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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驰驱轮舶慈父遄征 颠倒衣裳局员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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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向后槽里备一匹快马来,半夜三更,我也不乘轿子,闹那官样儿。侍者听了梅礼吩咐,随即备马去了。不多一会,马已备齐。梅礼向素君等告别。素君殷勤致谢。

    梅礼出了行门,跨上马,前边遣了两个随从,提着明亮亮的煤油玻璃灯,一直向洋务局那里行来。洋务局门首,有一座电灯,依然照耀。灯影底下,左右立着两个兵士,身荷快枪。梅礼跳下马。随从的人吆喝着,取出一纸名片,叫他们拿进去,请你们局长谈话。那两个兵士一见了梅礼,吃了一吓,忙着上前赔笑迎接。门房里差役,此时大家都入睡乡,忽然听见有外国人到来,一齐吓得从梦中惊醒,齐齐穿衣起来,将梅礼迎入局内一座花厅上,请梅礼坐下,又泡上上等好茶来。梅礼很不耐烦,且不肯坐,直站着问他们局长现在何处,如何还不见出来?只见旁边走过一个齐整爷们,轻轻上前,屈膝请了一个安,笑着回禀道:“我们局长实情不知洋大人光降,(称呼便奇。)因为夜间问案辛苦,适才回公馆宿歇。洋大人如没有甚么要事,便请洋大人先行回去,明日来会我们局长;若是不能等待,小的们便立刻去招呼我们局长来伺候洋大人,悉听洋大人示下。”梅礼怒道:“我若是没要事,我如何此时会赶得来?你们主人既然做了本局局长,如何不在这里办公,还有工夫回转公馆去宿歇?我是刻不能待,你们快快去招呼他罢。”那些爷们得了这个吩咐,立刻专人向局长公馆里去给信。好笑那局长此时正同他第二个姨太太睡得正好,忽然听见外面传报,说是有洋人坐在局里立等,直吓得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扯了一件小衫,便向身上套。谁知套了好半会功夫,套一只膀臂,那只膀臂依然在外面,更套不进去。姨太太也被他吵得醒了,只撒娇撒痴,说他不好生睡觉,成半夜要起来会客。那局长急道:“你真不知道轻重。这不是寻常中国人,可以置之不理。他是个外国人,引他生了气,我这局长还做得成么?你转不来帮我穿衣服,还说这样宽脾大胃的话呢。”那姨太太才不言语,也坐起来。再望他身上瞧去,引得只哈哈的笑骂道:“你真是发昏了,怎么拿着你的裤子,当小衣向身上套?便是套到明天,也套不起来呀。”那局长仔细一望,才明白过来,也嘻嘻笑了。这才在床里边寻出一件小衫,又胡乱捞了一条裤子穿好。(读者留心。)才匆匆跳下了床,一迭连声喊着伺候的人,在外面预备轿子。幸亏天气尚不寒冷,从衣架上摘了长衫,一路披着,一路钮着衣扣,跳入轿子,抬起来如飞而去。抬至局中,那天光已是发亮。局长跳下了轿,再低头一望,只叫得一声苦,羞得脸上顿时绯红,只弯着腰站不起来。局里的兵士以及差役等人,看见局长如此怪模样,正猜不出是何缘故。及至留心看去,原来局长起身匆促,穿的那条裤子,是条粉红洒花香云纱的,裤脚上一路都滚着荷叶边儿,知道是误穿了姨太太的裤子出来了,一齐掩口而笑。局长好生羞愧,然而事到其间,也没做理会处,只得硬着头皮,进入大厅来会梅礼。所幸有长衫遮掩着,自己越发装着卑躬屈节的样子,将个腰儿几乎不弯到地上来。梅礼却不曾留心。

    当下彼此通了姓名,梅礼开口便提起昨晚那件案情,说道:“如此拐带重犯,为何贵局便要轻轻去释放他?又不派人去捣他巢穴,这里面还陷害一个人在他们党羽手里,不知贵局长究竟是何用意?如果贵局长不肯办理此案,鄙人便向敝国领事那里去报告,好径自向贵国督抚那里交涉。”(义正词严,真使伦奴吓然。)那局长一味唯唯诺诺,才知道那桩案件,不是可以轻轻了结得的。所幸那个姓刁的妇人同姓萧的男子,本拟第二天才去释放,此时还禁押在羁所里。一听梅礼侃侃言语,慌忙赔笑,请梅礼暂在厅上稍待,兄弟立刻将该犯提出来讯问,总须使福特先生满意。(使福特先生满意,其不肯使韩素君满意可知。嗟呼!同一案也,遇外国人则如此,遇中国人则如彼。欲国体无亏,大权不至旁落也,其可得乎?)

