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舶来品与原创性：肖像画与风景画领域的吸纳与进取

    肖像、人物和风景画家亚瑟·布朗·杜兰德（1796-1886）

    独立战争胜利后，建立新共和国的那一代人立即开始努力调整国内外的商业和政治关系。19世纪初，出现了很多积极的文学和艺术活动。1815年，《北美评论》[1]成立。这虽然是一个文学杂志社，但表明当时出现的具有民族特点和民族趋势的各种智力影响已经开始形成一股凝聚力，有了一定的形式，尽管这种影响和趋势还不太明显。同时，我们的艺术也受到类似的影响，开始表现出更鲜明的个性特征以及对民族表达方式多样化的需求。

    吉尔伯特·斯图尔特是现代最杰出的调色师，于1828年去世。同年，国家设计院成立。这两起事件同时发生，似乎标志着我国艺术史第一个阶段的结束和第二个阶段的开始。虽然吉尔伯特·斯图尔特的艺术作品很优秀，与他同时代的一些人的艺术作品也很有生命力，但他们的创作一直断断续续，很不均衡，而且大多数作品都是在国外完成的，受外国的影响比较深。国内没有可以凝聚这些艺术家的力量的赞助机构或艺术机构，艺术家们没有机会为一个可以实现的共同目标努力。现在，这样的机构出现了。这个新机构的首任主席是塞缪尔·F.B.莫尔斯。

    国家设计院取代了一个具有类似功能但组建不太合理的协会，1801年以来，这个协会一直处在不稳定状态。国家设计院成立后，开始以组建美术陈列室为核心搜集作品、组织画家。国家设计院一开始就为艺术发展提供了很多机会，并充分利用资源，大力发展美国的艺术教育。

    虽然看似偶然，但国家设计院的成立标志着美国艺术史上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在这个时代，国家设计院经过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完备，能够比较公正地行使职权。我们可以找到成立设计院以及促进它发展的原因，但使它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倡导用新方法表达艺术的先行者的原因却并不显著。接下来的岁月里，艺术家们通过这种新方法表达了他们对艺术的渴望。国家设计院表现了美国艺术的显著进步，虽然它也有不足之处和模仿外国的陈规旧俗的缺点，但已经完全具备鲜明的民族特质。国家设计院也因拥有众多具有独创个性和才华的艺术家而驰名，它没有达到这些艺术家追求的目标是因为条件限制，而不是缺乏真正的力量。在另一个时代，国家设计院也许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

    国家设计院

    有趣的是，在这一关键时期，我们发现影响美国艺术发展的原因和同时期的文学受到影响的原因完全一致。像我们的民族文化一样，我们的艺术明显表现出对原创性的追求，而且艺术方面的一些改变其实是受到了外国思想和方法潜移默化的影响。

    由于我国社会经济发展不平衡，早期艺术的发展规律与支配其他国家艺术发展的规律完全相悖。其他国家艺术感觉的表达顺序一般为陶器或造型艺术，然后是建筑和雕塑，最后是绘画。我们完全颠倒了这一顺序。主要原因是美国的人口流动量大，尤其当时的西迁运动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许多人从一个州迁往另一个州，加上那时木材丰富，人们搭建了很多简陋的速成房屋，因此对建筑和装饰的审美需求很晚才出现。显而易见的是，由于同样的原因，直到绘画艺术建立了自己的协会和社团，并且拥有许多让人崇敬的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代表时，社会才有了对雕塑艺术的需求。

    殖民时期的艺术表达是模糊且失败的。美国宣布独立后，艺术家们开始追求更自由、更充分的艺术表达方式。令人吃惊的是，在政府几乎完全没有提供任何资助的条件下，艺术表达呈现出一定的水准，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这样的艺术水平。

    回顾过去其他民族的艺术发展历程，除了与西班牙交战后获得独立的荷兰，没有哪个国家的艺术发展过程和发展条件与我们一样。很多不同类型的影响既是美国艺术发展的机遇也是挑战。这些影响控制艺术行为，直到现在还在阻止艺术的集中发展，艺术的集中发展可能会催生许多优秀的艺术流派和辉煌的成就。很多不同的影响也是艺术发展的机遇，因为一个人可以通过艺术抒发情感，阻止自由行为、遏制自由成长的风格主义尚未成为一张束缚美国艺术的传统之网。美国曾经的两代艺术像一个躁动不安的多才多艺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不断寻找合适的媒介，试图找到毕生事业的方向。总体来说，如果艺术发展在某方面表现出民族偏向，那应该是风景画。

