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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窃书函暗中怜志士 聆琴歌意外遇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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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有这许多关系。料是哀求无益,只得怏怏的一步一步踱到自己房里。又不敢再去同别人商议,盘算好半日,好在自己文字虽然不大清顺,至于这往来尺牍上,道不得个便一窍不通;并且那封信上的大略,也还记得。便胡乱另写了一封,命人送至夏口厅署。

    厅官接得此函,那里还敢怠慢,立时派了捕役,飞也似的直扑金娉娉寓所,捉拿革命党俞竹筠,听候审讯。说也奇怪,俞竹筠此时却不在那里,捕役直扑了个空。因为俞竹筠。那一晚正坐在寓里寂寥无事,知道娉娉是被韩素君小姐约去逛汉阳月儿湖,(看他便由是脱卸到下半回文字,取径独别。)怕一时不见得回寓。谁知不到黄昏时候,金娉娉同阿魔慌慌张张的径上了楼,两人颜色很是难看。俞竹筠不由大惊,忙起身问故。娉娉约略将日间事迹告诉了一遍。俞竹筠失声长叹,说:“怎么凤琴姑娘竟会死了?咳!放着我俞竹筠一日不死,我都有一日刻刃于那个姓芮的腹中。只是妹妹这件事虽做得痛快,怕这姓芮的决不干休,妹妹还宜避一避风头为是。”娉娉道:“我也如此打算。但是一时到那里去才好呢?”俞竹筠道:“好在妹妹孤身一人,我又无家室,我立刻同妹妹逃往日本,那地方我又熟悉,而且叶小姐锦文又在那里。妹妹不用迟疑,就收拾,赶今晚下水轮船罢。”

    金娉娉想了一想,说:“你这主意确也周密,只是我却不甚愿意,你今日遄回祖国,本有你的用心,不能因为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转妨碍你们大事。(言外之事可想,即谓芮大烈之函非诬也,亦宜。)况且我又无故的栖迟到扶桑三岛做甚么呢?叶家姐姐他是求学心切,虽一时寄人篱下,他日学成归国,自然有他一番事业。只是我呢,不过一个唱戏的女孩子罢咧,在本国干这把戏已是痛彻心肺,又奚容向邻家去献丑?(侃侃正论,能使一切须眉闻之汗下,虽然,我国须眉果闻之而汗下耶?是又我所不敢下此断语者已。)

    损个人的名誉其事小,失同胞之颜面其罪大。(直想到此,是何女子,具此心胸。吾为倒地百拜。)我如今倒有个去处呢。我母亲流落美都,已逾十载,死生莫卜,音问久疏。我几次三番拟跨重洋,访寻萱荫,却都因为别事牵绊了。今日恰好得此机会,我决计赴美。至于归期,却未知何日。你也不必远送,寓中什物,也须有人照应。我与阿魔仅仅带着随身细软,其余就全行拜托你了。倘一时不死,我们后会正自有期。(情意绵绵。)还有一层,你明日必须先到湖边去探一探韩小姐生死。我一经抵了纽约,必先将居址详细告你,你便立刻复我一函,好让我放心。咳:韩小姐近日同你的神情,很是亲密。我的意思,稍待一待,我当竭力圆成你们的好事。不料情芽甫出,噩劫先摧,怎的叫人不伤心呢!”

    娉娉说到此,声气就异常哽咽,珠泪纷纷堕落襟袖。俞竹筠也就慨然挥泪说道:“妹妹议论极是。论我的心,若不是因为实在放韩小姐不下,务必打听他一个生死,我决计要同妹妹到美洲去一趟。妹妹还不知道前月黄花冈一役,丧失我同志七十二人,疆耗传来,神魂沮丧。或者天心未曾厌乱,满廷气数未衰,所以我辈发难一次,失败一次。这个如何教人不灰心短气!今日既然妹妹将这重任托我,我倒不能孤行其是,少不得便在这汉口勾留三五月,再定行止。但是妹妹一路上还须保重,以妹妹这般孝思,断没有不能会见姑母的道理。我还有一句肺腑之谈,妹妹却不要怪我冒失。我、想妹妹飘荡半生,终非长策,若是遇见可以匹配得妹妹的人,还宜有所归宿。好在妹妹是个巾帼须眉,这些事也不须我多嘱。”娉娉道:“此事放着再说罢。家国浮沉,一身如叶,伉俪之好,我一时还计不到此。”

