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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唐采常青锋全大节 冯守敬黑夜赶娇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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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海卿便把冯子澄挨芮大烈的军棍,以及驱逐出署的话,一一叙述出来。只喜得个凤琴姑娘哈天扑地的大笑。转是韩素君有些不忍,说道:“唉!小人势利相交,势尽则交绝,原也怪不得他们这番凶终隙末。但是我们这位师弟,既然已经同姓芮的分手,两日以来又不曾见他遄返,(但就此“遄返”两字,已足见素君直视子澄如家人。而子澄之背恩负义,实非人类也。)我这里未知栖息何所,倒不免叫人悬心。”甘海卿大笑道:“素翁休怪,我说你有些婆子气,真是一点不错,象冯子澄这种人,你还替他悬心。依我愚见,他不来见我们,是他造化;他万一不达时务,又来同我们罗唣,老实说,我们也没有军棍去结识他,有的是杖扒笤帚,也须赏给他上上下下一顿。”说着又望着凤琴笑道:“我这话,你的老人家定不以为然,或者我这侄女儿同我是一般见解。”(甘海卿真善度人者。)凤琴听了,也只嘻嘻一笑。

    此处众人又谈了些闲话,甘海卿便起身告别。素君直送至门首。海卿又附着素君耳朵说道:“倘若香帅那里有甚么消息,你须不可瞒我。你若是就了督署的席面,比较在这外边为人作嫁,总算高了百倍。我们彼此都近中年,这压线生涯,终非久计,能遇贵人提挈,将来在保举单上挂一个名字,一个府厅州县,是稳稳的到手。素翁,素翁,你千万圆遁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至于书籍上那些牧牛洗耳的屁话,是古人编着哄人顽的,断断没有其事。我因为同素君是总角交游,才如此倾倒肺腑,对别人我就不这样说了。”(甘海卿热心功名,可于言外得之。武汉三杰,各有身分,各有神态,是好白描高手。)素君听着,只管俯首不语,良久说了一句道:“海翁见教极是,只是我也有我的志愿。不瞒海翁说,不出旬日,我决计挈着小女东下。万一不多耽搁,我也不向海翁那里辞行了。”甘海卿忽然听见素君说出要回乡的话,吃了一惊,又紧紧的握着素君的手,端详了一会,说:“素翁你是戏言,还是真话?我通不相信你这人真是怪物:起先毫无际遇,倒反栖迟在这鄂渚,好象淡泊明志似的;如今甫有机缘,上峰垂眷,你倒反翩然归隐。未曾做着彭泽令,倒先学起陶老头儿挂冠起来,呆也呆不到你这步田地。我是一总不肯相信,你休得哄我。”素君笑道:“人各有志。我既不求谅于天下,又何至求谅于海翁?海翁且放着再看罢。”甘海卿也就默然无语,径自坐着轿子去了。

    素君送过海卿,这才重走入书房里,笑向俞竹筠问道:“你本来寓在何处?如今踪迹拟向哪里安插?”俞竹筠含笑站起身子,回道:“晚生本来寓在舍表妹那里,舍表妹出洋以后,寓中无所托付,都托晚生一人替他料理,一时也未有适从。”素君正待说话,猛向凤琴问道:“奇呀!凤儿,你听见街上此刻是甚么声音?如何这般哗噪?”(奇峰突起。)凤琴也正然凝神侧身而听,忙答道:“正是不知何故,想必总有意外事发生。”俞竹筠此时也听得门外声音,异常惊惧,倏的立起身子,向素君说道:“且等晚生上街去探听,停会子再来报告消息。晚生还有别的事件,要想同老伯斟酌呢。”

    说着,拽起衣裳,正待要走,凤琴眼快,早见外面跑入一个人来,气喘吁吁的,一眼瞧见凤琴,说:“凤妹妹,不好了!革命党在汉口起事,督署里已派遣兵队捉拿,适才已捉了许多党人,绳索绑的抬入署里去了。”(斗榫异常敏妙,读至此为浮大白。)说毕这话,才看见素君,又见俞竹筠也在座中,方才上前行礼。原来那来的正是阿祥。素君忙问道:“你这消息从何处得来?怪道我们正在此处疑惑外间哗噪。你知道这革党首领是谁?如何便吃捉住了?”阿祥道:“孩儿适才向文华书院里去取章程给老伯阅看,才转过粮道大街,迎头早看见无数军队,说是从汉口捉人回省。这首领有人告诉我,说是湖南人,名字叫做唐采常。其余还有些附从羽党,至于名姓,孩儿却不清楚。”说毕这话,又用两个小眼珠儿滴溜溜的望着俞竹筠,似乎说,他本来陷在狱里,如何此刻会坐在此处的意思。只碍着素君,又不便去问凤琴。

