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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昌黎文集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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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

    上宰相书

    李肇国史补云:“进士得第谓之前进士。”公贞元元年登第,后又试博学宏词于礼部,又黜于中书,此贞元十一年,所以上宰相书求仕,凡三上,不报。是年五月东归。〔补注〕黄震曰:答冯宿书言:“在京城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趍,仆之所傲。”与卫中行书:“所入比前百倍,吾饮食衣服亦有异乎?其所不忘于仕进者,亦将小行乎其志耳。”由是观之,公之三上宰相书,岂阶权势求富贵哉?宰相人材所进,磊落明白以告之,公之本心如青天白日;后世旁蹊曲径,而阴求阳辞,妄意廉退之名,真墦间乞祭之徒耳。李光地曰:此篇援古陈义,宽然有余。何焯曰:须具绝大心胸读之,此中真有海涵地负之势。沈钦韩曰:容斋随笔 云:咸通中,卢子期著初举子一卷云:“吏部给春关牒,便称前乡贡进士。”按国史补云:“近年及第未过关试,皆称新及第进士。”包世臣曰:虽少作,而精心撰结,气盛言宜,子政无以远过。

    正月二十七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伏光范门下,再拜献书相公阁下〔一〕:

    〔一〕“书”下,或有“于”字,时宰相赵憬、贾耽、卢迈也。〔补注〕沈钦韩曰六典:宣政殿前西廊曰月华门,门西中书省,西南北街。南直昭庆门,出光范门。按光范门在宣政殿西南,通中书省。

    诗之序曰:“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一〕其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说者曰:“菁菁”者,盛也;“莪”,微草也;“阿”,大陵也!言君子之长育人材,若大陵之长育微草,能使之菁菁然盛也。“既见君子,乐且有仪”云者,天下美之之辞也。其三章曰:“既见君子,锡我百朋。”说者曰,“百朋”,多之之辞也,言君子既长育人材,又当爵命之,赐之厚禄以宠贵之云尔〔二〕。其卒章曰:“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说者曰,“载”,载也〔三〕;“沉浮”者,物也;言君子之于人才,无所不取,若舟之于物,浮沉皆载之云尔〔四〕。“既见君子,我心则休”云者,言若此则天下之心美之也〔五〕。君子之于人也,既长育之,又当爵命宠贵之,而于其才无所遗焉〔六〕。孟子曰:“君子有三乐,王天下不与存焉。”其一曰:“乐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此皆圣人贤士之所极言至论。古今之所宜法者也;然则孰能长育天下之人材,将非吾君与吾相乎?孰能教育天下之英材,将非吾君与吾相乎〔七〕?幸今天下无事,小大之官各守其职〔八〕,钱谷甲兵之问不至于庙堂;论道经邦之暇,舍此宜无大者焉。

    〔一〕“矣”,或作“也”。

    〔二〕“赐之”:“赐”,或作“锡”;“之”,或作“以”。

    〔三〕“载”,载也,或作“载者,载也”;或作“载者,舟也”;或作“载,舟也”。

    〔四〕〔补注〕沈钦韩曰:按“载”之训,“则”也。郑于此云:“沉物亦载,浮物亦载。”此用郑义。

    〔五〕“心”上,或无“之”字。

    〔六〕邵氏闻见录云:退之于文,不全用诗书之言,如田弘正先庙碑曰:“鲁僖公能遵其祖伯禽之烈,周天子实命其史臣克作为之诗,使声于庙。”其用诗之法如此。上宰相书解释菁菁者莪二百余字,盖少作也云云。

    〔七〕然则下或无“孰能”至“相乎”十七字,欧本云:存此则与后相应,然亦无“孰”、“长”、“人”三字,则非是。

    〔八〕“职”,或作所。

    今有人生二十八年矣〔一〕,名不著于农工商贾之版。其业则读书著文歌颂尧 舜之道,鸡鸣而起,孜孜焉亦不为利;其所读皆圣人之书,杨 墨释老之学无所入于其心;其所著皆约六经之旨而成文,抑邪与正,辨时俗之所惑〔二〕。居穷守约〔三〕,亦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四〕,以求知于天下;亦不悖于教化,妖淫谀佞诪张之说〔五〕,无所出于其中:四举于礼部乃一得,三选于吏部卒无成;九品之位其可望,一亩之宫其可怀〔六〕。遑遑乎四海无所归;恤恤乎饥不得食〔七〕,寒不得衣;滨于死而益固,得其所者争笑之;忽将弃其旧而新是图,求老农老圃而为师。悼本志之变化,中夜涕泗交颐。虽不足当诗人孟子之谓〔八〕,抑长育之使成材,其亦可矣;教育之使成才,其亦可矣〔九〕!

    〔一〕退之以大历三年戊申生,至贞元十一年乙亥,二十八年也。

    〔二〕“与”,或作“兴”。

    〔三〕或无“守”字。

    〔四〕“怼”,音队。

    〔五〕“诪”,音辀。

    〔六〕“宫”,或作“宅”。方云“一亩之宫”,本儒行语,公苗蕃志“无宫以归”,今本亦误。今按:二字无大利害,公用儒行语亦或有之,然谓其专用“宫”字而不得更用“宅”字,则固矣。

    〔七〕“恤恤乎”,左昭十二年之文。“恤恤”,忧貌。

    〔八〕“子之”下,或有“所”字。

    〔九〕〔补注〕方苞曰:散体文用韵,周 秦间诸子时有之。惟退之笔力朴健,不觉其佻,后人不能学,亦不必学。

    抑又闻古之君子相其君也〔一〕,一夫不获其所,若己推而内之沟中;今有人生七年而学圣人之道以修其身,积二十年〔二〕,不得已一朝而毁之,是亦不获其所矣!伏念今有仁人在上位,若不往告之而遂行,是果于自弃而不以古之君子之道待吾相也,其可乎?宁往告焉,若不得志,则命也〔三〕,其亦行矣!

    〔一〕“之”字,或在“君子”下,或“子”下别有“之”字。

    〔二〕“十”下,或有“一”字。

    〔三〕“志”上,或有“其”字。今疑“志”字衍。

    洪范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一〕,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是皆与善之辞也。抑又闻古之人有自进者,而君子不逆之矣〔二〕,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之谓也;抑又闻上之设官制禄,必求其人而授之者,非苟慕其才而富贵其身也〔三〕,盖将用其能理不能,用其明理不明者耳;下之修己立诚必求其位而居之者,非苟没于利而荣于名也〔四〕,盖将推己之所余以济其不足者耳〔五〕。然则上之于求人,下之于求位,交相求而一其致焉耳〔六〕。苟以是而为心,则上之道不必难其下,下之道不必难其上:可举而举焉,不必让其自举也〔七〕;可进而进焉,不必廉于自进也〔八〕。

    〔一〕二“不”字,或并作“弗”。

    〔二〕“君”上,或无“而”字。〔补注〕吴汝纶曰:此“抑又闻”字,与他人文所用乃不同。

    〔三〕或无“贵”字。

    〔四〕“没”,或作“役”。国语:“重耳不没于利。”注:“没,贪也。”

    〔五〕〔补注〕何焯曰:将往告一面义理说得光明俊伟,惟公可以无惭此言。吴汝纶曰:韩公此义,持之终其身不变,屡见于文词,乃其闳识奇志所激发,非苟贪仕进者比。占小儒,务以廉退为名高,乌足与论此道哉!