    我们智力状态的多面性颇类似于中世纪的德国，从黑暗时代的混乱中醒来，分裂成不同的邦国，各自代表不同的宗教和种族。我们国家的种族和宗教具有多样性，社会非常躁动不安，广大知识分子对现状十分不满。虽然人们具有民族自豪感，但我们对外国的影响高度敏感，就像摄影一样，随时备好胶卷准备接受影像信息。直到最近，我们还只是学习吸收外国的艺术而不是模仿，但我们在国内一直试图协调种族和区域之间存在的差异，只是还未达到同质化。

    影响美国艺术发展的因素中存在一种普遍性因素，这种因素影响了美国所有艺术家。无论这些艺术家是什么种族或来自什么地方，他们都相继受到了这一因素的影响。其他国家的人民经过长期准备愿意中途接受艺术家，无论是受到艺术家的作品表现出来的宗教情感的激励，还是受到主导性的普遍审美的驱使，人们都会欣赏艺术家的作品，帮助他们完成使命。然而，我们国家的情形恰好与此相反，在公众的审美产生之前，艺术家已经产生了。不幸的艺术家被迫等待公众审美意识的觉醒。起初，新英格兰的清教徒反对艺术，而且当时我们国家社会动荡，移民蜂拥而至，移民与原住民之间的差异非常明显，人们不仅要面对基本的生存问题，还要创建新的政府形式，融汇各种异质文化从而形成一个新民族。总之，美国人必须与命运抗争获得生存的权利，这一切使我们忽视了理想。当然，各地也有一些特殊案例，我们可以透过表面看到诗意准备维护自己的权利。我们准备承认这一伟大真理，即艺术是我们民族本能的渴望，渴望自己与主宰宇宙的和谐一致。

    在美国历史发展的这一阶段，为了生存，很多艺术家不得不忍受远超传统艺术行业的艰辛。他们被迫牺牲了一生最美好的岁月去从事贸易，直到后来才开始投身艺术。经常有人指责美国艺术家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这是一种讽刺，大多数艺术家通过经商一定会积累更多财富。我们早期的艺术家具有英雄主义精神，他们在美国的偏远地区挣扎，寻找机会表达自己对理想的渴望。没有人指导他们，也没有促进艺术发展的环境，甚至没有人同情或鼓励他们。虽然有很多障碍，但这些艺术家还是取得了非凡的成就，非常让人钦佩。在美国艺术史中，早期艺术家的英雄主义精神非常有趣，而且很有教育意义，令人赞叹。

    认真、精微、细致是美国景观艺术的风格，这种风格随处可见，我们有充分证据表明形成这种风格的原因之一是早期艺术家择业时的犹豫不决。实际上，许多早期杰出的画家一开始是在木材和钢材上进行雕刻，这类工作使他们掌握了细致、正规、精确处理艺术的技能。他们往往关注的是细节，而不是宏观的效果。

    回顾这一时期激励美国艺术发展的外国影响因素时，我们发现来自外国的影响虽然促进了美国人审美能力的提升，但传统方法和原则的灌输却延缓了艺术向更远的方向发展。遗憾的是，虽然美国和法国之间关系友好，但美国艺术第一次向欧洲寻求发展方向时，并没有接触法国艺术。当时引领法国艺术潮流的是齐利科、卢梭、康斯坦·特罗荣、德拉克鲁瓦以及其他后起之秀，法国艺术成了文艺复兴以来最伟大的绘画流派。当时，意大利的艺术逐渐沉沦到因袭主义的深渊。代表英国优秀艺术的是少数几个天才而不是具体的一个流派，这些艺术天才包括威廉·特纳、威尔基和约翰·康斯特布尔。他们有非常强烈的原创意识，因此无法吸引已经接受意大利艺术理念的学生。