    俞竹筠更不暇理会,倏的跳起来,失声叫道:“哎呀!唐采常竟被获了。老伯是晚生的重生父母,有话也不敢瞒着老伯。这唐采常实是晚生的至友,他此番拟在武汉举事,早已运动过香帅几次,先前香帅也很有些活动,不知后来竟如何掉转风色,又捕捉他们起来。这也难怪,香帅已在暮年,壮心消灭,他放着这现成富贵不享,倒反同你们这些少年别创事业。这个见解,我也常同他们研究过的,他们总不相信,以至今日反遭失败。唉!清廷命运尚未告终,任你们怎样鼓舞,他这国祚依然是安如磐石,不过多流些志士的血,多损些党人的命罢咧。总而言之,此番大事不成,晚生更不能在此地多行耽搁,大约在这三五日内,须得向东京再走一遭。前仆后继,好同我们那些同志重新研究进行方法。老伯,老伯,晚生此时方寸已乱,不能久留,就此告别。”说着,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素君更来不及相送,只得长叹了一声。座中只把个凤琴姑娘弄得芳心无主,转狠狠的向阿祥瞅了一眼,说:“好笑,这些事偏生是你打探得清楚,报告得又飞快。”(无穷哀怨,尽此二语,使我忍俊不禁。)素君知道凤琴又恼着阿祥,又怕他更说出别的话来,忙拿言语搭讪说道:“好在这件乱事尚未成熟,登时扑灭了,倒也方便。不然,他们志士眉飞色舞,我们这些老百姓必定要弃子抛妻。因为那些开花弹儿,本来没有眼睛,不一定去打那些军人,转乒乒乓乓打起居民来,那才是冤枉呢。”阿祥趁势一笑,遂躲向后面自家屋里去了。

    娘姨在他房里听见外间闹起乱党,吓得战战兢兢的跑出来打探消息,又向凤琴说道:“姑娘,这个如何是好?万一他们动起刀兵,将我们失陷在这武昌城里,不得还家,那才坑死人呢。可怜我还有三岁一个小孩儿,交在我婆婆手里喂养,如今祸事临头,还不知道我们母子可能再会一面?好小姐,你求求老爷,我们赶快回苏州去罢。我看这武昌是个最紧要的地方,杀起来,无论甚么人都是要争夺的,终久不是善地。(辛亥之役,遥遥尚在事后,何物娘姨,竟有此远识。一笑。)我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凤琴见俞竹筠因为听见阿祥几句话,便自飘然而去,心中正没好气,手里捧着一个白粉锭的小茶钟儿,放在唇边,是个待饮不饮的光景。(恹恹神态,我见犹怜。)忽然听见娘姨说出这一番话,不由的噗哧一笑,说:“呸!你懂得甚么,又公然谈起兵法来,了。(说破真是发笑。)你又不象那个姓芮的恶人,被金姑娘割掉耳朵了,(处处带定耳朵,真是粲花妙舌。)你通不曾听见冯少爷适才的话,(这种称呼,是月儿湖以后之阿祥称呼,月儿湖以前阿祥,不足冀此也。又一笑。)他们不过才一闹事,早已叫庄制台捉住,还动甚么刀兵呢?我最可恶一个人听三不着两,雨声大雷声小,闹得人头疼。哎呀!只有你家有一个宝贝孩子?莫要叫你们母子不得会面。老实说,这是不闹起来,万一闹起来,甚么金枝玉叶的少年小姐,也保不住活命,何况你不过是一个小户贫民。(言外异常沉重,勿谓凤姑娘一味恃蛮,不体贴人情也。)你休要着慌,我告诉叫你欢喜,老爷前几天便同我讲过,决计在这十日内还家,不在这武昌城里鬼混。然而却不是为的闹事,他老人家有他老人家用心,这却不便再告诉你。”娘姨笑道:“原来如此。小姐何不早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吓得那个样儿。照这样看起来,我们便在这几日内,须得将些物件料理料理,省得临行时候着忙。”凤琴点点头。