    〔六〕“一其致”,或作“其致一”。

    〔七〕“让”下,或有“于”字。〔补注〕何焯曰:“让”,责让也。

    〔八〕“于”下,或有“其”字。

    抑又闻上之化下〔一〕,得其道,则劝赏不必遍加乎天下而天下从焉〔二〕,因人之所欲为而遂推之之谓也〔三〕。今天下不由吏部而仕进者几希矣〔四〕,主上感伤山林之士有逸遗者,屡诏内外之臣旁求于四海〔五〕。而其至者盖阙焉,岂其无人乎哉?亦见国家不以非常之道礼之而不来耳〔六〕。彼之处隐就闲者亦人耳,其耳目鼻口之所欲、其心之所乐、其体之所安、岂有异于人乎哉?今所以恶衣食,穷体肤,麋鹿之与处,猨狖之与居〔七〕,固自以其身不能与时从顺俯仰〔八〕,故甘心自绝而不悔焉〔九〕。而方闻国家之仕进者〔一〇〕,必举于州县,然后升于礼部吏部,试之以绣绘雕琢之文,考之以声势之逆顺、章句之短长,中其程式者,然后得从下士之列〔一一〕;虽有化俗之方、安边之画,不繇是而稍进,万不有一得焉〔一二〕:彼惟恐入山之不深,入林之不密〔一三〕,其影响昧昧,惟恐闻于人也。今若闻有以书进宰相而求仕者,而宰相不辱焉,而荐之天子,而爵命之,而布其书于四方〔一四〕,枯槁沉溺魁闳宽通之士,必且洋洋焉动其心,峨峨焉缨其冠,于于焉而来矣〔一五〕。此所谓劝赏不必遍加乎天下而天下从焉者也,因人之所欲为而遂推之之谓者也。

    〔一〕或无“之”字。

    〔二〕“则”,或作“其”。疑当并有“则”、“其”字。

    〔三〕“也”,或作“矣”。

    〔四〕〔补注〕张裕钊曰:自此至段末,一气驱遣,自不可及。

    〔五〕“求”下,或有“儒雅”字,“雅”亦或作“士”。

    〔六〕“家”下,或有“之”字。

    〔七〕“狖”,音柚。

    〔八〕“从”,方作“俗”。今按:与冯宿书云“委曲从顺,向风承意”,则诸本作“从顺”者,固韩公常用之语也。方本语意拙涩,非是。

    〔九〕〔补注〕吴汝纶曰:横恣奇肆。

    〔一〇〕“闻”下,或有“今”字。

    〔一一〕〔补注〕沈钦韩曰:六典“吏部考功员外郎试杂文两道,时务五条”;然开元以后,进士试移于礼部,吏部所试者,书判耳。

    〔一二〕“进”下,或有“者”字。

    〔一三〕“惟恐”,或作“之恐”或无此二字。

    〔一四〕“进”,或作“上”。“而宰”、“而爵”,或并无“而”字,而复出“天子”二字。或无“于”字。

    〔一五〕〔补注〕沈钦韩曰:文王世子注:“于”读为迂,迂犹广也,大也。

    伏惟览诗 书 孟子之所指,念育才锡福之所以;考古之君子相其君之道,而忘自进自举之罪;思设官制禄之故,以诱致山林逸遗之士:庶天下之行道者知所归焉〔一〕。

    〔一〕“归”上,或有“依”字。〔补注〕方苞曰:总收始于刘子政,惟退之尚能运掉如意,后人更仿效、便成习套。

    小子不敢自幸,其尝所著文,辄采其可者若干首,录在异卷,冀辱赐观焉〔一〕。干黩尊严,伏地待罪。愈再拜。

    〔一〕或无“敢”字。或无“冀”字。“冀辱”,或作“伏垂”。

    后十九日复上书

    张子韶曰:退之平生木强人,而为饥寒所迫,累数千言求官于宰相,亦可怪也。至第二书,乃复自比为盗贼管库,且云“大其声而疾呼矣”,略不知耻。何哉?岂作文者其文当如是,其心未必然邪?〔补注〕何焯曰:文势如奔湍激箭,所谓情隘辞戚也。与前书气貌迥异,故是神奇。

    二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向上书及所著文后,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恐惧不敢逃遁,不知所为〔一〕;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左右。

    〔一〕或无“逃”字。

    愈闻之: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呼而望之也;将有介于其侧者,虽其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一〕。彼介于其侧者,闻其声而见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往而全之也;虽有所憎怨,苟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狂奔尽气、濡手足、焦毛发救之而不辞也。若是者何哉?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愚不惟道之险夷〔二〕,行且不息,以蹈于穷饿之水火,其既危且亟矣,大其声而疾呼矣,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三〕,其将往而全之欤?抑将安而不救欤〔四〕?有来言于阁下者曰: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救也,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

    〔一〕“仁”,或作“人”,而“之”下有“救”字;或作“人”,而下无“之”字。今按:此若作“人之救”,则正与下句“全”字为对,而下文再叠其语,亦以二字相对,但觉其语差凡,故今且从方本。

    〔二〕“愚”上,或有“其”字;而“愚”下,有“也”字。“也”,又或作“甚”,或有“其”字,而无“也”、“甚”二字。

    〔三〕“矣”,或作“欤”。

    〔四〕“不”下,或有“之”字。

    或谓愈〔一〕:子言则然矣,宰相则知子矣,如时不可何?愈窃谓之不知言者。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二〕;若所谓时者,固在上位者之为耳,非天之所为也〔三〕。前五六年时,宰相荐闻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四〕,与今岂异时哉?且今节度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尚得自举判官,无间于已仕未仕者〔五〕,况在宰相,吾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

    〔一〕“愈”下,或有“曰”字。

    〔二〕“材”,或作“才”。“能不”,或作“不能”,而无“足”字。“相”上,或无“贤”字。

    〔三〕或无“之”字,又无“也”字,或并无“之耳非也”四字。“之”、“为”、“耳”三字,或作“为之耳”。皆非是。

    〔四〕〔补注〕沈钦韩曰:李泌荐阳城是也。

    〔五〕或无“使及”二字,非是。“间”,或作“闻”,或作“问”。〔补注〕沈钦韩曰:会要天宝十四载,诸州置防御使;通鉴云:当贼冲者置之。唐志:唐开军府,以捍要冲,因隙地置营田。姜师度传:神龙初,为河北支度营田使。按自玄宗以后,营田之职多并于当道节度及当州刺史,单居此职者鲜矣。

    古之进人者,或取于盗〔一〕,或举于管库〔二〕;今布衣虽贱,犹足以方于此。情隘辞戚,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怜焉〔三〕。愈再拜。

    〔一〕礼记 杂记曰: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

    〔二〕礼记 檀弓曰:赵文子所举于晋国管库之士,七十有余家。

    〔三〕“怜”下,或有“察”字。

    后廿九日复上书

    〔补注〕吴汝纶曰:此篇倔强益甚。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捉其发〔一〕。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二〕;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三〕;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四〕?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五〕。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岂特吐哺捉发为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六〕。

    〔一〕“其急”,或无“其”字。“捉”,或作“握”。事见史记。“辅相”下,或有“也”字。

    〔二〕“奸”下,或有“人”字,无“欺”字,非是。

    〔三〕“之在”,或无“之”字。

    〔四〕〔补注〕何焯曰:自此一路顿跌而下,如怒涛出峡。

    〔五〕“托周公”,疑此“周公”字当是“国”字;“意”下,或有“以”字。

    〔六〕〔补注〕何焯曰:至此气愈足,势愈重,无此一勒,文势便有剽而不留之患。

    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一〕,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去〔二〕?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风俗岂尽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岂尽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于百执事〔三〕,岂尽出其下哉?其所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捉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愈之待命四十余日矣〔四〕,书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阁下其亦察之〔五〕!

