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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假调停枭雄成讼棍 真需索虎役害书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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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quo;千’字。”(含讥带讽,语语风趣。使我读之,忍俊不禁。

    苗子六话还未完,急得冯子澄直跳起来,骂道:“亏这厮写得出,也亏大哥竟肯答应了他。我这个梦真做得好笑。我早知道是梦,便不瞧这字据也罢。我还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要责备大哥。他不允许就罢了,为何还容他写这牢瘟纸儿,拿你我开心?难道这一件官司,便出这些微的钱就罢休了么?我如今是越看越气。”冯子澄说着,倏的拿过那张字据,恰好案上已点着煤油灯,顺手就向煤油灯上要烧那字据。苗子六眼明手快,一把从冯子澄手里夺将过来,笑道:“糊涂死虫,你烧掉这字据,韩素君定然要感激你。你不知道我特地向他要这字据儿,是有绝妙计划的。不然,他不允就不允,我如何便答应他这八十元呢?”(老谋深算,苗子六毕竟不凡。)冯子澄这才气愤愤的向旁边椅子上一坐,冷笑说道:“我倒要请教高明,又有何妙策呢?”苗子六嘴上并不曾留着胡须,此时故意用手在唇边撇来撇去,(神态逼真。)笑道:“燕雀安知鸿鹄志哉!(似通非通,绝似苗先生口角。)先发者制人,后发者为人所制。我们如今是断然同这厮打正式官司了。你想想,大凡漫天要价,必须酌地还钱。我们意思想他三、五千块洋钱,他只肯出了八十,相差得一个天,一个地,便是要他增添,料想也添不到一千、八百。在这当儿,我的肚皮都被他气得胀破了,依我发起性子,简直劈口向他脸上唾他一溜唾沫。我仔细一想,我便陡生妙计,骗他写了这张凭据。将来他若是到了县堂上同你辩驳,你就将这字据呈上去,问他若不是情虚,如何便肯暗地里出这银钱,私和人命?包管驳得这厮无言可对。可见得若要这官司获胜,全在这字据上面。你冒冒失失把来烧掉了,韩素君不感激你,还感激谁呢?你仔细去想想,我这办法还错不错?”

    这几句话,果然将冯子澄说得高兴起来,说:“老哥妙计,真不可及,把兄弟佩服极了。但是还有一层,韩素君这书呆子,虽然没有甚么神通,然而他那文名,倒是武汉三镇都仰慕他的,我同他去打官司,至于一定说是胜算可操,怕还不十分把稳。老哥你槃槃大才,还须想个万全之策。”苗子六道:“这话倒也说得有理。县里有好几个朋友,都还同我相好,我们是在一处吃过花酒的。倒是一层可虑,他纵不济,总算是我们大清国的举人,(素君功名,轻轻在此一点。)地方官纵有一丈八尺长的小板子,也不敢打到举人屁股上去。你再去想想,这湖北学界里面,可有同这厮挟仇的人?若是有同他挟仇的,你便赶快去运动他,请他在提学司那里用一道公文,先将这厮的功名斥革,那就容易办了。冯子澄抓耳挠腮了好半晌,猛然跳起来,笑着说道:“有了,有了。我立刻便去寻觅这人,包管可达你我目的。”苗子六忙问是谁。冯子澄摇头笑道:“此时且不便告诉你,等我去同他接洽好了,再来禀报不迟。”(这个人苗子六不知道,我知读者诸君定然知道。)于是两个人又谈了些闲话。第二天,冯子澄果然上岸去运动斥革韩素君功名的事。且按下缓表。