    果然过了几天,唐采常那件事已经平定,省中秩序安然如故。凤琴曾经几次命阿祥到汉口金娉娉寓中探听俞竹筠消息,(此事偏命阿祥,可见凤琴姑娘一味憨媚。然而我不知阿祥究作何感想也?)俞竹筠果然不在那里了,据仆人说,一定是仍回日本。凤琴听了,虽大不愉快,也只好付之一叹。又看见阿祥对着自家十分殷勤,也猜不出阿祥有什么用意。自己却因感他在月儿湖拯救之恩,待阿祥的神情也就不象前此落寞。(此等处是全书紧要关目。)

    素君此时业已打听得芮大烈真个被香师参劾,连一个留学毕业钦赐进士的头衔俱行革掉,勒令回本籍安置交地方官严加管束。这个消息发表出来,好笑他五位爱姬,挟貲逃去的倒有四个,只剩了一个第二姨太太因为芮务不曾走,芮务恋着他却也不曾走。芮大烈感激他这位第二姨太太,真是浃髓沦肌,赞他是个患难生死的女侠。及至到了民国,芮大烈那时候重新发达起来,又因为他正室褚月仙亡故,将这位姨太太扶了正,一般的扬威耀武。看官想想,人生世上,那些是非毁誉,不是也就说不出个道理来么?这是后话,且放着不表。

    且表那时候韩素君得了这些消息,归志益发坚决,而且不能怠缓。恰好这一天是中元佳节,凤琴无事,正督率娘姨在闺中卷了许多锞锭,叫老苍头挑到阅马厂一带地方利孤。素君看在眼里,笑对凤琴说道:“你镇日价讲些文明,如何也做这些迷信腐败的事?”凤琴也是一笑,分辩道:“嘴里文明,心里腐败,一般象女儿的煞是不少。父亲左著一篇论说,右撰几道诗歌,且问究竟可曾感悟些什么人?倒又倒转来责备女儿。”素君长叹道:“你也不用笑父亲,父亲此后便连这些论说、诗歌都不做了,薄薄数亩荒田,萧萧几椽茅屋,决计同你归隐。今晚且缓些睡觉,我还有话同你斟酌。”说毕,又径自出门去了。

    娘姨等素君走后,出来笑对凤琴道:“小姐,适才老爷嘴里讲得文绉绉的,我听着也不甚懂。然而揣测老爷话中意思,想是一定要回苏州的了。告诉小姐知道,我们箱笼什物,我已经料理齐备。老爷说在哪一天动身,我们预备得现现成成的,也见得小姐同我们会办事,不至到了临时手忙脚乱。”凤琴笑道:“啧啧啧!你的主见是一点不错。还有一件事要请你预备:今晚老爷要开临时会议,你在晚膳时候,须替我焚起一炉好香,烹一壶苦茗,再拿几个水晶碟儿放些冰梨、雪藕,把来摆在老爷书房里。”娘姨笑道:“这个容易,这个容易。”说着就忙忙的预备去了。

    不多一会,刚在上灯时分,素君又匆匆回来。父女用毕了晚饭,凤琴便邀着他父亲到书房里,笑说:“父亲有话同女儿讲,女儿已吩咐娘姨在书房里预备了果茗,趁此时候尚早,我同父亲便到那里去罢。”素君笑道:“一件事只要惊动你,便有这些铺张扬厉。不过家常谈话些排场做甚?”又回头对娘姨说道:“你到后面益发将冯少爷请出来,我也有话同他讲呢。请过冯少爷之后,你便到门房里,命老苍头将大门闩好了,也叫他进来讲话。”此时凤琴站在素君背后,听他父亲说一句,他便哈哈的掩袖而笑。又低低望着娘姨说道:“如何?简直不但是临时会议,还是一场特别会议呢,你看将家中所有的人几乎都聚拢了。”娘姨也是微笑,听素君吩咐已毕,便提起脚步,咕咕咯咯的先到阿祥那里。