    两人正在楼上闲话,一会儿阿魔又匆匆进来,告诉娉娉说:“此时外面沸沸扬扬,都议论着月儿湖的事,风声紧急。姑娘要动身,就此走罢,下水轮船准在晚间十点钟启碇,此时已有九点多钟了。”娉娉站起身来,便同俞竹筠作别。俞竹筠道:“我虽然不能亲送妹妹赴美,却要将妹妹送至上海。因为上海有一只放洋的船,名字叫做华盛顿,那船上的买办,是我的至友柳华生,一路上好招呼他照应妹妹,我由此也可放心。事不宜迟,我们就此走罢。”娉娉点点头,也不谦逊,随即叮嘱寓中几个亲信的仆役照料一切,以后各事悉听俞少爷指挥。俞少爷大约一星期可以返汉。

    此处他们主仆计共三人,果然径赴下水轮船,直往上海。恰好那个华盛顿海轮抵沪已有多日,他们到的第二天,旋即放洋。娉娉大喜,并不曾在上海流连,径将行李等件挑至船上。俞竹筠特地去拜晤那个柳华生。柳华生原籍广东人,年已四十多岁。生得肥头大脸,单论他那个肚皮,不晓得的望去,总疑惑他抱着五斗籼米。为人极和蔼。听见俞竹筠将个年少表妹托他照料,他又瞧见金娉娉生得天仙化人,迭迭的答应不及。(听见年少,瞧见天仙化人,然后答应不及,不费笔墨,已活画出一个色鬼,真是白描高手。)俞竹筠当时替他们彼此介绍了一番,又叮嘱娉娉沿途珍重。正在依依不舍之际,那船上催人的汽笛,已催到第三遍,有好些送客的都纷纷攘攘,立时上岸。俞竹筠也不能耽搁,不免含着满胞眼泪,走出娉娉住的那个房舱之外。娉娉此时也没有别话可说,只说得一声:“凤妹妹消息……”底下的话就咽住了,更讲不出。俞竹筠知道他这意思,说:“妹妹放心,韩小姐死活,都有信给你。”(嗟呼!凤琴固未死也,然娉)娉之与俞竹筠,方且增无故之悲,而洒同情之泪。固见得车笠之盟,异常郑重。然亦可想天下事,惟此将信将疑之际,为令人难于消受而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其信欤口)只说了这句,忙着跳上了岸。那轮船已朴通朴通的离着趸船有一箭多远。

    娉娉此际念着抛撇家山,飘然浮海,心中异常感慨。(单叙娉娉这边,留俞竹筠后文再叙,是好布置。)命阿魔将舱内窗子推开来,自家凭窗眺望。不到一刻工夫,那座上海已如一点黑影子,霎时不见,(人中景,景中情,使我悠然神往。)只见那混浊江流,滚滚滔滔。到了海,更碧清无滓,四面天光水影,更没有丝毫陆地。然好半响,懒懒的便随意躺在床上。阿魔在旁收拾那些吃食盒子。其时刚近夜分,觉得房门外边有剥啄声音,还有人低低说话。娉娉侧着耳朵静听,早见有两个细崽模样的人,一人拎着水壶,一人捧着食盒,已经推门而入,笑着问:“这可是金姑娘的房间?”阿魔忙答道:“不错。”那两个人便将手内物件一齐放下,笑着说道:“我们柳买办恐怕姑娘适才在餐室里用膳不曾用饱了,叫我们特地送这饭菜来,给姑娘消夜。”说着,又将水壶的水倒在娉娉茶壶里,又瞪瞪的看了娉娉几眼,方才退出去。阿魔一面铺设,一面笑着说道:“难得这柳买办很是多情,我们这一路上倒没愁没有照应呢。姑娘便请来用一点,领他一个情儿。”娉娉好半响不语,也不理会阿魔说的话,只冷冷的道:“放着罢,我此时不饿。你吃得下去,你就吃了也好。”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声。(颜色误人,随地生事,此一叹也,姑娘会矣。)当夜无话。