    且表韩素君自从同苗子六晤面之后,心里好生欢喜,觉得这件事办得异常妥帖。回寓之后,又写了一封家函,略叙原委。又说暂时恐不能返里,一经讼事了结,自当从速买棹东归。至于凤琴的病体,务宜调摄,不可将这些闲事常常记挂在心,与卫生上很不相宜。又往晤甘海卿一次,将经过情形一一告诉海卿。海卿问道:“你的字据真个写的八十元?”素君笑道:“八十元一点不错。”海卿只管皱着眉头,咂嘴咂舌的说道:“你出八十元,他们并不同你争竞多寡,这便是老大破绽。而且你就慨然落这字据给他们,于事实上又很有些危险。须知小人欲壑,本自难填;况且他这杀害亲子的题目,何等重大:岂是区区微款,可以了结?我但愿你不要再堕落他们计中便好。”(此公料事如见。)素君笑道:“若照海翁这般设想,未免过于多疑了。冯子澄他也是个方趾圆顶的人,不念着我曩时对他父子一片热肠,也断不能易恩为怨。八十元款虽微末,然而我的境况他是素来洞悉,降心相从,或出真意,当不至如海翁所料。”甘海卿大笑道:“算我多虑,算我多虑。但愿他人用心,都如素翁,则吾言不中,未始非幸。”

    素君被甘海卿说了这一番话,心下虽不甚以为然,然而毕竟有些忐忑。无如事已无可奈何,也只好付之天命,不作杞人之忧,日日便坐在寓里静候苗子六的回信。谁知等了好几天,也没有消息,心中正自纳闷。这一天刚是午后时分,忽然见老苍头又慌慌忙忙走进来禀说:“外面又有好几个县,差,要请老爷去讯质。老奴几次三番同他们商酌,兀是不肯答应,说姓冯的告在县里,催得卢大老爷没法,好歹要请老爷亲自走一趟。”素君此际不由吃了一惊,暗想:“那苗子六允我私下和结,如何转又让冯子澄向县里催案?(素君此等处不无愤愤。)料想这件事不经官断,竟不能安然无事。”(谁知便经官断,也不能安然无事耶。)于是慨然向老苍头说道:“你且出去告诉他们稍等一等,我立刻同他们一路向县里去便是了。”老苍头垂手答应了一声“是,”脸上露着无穷凄惶颜色,哽咽说道:“老爷孤身在此,竟没有一个亲信的人,可以帮助老爷办事。衙门口的勾当,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我只愁老爷被他们欺负。老爷第一多带些银钱在身边,随时可以使用。(我闻此语,心骨为悲。)老奴不才,情愿跟着老爷一同过江,随机应变,替老爷料理些事务,小人才可以放心。”素君见老苍头义形于色,心下也觉得十分悲感,勉强笑说道:“承你好意,我很知道。但是这件事虽然重大,道不得个问官便不分皂白,就办我一个陷害人命的罪名,讯过一堂,我少不得依然返寓。况且寓中除得你在此照应门口,更有谁可诧心腹?你跟随我渡江,也无济于事,你还是好好在寓中听我消息吧。”(“浙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读此一诗,令人凄然增羁旅之感。)老苍头见素君不允带他渡江,也不敢勉强,只怏怏的走出去,同县差讲话去了。

    素君在房里果然就带了些银钱,又将梅礼给他的那篇萧楮卿的口供紧紧揣在怀里,走出来同那些县差打照面。县差便簇拥着素君径自往夏口厅去覆命。此番那些县差,大家都已受了苗子六的贿嘱,绝不似初次对韩素君光景,严声厉色的向韩素君呵斥。渡江之后,看看日色衔山,华景街上已是万家灯火。那些县差且不容素君径赴厅署,早拣了一座小小酒楼,大家哄然坐下。没有一会功夫,陆陆续续的又来了许多差役,不下三、四十人。霎时将一座酒楼占得满满的,呼酒催菜,吃得好不热闹。将韩素君另搁在一副坐头上,冷冷清清的,却也没有人去理会他。素君略为开口向他们询问厅长几时升堂提讯,他们劈口便骂素君不达时务,怪不得做出谋财害命的大案件出来。“我们看你是斯文人,不会上你刑具,便是造化。你若再不识好歹,我们有的是锁链,停刻便将你锁得起来,看你还敢同我们罗唣。”几句说话,将素君说得默默无语,只得坐在一旁,低着头默自盘算,只希望从速见了县官,将自己被诬的缘由,一一说出,或可脱离这祸。