    〔一〕〔补注〕陈景云曰:霍光传:上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师古注:“属耳,近耳也。”赵憬、贾耽、卢迈俱于贞元九年五月入相,距公上书时,已涉三载;而云然者,盖较周公辅相七年,犹为近耳。

    〔二〕或无“佞欺”字。

    〔三〕“至比”,或作“如比”。

    〔四〕“余日”,或作“日余”。

    〔五〕或无此六字。

    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然所以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也〔一〕。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二〕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三〕。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四〕。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五〕,亦惟少垂察焉。渎冒威尊,惶恐无已〔六〕。愈再拜。

    〔一〕“之鲁”、“之齐”之下,或并有“于”字。“则去之宋”,或无“则”字。〔补注〕曾国藩曰:鲁同姓,礼义之邦,故次周后;齐大国,次之;宋、郑小国,次之;秦、楚戎蛮,又次之:非率尔泛指也。

    〔二〕“道”下,一有“也”字。

    〔三〕〔补注〕何焯曰:第二书“恐惧不敢逃遁”与前“昏愚不知逃遁”,皆指山林言之。

    〔四〕“数”,音朔。

    〔五〕“不得”上,或有“恐”字。

    〔六〕“威尊”,或作“尊威”。“无已”,或作“无文”,非是。

    答侯继书

    继与公同贞元八年进士第。公时以宏词三试于吏部,不售,故云“又为考官所辱”,此贞元十一年上宰相书之前也。〔补注〕茅坤曰:澹宕自奇。

    裴子自城来,得足下一书;明日,又于崔大处〔一〕,得足下陕州所留书:玩而复之,不能自休。寻知足下不得留,仆又为考官所辱〔二〕,欲致一书开足下〔三〕,并自舒其所怀,含意连辞,将发复已〔四〕,卒不能成就其说。及得足下二书,凡仆之所欲进于左右者,足下皆以自得之〔五〕,仆虽欲重累其辞,谅无居足下之意外者,故绝意不为〔六〕。行自念方当远去,潜深伏隩,与时世不相闻〔七〕,虽足下之思我,无所窥寻其声光:故不得不有书为别,非复有所感发也。

    〔一〕“崔大”,名群,字敦诗。

    〔二〕“官”,一作“功”。

    〔三〕“开”,或作“闻”。

    〔四〕〔补注〕曾国藩曰:“含意”,辞不能申其意也;“连辞”,欲陈此说,复牵彼义,裁度不能遽当也:凡文家经营为文之时,有此二难。

    〔五〕或无“以”字。今按:“以”、“已”通,晋 宋人书帖多用“以”字。

    〔六〕“虽欲”,或作“虽复”,或无“之意”二字。

    〔七〕“行”,或作“亦”。“当”,或作“将”。“隩”,或作“奥”。或无“世”字。今按:“行”,疑当作“复”。

    仆少好学问,自五经之外,百氏之书,未有闻而不求、得而不观者;然其所志惟在其意义所归。至于礼乐之名数,阴阳土地星辰方药之书〔一〕,未尝一得其门户;虽今之仕进者不要此道,然古之人未有不通此而能为大贤君子者〔二〕。仆虽庸愚,每读书,辄用自愧。今幸不为时所用,无朝夕役役之劳,将试学焉。力不足而后止,犹将愈于汲汲于时俗之所争〔三〕,既不得而怨天尤人者:此吾今之志也〔四〕。惧足下以吾退归,因谓我不复能自强不息〔五〕,故因书奉晓;冀足下知吾之退未始不为进,而众人之进未始不为退也〔六〕。

    〔一〕或无“方药”二字。

    〔二〕“子”下,或有“事”字。“者”下,或有“也”字。〔补注〕曾国藩曰:所陈数事,皆专家之学,卤莽者多弃置不讲。观公此书,然后知儒者须通晓各门,乃可语道,孔氏所谓“博学于文”,亦此义也。

    〔三〕“争”,一作“事”。

    〔四〕此句或无“今”字。〔补注〕曾国藩曰:凡人于右数事,皆未试而称力不足者,所谓画也。

    〔五〕或无“我”字。

    〔六〕或无两“之”字。

    既货马,即求船东下,二事皆不过后月十日;有相问者,为我谢焉〔一〕。

    〔一〕“月十日”,或只作“旬”字。或无“我”字。此下或有“愈再拜”字。

    答崔立之书

    立之字斯立,贞元四年进士。唐进士礼部既登第后,吏部试之,中其程度,然后命之官。公贞元八年第进士,至是三试吏部不售,斯立以书勉之,而公以书答之也。〔补注〕曾国藩曰:韩公命世之英,自位不在文中所称五子下,其试于吏部礼部,盖深用为耻。立之乃以献玉再进相勖,所谓“鹪鹩已翔乎寥廓,而罗犹倚夫薮泽”也。文前半述已隐忍就试之由,中段鸣其悲愤,后幅写其怀抱,视世绝卑,自负绝大,极用意之作。张裕钊曰:此文及与孟尚书 柳中丞诸书,皆是直抒胸臆,信笔写出,自然郁勃雄劲,真气动人。作家所以不磨灭者,实在于此。

    斯立足下:仆见险不能止,动不得时,颠顿狼狈,失其所操持,困不知变,以至辱于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悯笑〔一〕,天下之所背而驰者也〔二〕。足下犹复以为可教,贬损道德,乃至手笔以问之,扳援古昔〔三〕,辞义高远,且进且劝,足下之于故旧之道得矣〔四〕。虽仆亦固望于吾子,不敢望于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晓者。非故欲发余乎?不然,何子之不以丈夫期我也〔五〕!不能默默,聊复自明〔六〕。

    〔一〕〔补注〕曾国藩曰:此言人人悯笑,无分君子小人也。

    〔二〕或无“也”字。

    〔三〕“扳”,音“攀”。“援”,于元切。

    〔四〕“之于”上,或无“之”字。“得”下,或有“之”字。

    〔五〕或无“之”字。

    〔六〕“自明”,或作“明白”。

    仆始年十六七时,未知人事,读圣人之书,以为人之仕者皆为人耳,非有利乎己也。及年二十时,苦家贫,衣食不足,谋于所亲,然后知仕之不唯为人耳〔一〕。及来京师,见有举进士者,人多贵之,仆诚乐之,就求其术,或出礼部所试赋诗策等以相示〔二〕,仆以为可无学而能,因诣州县求举。有司者好恶出于其心〔三〕,四举而后有成,亦未即得仕。闻吏部有以博学宏辞选者,人尤谓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术,或出所试文章,亦礼部之类,私怪其故,然犹乐其名,因又诣州府求举,凡二试于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于中书,虽不得仕,人或谓之能焉。退自取所试读之,乃类于俳优者之辞〔四〕,颜忸怩而心不宁者数月〔五〕;既已为之,则欲有所成就〔六〕,书所谓耻过作非者也。因复求举,亦无幸焉,乃复自疑,以为所试与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观之,余亦无甚愧焉。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者乎?夫所谓宏辞者,岂今之所谓者乎?诚使古之豪杰之士若屈原 孟轲 司马迁 相如 扬雄之徒进于是选,必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耳〔七〕;设使与夫今之善进取者竞于蒙昧之中〔八〕,仆必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于今之世〔九〕,其道虽不显于天下,其自负何如哉!肯与夫斗筲者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为之忧乐哉〔一〇〕!故凡仆之汲汲于进者,其小得盖欲以具裘葛、养穷孤〔一一〕,其大得盖欲以同吾之所乐于人耳;其他可否自计已熟,诚不待人而后知。今足下乃复比之献玉者,以为必俟工人之剖〔一二〕,然后见知于天下,虽两刖足不为病〔一三〕,且无使勍者再克〔一四〕;诚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进者岂舍此而无门哉?足下谓我必待是而后进者,尤非相悉之辞也〔一五〕。仆之玉固未尝献,而足固未尝刖,足下无为为我戚戚也〔一六〕。

