑,其机极险,其事极危,虽读者诸君,逆知凤琴姊弟断不至因此殒命。然而程德全止之不得,郁金标救之不能,于此时间,诸君能为彼姊弟两人谋一出险之策乎?绣旗招飐,天外飞来,其事其人,跃然纸上。读竟为浮一大白。

    独鹤评

    此一回文字,无处不用险笔,又无处不衬以闲笔。凤琴入狱,死生呼吸,险极矣,偏于其中写出郁金标夫妇一副热忱。军警如林,深夜越狱,险极矣,偏于斯际绘出凤琴恋母一片孝思。刑场就戮,姊弟骈诛,险极矣,偏于临时添出凤琴对营官一番说话。于繁音促节之中,具抑扬顿挫之致,真非能手不办。

    苏阊城外,锦文一声“妹妹”,与浔阳江头,娉娉一声“妹妹”,同有水尽山穷,绝处逢生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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