    正在沉吟间,他们已是吃得空盘磬尽。少顷堂倌走过来算帐,已有十九元之多。一个差役便向素君索钱。素君哪里敢怠慢,立时取出钱来开发。趁这个当儿,便又催他们领自己到署里听审。内中又走过一个差役,向素君喃喃骂道:“你这厮真没有道理,一个厅长大老爷是你自家做的,要问就问,要审就审?县大老爷不吩咐我们提你进去,我们敢擅自去催促?你且莫忙,有你的还是有你的,大老爷不怕你逃跑了,你还怕大老爷逃跑了么?”一句话将满楼的人说得哄然大笑起来。素君不得已,也就冁然一笑。

    内中恰好有个差役,忽然打了两个呵欠,嘴里便嚷起来说:“哎呀!酒菜虽然多谢我们这韩先生,只是烟瘾又发作了,诸位有同志的,可一齐邀约韩先生到柳华居烟馆子里去坐一坐罢。”话言未毕,只听见一声吆喝,果然大家都站起身子,向外就跑。素君忙拦道:“这却不能奉陪,兄弟于此道很是深恶痛绝,万一再到那些龌龊地方去走动,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别的朋友?请诸位担待些,各人自便罢。”众人齐道:“这个如何使得?我们有公事在身,万一跑去过瘾,你先生再乘便溜跑了,见了老爷,拿什么东西前去销差呢?”韩素君道:“诸位放心,我若是想溜,如何肯同诸位到此?”众人又道:“不好,不好。画虎画人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先生不同我们走,那是做不到的。”于是大家做好做歹,依然簇拥着素君下了酒楼,另行到了柳华居,将素君安置在一张炕上坐着,他们早横七竖八,都睡到烟榻上去了。一霎时吞云吐雾,好不热闹。此时只把个韩素君气得脸上铁青,又不敢同他们较量,只垂着头一言不发。其时已近三更时分,素君异常愤懑,到无聊时候,只浩然长叹,百忧煎心,几乎不堕下泪来。(我为素君一哭。)

    约莫又坐了一会,忽然见房外倏的走进一人,大家嚷起来,都喊着:“刑房都老爹到了。”便有起身上前寒暄的。素君偷眼看见那人,生得獐头鼠目,年纪约莫有五十多岁。大刺刺的并不同那些人过于接洽,转笑吟吟的向素君拱了拱手。素君也急便立起来还礼。那人将素君细细打量了一番,又问素君姓名,便同素君对面坐下,殷殷勤勤的问那案中原委。素君猜道:“这人定是衙门中有势力的。”于是也问他名姓。那人笑道:“我姓郁,名字叫做天保。原是山东人氏,久居湖北,已在湖北落籍。早年便向这夏口厅刑房里做缺,熟谙讼事。闻得韩先生因案牵累,很是替先生不平。若不见弃,肯将这事同我斟酌,我郁天保没有不替韩先生尽心的。”

    素君见他说得慷慨,逐将前后事迹叙述一遍。郁老爹笑道:“这不过是一件疑案,并不曾坐实先生真个陷害人命。但是衙门里的性质,却也未可拿得把稳,尽管有诬良为盗的。在我替先生思量,还是宜私下和结为是。但不知可曾有人出来做鲁仲连么?”素君叹道:“谁也不思量私下和结,前几天也曾托过一个朋友,兄弟慨然出了八十元,那个朋友允我无事。不知如何,今日又有差役向兄弟寓中提兄弟到来候讯。”正是:他年只识书生贵,此日方知狱吏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苗子六之毒,毒胜于冯子澄,观其略骗素君字据,种种计划,谋出万全,亦世间之奇士也。惜乎才不正用,遂贻千载恶名。为苗子六计,亦殊不值。

    写衙役之形状,如绘如话。君子观于此,而叹清室之覆亡,固不必革命风潮,而亦岌岌可危已。

    独鹤评

    素君以讼事托苗子六转圜,正如与狐谋皮,安得不受其祸?至区区八十元,自难满若辈欲壑,此理甚明。甘海卿之言,可谓洞见肺肝。而素君犹存心坦白,不以为然。如此一味忠厚,难乎免于鬼域之世矣。

    苗子六狡诈极矣,然初闻素君说出八十元酬赠时,骤现一种失望之态,亦正是其自露破绽处。惜乎素君之不悟耳。小人作用,纵极奸巧,终有时难以自掩。故言侦探学者,必观人以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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