    〔一〕〔补注〕何焯曰:“为人”,致君泽民也。

    〔二〕“赋诗”,或作“诗赋”。

    〔三〕“司”下,或无“者”字。

    〔四〕“退”下,或有“因”字。“类于”,或作“类乎”。

    〔五〕“忸”,音衄;“怩”,女夷切。

    〔六〕“所成”,或无此二字,或无“所”字。

    〔七〕或无“相如”二字。〔补注〕曾国藩曰:怀惭之极,至于自甘终不进取而后已。

    〔八〕或无“进”、“者”二字。

    〔九〕“五”,或作“数”。“生”,或作“出”。

    〔一〇〕〔补注〕曾国藩曰:博学宏辞,美称也。惟公足以当之,而顾不能中选;甚羞与今世之中选者比伦,而又不能不隐忍与之同试;甚愿与屈、孟五子同志,而又不能效其不与斗筲者决得失;心所耻而行不能从,己所耻而人不能谅,层层感愤,迸露纸上。张裕钊曰:“自负”句已透下一段意,所谓文字脉络。又曰数层顿挫,跌出段末一句,笔力绝劲,与孟简书中段同。

    〔一一〕“具”,或作“完”。“穷孤”,或作“孤穷”。

    〔一二〕“工人”,或作“良工”。

    〔一三〕卞和献玉刖足事,见韩非子。“刖足”下,或有“而”字。

    〔一四〕或作“刖”,下同。“勍”,渠京切。

    〔一五〕“后进”,或作“后振”;“尤非”,或作“非尤”,非是。

    〔一六〕或无“足下”字;或无复出“为”字;或并无二“为”字:非是。

    方今天下风俗尚有未及于古者,边境尚有被甲执兵者〔一〕,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为忧。仆虽不贤,亦且潜究其得失〔二〕,致之乎吾相,荐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犹取一障而乘之〔三〕;若都不可得,犹将耕于宽闲之野,钓于寂寞之滨,求国家之遗事,考贤人哲士之终始〔四〕,作唐之一经,垂之于无穷,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二者将必有一可〔五〕。足下以为仆之玉凡几献,而足凡几刖也;又所谓勍者果谁哉?再克之刑信如何也〔六〕?士固信于知己,微足下无以发吾之狂言〔七〕。愈再拜。

    〔一〕“境”,或作“地”,或无“境”字。

    〔二〕或无“其”字。

    〔三〕见西汉:武帝时,匈奴求和亲,博士狄山语。

    〔四〕“终”上,或有“所”字。

    〔五〕〔补注〕曾国藩曰:极自负语,公盖奴视一世人。张裕钊曰:此段纯以雄直之气行之,而曲折及控勒处要自遒劲。

    〔六〕“刑”,或作“形”。

    〔七〕“信”,或作“伸”。“吾”下,或无“之”字。

    答李翊书

    “翊”,或作“翱”,非也。贞元十八年,陆 傪佐主司权德舆于礼部,公以李翊荐于傪,用是其年登第。此书其十七年所作欤?吕居仁云:退之此书最见其为文养气妙处。〔补注〕姚鼐曰:此文学庄子。张裕钊曰:学庄子而得其沉着精刻者,惟退之此书而已。又曰:此书自道所得,字字从精心撰出,故自绝伦。

    六月二十六日〔一〕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二〕!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三〕?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四〕?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一〕或无此六字。

    〔二〕“而恭”,或作“之恭”,非是。

    〔三〕“外”,或作“余”,非是。

    〔四〕“者”下,或有“也”字。“焉”,或作“乌”。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一〕;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二〕?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三〕,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四〕。

    〔一〕或无“者”字。

    〔二〕“取于人”,或无“于”字,下一语同。

    〔三〕“者”下,或有“邪”字,非是。

    〔四〕〔补注〕刘熙载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老泉以孟 韩为温醇,意盖隐合。曾国藩曰:以上徐徐引入而教之务实之学。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一〕。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二〕,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三〕,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四〕,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五〕,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六〕。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七〕。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後肆焉〔八〕。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 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九〕,终吾身而已矣〔一〇〕。

    〔一〕“余年”,或作“年余”。

    〔二〕“两”,或作“秦”。

    〔三〕“人”下,或有“也”字。

    〔四〕〔补注〕张裕钊曰:逐处刻意摹绘。又曰:所谓高足阔步,迈往不屑之概,于此等处可见。

    〔五〕〔补注〕曾国藩曰:以上始事之艰难。

    〔六〕“汩”,音聿。〔补注〕姚范曰:“汩”,唐韵读骨,近之。

    〔七〕二“则”字下,或并有“心”字。

    〔八〕“後”,或作“后”。〔补注〕张裕钊曰:笔阵奇恣,而巧构形似,精妙入微,与庄子 养生主篇绝相似。曾国藩曰:以上始事之充沛。

    〔九〕“绝”,或作“府”;“无绝其源”,亦作“无虚其府”。

    〔一〇〕〔补注〕方苞曰:退之知立言之道在行之乎仁义之途,所以能约六经之旨而成文。张裕钊曰:常语入公手便自精妙,有无穷之味。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一〕。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二〕。君子则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三〕,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四〕?

    〔一〕〔补注〕方苞曰:自“抑又有难者”至此,言“无望其速成”;以下言“无诱于势利”。曾国藩曰:以上终事在养气。

    〔二〕或无“邪”字,而有“则时用焉”四字;或并有“邪”字。

    〔三〕“施”,或作“垂”。

    〔四〕或作“乎”。〔补注〕张裕钊曰:篇末缀此一段,乃见文字神气有余。公文多如此。

    有志乎古者希矣〔一〕!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二〕。

    〔一〕“古”下,或有“人”字。

    〔二〕樊汝霖云:自三代以还,陵夷至于江左,斯文扫地。唐兴,贞观 开元之盛,终莫能起;至贞元末而公出,于是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唱。其观于人也,笑之则心以为喜者,大声不入于里耳,而不笑不足以为道:此公所以喜。若人人皆见而悦之而誉之,斯亦浅矣:此所以为忧。李汉所谓“时人始而惊,中而笑且排,先生益坚,终而翕然随以定”者,其此之谓欤!王荆公乃云,“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好诋之过也。汩汩然来矣,浩乎其沛然者:皇甫持正谕业所云“韩吏部之文如长江秋注,千里一道”;老苏上欧阳书亦云“韩子之文如长江 大河,浑浩流转”者是也。

    重答翊书

    “答”下或有“李”字。〔补注〕曾国藩曰:韩公文如主人坐堂上而与堂下奴子言是非,然不善学之,恐长客气。

    愈白:李生:生之自道其志可也,其所疑于我者非也。人之来者,虽其心异于生;其于我也,皆有意焉。君子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一〕,宁有不可告而告之,孰有可进而不进也?言辞之不酬,礼貌之不答,虽孔子不得行于互乡,宜乎余之不为也〔二〕。苟来者,吾斯进之而已矣,乌待其礼逾而情过乎?

    〔一〕“入”,杭本作“人”,非是。

    〔二〕方从三本无“于”字,非是。“余”,或作“愈”。

    虽然,生之志求知于我邪,求益于我邪?其思广圣人之道邪,其欲善其身而使人不可及邪〔一〕?其何汲汲于知而求待之殊也!贤不肖固有分矣,生其急乎其所自立,而无患乎人不己知;未尝闻有响大而声微者也,况愈之于生恳恳邪?

