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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大局陡翻惊心闻国难 病躯新愈极目盼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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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老苍头听素君说着这一番恳切的话,只含着两眶老泪,也就怆然无语。半晌又问道:“老爷此番脱难,自然算是侥天之幸。但小人自从身入医院,外面的事一概不能知道。老爷可晓得那个苗子六同这姓冯的奸奴,此时究竟有无下落呢?”素君道:“那个姓苗的,我也不知道他还在哨船上不在。至于冯子澄的事迹,说来想你也要好笑。”素君便又将木廉访讯问的事说了一遍。又说:“我如今是出来了,冯子澄依然还押在署里,随后我再来设法将他弄出来罢。我替他计算,听人播弄,转害了自己,甚不值得,也算可怜了。”(仁人之言。)老苍头倚在病榻上,忙欠起身子,双手拱至胸口,意思是感谢上苍,觉得报应不爽。又拦着素君说道:“主人也未免过于仁慈了,象这样毒如蛇蝎的人,你还忙着去搭救他。依我的主见,须得让他坐一世的牢狱才好,难道又将他弄出来害人不成?”素君叹道:“话虽如此,然而你须体贴你小姐的用心,他对于他们父子,总想将他们拔出来才完心愿。好在他虽想害我,毕竟也不曾损我毫末。我若是再将他搭救出来,他纵是刁恶,也没有不知道感恩的道理。只要他知道感恩,就可化恶为善。我若是同他一般见识,这冤冤相报,几时才得干休呢?你好生静心在这里调理,不用再操这些瞎心。我这一来若是在都督府里领点薪水,你的医药费用,倒可以不必焦烦。我过一两日再过江来看你,我此时便向省城里去了。”

    武昌起义以来,一时风发云涌,全国震惊。黎都督出任其难,幕府多才,忙着遍发檄文,倡言排满,人心为之大快。所有留学东瀛的志士,散居欧美的华侨,或出皆财,或施实力,奔走国事,如醉如狂。满廷经此巨变,心胆俱碎,又不甘于退让,自然少不得派兵遣将,希图扭转乾坤。那时候芮大烈已微服入京,夤缘入陆军部荫江门下。此时便随着荫江,率领精军数万,直薄汉阳。黎都督日夜焦劳,筹划守战之策。其间或胜或负,自有民国正史详载当时事实,苟于我这部书中事迹无关,我也不便替他们铺张扬厉,徒然占我稗史范围。(笔墨俱化烟云。)

    我于此时,理合放下这武昌战事,再叙凤姑娘在苏州被那病魔缠扰,将近一年。缘疟疾是最缠绵的症候,暑湿燥火风寒,外淫六气,喜怒哀乐爱恶,内感七情,任是姑娘善于调摄,珍重孱躯,无如他这情欲已深,易伤营卫。虽然有时候强支瘦骨,排遣闲愁,无如秋月春花,触境都增悲感。一时恨不得身添双翼,天南地北,去觅我患难相护之人。只是力不从心,反增新病。又因为自从接得他父亲手扎,说冯子澄负义,便借阿祥失散的事,平空在汉口提起诉讼,心中格外焦急。转怕母亲听见此种信息,弄出别的缘故,遂不肯将这封信给母亲阅看。芳心打算,总希望病体立愈,亲到武昌,向公庭上同冯子澄折证此事。至于老苍头剖腹鸣冤,他一共还不曾知道。

    这一天,又刚值举发疟疾之期,寒热交作,拥着几叠香衾,和衣而卧。娘姨正在房中蹀躞,问寒问暖。房廊之下,有两个侍婢替他煎药。是时红日衔山,余光照入纱窗,一抹鲜红如血。觉得房门外面有人走动,凤琴朦胧之际,还疑惑是他母亲来看望自己,勉强欠起身子,呻吟着问道:“外面走的是谁?”接着便听见有个人答道:“姐姐,是我。姐姐身体可大好了不曾?”说着,就跨进门来。凤琴一眼见是他兄弟寿琴,微微含笑说道:“多谢兄弟。我这病势,老远便这个样儿,也不见得大好,也不至于增剧。今天想是星期,兄弟倒出校得早。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书籍?若是我可以看得的,你便替我搁在案上,我头目清楚些,可以借此消遣。”

    寿琴道:“这不是书籍,是今天上海递来的报纸,有一件极可怕的事,我特地先来告诉姐姐。姐姐你听了不要害怕,这报上的说话,也未必便全然可以相信。我是不拿给母亲看的,母亲看了,定然吃惊。所以我想同姐姐斟酌,还可以告诉母亲不可以告诉母亲?”凤琴听他说的话“郑重,不觉从枕上便将身子抬得一抬,忙问道:“报上说得什么事?你赶快告诉我。”寿琴道:“报上说,昨天武昌失陷了。”凤琴大惊失色,又问道:“哎呀!是哪里失陷了?”寿琴道:“便是父亲寓在那里的武昌省城,说是被党人占据,连瑞制军都逃跑了,如今是全城沸乱。想武汉三镇,也指日可以光复。但是我所虑的,父亲住在那里不知吉凶如何。我所以不敢将这件事冒冒失失去告诉母亲。”

    娘姨此时也立在一旁,听他们姐弟说话,听到这里,只吓得牙齿抖战,说:“这可了不得了!好好一个武昌城池,怎么会轻易落在党人手里?我同小姐住在城里的时候,不是记得有许多军队驻扎在阅马厂的,他们难道是吃粮不管事?就不该同那些党人打仗?”寿琴道:“你知道什么,报纸上说的党人,就是军队,军队就是党人。”凤琴此时倚在枕上,只觉得一阵头晕,顿时香汗淋漓,将一件紧身小袄都湿得透了。一骨碌跳下了床,忙拦着寿琴道:“你何必同娘姨在这里辩驳这些不要紧的话?第一先要打电报到武昌询问父亲消息,……”