    意大利对我国早期艺术的影响表现在当时艺术家们主要受华盛顿·奥尔斯顿和约翰·范德林的影响，倾向于去意大利学习，就像现在的艺术家们去德国和法国学习一样。约翰·范德林在罗马时住在萨尔瓦多·罗萨的房子里，这表面上看是一件小事，但如果追溯这件事对美国年轻的艺术家的想象力和艺术审美可能产生的所有影响，我们也许会发现这件事并非小事，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早期跟随约翰·范德林去意大利的那些景观艺术家的风格形成。这一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当时从意大利半岛进口的许多绘画作品。这些作品中有一些是艺术家的真迹，动乱时期在意大利廉价出售，后来这些画作震惊了整个欧洲。也有一部分是一些画作的副本，这些作品逐渐流入美国，从波士顿到新奥尔良，随着美国急剧变化的命运被放在了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直至被遗忘。因此，在偏远的村庄或人们认为不会藏有珍贵艺术品的农房发现某一件艺术品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英勇的渔夫》，齐利科绘

    《河边钓鱼人》，特鲁瓦永绘

    《风暴中的运输船》，威廉·特纳绘

    《干草车》，约翰·康斯特布尔绘

    这些外国作品大部分先被运到了波士顿，藏在波士顿附近的某个地方，就像鲍登学院的创始人馈赠给学院的那些收藏品一样。收藏品中最好的作品最终被不知道其价值的员工廉价出售，这些作品因此散落在四处。不识货的员工卖掉了珍贵的裸体画，将它们移出学生的视野，认为自己援助了道德，也为机构的资金增加了诚实的一便士。华盛顿·奥尔斯顿和吉尔伯特·斯图尔特都是优秀的调色师，他们居住在波士顿，后留学多年，这两个因素促成了波士顿流派从一开始就注重色彩的特点，但这一事实在纽约早期艺术中很少提到。

    波士顿

    我们应该将美国艺术中的英国元素归因于当时在美国公众中具有影响力的本杰明·韦斯特、华盛顿·奥尔斯顿和约翰·特朗布尔。他们的思想观点、榜样作用对美国艺术家来说非常重要，并且促成了美国艺术最典型特征的形成。美国艺术倾向于将艺术作为讲故事的一种手段，这一特点曾是英国艺术的一个显著特征。我们的画家无意识地将注意力转向了风景，这种倾向其实可以追溯到英国文学。正是英国文学促成了美国绘画艺术中独特的风景画流派的形成。威廉·柯珀、拜伦和华兹华斯将风景引入诗歌，推动了英国艺术向景观艺术的发展。当时，正值我国诗人威廉·卡伦·布莱恩特风格的转折点，他受到华兹华斯发自内心的崇拜自然的影响，成为美国描述诗的先驱。华盛顿·欧文将如画风景引入美国文学。詹姆斯·费尼莫尔·库珀像华盛顿·欧文一样，用生动的语言描述森林，创造了一个完整类别的主题，当时的美国艺术家曾为他的作品插图。

    威廉·柯珀

    19世纪早期为我国艺术发展指明方向且具有影响力的画家中，重点介绍五位肖像、人物和风景画家，他们可以被视为这一时期的艺术先驱。这五位画家分别是切斯特·哈丁、罗伯特·沃尔特·韦尔、托马斯·科尔、托马斯·道蒂和亚瑟·布朗·杜兰德。

    切斯特·哈丁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曾一心务农，二十一岁开始从事椅子制作行业。当时，那位年轻的巴黎艺术家[2]已经赢得了罗马大奖。随后，切斯特·哈丁尝试了很多其他工作，包括沿街叫卖、经营酒馆等。后来，他带着妻儿乘坐一艘平底船从阿勒格尼来到匹兹堡，试图寻找一处安身之地和一条新的谋生途径。切斯特·哈丁一开始在匹兹堡从事标识绘制的工作，直到二十六岁时，他才忽然有了成为一名职业艺术家的想法。一个四处流浪的肖像画家的到来使切斯特·哈丁有了当一名职业画家的想法。他让这名画家为他的妻子画了一幅画像，他紧盯这位画家，上了人生第一节美术课。切斯特·哈丁尝试创作的第一幅画很粗糙，但他从此迷上了作画。他将绘画作为一种职业，六个月内画了一百幅肖像画，每幅画以二十五美元的价格卖出。他后来在波士顿定居，积极投身创作。到达英国后，虽然他的优势不多，但他比英国肖像画家更受欢迎，并得到了英国一位贵族的资助。切斯特·哈丁虽然属于当时的晚期画家，比我们现在谈论的时期早一点儿，但就整体而言，他在美国艺术史上的重要作用却可以追溯到美国国家科学院的创建时期。他是同时代的美国肖像画家群中最杰出的一位画家。这一画家群中有弗朗西斯·亚力山大、塞缪尔·瓦尔多、约翰·卫斯理·贾维斯和C.C.英厄姆。切斯特·哈丁非常有个性。他身材魁梧强健、为人坦率、心地善良，待人热情诚挚，而且意志坚强。这些特点使他在当时成了砍伐森林、开垦荒原、为共和国卖力的群体中的一员，正是因为这些人的辛勤努力，我们国家经过短短一个世纪的努力就走在了其他国家的前面。