    〔一〕“其思”上,或有“求”字。“及邪”,或作“及也”。

    属有腹疾无聊,不果自书〔一〕。愈白。

    〔一〕“属”下,或无“有”字。“不”下,或无“果”字。

    代张籍与李浙东书

    或作“浙东观察李中丞”,或注“巽”字。元和五年八月,以巽兼御史中丞,充浙东观察使。张籍时为太常寺太祝,病眼京师,公于是为之代书。〔补注〕沈钦韩曰:按巽传,宪宗时为吏部尚书,位望已高,不得复为浙东观察也。又巽于元和四年卒,注云“五年充使”,误。考李翱 贞元十四年登第,授校书郎,三迁,元和初,转国子博士。书中有翱为从事,则其人乃李逊也。逊,元和初出为衢州刺史,以政绩迁浙东观察。

    月日,前某官某谨东向再拜寓书浙东观察使中丞李公阁下〔一〕:

    〔一〕“寓”,或作“献”。或无“使”字。

    籍闻议论者皆云:方今居古方伯连帅之职,坐一方得专制于其境内者〔一〕,惟阁下心事荦荦〔二〕,与俗辈不同。籍固以藏之胸中矣!

    〔一〕“云”上,或无“皆”字。“云”下,或无“方”字,又无“得”字。

    〔二〕“荦”,吕角切。

    近者阁下从事李协律 翱到京师,籍于李君友也〔一〕,不见六七年,闻其至,驰往省之,问无恙外,不暇出一言,且先贺其得贤主人。李君曰:“子岂尽知之乎?吾将尽言之。”〔二〕数日籍益闻所不闻〔三〕。籍私独喜;常以为自今已后〔四〕,不复有如古人者,于今忽有之。退自悲不幸两目不见物,无用于天下〔五〕,胸中虽有知识,家无钱财,寸步不能自致;今去李中丞五千里,何由致其身于其人之侧,开口一吐出胸中之奇乎?因饮泣不能语〔六〕。

    〔一〕“友”上,或有“朋”字。

    〔二〕“言”下,或无“之”字。

    〔三〕“不闻”,或作“未尝”。

    〔四〕“已”,或作“以”。

    〔五〕“退”下,或有“而”字。

    〔六〕或无“能”字。

    既数日,复自奋曰:无所能人乃宜以盲废;有所能人虽盲,当废于俗辈,不当废于行古人之道者〔一〕。浙水东七州,户不下数十万〔二〕,不盲者何限;李中丞取人固当问其贤不贤,不当计盲与不盲也〔三〕。当今盲于心者皆是,若籍自谓独盲于目尔,其心则能别是非〔四〕。若赐之坐而问之,其口固能言也。幸未死,实欲一吐出心中平生所知见〔五〕:阁下能信而致之于门邪〔六〕?籍又善于古诗〔七〕,使其心不以忧衣食乱,阁下无事时一致之座侧,使跪进其所有,阁下凭几而听之,未必不如听吹竹弹丝敲金击石也〔八〕。夫盲者业专,于艺必□,故乐工皆盲〔九〕;籍傥可与此辈比并乎〔一〇〕!

    〔一〕“所能”,或并无“所”字。

    〔二〕“十”,或作“百”。

    〔三〕“计”下,或有“其”字。

    〔四〕“别”上,或有“计”字。“是非”,或作“非是”。

    〔五〕或无“心中”字。或无“见”字。

    〔六〕“致”,或作“置”。

    〔七〕“于”,或作“为”。

    〔八〕方云:校本一云“敲”当作“敌”。唐人多使“敌”字,如卢仝诗“敌金玉”;“击”,或作“拊”,或无之。今按:方说“敌”字甚怪,所引卢仝诗,当亦是误本耳。

    〔九〕诸本“专”字在“必”字下,今从文苑。但文苑“必”作“也”而下缺一字,疑是“精”字。更详之。

    〔一〇〕或无“籍”字。或无“比乎”二字。

    使籍诚不以蓄妻子忧饥寒乱心,有钱财以济医药,其盲未甚,庶几其复见天地日月〔一〕,因得不废,则自今至死之年,皆阁下之赐〔二〕。阁下济之以已绝之年,赐之以既盲之视,其恩轻重大小,籍宜如何报也!阁下裁之度之〔三〕。籍惭再拜。

    〔一〕“几”下,或无“其”字。

    〔二〕“赐”下,或有“也”字。

    〔三〕“裁”下,或无“之”字。

    答李秀才书

    “李”下,或有“师锡”字,或注“图南”字。李观卒于贞元十年,此书云故友元宾,则当在十年后作。〔补注〕姚范曰:风神得之左氏传。刘大櫆曰:情韵简淡而荡逸。曾国藩曰:义深而文淡永。

    愈白:故友李观 元宾十年之前示愈别吴中故人诗六章,其首章则吾子也,盛有所称引。元宾行峻洁清,其中狭隘不能苞容〔一〕,于寻常人不肯苟有论说;因究其所以,于是知吾子非庸众人〔二〕。时吾子在吴中,其后愈出在外,无因缘相见。元宾既殁,其文益可贵重;思元宾而不见,见元宾之所与者则如元宾焉〔三〕。

    〔一〕“苞”,或作“包”。

    〔二〕或有复出“庸”字,或作“庸庸之众”。

    〔三〕杭本无“既殁”以下八字,非是。“与”,方作“以”。今按:方以“以”、“与”可通用,故从杭本作“以”,然孰若从诸本之为正邪。〔补注〕吕居仁曰:“元宾既殁”数语,盖出孟子“百里奚自鬵”章,最见抑扬反复处。曾子固答李绍书亦如此,皆宜详读。

    今者辱惠书及文章,观其姓名,元宾之声容怳若相接;读其文辞〔一〕,见元宾之知人,交道之不污。甚矣,子之心有似于吾元宾也〔二〕!

    〔一〕“文辞”,阁、杭本作“命辞”。云:元宾所命意于辞也。今按:此“文辞”指李生所作耳,非谓元宾之辞也;正使实谓元宾之辞,作“命辞”亦无理。

    〔二〕“矣”,或作“乎”。“于”,或作“乎”。

    子之言以愈所为不违孔子,不以琢雕为工,将相从于此;愈敢自爱其道而以辞让为事乎?然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尔。读吾子之辞而得其所用心,将复有深于是者与吾子乐之,况其外之文乎〔一〕?愈顿首。

    〔一〕“与”,或作“欤”,属上句,非是。

    答陈生书

    “生”下,或有“商”字,或注“师锡”字。陈生以书求速化之术于公,公以待己以信、事亲以诚,而告之以言寡尤、行寡悔之说,无异君子之言。自众人视之,虽若迂阔,而其理实如此。

    愈白:陈生足下:今之负名誉享显荣者,在上位几人。足下求速化之术,不于其人,乃以访愈,是所谓借听于聋,求道于盲,虽其请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见其得者也〔一〕。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辞,观足下之书及十四篇之诗,亦云有志于是矣;而其所问则名,所慕则科,故愈疑于其对焉。虽然,厚意不可虚辱,聊为足下诵其所闻。

    〔一〕或无“有”字。今按:“有”字或当在此句“其”字下。

    盖君子病乎在己而顺乎在天,待己以信而事亲以诚。所谓病乎在己者,仁义存乎内;彼圣贤者能推而广之,而我蠢焉为众人〔一〕。所谓顺乎在天者,贵贱穷通之来,平吾心而随顺之,不以累于其初。所谓待己以信者,己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己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己而已矣〔二〕。所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夸于外,先乎其质后乎其文者也〔三〕。尽其心不夸于外者,不以己之得于外者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其文者,饮食旨甘以其外物供养之道也〔四〕。诚者,不欺之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其不类于欺欤?果若是,子之汲汲于科名,以不得进为亲之羞者,惑也!

