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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焰熊熊大逢名士怒 情切切小缀玉郎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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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的用手指在凤琴额上一点,笑说道:“你真是可恶!怎么如此刁钻古怪,公然打着诳语骗起人来。”

    二人一路走着,一路谈笑。猛的叶锦文将脚一跌,说:“这可糟了!你晓得金娉娉住在哪一条街上?”凤琴笑道:“你看奇不奇?是你约我出来访他的,你不知道他的住处,我会知道?”

    锦文将头拧了一拧,说:“且勿着慌。我记得人说,他那座洋楼精巧非常,门墙上面翡翠嵌作‘金寓’两个字。(妙有佐证。)如今我们走的这条街,是个岔路,我同你分着路走,你走那一边,我走这一边。超过前面,看是谁先探访出来,算他伶俐。(姑娘将来还可当着侦探。)只是我们两个女孩儿,黑夜里去访戏子,若在前十几年,定要着那些假道学的人骂坏了。”(安知今日便没有人骂?)凤琴笑道:“女伶有甚么打紧?在我看起来,譬如我们江南妇女,好同那些尼姑不尴不尬的弄在一处,又象些甚么?”说着又笑了。说话之间,已到那洋街尽头。凤琴走得微微燥热,转敞着披风,望锦文笑道:“我们便在此分路罢。”锦文点点头,各自走开。

    凤琴转了两个弯,果看见前面有座精致洋楼,楼上点着两盏透明的电灯。连忙迈步跑得去一看,早见叶锦文已在门首,两人拍掌大笑。早惊动楼上的人,把一个姣怯身躯探出栏杆外面,向下观看。电光如水,可巧照看凤琴,正是他心头上嵌着的那个玉郎,真是喜出望外,笑向阿魔指点。阿魔会意,便如飞的下楼来请他们。叶锦文笑道:“我们是特来奉访你家姑娘的。”阿魔含笑,引着他们上楼。那金娉娉从无穷欣喜之中,转觉有些惊愧,向叶锦文叙了几句寒暄,便含羞带笑的向凤琴问道:“你怎么今日肯到这里来?”凤琴笑道:“听说姑娘病了,心里很惦念着,果然比那一天在姬家园会见时消瘦了几分。连日可是痊愈了?”(凤琴亦会灌米汤,大奇。)娉娉点了点头,那眉角不禁微微一抬,似露着无穷幽怨。(欲知心里事,尽在不言中。吾知娉娉此时,转多着一个叶锦文在那里了。)

    锦文在旁边兀自暗暗好笑,趁他们凝神贯注的当儿,(可想四目沈沈。)恰好自己座近娉娉妆台,瞥见那粉盒下面,压着一张桃红研光蜡笺。便顺手抽将出来,隐隐绰绰,上面写着蝇头小楷的诗。正要阅看,却被娉娉一眼瞧见,羞得脸上绯红,忙立起身来抢夺。锦文灵活非常,早从身后递到凤琴手里,笑道:“论理呢,如果是你秘密函件,我们原不该干预;但这纸上不过是几首诗罢咧,料也没有不可见人的。我们虽是初次相见,然而彼此总算是个神交。若是真不能看,我们便不强你所难;若是不甚要紧,何妨赏给我们扩一扩眼界。”(委婉说来,煞是可听。)娉娉被他这一番话,回答不出,转笑道:“这是我病中胡诌的几首小诗,也不成个文字。小姐原可以看得,只是要让我涂去几个字,(欲盖弥彰,我为娉娉失笑。)再请你们指教。小姐还肯不肯呢?”锦文笑道:“这有什么不肯!”便命凤琴将那诗笺按在桌上。娉娉果然将那第四首诗尾上两个小字,用指头挖了一个窟窿。(痴态可掬。)然后叶锦文同凤琴并肩看那诗题,写着《病中吟》三个小字。凤琴便低吟道:

    “万芦吹絮落寒烟,

    金菊屏山照绮筵。

    钏影珠光花似海,……”

    读至此处,凤琴笑道:“这不是象我们那一天重阳的景致吗?”锦文笑道:“谁还说不是的。”便接吟道:

    “碧波何处着神仙。”

    锦文用手在凤琴肩上拍着道:“可儿,可儿!”凤琴又吟道:

    “秋水瞳人剪一双,

    酒催红晕上腮庞。

    分明已向心头嵌,

    更检香羹喂夜龙。”风琴笑道:“下一句我不懂,怎讲?”锦文笑道:“你曾读过《诗经》么?我记得有两句是什么‘无感我悦兮,无使龙也吠’,想是用的这个古典了。”(小姐精于东文,不谓中文尚未抛却。)