    谁知次日洋面陡然起了飓风,白浪滔天,银涛蔽日,满船的人,大家都有些眩晕,有立脚不稳的,便都把来绑在铁柱子上。娉娉房间里,架上一个盥洗磁盆,平空倾覆过来,跌得粉碎,弄得一房里都是水。阿魔欹欹斜斜的跳下床,忙着收拾。娉娉拥衾而坐,愁闷异常。

    忽的房门开处,挤进一个人来,(用一“挤”字,已画出其人肥胖。)只披了一件洋汗衫子,手里持着蒲扇,笑嘻嘻将娉娉看得一看,说:“原来姑娘还好,倒不曾呕吐。不知姑娘此时心里觉得怎么样?若是嫌房间里闷气,鄙人那个办事室,倒还轩敞,姑娘不妨请去坐坐,庶几不负鄙人这一番待姑娘的热心。”金娉娉知道这人便是柳华生,只懒懒的抬起身子,说了一声:“承先生垂问,很是感激。这房里也很宽绰,我素昔又乐于静坐,一俟这风稍为平息,再来拜谒先生。”柳华生听娉娉这番说话,不禁眉花眼笑,接着说道:“拜谒万不敢当,倒是鄙人有句不知进退的话,要想同姑娘讲,愿姑娘许我做个良友,鄙人此时并无妻室。(看他两句话,全然不伦不类。)近年辛苦所得,约有万金。便是我们这船主,他虽然是个妇人,却异常信用我。”(看他这两句话,又不伦不类。写色鬼心慌意乱,固也,却不知已伏有妙文。)娉娉见这人说话实是可厌,也不答他,也不拿话去驳他,只装着痴呆,端然静坐。(四字写出一个好女子。彼小家妇女,偶遇男子,便不能端然静坐者,此其故可深长思也。)柳华生没法,也只得走了。

    是日丑时起风,直至酉时方息。舟中男女,挨了这一天危难,在这个时候,便大家都走向甲板上来,吸取吸取海天空气。只见那一轮落日,摇摇的在海面上,只露了一点红光,分外好看。娉娉偕着阿魔也走出房舱,凭栏眺远。眼见这波涛澎湃,较之那个月儿湖,不啻有天渊之别。何以我那个凤琴妹妹,竟埋骨清流?花残月缺,顾藐藐之躬,虽然未死,然而这孤身如鹭,举目无亲,反不若凤琴超脱红尘,一暝不视。想到此际,不禁潸然雪涕,襟袖琳琅。阿魔只呆呆望着,又不知道拿甚么话去安慰他的姑娘。这时候栏边的人煞是不少,都把眼来瞧着娉娉。

    蓦地身边走过一个妇人来,雪白大脸,行动处都有些哮喘,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说话颇似江南人口音,望着娉娉笑道:“金姑娘认得我么?”娉娉将他望得一眼,摇头答道:“恕我疏忽,实不认得奶奶是谁。”那妇人笑道:“这也难怪姑娘认不得我。姑娘那一次在姬少太太花园里唱戏,曾将一枝碗大菊花打到韩小姐身上,后来姬少太太请姑娘上厅放赏,那摹本缎同金戒指,还是我捧给姑娘的呢。”金娉娉笑道:“奶奶原来是姬少太太那里的娘子。几时到这船上?如今向那里去?只怪我年纪轻,眼睛又钝,还望奶奶见恕则个。”妇人笑道:“姑娘说那里话,小妇焉敢怪姑娘。姑娘若不弃嫌,请借一步说话。”娉娉见这妇人很是殷勤,又因为这船上举目无亲,便是中国人也很有限,连日来想同人谈谈,都没有一个。此时便答应了,掉转头,命阿魔道:“你在我们自家房舱坐着,我同这位奶奶去去就来。”