    〔一〕“蠢焉”,或作“蠢然”。

    〔二〕方从阁、杭本无“果不”至“信也”十字。文录并上“己”字亦无。今按:此阁、杭本之谬,全无文理;而方信之,误矣。〔补注〕曾国藩曰:陈生必求俯仰趍时之术,故告之以此,所谓对症下药也;不然专信己则足以长傲。介甫云:“己然而然,君子也”,语弊亦似此。

    〔三〕“后”上,或有“而”字。

    〔四〕“行”上,或有“文”字。“旨甘”,或作“甘旨”。“道”下,或有“者”字,非是。

    速化之术如是而已。古之学者惟义之问,诚将学于太学,愈犹守是说而俟见焉〔一〕。愈曰。

    〔一〕“犹”,或作“独”。“见”下,或有“知”字。“见”,胡甸切。公时为博士也。

    与李翱书

    “与”或作“答”。〔补注〕何焯曰:顿挫往复,兼有李之文态。姚范曰:宋 陈善扪虱新语 云:“覆却顿挫,文理灿然。”刘熙载曰:纡余澹折,便与习之同一意态。欧文若导源于此。

    使至,辱足下书〔一〕,欢愧来并,不容于心。嗟乎,子之言意皆是也!仆虽巧说,何能逃其责邪?然皆子之爱我多,重我厚,不酌时人待我之情,而以子之待我之意使我望于时人也。

    〔一〕或无“足下”字。

    仆之家本穷空,重遇攻劫〔一〕,衣服无所得,养生之具无所有,家累仅三十口,携此将安所归托乎?舍之入京不可也,挈之而行不可也,足下将安以为我谋哉〔二〕?此一事耳,足下谓我入京城有所益乎〔三〕?仆之有子〔四〕,犹有不知者,时人能知我哉?持仆所守,驱而使奔走伺候公卿间,开口论议,其安能有以合乎〔五〕?仆在京城八九年〔六〕,无所取资,日求于人以度时月,当时行之不觉也,今而思之,如痛定之人思当痛之时,不知何能自处也〔七〕。今年加长矣〔八〕,复驱之使就其故地,是亦难矣!

    〔一〕贞元十五年,宣武军乱。

    〔二〕此句或无“将安”二字。

    〔三〕“谓”上,或有“诚”字。“城”,或作“诚”。

    〔四〕“之”下,或有“所”字。

    〔五〕“驱”,或作“执”。今按:作“驱”即属下句,作“执”即属上句。详下文,亦有“复驱之使就其故地”之文,而“持”、“守”、“执”三字语太繁复,故当以“驱”为正。

    〔六〕谓应进士时。

    〔七〕〔补注〕曾国藩曰:能达难白之情。

    〔八〕“长”下,或有“已”字,非是。

    所贵乎京师者,不以明天子在上,贤公卿在下,布衣韦带之士谈道义者多乎〔一〕?以仆遑遑于其中,能上闻而下达乎?其知我者固少〔二〕,知而相爱不相忌者又加少;内无所资,外无所从,终安所为乎?嗟乎!子之责我诚是也,爱我诚多也,今天下之人有如子者乎〔三〕?自尧 舜已来,士有不遇者乎,无也?子独安能使我洁清不洿而处其所可乐哉〔四〕?非不愿为子之所云者〔五〕,力不足,势不便故也。仆于此岂以为大相知乎〔六〕?累累随行,役役逐队,饥而食,饱而嬉者也〔七〕。其所以止而不去者,以其心诚有爱于仆也。然所爱于我者少,不知我者犹多,吾岂乐于此乎哉?将亦有所病而求息于此也〔八〕。

    〔一〕“不以”上,或有“得”字。

    〔二〕或无“我”字。

    〔三〕或无“今”字。

    〔四〕或无“安”字。

    〔五〕“为”,或作“如”。

    〔六〕此谓张建封幕府,谓在南阳公幕中也。

    〔七〕“饱而嬉”,或作“渴而饮”。杭本“嬉”作“悲”,云:“悲者,悲其不得所从故也。”皆非是。

    〔八〕“所爱”,或作“其爱”。“少”上,或有“尤”字,非是。“知”下,或有“于”字。“犹”,或作“尤”,非是。“吾下”,或无“岂”字。

    嗟乎!子诚爱我矣,子之所责于我者诚是矣;然恐子有时不暇责我而悲我,不暇悲我而自责且自悲也: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难耳。孔子称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一〕,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彼人者,有圣者为之依归〔二〕,而又有箪食瓢饮足以不死〔三〕,其不忧而乐也岂不易哉!若仆无所依归,无箪食,无瓢饮,无所取资,则饿而死,其不亦难乎?子之闻我言亦悲矣。嗟乎,子亦慎其所之哉!

    〔一〕“孔子”上,或有“昔者”字。“瓢饮”下,一有“在陋巷”字。

    〔二〕“圣”上,或无“有”字。“依”上,或无“之”字。

    〔三〕“食”,去声。

    离违久,乍还侍左右,当日欢喜,故专使驰此候足下意,并以自解〔一〕。愈再拜。

    〔一〕“此候”,杭本作“候此”。今按:此与与孟东野书“春已时尽”相似,说已见于彼矣。

    上张仆射书

    建封字本立,兖州人。贞元四年为徐州刺史,徐、泗、濠节度使。十二年加检校右仆射,公以十五年二月脱汴州之乱,依建封于徐。秋,建封辟为节度推官,至是供职,书意以晨入夜归为不可。其不谄屈于富贵之人可知矣。

    九月一日愈再拜:受牒之明日,在使院中,有小吏持院中故事节目十余事来示愈。其中不可者,有自九月至明年二月之终,皆晨入夜归,非有疾病事故辄不许出。当时以初受命不敢言,古人有言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一〕。抑而行之,必发狂疾,上无以承事于公,忘其将所以报德者〔二〕;下无以自立,丧失其所以为心〔三〕:夫如是,则安得而不言?

    〔一〕“愈”下,或无“之”字。

    〔二〕“忘”,或作“望”,非是。

    〔三〕“丧”,或作“哀”,或校作“衷”,皆非是。

    凡执事之择于愈者,非为其能晨入夜归也,必将有以取之。苟有以取之,虽不晨入而夜归,其所取者犹在也〔一〕。下之事上,不一其事;上之使下,不一其事。量力而任之,度才而处之,其所不能,不强使为是,故为下者不获罪于上,为上者不得怨于下矣〔二〕。孟子有云:今之诸侯无大相过者,以其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三〕,今之时,与孟子之时又加远矣,皆好其闻命而奔走者,不好其直己而行道者。闻命而奔走者,好利者也;直己而行道者,好义者也:未有好利而爱其君者,未有好义而忘其君者〔四〕。今之王公大人惟执事可以闻此言,惟愈于执事也可以此言进〔五〕。

    〔一〕或无“将”字与“而”字。“所取”下,亦无“者”字。

    〔二〕“矣”,或作“也”。

    〔三〕诸本皆如此。阁本二“教”字并作“命”,方从杭、蜀、苑,“教”作“受命”,“所受教”作“所以受命”,云:考孟子上语当作“受命”。今按:依 孟子 则上语不当有“受”字,下语不当有“以”字,而二“命”字本皆作“教”,童而习者,皆能知之。不知方氏何据,而云考孟子上语当作“受命”也。