    话还未毕,早见他母亲薛氏满脸泪痕,颠颠的跑得进房,可巧看见他们姐弟都在房里,便含悲带咽的说道:“寿儿你打外面回来,你可知道武昌省城有了乱事了?我此时心里毫没主意,特地走来同你姊姊商议怎生办法。”寿琴惊讶道:“咦!这件事母亲如何得知?我也为这件事,同姐姐在这里焦烦,父亲陷在城里,毕竟怎么摸样?”薛氏叹道:“託上苍庇佑,你的父亲倒还安然无恙。”说着,便从手里递过一张电报,交给凤琴,说:“这是你父亲的电报,你们先拿去看看。是门口小高刚才送进来的,不然我哪里会知道外间这些事故呢?”凤琴持电报在手,寿琴也挨着姐姐肩下一齐阅看。凤琴心中才稍觉宁贴。又叹道:“父亲素来不乐仕进,据电报上的话,他老人家居然也肯阑入都督府里去办事。只是大乱初起,一时未见得平静,何必卷入这重旋涡?适才我同兄弟讲,正欲发一电报探询父亲消息。此刻既然接到父亲手谕,也不必忙着去覆电了。只是我们总该恳恳切切的写一封信与他老人家,劝他老人家返乡为是。母亲意下以为何如?”薛氏道:“这个自然是要紧的。这封信还须得你自家去写,不知道你这病体可能执笔不能?”凤琴道:“说也奇怪,我适才正坐在被里发热。猛的被兄弟跳进来告诉我这件事,吓得我一身冷汗,顿时头目觉得清爽许多。敢是我这病魔因此便要脱体,也未可知。”薛氏道:“谢天谢地,但愿如此便好。尽今儿晚上,你如有点精神,便将这封信切实写起来,最好便说我病势临危,求他赶快回来一面,不怕你父亲不相信。”凤琴笑道:“这也可以不用。父亲他不是没有见解的人,明哲保身,见机而作,他老人家自然胸有成竹。不过我们做儿女的,总不放心将他老人家单身留滞在外面罢咧。”(知父莫若女,凤琴之谓矣。然而薛氏见解,毕竟不脱一个寻常妇人,写来恰好。)

    凤琴正在此处同薛氏讲话,寿琴站在桌边也不参赞一语,只将那几张报纸颠来倒去在那里阅看。猛然看至武昌通信那一栏内,又失声怪叫起来说:“这还了得,竟有这一件怪事!如何父亲电报里并不曾提着一句?难道又是这报纸上扑风捉影不成?”薛氏见他这种情状,还疑惑是依然为武昌战事,又索索抖起来说:“寿儿,你又在报纸上瞧出什么事故来了?怎么忽然这样大惊小怪?请你老实说了罢,须知你母亲此时已是心胆交碎,再禁不起你的恐吓。”寿琴道:“姐姐你看我家老苍头,居然有这般义气,怎么会在公庭上替父亲鸣冤?竟会用飞快的刀子,将肚腹剖开来,流血遍地。母亲你听了,且不用着急,幸喜还不曾损失性命,已经送入医院里去救治去了。”凤琴此时已将报纸拿在手里,将这件事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不禁泪流满面,不住称赞道:“真是算得义仆,报纸上褒赞,果然一点不错。然而毕竟苦了父亲。”薛氏哭道:“怎么你父亲又同谁打起官司来了?你看,这些事我拢共一点也不知道,你们接到父亲的信,差不多的说话,轻易也不肯告诉我。看是你们体贴我的地方,然而我过后听出来,毕竟也是愁肠百结。以后有什么故事,请你们兄妹不用将我当着外人才好。”凤琴勉强笑慰道:“这件事早经过去了。母亲你想想,此时武昌业已闹成这个局面,料想父亲不会还有讼事缠身。不过前几次父亲有信到家,也曾提及此事,我怕母亲听了又要悬心,所以权且搁着,不曾禀告。至于老苍头这事,父亲尚未曾写信回来,女儿实情并不知道”。

    薛氏叹道:“说来实是可怕。你们年纪轻,毕竟不省识外间这些利害。你想想你父亲这件讼事若不是受了人的冤屈,即老苍头何至出此手段?料想迫于万不得已,才做出来,你想危险不危险?此番乱事发生,据你父亲电报的话,又说是已入都督府里办事,可想不至为讼事所累。不然,我若是听见这非常消息,我又不知要几夜眠不贴席哩。老苍头为人实在可敬,忠肝义胆,在寻常奴仆里万万寻不出来。这是从你们祖父手里教导出来的,你们感激老苍头,还该感激自家祖父。自此以后,我们越发要另眼看待这老苍头,在我们家里,他要算得是个功臣呢。”正是:

    欲识老奴多气节,须知祖父有贻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方叙素君出险,忽然陡接武昌兵变一事,预为下文俞竹筠归国张本。此回承上起下,斗榫极紧。

    薛氏之关心素君,犹不脱寻常儿女之见。若凤琴则深知阿父之为人,且知大事之结束,其见解述与薛氏不同。写来真是异常出色。

    独鹤评

    素君平时常抱归隐之志,然闻黎督之徵召,独欣然愿就,足见具此经济,未尝不欲有为,特遇非其时,斯入林必密耳,固与一味苟全性命者不同。观其对老苍头云:我也是中华一份国民。其意在言外,始终不能忘情家国也。

    上半叙武昌乱事,既极有排山倒海之势;下半述家庭之谈话,又是细针密绣之文。笔墨随处变换,逐令阅者眼光亦随处变换,此所以能尽小说之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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