    那妇人欢天喜地,便引着娉娉到下一层舱处。这地方便不及上层华好,大半住着船上执事人员的家眷。娉娉同妇人走入一个房间,陈设也还齐整。让着娉娉上坐,约略问了娉娉出洋的缘故。娉娉也一一告诉他,只不曾提及汉阳月儿湖的事。正说话间,忽有一个水手模样的人,向房里张得一张,见娉娉在此,便不敢进来,笑着走了。娉娉刚待要问是谁,妇人说道:“这就是我的丈夫,他名字叫做王吉,是宁波人。不瞒姑娘说,他在这船上倒好有十多年了,船主同买办都喜欢他能干。同我是半路上夫妻,我们也还恩爱。我雇在姬少太太那里,他几次三番写信,叫我不用当人家奴才,同他到船上来享福。哎呀,说起买办来,姑娘不是看见那个柳买办,生得真是有点福相,单论他那个身体,足足有二三百斤重。为人性情又好,又温柔,又缠绵。92娉娉忽然听见他提到柳买办,心中很不愿意。然而看这妇人说话不伦不类,很是好笑,不禁嫣然问道:“奶奶你们在这船上,论着阶级,你们是轻易不得同买办接洽,怎么人家缠绵温柔,你都知道了?”那妇人见娉娉问到此处,假作羞愧,将一副冷白脸故意涨出些红晕来,(实在亏他,不知如何涨法?)把个头向腔子里一缩,含笑说道:“这个却又不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姑娘不要见笑。”说着举起一只膀臂,露出一根蒜苗金镯,说:“这就是柳买办给我的了。我要全靠着我那乌龟王吉,那里会有这种富贵?

    娉娉此时很听不入耳,面上露着怒色,站起身来便想走出去。那妇人只不肯放松,横身拦在前面,说:“姑娘再坐一会,我老在这里白嚼舌头,一句正经话也不曾同姑娘讲呢。我以为我自家造化大,谁知姑娘的造化比我还大,(简直想同金姑娘并肩,真是可杀。)不知姑娘几世修得来,偏生那个柳买办竟会看中了姑娘,他意思想请我做媒。他真真不曾娶妻,他前头一个妻子,也是因为同柳买办亲爱狠了,是得痨病死的。(语语不堪,安能入金姑娘之耳?我为此妇捏一把汗。)他有万贯家财,姑娘一进了门,便做大太太。我不敢轻薄姑娘,到那个时候,怕姑娘也不屑拿正眼瞧一瞧我们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我替姑娘说成了,姑娘拿甚么谢我?老实些,姑娘就将这衣领上的金链儿给我罢。”一面说,一面就用手来摘弄金娉娉身边金链。娉娉此时已是忿不可忍,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妇人面上打个正着,五根青红梗儿,一条一条的发现出来。那妇人只喊了“哎呀”一声,双手捂着腮颊,嚷道:“这件事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犯不着来打我。我也不是个好惹的,我们就来放个对儿看看。”金娉娉更不同他讲话,见他仍然立在面前,随即飞起右腿,轰隆一声,那妇人身子又重,便似倒了泰山一般,平空仰跌下去,再爬不起,只单叉着双腿,一手揉屁股,一手指着金娉娉道:“你这人好蛮,同你好好讲话,你便动手动脚的闹。说开了,我们若是闹着顽呢,我也不计较你,若是……”

    娉娉此时业已怒极,更不理他,一溜烟早跑出房,如飞的上了第三层舱,向自家房间里坐着,鼓着小腮颊儿一言不发。阿魔问他的话,他也不理。约莫有玄刻光景,主婢两个勉强用了夜膳。阿魔循例拿了茶壶,走至房外,命一个水手去泡茶。不一会茶已泡得来。娉娉随意呷了一杯,便自安息。