    〔四〕文苑,“而爱”作“而能爱”;“而忘”作“而不爱”:二语并无“者”字。

    〔五〕“此言进”,或作“言此言”,或作“言此事”。〔补注〕方苞曰:前半乃“宽假之使不失其性”,后半则“加待之使足以为名”,而暗用四语为枢纽,管子、韩子多用此法。

    愈蒙幸于执事,其所从旧矣。若宽假之使不失其性,加待之使足以为名,寅而入,尽辰而退;申而入,终酉而退〔一〕:率以为常,亦不废事。天下之人闻执事之于愈如是也〔二〕,必皆曰:执事之好士也如此〔三〕,执事之待士以礼如此,执事之使人不枉其性而能有容如此,执事之欲成人之名如此,执事之厚于故旧如此;又将曰:韩愈之识其所依归也如此〔四〕,韩愈之不谄屈于富贵之人如此,韩愈之贤能使其主待之以礼如此〔五〕,则死于执事之门无悔也〔六〕。若使随行而入,逐队而趋,言不敢尽其诚,道有所屈于己〔七〕;天下之人闻执事之于愈如此,皆曰:执事之用韩愈,哀其穷、收之而已耳;韩愈之事执事,不以道,利之而已耳。苟如是,虽日受千金之赐,一岁九迁其官,感恩则有之矣,将以称于天下曰:知己知己!则未也〔八〕。

    〔一〕“终”,或作“中”。

    〔二〕“闻”下,或无“执事之”三字。

    〔三〕“好”,或作“待”。杭、蜀、文苑只此句有“也”字,余并无,今从之。

    〔四〕阁本惟此句有“也”字,余并无,今从之。

    〔五〕“能”上,或无“贤”字。

    〔六〕“则”上,或有“苟如此”三字。

    〔七〕或无“所”字。

    〔八〕或无复出“知己”二字。〔补注〕沈钦韩曰:“知己知己”并读,犹桓温称王敦曰“可儿可儿”。

    伏惟哀其所不足〔一〕,矜其愚,不录其罪;察其辞,而垂仁采纳焉。愈恐惧再拜。

    〔一〕“哀”下,方有“察”字。按:下方合有“察”字,此不当有。

    答胡生书

    或作“胡直均”,“均”或作“钧”。李肇国史补云:“文公引致后辈,为求科第,多有投书请益者,人谓‘韩门弟子’云。”直均之求谒于公,望其称荐于公卿为科第计,公答之以不知者,乃用是为谤。信当时韩门弟子之众也。直均其后竟登贞元十九年第,亦公称道所致耶?

    愈顿首,胡生秀才足下:雨不止,薪刍价益高,生远客,怀道守义,非其人不交,得无病乎?斯须不展,思想无已〔一〕。愈不善自谋,口多而食寡,然犹月有所入,以愈之不足,知生之穷也。至于是而不悔,非信道笃者其谁能之!所示千百言,略不及此,而以不屡相见为忧,谢相知为急,谋道不谋食,乐以忘忧者,生之谓矣。顾无以当之,如何〔二〕?

    〔一〕“斯须”,或作“顷渴”,或作“倾渴”,皆非是。

    〔二〕“当”,或作“答”。

    夫别是非,分贤与不肖,公卿贵位者之任也;愈不敢有意于是。如生之徒于我厚者,知其贤,时或道之,于生未有益也〔一〕;不知者,乃用是为谤。不敢自爱〔二〕,惧生之无益而有伤也,如之何?若曰:彼有所合,吾不利其求,则庶可矣〔三〕;生又离乡邑,去亲爱,甘辛苦而不厌者,本非为是也〔四〕,如之何?愈之于生既不变矣,戒生无以示愈者语于人〔五〕,用息不知者之谤,生慎从之!

    〔一〕“未有”下,或有“所”字。

    〔二〕〔补注〕曾国藩曰:言不惜称道揄扬之。爱者,惜也。

    〔三〕或无“其”字。今按:答陈商书云:“文虽工,不利于求。”则此“其”字亦当作“于”。〔补注〕曾国藩曰:彼辈自有可合之人,吾不因其可以干泽而思与之苟合。若能如此,则可以行而不恤众谤,而生又不能。

    〔四〕〔补注〕曾国藩曰:生离乡远出,本欲求仕,非徒求韩公之知也。“是”者,指上文相知称道云也。

    〔五〕“语”,或作“谓”。

    讲礼 释友二篇,比旧尤佳〔一〕,志深而喻切,因事以陈辞,古之作者正如是尔。愈顿首。

    〔一〕或作“嘉”,又作“加”。

    与于襄阳书

    “与”,或作“上”,字允元,贞元十四年九月以工部尚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音迪。

    七月三日〔一〕,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谨奉书尚书阁下:

    〔一〕书称“守国子四门博士”,当在贞元十八年秋也。

    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一〕;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须也,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岂上之人无可援,下之人无可推欤?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故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不可谓上无其人;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人: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人〔二〕。

    〔一〕“士之”上,或有“夫”字。“达”,或作“进”。

    〔二〕“矣”下,或有“而”字。

    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一〕,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二〕,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所用,岂愈所谓其人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左右,获礼于门下者,岂求之而未得邪〔三〕?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四〕,虽遇其人,未暇礼邪?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愈虽不材,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古人有言:“请自隗始。”〔五〕

    〔一〕“抱”,阁、杭、蜀本作“苞”。文选“包”,多作“苞”,陈寔碑所谓“苞灵曜之纯”是也。蜀“世”下仍有“出”字,文苑有“出人”字。今按:韩公未必因用选语,且从诸本作“抱”。

    〔二〕“立”下,或无“而”字。

    〔三〕或无“而”字。

    〔四〕“将”,或作“其”。

    〔五〕郭隗答燕昭王语,事见史记、战国策。“言”下,或有“曰”字,非是。“隗”,五贿切。

    愈今者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一〕。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二〕,虽遇其人,未暇礼焉〔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四〕,磊落奇伟之人又不能听焉〔五〕,则信乎命之穷也!

    〔一〕“享”,或作“宴”。

    〔二〕“功”下,或无“而”字。

    〔三〕“焉”,或作“哉”,非是。

    〔四〕“以”,一作“与”,“以”、“与”义通。“龊”,测角切。〔补注〕沈钦韩曰:集韵:“龊,迫也。或作。”

    〔五〕“磊”,鲁猥切。

    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观,亦足知其志之所存。愈恐惧再拜。

    与崔群书

    群字敦诗,清河人,贞元八年中进士第,时为宣州判官,而公为国子四门博士。〔补注〕刘大櫆曰:公与崔最相知,故有此家常本色之言。中间感贤士之不遇,尤为郁勃淋漓。

    自足下离东都〔一〕,凡两度枉问,寻承已达宣州,主人仁贤,同列皆君子〔二〕,虽抱羁旅之念,亦且可以度日,无入而不自得。乐天知命者,固前修之所以御外物者也;况足下度越此等百千辈〔三〕,岂以出处近远累其灵台邪〔四〕?宣州虽称清凉高爽,然皆大江之南,风土不并以北〔五〕,将息之道,当先理其心,心闲无事,然后外患不入〔六〕,风气所宜,可以审备,小小者亦当自不至矣。足下之贤,虽在穷约犹能不改其乐,况地至近、官荣禄厚、亲爱尽在左右者邪?所以如此云云者,以为足下贤者,宜在上位,托于幕府则不为得其所,是以及之:乃相亲重之道耳,非所以待足下者也〔七〕。