    娉娉这时候早走过一边,招呼阿魔去摆设许多果点,走过来望着他们说道:“请过来用些点心。”凤琴掩口大笑,望着锦文道:“我不吃,姐姐请去享用罢,金姑娘香羹来了。”(口角尖刻,凤琴可人。)锦文亦不觉失笑说:“你这妮子倒会取笑人呢,看我来拧你的嘴。”娉娉也是一笑。

    锦文转不去用果点,更念道:

    “香桃瘦尽不成花,年纪惊心到破瓜。

    压损罗衫秋叶叶,风云大陆我无家。”

    锦文念到末了一句,那声气也就微微哽咽起来,(知音者芳心自同。)转默默含情,望着金娉娉,又不好说甚的。

    此时只觉窗外西风一阵一阵吹紧起来,接着有些冻雨洒在窗棂上,撒豆一般的响。凤琴道:“不好了,雨来了。”一面说,一面更看那诗道:

    “凉雨吹云过北廊,……”

    凤琴笑道:“说有雨便有雨了,这真是眼前妙景。”锦文笑道:“还有心上妙人呢。”凤琴微微将眼向娉娉一瞟。娉娉转不好意思,笑说道:“我不许你看了。”凤琴央告道:“你莫理他。你这诗真好呢,我如今也在大姐姐那里学着做诗,总是嫩嫩的,没有这般字斟句酌。”娉娉道:“这算甚么呢?如今这世界用不着这些腐败笔墨了,我平时也不大弄他,不过病里实在无聊,偶然借着消遣消遣。若是拿出去被那些大诗家瞧见,可不把人牙齿笑掉了。”锦文道:“平心而论,这诗学一层,原是无关国计民生。但是借此陶写性情,却也于事无害。那议论我们的,不过说是个枉费心机。然而这枉费心机,比较他们一天一天,把那个平旦之气,都沉埋在罔私营利之中,总觉好些。我怕他们那颗心,莫说不能掏出一句屁诗,就是想他们有句天理良心的话儿,怕也没有呢。做诗的人别无嗜好,所好的不过风雅。收拾些云山烟树,入我毫端;迸脱些利锁名缰,别开生面。谁还能说个不是呢?我虽笨口笨舌,做不出甚么佳句来,然而读着你这几首诗,就象是我心里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出一般。好姑娘,你有此才调,却不可辜负,闲时还弄着玩玩,只不要将一切都废弃了,尽管走入醋瓮,捻断髭吟,象那斗方名.士罢了。”娉娉听了,只管点头。凤琴掩口笑道:“姐姐这篇议论,真是绝好诗话,但是一层,未免碍于不伦,怎么说金姑娘还会‘捻断吟髭’,难道金姑娘长得有胡须不成?”说罢,大家一齐好笑。锦文道:“啧啧啧!亏你还要学诗,连个‘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都不能理会。我不同你谈了,我且将这诗看完了。”随后接着又念道:“瓦花疏紫不禁霜。

    金炉冷透相思字,

    重拨春灰画□□。————》

    “哎呀这是画的什么呢?被你这一挖,可是弄成郑五歇,后了。”娉娉只管含笑不语。凤琴笑道:“等我来猜一猜,怕是‘重拨春灰画霸王’罢?”锦文大笑道:“亏你编得出来。你看他上头二十六字何等香艳,被你这‘霸王’一语杀尽风景了。”凤琴笑道:“你懂得什么!如今诗家专讲究个鬼才险语,甚么李长吉,孟东野,便都是以此见长。你去将《全唐诗》读一读,才知道我这句的佳处呢。”又回头望着娉娉道:“可是不是?”

    娉娉又是嫣然一笑道:“说起来,我还不曾问着你的名字。”风琴刚要回答,被锦文用手帕子掩着他的嘴,大声说道:“你不许讲,等我来告诉金姑娘。”正是:伪姓已教成小病,芳名原可疗相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人有以为痔血画桃花,谓作者言之太甚者。不知人有是心,即有是事,吾犹恐作者画鬼之笔,未尽劖刻焉耳。

    此一回为叶锦文、韩凤琴、金娉娉之合传,各人有各人神态,煞是如花如火。娉娉之诗甚佳,而锦文之论尤确,可称双绝。

    独鹤评

    韩素君当筵一席话,淋漓痛快,确是好话。金娉娉病中四首诗,温香旖旎,确是好诗。然好话徒见嫉于小人,好诗得见赏于良友,是韩素君之遭逢俗世,固远不如金娉娉之获遇知心。作者于此,有深慨矣。

    金娉娉屡访凤琴,未能相值,转因凤琴来访,得以握手言欢。此为文章曲折处,亦为小说中腾挪处,最足引起读者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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