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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鏖战情场惊逢劲敌 簧缘高位礼聘通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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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我心中很替你不平。所幸芮大人他却不以为然,依然重托兄弟前来征聘。这芮大人可算是孑孑于旌,求贤若渴了。素翁,这知己之感,你倒不可辜负他。我今日此行,便是为此。你想可该贺喜不该贺喜呢?”

    素君听着甘海卿这一番滔滔滚滚的说话,却不曾拿话去打断他,一直等他说完了,方才缓缓答道:“原来承海翁美意,今日特地为着荐拔兄弟而来。那芮大人铭勋,平时与兄弟却也有一面之识,蒙他不弃樗栎,加以栽培,真是万分荣幸。但是兄弟生性疏懒,学植久荒,一旦肩此重任,必至丛脞贻讥。那时候既无以酬知遇之恩,更有负游扬之雅,还望海翁晤见芮大人时,替我婉言谢绝。暴腮之鲤,虽见斥于龙门,而衔石之禽,终不忘夫鳌戴。”海卿不禁笑拦着道:“罢罢,好一篇漂亮尺牍,亏你嘴里还口口声声的说是学植荒疏呢。素翁,素翁,我老实问你,这件事也是个绝好机会,你应承了他,他至少每月要敬送你《毛诗》之数,你父女二人在武昌的盘费,以及嫂夫人的家用,也可敷衍得过了,你为什么又高尚起来呢?你这一篇议论,煞是出我意外。我知道了,你莫不是心顺口违,故意的同他弯弓盘马吧?我领略你这意思,我自有办法,总不叫你折了身分。你看我猜的这话如何?”素君急忙摇手,赶着说道:“不是,不是,海翁未免误会兄弟宗旨了。假使兄弟便有甚么别的用意,你我算是忘形之交,我如何敢当面欺你?适才的话,实系出自兄弟肺腑,绝无丝毫作用。我辈餬口四方,在山泉清,少不得出山泉浊,不能说个不爱黄白。然而士各有志,营务处文案一席,却非兄弟之志。系铃解铃,一切还望海翁成全兄弟到底。(素君一派说话,棉里有针,真不愧为名士身分。)此番海翁来得正好,兄弟倒有一件事要与海翁斟酌。”

    甘海卿忽的扭着头说道:“素翁还有甚么事同兄弟斟酌呢?哦!我知道了,素翁目的想是注意在廉访那里,所谓槃槃大才,不甘小就。”素君笑道:“海翁之一猜可是越趋越远了。我因为听见芮铭勋新获优差,我想同海翁公荐一个人,给他,这个人又是海翁义不容辞的。”甘海卿惊道:“这又是谁呢?”素君道:“便是我同海翁当初受过业的冯老师他那位令郎冯子澄。不是上次海翁允许替他设法,至今他还不曾有一枝之借,难得有此机会,海翁你与其垂眷我这领落之材,何妨便提拔提拔他,我们那位老师在九泉之下,想也铭感无既。”(又以情动之,素君可谓做人做彻。)海卿沉吟了一会,良久方才答道:“冯子澄么,他那四六骈文,我们曾拜读过的,这种人如何可用?”说到此,又笑了一笑,俯向素君低说道:“好在那个芮大人,他那文理,想也同子澄一鼻孔出气,若是荐给他,或者倒还水乳。既是素翁笃于故旧,我们就替他尽一尽力,碰他的机会罢。兄弟此时也不多坐了,芮大人那里如有甚么消息,我便写个字柬儿送给你。老实说,我也不屑再为他奔走。”素君笑道:“一切全仗鼎力,兄弟这里便静候好音。”

    海卿走后,素君刚待转身,蓦地从屏风背后跳出一个人来(令郎在屏风背后,令尊又在屏风背后,真可谓是父是子。)几乎不把素君吓了一跳。再细一看,原来就是冯子澄,咧着一张大嘴,笑得拢合不来,只弯腰曲背的向素君行礼。素君笑栏着道:“这又算甚么?知道这事成与不成?我受了你这般大礼,万一不成,我拿甚么赔偿你呢?”冯子澄也笑道:“以素翁这金面,芮大人又那样崇拜你,你说一句话,他断然没有不遵办的道理。我停会就去预备一切,省得临时匆促。但是我有一层不解:适才甘海卿所说的话,要在别人,真是喜出望外;我不相信你,你为甚回得他这般斩断?你又不疯,你又不傻,放着白花花银子不去拿,你敢是嫌他烫手?不怕你素翁见笑,芮大人只是不肯来请我,若是这么样来请我,我要不就地一滚滚到他那里去,也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而且听见每月有《毛诗》之数,我也不须《毛诗》,便叫我打个九五折扣,我也乐从。我佩服你这人,好象同银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素君听冯子澄这番说话,又好气又好笑,很是不能入耳,忙拿话岔着道:“好好,我是同银子有仇,象子翁就同银子异常亲密。好在不日高就,这银子怕不源源而来,此时很不用子翁替我叫屈。”