    素君携着凤琴的手,缓缓踱进书房。只见里面银蜡通明,桌椅调拨得非常齐整。素君便在上首坐下,凤琴坐在侧面。不一会工夫,阿祥已笑嘻嘻的走得进来。素君便命他同凤琴对坐。(此等举动,都在有意无意间。)掉转头,又见娘姨同老苍头静悄悄的站在门侧,素君含笑,也叫他们二人坐在一旁。娘姨在他们三人面前各放了一盅茶。素君端着茶,漱了漱口,仍向痰盂中吐去。先望着阿祥笑道:“我命娘姨去请你,你在房里做什么呢?”阿祥笑道:“孩儿前几日便听见老伯同妹妹们要回苏州,适才正在房里料理行囊。孩儿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物件,然而频年以来,老伯交给孩儿的书籍煞是不少。这是最要紧的,孩儿已腾空了一个大衣箱,一古拢将那些书籍都放在里面,省得临行时措手不及,再遗失了几部便兀自可惜。”素君点头微笑,说:“这殊可以不必。我同你妹妹回苏州,我却不愿意带你回去,我替你在此地已预备妥帖。你将来前程正远,那苏州虽是文物之邦,然而办学的程度远不如这里。你且安心在这里就三五年学,随后我自然提挈你成人。”

    阿祥满肚子的高兴,忽然经素君这一番话,好似兜头淋了一杓冷水,顿时脸上失色,呜咽得一句话回答不出,满眼流着泪,将个头俯到胸口。便连凤琴也就有些怆然不乐,眼波欲融。停了好半歇,阿祥忍泪说道:“这个孩儿万万不愿,孩儿宗旨,除得随着老伯同妹妹一起走,便没别的想头。就学虽然是件要紧的事,但叫孩儿一个人孤零零在这武昌,不死也要生病,到那时候,身体尚非我有,还有求学的希望吗?年来承老伯深恩,爱逾骨肉。还望始终成全孩儿,俾得永依慈荫。孩儿便是粉身碎骨。死都无怨。”说一句,哽咽一句,至此更不禁放身大哭起来。素君也是凄惶万状。便连老苍头同娘姨,一般也依依欲涕。

    素君此时用一个指头蘸着茶盅里一滴水痕,在桌子上划来划去。良久,重命娘姨拧了一把手巾,给阿祥擦眼泪。又说道:“你的意思,我都懂得。(试问懂得何事?)你依恋着我,也不在这一时。(然则应在何时?敢问。)好孩子,你须听我的话,比在膝下孝顺我强得百倍。你的资质异常聪敏,无如错投了胎,做了你那糊涂父亲的儿子。(阿祥真是犁牛之子,无怪素君有此叹也。》他一毫也不关切你,白白的将你糟蹋了。我却不忍心如此看待你。前天我命你到那个文华书院里去取他们学校章程,我是有用意的。我将章程阅看过一遍,第二天便去拜会他们校长。那校长是英国人,教育的热度很高。校里种种规则,又办得极其完善。我当时替你报了名。照章入学,须先缴半年膳学费,是八十元,外十元保证金,我一齐都替你缴纳了。暑假期满,便行入学试验。他那里有几位教员,是本地人,同我都是至好,我一切拜托过他们,大约总可望收录你入校。先前我的意思,想仍然将你父亲请回,便让这屋舍给你父子居住,费用等件,我自然少有资助。谁知寻觅你那父亲好几天,简直没有踪迹。我也没有别法,只好将你交给我这老人家,你们两个人权且照旧在这屋里住。一切器皿什物,好在我也不便搬回苏州,便全行给你们应用。横竖我不时的也要到这武昌走走,有这住处也方便些.你的性情举动,是我知道的,料想不会走入下流一派,你每月写给我信函一封,报告你的学业,好让我和你妹妹放心。(又牵涉妹妹,语最妙。)还有一件,我须得告诉你,你原名阿祥,这两字总算你乳名。如今即入文华书院去肄业,却不合再用这名字,我报名时候,已经替你取了守敬二字。愿你顾名思义,凡事谨饬些,不可放纵。要紧,要紧。”阿祥听一句,答应一句。又知道这一同回苏州的希望再也没可挽回,只呆呆望着风琴流泪。转将风琴望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含着泪把头掉转过去。(情致缠绵。)

    此时素君又望着老苍头说道:“老人家,我适才说的话,你一一听见了不曾?我将冯少爷便交给你,什么饥寒跑暖,全望你照顾着他。万一他父亲冯老爷回来,你将我这意怒洋细寒明,事冯老爷如同事我一般,不可稍存歧视的心肠。暑假以后,冯少爷入了学校,你不时的也须去看着他。你的好处,我自然知道,总不辜负你。”老苍头就地请了一安。说:“老爷一切放心,老爷吩咐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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