    差役们奉局长命令,随即向羁所里去提刁老太婆及萧楮卿出来,刁老太婆十分欢喜,猜是要释放他们。及至到了厅上,萧楮卿一眼已经看见昨天那个男洋人坐在炕上,不由吃了一惊,恐怕这事不妙。果不其然,那局长此番脸上颜色,迥不如夜间和蔼。先将刁老太婆提得上去,也不曾问着三言两句,便吩咐差役们抬过一座天平架子,将婆子绑得上去,不管青红皂白,开首就是一千下藤条子,(我为一快。)打得那婆子杀猪也似的,喊得惨不忍闻。(我不欲用刑,则释放之;我欲用刑,则以藤条鞭之:罪之轻重不问也。我国官场,大都如此。刁老婆子固不足惜,冤矣彼哀哀小民,犹有无辜者,其秦之何哉!)少停放得下来,那婆子含着满脸眼泪,向局长诘问道:“昨夜老爷说小人们没有罪名,准许今天释放小人们回去。此刻不知为甚缘由,又鞭打起小人们来?须知小人们昨夜禁押在羁所里,并不曾另做甚么案件,此次挨打,小人们实不甘服。”(利口可畏,然说来却又未尝无理。)

    那个局长装着不曾听见,也不理他。又命人将萧楮卿带得上来,也将他绑上天平架去。萧楮卿生平那里经过这种刑法,吓得脸上雪白,筛糠也似的抖战起来。两个虎狼也似的差役,每人手里各执着一揪藤条儿,站在萧楮卿身后,只待局长喝一声打,那鞭子就如雨点般下来。倒是梅礼坐在上面,见局长用如此酷刑,转觉得有些不忍,便对局长说道:“最好请贵局长先令这厮将这案中情节――供招明白,便不用刑正自不妨。”那萧楮卿听见这话,在天平架上没口子只喊:“小人愿供,小人愿供。”那局长果然唤过两名书手,便在案旁摊着白纸,叫萧楮卿一面招认,那书手一面写道:

    小的姓萧,名字叫做楮卿。年三十三岁。是苏州元和县人氏。因为在家没有事干,到湖北投靠朋友。承芮大人恩意,抬举小的在新堤厘捐分卡上做扦子手。今年七月里,两大人喊小的到他公馆里,瞒着人吩咐小的,叫小的一路跟随姓韩的父女,在江新轮船上见机行事,要送韩小姐的命,允着赏小的一百两银子。小的不合见财起意,当时就答应了。小的又有一个朋友,叫刘国强。他本是湖北人,家住新堤旁边。同小的是至好,小的约他做帮手。先领了芮大人二十块洋钱,路上使用,如今只剩了五块钱了。本想在船上偷个空儿,挤堕韩小姐落水。只恨一路上没有空儿,不能下手。轮船将要抵九江时候,刘国强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他有个干妈妈姓刁,就是今日在案的这刁老太婆了。他说这刁老太婆早就拜托他寻觅标致女孩子做个买卖。刘国强就同小的商议,说芮大人横竖只要报仇,我们与其白白的将韩小姐弄死了,不如将他卖给刁老太婆,还可以另外落些洋钱。小的当时听了非常欢喜。轮船才抵了岸,刘国强就去会刁老太婆。大家就想好法子,将韩小姐抬到刁老太婆家开的那个栈房。不想忽然走出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来救他,也一齐被我们的同伙捉住了。昨天送韩小姐到江岸上,卖给陕西客人,顺便就将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子推入江心里。不想在这个当儿,忽然碰见这位洋大人,将刁老太婆及小的擒获报案,那些同伙都溜跑了。至于那个不知姓名的男子生死,实在小的不得而知。小的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一切总是芮大人的主意,不干小的们的事。总求大人们开恩,赏给小的活命,小的感恩不浅。所供是实。(一篇供词,有书中已叙过者,有书中未叙过者,前后情事,可一一覆按,绝好结构。)