    冯子澄知道素君脾气,也不敢再多话,便笑嘻嘻又跑入后面他住的那屋子里去了。一眼看见阿祥正伏在那张书桌上读书,子澄板着面孔向他说道:“你这孩子不早不晚,只看见你捧着这牢书本子,一味的吵得人头疼。平时我也不敢管束你,你须知道你的父亲指日便到营务处去充当文案了,你看我可曾象你一味的读书?偏生那个芮大烈慕着你父亲的大名,巴巴的请甘海卿甘老伯同韩老伯商议,一定要求我助他一臂。我辞之再三,还是韩老伯责以大义,说人家既爱才若渴,你也不可过于自视太高,你父亲少不得便委屈答应了。读书不过是为的钻谋门径,干谒权豪。既然你父亲从此飞腾,我又只有你一个儿子,这少爷分儿,可想舍你莫属。你从今以后,旦要好好的安富尊荣,还要这样苦读诗书,总算是个没有长进。”(义方之训,如是如是。)阿祥也就笑起来,便将双手按在书本子上,望着他父亲说道:“儿子读书,也有儿子的用意。古人道得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他的宗指,又只如此。)以父亲这般落寞,做儿子的后顾茫茫,便是这婚姻两字,将来也不知若何结局。前天刚刚同父亲斟酌,拟请父亲向韩老伯那里求婚,转被父亲没头没脸批评了一大篇不是。你想你儿子若不用心读书,博个寸进,那韩老伯如何便肯……”冯子澄听见阿祥意思间转又提到凤琴,心中老大不愿意,(一派鬼蜮之见,我为凤姑娘辄唤奈何。)更不等阿祥的话说完,急便拿别的话岔着说道:“我想那个苗子六是再可恨不过,几次三番允着替我运动筹饷,数月以来,通共不曾有个确实消息给我。前次想冒充他的舅子到局里逛逛,他还嫌我衣裳褴褛,说是不配做他舅子。咳!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不料我还有今日。我稍停一歇,定然将这件事去告诉他,一个堂堂营务处文案,比较他这筹饷局司事,自然有天渊之别。从令以后,怕他也要赶着我,冒充我的舅子。”

    阿祥笑道:“我有句话要问父亲:毕竟营务处文案这件事,芮大人那里可曾有聘书送给父亲不曾?”冯子澄怔了怔,忙答道:“这却没有。”阿祥道:“可又来,人家聘书还不曾到,这件事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父亲先惊天动地传播出来,还要同苗老伯起那无谓的交涉。万一等个三天五天,韩老伯那里传来信息,说芮大人不肯聘请父亲,随后再替父亲设法,那时候父亲拿甚么脸面去见人呢?”(是儿见解,便比阿父高得许多。)冯子澄被阿祥这几句话,说得象是兜头淋了一杓冷水,不免爽然若失。忽然一个转念,又哈哈的笑起来,说:“孩子们毕竟年轻,没有阅历。莫说芮大人是慕着名请我,又有韩老伯同甘老伯两人吹嘘,料想不曾有甚变故;即使有甚变故,芮大人忽然说不请我了,然而我这三天五天之间,总算是做过营务处的文案了。任是旁人的嘴再促狭些,不过用那流行的亲名词,编派我一个甚么‘短命文案'罢咧。如今世界上的事,象这样短命的多着呢。”(嗟乎!我聆冯先生言,我心震手颤,我祇欲哭,我不忍笑。)说毕,头也不回,连蹿带跳的一直出去,想是去会苗子六去了。(其中必另有妙文,惜乎我不得闻矣。)