    〔一〕公时在徐州幕。

    〔二〕贞元十二年八月以崔衍为宣歙观察使,群与李博俱在幕府,公送杨仪之序亦云:当今藩翰之宾客,惟宣州多贤。与之游者二人焉:陇西 李博、清河 崔群。

    〔三〕或无“百千辈”三字。今按诸本及详文势皆当有此三字,但不知指何人而言耳。

    〔四〕“灵台”字见庄子。〔补注〕沈钦韩曰:司马彪云:心为神灵之台。

    〔五〕〔补注〕曾国藩曰:不与江北比并也。

    〔六〕或无“无事”二字;“患”或作“达”;或无“不入”二字:皆非是。

    〔七〕“也”上,或无“者”字。〔补注〕方苞曰:以上叙与崔情谊。

    仆自少至今,从事于往还朋友间一十七年矣!日月不为不久,所与交往相识者千百人,非不多〔一〕;其相与如骨肉兄弟者亦且不少。或以事同;或以艺取;或慕其一善;或以其久故;或初不甚知而与之已密,其后无大恶因不复决舍;或其人虽不皆入于善,而于己已厚,虽欲悔之不可〔二〕:凡诸浅者固不足道,深者止如此〔三〕。至于心所仰服,考之言行而无瑕尤〔四〕,窥之阃奥而不见畛域,明白淳粹,辉光日新者,惟吾崔君一人。仆愚陋无所知晓,然圣人之书无所不读,其精粗巨细,出入明晦,虽不尽识,抑不可谓不涉其流者也。以此而推之,以此而度之,诚知足下出群拔萃,无谓仆何从而得之也。与足下情义宁须言而后自明邪〔五〕?所以言者:惧足下以为吾所与深者多,不置白黑于胸中耳〔六〕。既谓能粗知足下,而复惧足下之不我知,亦过也〔七〕。

    〔一〕或无“所与”二字。

    〔二〕“悔之”下,或有“亦”字。“不可”,或作“可乎”。

    〔三〕“诸”,或作“此”,或无“诸”字。

    〔四〕“服”,或作“伏”;“言”,或作“百”;又无“尤”字:皆非是。

    〔五〕“自明”,或作“明白”,非是。

    〔六〕“为”上,或无“以”字。

    〔七〕〔补注〕方苞曰:以上承前相亲重,而自明所以知之。

    比亦有人说足下诚尽善尽美,抑犹有可疑者。仆谓之曰:“何疑?”疑者曰:“君子当有所好恶,好恶不可不明〔一〕。如清河者,人无贤愚无不说其善,伏其为人;以是而疑之耳。”〔二〕仆应之曰:“凤皇芝草,贤愚皆以为美瑞;青天白日,奴隶亦知其清明。譬之食物〔三〕:至于遐方异味,则有嗜者有不嗜者;至于稻也、粱也、脍也、也〔四〕,岂闻有不嗜者哉?”疑者乃解。解不解,于吾崔君无所损益也〔五〕。

    〔一〕上“好恶”字,或作“法”,非是,然本字亦未安。

    〔二〕“伏”,或作“服”。或无“耳”字。

    〔三〕“食”上,或有“于”字。

    〔四〕“”,音蔗。

    〔五〕“于吾”,或作“吾于”,非是。或无“所”字。〔补注〕方苞曰:以上众人有疑;而己独知之深。

    自古贤者少,不肖者多。自省事已来,又见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贤者虽得卑位则旋而死〔一〕,不贤者或至眉寿: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二〕,无乃所好恶与人异心哉?又不知无乃都不省记,任其死生寿夭邪?未可知也〔三〕,人固有薄卿相之官、千乘之位,而甘陋巷菜羹者。同是人也,犹有好恶如此之异者,况天之与人当必异其所好恶无疑也〔四〕。合于天而乖于人,何害?况又时有兼得者邪!崔君,崔君,无怠,无怠〔五〕!

    〔一〕“旋”,或作“旅”,非是。

    〔二〕或无“意”字,非是。

    〔三〕〔补注〕曾国藩曰:悲感交集,荆公与段缝书为子固代鸣不平,文气脱胎于此。

    〔四〕〔补注〕曾国藩曰:愤极出奇想。

    〔五〕或作“崔君无怠,崔君无怠”。〔补注〕方苞曰:以上因篇首贤者宜在上位生慨,而正言以勉之。

    仆无以自全活者,从一官于此,转困穷甚,思自放于伊 颍之上,当亦终得之〔一〕。近者尤衰惫〔二〕:左车第二牙无故动摇脱去〔三〕,目视昏花,寻常间便不分人颜色,两鬓半白,头发五分亦白其一,须亦有一茎两茎白者〔四〕;仆家不幸,诸父诸兄皆康强早世,如仆者又可以图于久长哉〔五〕?以此忽忽思与足下相见一道其怀。小儿女满前,能不顾念〔六〕!足下何由得归北来?仆不乐江南,官满便终老嵩下,足下可相就,仆不可去矣。珍重自爱,慎饮食,少思虑!惟此之望。愈再拜。

    〔一〕“伊”、“颍”,二水名。“颍之”,或作“颍水”。

    〔二〕“惫”,蒲拜切。

    〔三〕左氏僖公五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注云:“车谓车牙。”“车”,尺奢切。

    〔四〕“亦白”,或作“已白”。“其一”,或无“一”字。“须”,或作“鬓”。

    〔五〕〔补注〕曾国藩曰:后路绝深痛。

    〔六〕或无“小”字。或无“女”字。“满”下,或有“眼”字。“能不”,或作“不能”,非是。

    与陈给事书

    京字庆复,大历元年中进士第。贞元十九年将禘,京奏禘祭必尊太祖,正昭穆,帝嘉之,自考功员外迁给事中。公于十九年冬贬阳山,此书当在京迁给事后作。〔补注〕沈钦韩曰:京,新唐书入儒学传。按:册府元龟:元和九年,帝谓宰臣言德宗兆乱之由,李吉甫对曰:“时讨李希烈,物力已耗。赵赞司国计,纤琐削急,曾无远虑,以为国用不足,宜赋取于下。与谏官陈京等更陈计策:赞请税京师居人室宅,据其间架差等计入;京又请籍列肆商贾资产,以分数借之。宰相同为欺罔,遂行其计。诏出,中外沸腾,人怀怨悱,以致朱泚之乱。”帝嗟叹数四。称陈京、赵赞为贼臣。又曰:柳集有秘书监陈公行状,又先友记云:“为给事中,上方以为相,会惑疾自刃,废锢卒。”按通鉴:贞元元年,上用卢杞为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执之不下,陈京等亦曰:“杞之执政,百官常如兵在其颈;今复用之,则奸党皆唾掌而起。”上大怒,谏者引却,京顾曰:“赵需等勿退,此国大事,当以死争之。”上怒稍解。

    愈再拜: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贫贱也〔一〕,衣食于奔走,不得朝夕继见,其后阁下位益尊,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二〕。夫位益尊,则贱者日隔〔三〕;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则爱博而情不专。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夫道不加修,则贤者不与;文日益有名,则同进者忌。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不专之望,以不与者之心而听忌者之说:由是阁下之庭无愈之迹矣〔四〕!

    〔一〕〔补注〕曾国藩曰:造句奇。

    〔二〕“候”下,或无“于”字。

    〔三〕或无“益”字。或无“日”字。

    〔四〕“专”上,杭本有“辱”字;“忌者”,或作“忌始生”;“之迹”上,或有“也”字:皆非是。

    去年春,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温乎其容若加其新也〔一〕,属乎其言若闵其穷也〔二〕,退而喜也以告于人。其后如东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继见,及其还也,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三〕,退而惧也不敢复进。今则释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四〕。不敏之诛无所逃避,不敢遂进,辄自疏其所以,并献近所为复志赋已下十首为一卷,卷有标轴〔五〕;送孟郊序一首生纸写〔六〕,不加装饰,皆有揩字注字处〔七〕,急于自解而谢,不能俟更写,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八〕。愈恐惧再拜。

    〔一〕“若”上,或有“其”字;“也”下,或有“矣”字,下句亦然:皆非是。或又疑“加”当作“嘉”,乃与下文“闵”字为对。

    〔二〕“属”,或作“厉”;或从文苑云:“属”犹“附属”、“连属”之“属”,决非“厉”字也。

    〔三〕“若”上,或并有“其”字。“愚”,或作“言”。“其情”,或作“于情”。

    〔四〕“示”,或作“不尽”。

    〔五〕“所为”下,或有“文”字。“下”下,或有“赋”字,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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