    梅礼耳朵里听着供词,一面只管点头。及至萧楮卿供毕,了,梅礼又命那个书手,另用了一张纸,将供词誉清,望了望,向怀里一塞。(胸有成竹,一丝不乱。)那局长十分应酬梅礼,又喝问萧楮卿道:“你这厮重罪,看洋大人面上,虽然饶恕你,轻罪却饶恕不得。”又吩咐左右,将萧楮卿拖翻在地,打了一千板子。(此一千板子,可谓局长应酬之具。)然后命人将他同刁老太婆还押向羁所里,听候发落。此时梅礼站起身子,向局长鞠了鞠躬,说:“就请局长从速率领差役,去捕获那些羽党。这供词中所称不知姓名的男子,必须在他们窠巢里寻获出来,要紧要紧。鄙人此刻不能久留,专在美胜洋行里静听消息罢。”

    局长连连答应,殷勤将梅礼送出局外。自己折转回局。传齐差役,又带了十几名巡捕,适向那个名利栈里去捕获那些羽党。局长毕竟顺道拢了自家公馆,将误穿的那条桃红洒花香云纱女裤子换了,然后呵叱就道。及至到了那名利栈房,命人将四面围住,亲自带人进去搜剿,匆匆扑进去,只叫得苦,却祇剩得两名粗蠢茶房,前前后后,更没有别的人影子。局长向茶房追问,吓得那两个茶房索索的抖,说:“小的们委实不知其中详细。前日夜间,确有好些人在此吃酒。一经天亮,他们早就一窝风不知向那里去了。以后一共也不曾见有个人来。”(影影绰绰,情事如见。)局长听到此处,十分焦躁,连连跌脚,暗说:“这个如何是好?”(局长焦躁,为洋大人,非为案情也,合观上文,可以知矣。)便又追问道:“这姓刁的除得此处栈房,可有别的巢穴没有?快快从实说来,免汝等拷打。”此时两个茶房面面相觑,却不敢说。经局长连连拍着桌子,大声喝问,那一个茶房才回道:“刁老太婆还有一个住家,离此处约莫有三、五里远近,他庄子叫做大眼桥。请老爷到那里查问,或者可以追究得出来。”

    局长听了此话,立即吩咐众人,一齐赶向大眼桥捕获党羽,不得片刻迟误。并带了一个茶房,跟来做眼线。于是大家又一窝风抬着局长,经到大眼桥来。大眼桥邻近还有几家人家,通不曾看见过官长下乡,吓得东奔西躲。后来打听得是因为刁老太婆犯案吃了官司,大家暗暗称快,(补此一句,可想刁老太婆在乡中无恶不作。)又围拢近前,来看热闹,局长抬入刁老太婆家里,差役们将他家媳妇以及赵二等人,还有几个老实佃户,追问了一番。媳妇哭着,将昨日情形一一诉说出来。至于他们大众走后,委实不曾见有一个人回家。所有案情,均系婆婆一人所为,妇人从不干预。局长察看情形,知所供不尽虚诬,也没有法子,只好将赵二带局内,细细讯问。若问阿祥消息,正是:

    虎入深山风寂寂,龙归大海信沉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洋务局长媚外性成,对于素君也则如彼,对于梅礼也又如此,穷形极相。吾国外交人材,皆此辈耳。嗟乎!午夜闻声,惊而起坐,身披穷裤,手不得展,卒至乘舆既驾,而桃红洒花香云纱之小衣,几易弁而钗矣。读书至此,未有不狂笑喷饭者。宁知作者寸心,固愤填胸臆,而泪下如豆也哉。

    独鹤评

    凤琴以婉娈钗笄,而能识大体,保主权。洋务局长虽小,俨然一官也,乃偏演出如许媚外丑态。“吾国官场,处处令人肠断。”凤琴斯语,至沉痛,亦确当。外侮日深,国权日削,有心人安得不痛哭流涕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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