    果然不出一星期,甘海卿那里竟送过一封信来给素君,大旨说是公同荐举的那冯子澄,已经芮大人赏收,派为二等书记,薪水每月十二元,令即速赴署中任事云云。素君接到此信,兀自替冯子澄欢喜。连日也实是被冯子澄缠扰得够了,没早没晚,穿梭价似的来打探消息。这一天刚又是冯子澄来打探消息的时候,素君伸手便将压在砚台底下一封信函拿出来,交给子澄。子澄接在手中,见这事业已成功,不由大喜,便向素君问道:“这书记名目,同文案究竟是一是二?”素君笑道:“名目上虽然有点分别,确都算是朋友席面,也不见得便分出甚么等级。而且我替子翁打算,万一当了文案,少不得还要费点心机,一件事到手,都要从心坎上经营结构,闹出些笑话来,还要被人指摘。倒不如这书记员容易塞责,只须上头将稿子发下来,一一誉写清楚,便算尽了自家职务,是再快活不过的一件差使。”

    子澄听素君说话,只管点头。一会儿又将那信函沉吟了。一遍,猛向素君问道:“这书记共有几等?芮大人为何不派?我一等,单单派我二等呢?”素君道:“衙署里的书记,大约共有三等……”子澄更不待素君说完,忽的捧着肚腹大笑起来,(不谓一个书记,还有如许妙文,冯子澄真是绝倒。)说:“原来这书记官还分着三等。不瞒素翁说,我起初只当只有二等,我见着那个一等书记官,少不得有些惭愧。谁知竟还有个三等书记官,屈居我下。我一面谄媚那个一等书记官,任他践踏着我,我一面也就践踏那个三等书记官,要他谄媚着我。这一来,还算是个扯直。”素君叹道:“咳!同一替东家办事,又分甚么阶级?子翁在这上面,未免过于认真,转使兄弟听了不快。”冯子澄冷笑道:“这就无怪乎素?翁不谙世情,半生沦落了。目前时势,谁也不是这般办法。我起初也还疑惑,政界里那些大老,为何竟不顾廉耻,吮痈舐痔?后来得了其中诀窍,原来他施之于人的,一般也有人施之于他。惟谄人者为能骄人,惟骄人者为能谄人。英雄作用,如斯而已。我虽然愚拙,这些道理上面,倒很着实陶熔过一番。哈哈,若是讲究做名士,自然我不如君;若是讲究入官场,毕竟君不如我。这一种升官的秘本,得意的阶梯,改一天我详细叙述出来,就累素翁替我编成一种说部,定然不胫而走,不翼而飞,不到半年,若不一版再版三四版,你只管抉我的眸子。”

    冯子澄正说得高兴,不免手舞足蹈起来。再看看素君,早已垂头闭目,象个老僧入定一般。冯子澄吃了一惊,不禁怪叫起来。正是:

    莫道人情多龌龊,须知巧宦有渊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读《侠凤奇缘》一书,无不怒阿祥之为人,其实问其何以怒阿祥,无不鄙其不合用情于凤琴,而彼偏俗妄用其情也。虽然,此非定论也。必审其当用情与否,然后用情,直是贾宝玉之于潇湘,韦痴珠之于秋痕,徒使人替洒一副无因之泪而已。且阿祥又安知己之不合用情于凤琴?所谓不合用情,犹是诸君之武断而已。以诸君武断之见,而必不许阿祥之跌筋斗。阿祥之筋斗,乃真不可不跌,于是乎凤琴传矣,阿祥乃幸而得与凤琴俱传。

    芮大烈赏识素君,与留双影之媒孽素君,读书诸君又无不高大烈而薄双影。虽然,此又非定论也。赏识者,知素君者也;媒孽者,更知素君者也。昔人有云:忌我安知非赏识?信然。

    我最佩服冯子澄之讥韩素君也。其言曰:“你这人好象同银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同银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则银子自然避斯人若蛇蝎矣。银子避若蛇蝎,车马衣服饮食又安能一一从心所欲?居移气而养移体哉。于是乎世有智者,乃亟亟与银子议和,消释此不共戴天之仇矣。又曰:“做名士,我不如君;入官场,君不如我。”名言至论,可奉为座右铭。

    昔有人诮中国现状,画一极长扶梯,梯之每层,皆立一人,此一人无不以手掇上者之臀,而以足践下者之顶。冯子澄一番隽快议论,当即本诸此义。

    独鹤评

    阿祥栽筋斗后,娘姨笑之,凤琴怒之,一笑一怒,皆已洞烛其隐者也。独至素君,乃疑为病作,异常着急。此岂素君之智,遽不及二人哉?亦所谓溺爱者不明耳。

    甘海卿言语之间,一味夸诞。独其论留学生文理一层,却是切中时弊。

    冯子澄自鸣得意,刺刺不休。而素君乃如老僧入定,不问不闻,盖已深得道家辟魔之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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