    《约书亚·布莱克夫人》，切斯特·哈丁绘

    《尼古拉斯·布朗》，切斯特·哈丁绘

    《孩子们》，塞缪尔·瓦尔多绘

    虽然切斯特·哈丁没有学习艺术的机会，但他却是当时波士顿肖像画的代表画家。在纽约，亨利·英曼与切斯特·哈丁的地位相当。作为纽约居民和约翰·卫斯理·贾维斯的学生，亨利·英曼拥有当时大多数画家没有的优势。他接受过早期艺术培训，多才多艺，非常擅长微型肖像画，风俗画和风景画也画得很好。当时，他创作的最令人钦佩的伟人油画肖像使他在未来声名远播。亨利·英曼很有勇气，而且品德高尚，在任何领域都能赢得荣誉。他的英年早逝对国家来说是一件不幸的事。

    《安杰莉卡·辛格尔顿·范布伦》，亨利·英曼绘

    亨利·英曼成名后，纽约很快成了很多具有独特风格的优秀肖像画家的活动中心。这些画家包括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乔治·A.贝克、托马斯·希克斯、托马斯·勒·克利尔、丹尼尔·亨廷顿和威廉·佩奇。他们和G.P.A.希利、约瑟夫·埃姆斯、威廉·M.亨特，以及波士顿的理查德·M.施泰格和费城的托马斯·萨利都是同一时代的人，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艺术风格和特点。事实上，托马斯·萨利年事已高，应该属于前期艺术家。

    这一时期，我们发现美国艺术最重要的肖像画家是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由于艺术才能的独特性，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一开始也只能慢慢领会一幅简单的肖像画，使得天才在尝试一些新事物时总会踌躇不前。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是我们国家诞生的少数几个天才艺术家之一，他可以名副其实地跻身天才之列。天才画家和有才华的画家之间存在显著区别。虽然在色彩纯度、鲜度和颜料的把握方面，吉尔伯特·斯图尔特胜过所有肖像画家，但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在把握人物特点方面更有能力。他有自身的优势，能读懂他所描绘的那个人的内心世界，并将其呈现在作品中。他的作品不仅如实体现了人物的外貌特征，还是人物精神生活和性格特点的缩影，甚至揭示了人物最隐秘的思想。在研究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的画像时，我们需要学会分析和辨别摄影与最高级的绘画之间不可调和的本质差异。太阳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但它再现在表面上的依然是假象，它不能使我们看到灵魂深处的东西，就像一个忠实但不情愿的证人一样只给出真相的一部分，而不是真相中最核心的部分。然而，伟大的天才艺术家的介入补全了太阳的证词，并向我们提出永生的建议。凡人和证明这些画作的太阳都逝去时，这些不朽的生命将幸存下来。

    《安东尼·范·科利》，查尔斯·罗林·埃利奥特绘

    《塞内卡酋长“红夹克”》，托马斯·希克斯绘

    《画室内部》，托马斯·勒·克利尔绘

    《罗西娜小姐》，丹尼尔·亨廷顿绘

    《威廉·莎士比亚》，威廉·佩奇绘

    《伊丽莎白·克拉夫林》，威廉·M.亨特绘

    乔治·A.贝克擅长表现微妙的色彩、可爱的童年以及美丽的美国女性。理查德·M.施泰格的微型肖像画也是美术艺术中最成功的作品之一。这一时期优秀的微型肖像画家还有萨拉·古德里奇小姐，她的个人经历比其他任何美国艺术家都更鲜为人知。

    这一时期的绘画艺术中，威廉·佩奇的作品非常耀眼。他不像我们大多数画家那样，仅满足于运用已经发现的绘画方法和绘画材料。他是一位实验主义者和理论家，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归为美国艺术史的早期阶段。威廉·佩奇画了一些非常成功的肖像画和历史画，同时也做了很多其他事，深受人们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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