    等到一觉睡醒,揉了揉眼睛,四面瞧望,吓了一跳:那里是先前住的房舱,自家坐在一张草荐上,四围黑压压的,霉湿之气触人欲呕。不知有甚么时候,又看不出一点日光。耳边只听见风水声音,奔腾澎湃。暗暗叫声不好,赶着一骨碌立起身子,额角直碰在一块板上,顿时痛苦万状。只得重新坐下,用手摸探,身边都是些湿漉漉的煤炭,还夹杂些零星朽坏之物,约莫是餐桌椅凳,以及盆桶屏镜,还有几架不能用的风琴。这一惊非小,知是着了人的道儿,不由喊了两声,叫人听见来救他的意思。谁知接连叫唤,兀的没有一个人答应,也听不见外边有人声足音,更不知道阿魔此时身在何处。越想越怕,直坐着发呆,更没有一毫理会处。猛一转念,猜准是那个买办柳华生所为,银牙一错,暗想:“如今的世界,真是黑暗极了!婚姻也须要人情愿,如何不肯从你,便施出这种卑鄙恶劣手段?我死不足惜,我只恨我们中国人格,竟是如此险狠,芮大烈既诱我于前,柳华生又陷我于后。兰焰以膏自煎,山木因材而伐。不谓天赋我以一种颜色,转为戕我生命之缘。彼椎髻蓬头,阔唇龋齿,真是无边幸福。表兄俞竹篝他怕我一路无人照应,特地介绍此伦。福兮祸伏祸兮福倚。你此时可知你这表妹已入枯鱼之肆了?罢罢,云天万里,便是抵了美国,还不知我母亲在世与否,倘若竟死于此地,或者转可以觅母亲于九泉之下。”

    想到此处,转觉得心地宁帖,怡然就死,毫无畏惧。只是一层,究竟不知怎生个死法。料定这奸奴不过要绝我饮食,生生将我饿毙。然此又非顷刻间的事。千愁万恨,填满心曲,哭又哭不出。又延挨了好半天工夫,真是百无聊赖。忽的手边触着一面风琴,按了按,里面机捩却未曾损坏。不由抱入怀里,一面扯着风琴,一面信口唱道:

    繁大海之浩渺,惟万派其朝宗。叹人生之如寄,忽朝西而暮东矗众鸟休息,各得其所。哀哀孤雏,独无父母。匪无父母,天各一方。求音声于冥漠,羌若存而若亡。铸精诚于天地,渺血泪于金石。哀哀孤雏,旋化异物。吾乐孤雏,旋化异物。

    升九天兮甲九阍,父母在天终不隔。

    不幸娉娉歌到末阕,心肺震痛,那个风琴之声,也就劲如裂鳥,哀可遏云,顿时晕倒在那暗室里面。比至悠悠醒转,忽的听见外面之声如潮而起,不由吓了一跳,只管凝着耳朵去静听。正是:

    垂死已无魂可返,再生转使意先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芮大烈之淫恶,固无可讳言,然能始终用情,犹不失为痴汉。若冯子澄者,只求谄媚上官煮鹤焚琴、锄兰刈蕙在所不恤,直全无心肝,全无道理矣。

    娉娉既遁,芮大烈已无可奈何,势不得不迁怒于俞竹筠。官场妄入人罪,惟有“革命”二字为能死人。俞竹筠之不死,其亦侥天之幸也已。

    芮大烈之外,又遇一柳华生,何娉娉命言之多磨蝎也。虽然,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读者请阅下文。

    独鹤评

    芮大烈必欲置俞竹筠于死地,却反因一纸密启,自害厥身。柳华生必欲陷者所得播弄也。作者于此等处。唤醒世人不少,固不独奇峰迭起,尽文章之能而已。

    从小留双影对冯子澄一番说话,与王吉妻子对金娉姆一番说话,虽措词有雅俗之不同,而其令人作呕则彼此如一。古来名士,贵偶美人;晚近名士,乃直与村俗淫妪同其丑态,吾为废书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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