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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结新欢狂言皆小姐 悲往事血泪洒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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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是遭了劫了。(遇着此种姑瘫,真是遭劫。)我过后听见人家说,我母亲第一天进门,祖母嫌他容貌生得太标致了,第一次辣手,便弄着什么玉簪花的根捣烂了,逼着我母亲敷在牙齿上。据说那玉簪花的根,其性最毒,敷上去能教牙齿脱落得一个不存。后来经众亲友拦阻,勉强饶了我的母亲。以后便朝也打骂,暮也打骂。搽脂抹粉,便说是冶容诲淫;裙布荆钗,又说是矫为寒素。以至于成年的不容我父亲到我母亲房里去。后来有人劝他说:“你老人家是个媚居,也该望着儿子媳妇传宗接代。'他老人家回得好,说:‘越是孀居,越看不得他们和睦。必要称我的心,也要媳妇孀居才好。’(奇谈。)你想,我父亲真是说不出来的委屈,因此一气便成了个疯癫之病。其时我已经四岁了。家道也便中落。(戾气所钟,焉得不败!)祖母将父亲锁在一间空房里。(媳妇果然孀居了。)又逼着我母亲另嫁。母亲如何肯答应?无巧不巧,那一年正有许多卖猪仔的客人,专一骗着人家男女,哄到美国去当苦工。不知怎么,我们祖母会同那一般人串通了,将我母亲和我卖在一个人手里。可怜初时同母亲还在一处,后来到了美国地界,便四分五散,不知我那苦命的母亲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娉娉说到此,又要流泪,勉强忍住。(是恐怕锦文诘责。)忽听得桌上啪的一声响,早摔碎了两个白兰地酒瓶。只见锦文蛾眉倒剔,杏眼圆睁,愤愤的问道:“哎呀!那个时候竟有这狼心狗肺、恶毒不尽的妇人?(对着人家孙女,骂他祖母,想见锦文素性豪迈爽快。)我总不信。莫不是娉妹妹年纪轻,记不清楚了?”娉娉道:“便算我记不清楚,我那母亲哭着同我一路到美国,我可不是做梦。”此时凤琴早捧着娉娉腮颊呜呜咽咽。

    娉娉又道:“我幸亏遇着美国一个慈善妇人,名字叫做摩利福尔西,他也是个音乐会里的庶务长,爱着我伶俐,便收了我做他的一个女儿。由是就在那里学着唱戏,每月倒还可以敷衍过活。只是我念念不忘故国,便决意由去年别了摩利福尔西,遄回上海,便道故乡,居心打探我们家中是个甚么景况。谁知道沧海桑田,气象一变。祖母是早已亡故了。故宅虽然还在,只是这十年之中,不知换了许多主人。只觉得那些亭角墙阴,犹是我小时游戏所在。我洒了几点眼泪,也不再看。后来又径到我外祖家里,外祖亦己去世。倒是还遇见我一位表兄俞竹筠,是我外祖的螟蛉孙子。如今在上海合群学校毕了业,不久还来过我这里一次。(遥补前文。)只是他宗旨却不甚平和,(预伏后文。)我也不敢大同他往来。我如今心悬两地,终久要想到美国去一趟,访访我母亲的消息。”

    娉娉说到此,又用手推着凤琴道:“好妹妹,你也不用哭。(想见泪痕未干。)我们如今是自由极了,我意思发个宏愿,想将我们国里二万万好姊妹的女权伸一伸,就是苦于没有下手的地步。”锦文道:“这也没有什么难处。只是要伸女权,第一那家庭中无谓的束缚,不可不放松一点。”娉娉道:“这却难说。中国女子拘束久了,一旦撤去藩篱,怕就要放荡起来。即如今日女学堂,差不多也将设遍了十几省,那名誉藉藉,没有不满人意的有几处呢?以至弄得那年高德劭的士大夫,宁可将他跟前几位千金做个阱中的囚凤,再也不叫他做天上的雌鹏。你看这不是冤枉吗?”锦文笑道:“呸!亏你先说出这些丧气的话来。依你说,人家有女儿的,都把来放在铁柜里藏着,便可保得他三从九烈了。怎么那些伤风败俗的事,从古便有,并不是跟着女学一齐发达的?要说是女学都有流弊,难道我同凤妹妹你都有些相信不过了?”(锦文自信太深,所以便作此语。)

    娉娉笑道:“不好了!象你这样深文周纳,倒象是我有心奚落你们了。(甚至言之不可不慎也!以锦文,娉娉如此志同道合,尚不免于此弊,其他更何论?此古人所以有凶终隙末之戒也。)我的意思,岂是一概而论,便抹煞我们一辈子文明姊妹?只不过良莠不齐,难保没有坏的带累好的罢咧。譬如人骂那官场,总说是如今的官做不得了,做了官,没有一个不卑污龌龊。其实那暮夜乞怜、骄人白日的固多,然而其中也未尝没有廉洁自持,热心民族的,只不过威凤祥麟,不能常见罢了。(平心之论。)我难不成不想将那些姊妹们说成个白玉无瑕,黄金无价?但是我怕话过说满了,将来转自家打着自己嘴巴,那才坑死人呢。总而言之,我的意思,要想女权发达,并不是为着国家人才消乏,借重他巾帼英雄,又不是为着我们学植荒疏,便从此揄扬风雅;不过我们国势渐渐危迫了,生计艰难,物价腾贵,那些男子们便自己也有些顾不来,若再加上这许多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没脚蟹齐打黟儿累着他们,你看还有命么?(此中国男女所以在天演淘汰之列也。)若是做女儿的不累着父亲,做妻子的不累着丈夫,一肩重担子大家分挑着,敢情要清爽了许多。然而我这几句话,难保没有别的姊妹见怪着。他们意思以为,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快活不过的事情;你忽然逼着他们将个庄严华好、珠缨络绎的身躯,要他茹苦含辛,经营事业起来,岂不可笑!然而有这种思想的人,我敢断定他是自安下贱。我今日同姐姐以及凤妹妹,……”

    娉娉一面说,一面便垂下头来,望着凤琴。哪知凤琴早欹在娉娉怀里睡着了,薄脂烘颊,笑辅承颐,一些儿也不动弹。(憨态可掬。)锦文笑道:“痴丫头瞌睡不过,等我来挠他的痒骨。”娉娉笑道:“这也难怪,今夜我们谈着,不觉得迟早,你不听见城垣马路上乌鸦早哑哑的叫了。”(晓景宛然。)说着便亲自代凤琴将长袍卸下,命阿魔抱着他睡在自己床上,又轻轻用合欢锦被替他盖好。正是:

    自分无缘成凤侣,先传密爱到荆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锦文论小姐一段,痛快极矣!吾愿为小姐者勉之。

    娉娉之母,不见本书,却从娉娉口中历历叙来,不多着墨,而当时凌虐子媳之恶姑,已如燃犀照怪。

    欲伸女权,是作者本心。不图娉娉姑娘有如许伟论,雒诵一遍,心神为怡。

    鹤评

    金娉娉不知凤琴为女子,相思成疾。而一露真名,转惊喜欲狂。此层最写得好。若稍含失望之意,便不成其为高尚纯洁之女郎矣。

    锦文与娉娉一片谈话,都是至理名言。而娉娉之说女权,尤为布帛菽粟之谈,不作矫枉过正之论。借美人香口,寄作者本怀。其旨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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