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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昌黎文集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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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著 书 启

    子产不毁乡校颂

    左传: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何毁之?”然明曰:“若果行此,郑国实赖之。”仲尼闻之,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补注〕吴汝纶曰:纵横跌宕,使人忘其为有韵之文。

    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一〕;以礼相国〔二〕,人未安其教〔三〕;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四〕。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五〕,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六〕,下塞上聋〔七〕,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

    〔一〕国侨,字子产,郑大夫,穆公之孙,子国之子。“侨”,音乔。

    〔二〕“相”,去声,下同。

    〔三〕“安”,或作“知”云。此以“教”叶“侨”与“嚣”,车舝诗用韵如此。

    〔四〕“嚣”,许尧反。

    〔五〕易:否臧凶。“否”,音鄙。

    〔六〕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产不毁乡校,曰:“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七〕文六年,穀梁云:上塞则下暗,下暗则上聋。

    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一〕:成败之迹,昭哉可观〔二〕。

    〔一〕国语:厉王虐,国人谤,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监”,古衫反。

    〔二〕“哉”,或作“然”。

    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是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一〕。

    〔一〕“君”,或作“者”,“交畅旁达”,或作“旁畅交达”,非是。“达”,或作“通”。

    於虖!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一〕。

    〔一〕“理”下,或有“者”字。

    释言

    此元和二年春作。宰相,郑;翰林学士,李吉甫;中书舍人,裴垍也。国语云:“骊姬使奄楚以环释言。”注云:“以言自解释也。”退之作释言取此。〔补注〕曾国藩曰:才高被谤,为文自解,仍不减其崚嶒之气。

    元和元年六月十日〔一〕,愈自江陵法曹诏拜国子博士,始进见今相国郑公。公赐之坐〔二〕,且曰:“吾见子某诗,吾时在翰林,职亲而地禁,不敢相闻。今为我写子诗书为一通以来。”〔三〕愈再拜谢,退录诗书若干篇,择日时以献〔四〕。

    〔一〕或无“十日”字。

    〔二〕或无下“公”字。

    〔三〕“我”下,或有“尽”字,而无“为一通以”字,或无“为我”字,而有“尽”字。“”一,或作“二”。

    〔四〕“若干”,或作“著干”。“献”下,或有“之”字。今按:“著干篇”虽古语,然施之于此,似不相入。且公亦未必特用此语以为奇也。〔补注〕陈景云曰:史言公举进士,投文公卿间,故相郑余庆颇为延誉,由是知名。盖郑知公在早岁,非自江陵召还始受知也。公登第之岁,郑入翰林,其后郑自以职亲地近,遂与公久不相闻。及贞元之际,公始登朝,而郑已远谪。再秉国钧,特擢公幕掾,因悉征其历年诗文也。

    于后之数月〔一〕,有来谓愈者曰:“子献相国诗书乎?”曰:“然。”曰:“有为谗于相国之座者曰〔二〕:‘韩愈曰:相国征余文,余不敢匿,相国岂知我哉!’子其慎之!”〔三〕愈应之曰:“愈为御史,得罪德宗朝,同迁于南者凡三人〔四〕,独愈为先收用,相国之赐大矣;百官之进见相国者,或立语以退,而愈辱赐坐语,相国之礼过矣〔五〕;四海九州之人,自百官已下,欲以其业彻相国左右者多矣,皆惮而莫之敢,独愈辱先索,相国之知至矣:赐之大,礼之过,知之至,是三者于敌以下受之宜以何报?况在天子之宰乎〔六〕!人莫不自知,凡适于用之谓才,堪其事之谓力,愈于二者,虽日勉焉而不逮;束带执笏立士大夫之行,不见斥以不肖,幸矣,其何敢敖于言乎〔七〕?夫敖虽凶德,必有恃而敢行。愈之族亲鲜少,无扳联之势于今〔八〕;不善交人,无相先相死之友于朝〔九〕;无宿资蓄货以钓声势〔一〇〕,弱于才而腐于力,不能奔走乘机抵巇以要权利〔一一〕:夫何恃而敖?若夫狂惑丧心之人,蹈河而入火,妄言而骂詈者,则有之矣;而愈人知其无是疾也,虽有谗者百人,相国将不信之矣,愈何惧而慎欤?”〔一二〕

    〔一〕〔补注〕陈景云曰:南宋本作“日”为是,洪谱同。公始见郑相,在元和元年六月,而李翰林以次年正月入相,相去仅七月。以下文再云累月语推之,则前当作数日明矣。

    〔二〕或无“为”字。

    〔三〕或无“之”字。

    〔四〕“三人”,谓公及张署、李方叔也。

    〔五〕“以”,或作“已”。

    〔六〕“敌以”,或作“敌已”。国语:“自敌以下则有仇。”注:“敌,体也。”今人多用“敌已”字者,非。“宰”下,或有“相”字。

    〔七〕或无“乎”字。

    〔八〕“扳”,音攀。

    〔九〕礼记:“儒有爵位相先,患难相死。”

    〔一〇〕“宿资蓄货”,或作“宿货蓄资”。

    〔一一〕“巇”,许宜反。“要”平声。

    〔一二〕“相国”,或作“宰相”。或无“欤”字。

    既累月,又有来谓愈曰:“有谗子于翰林舍人李公与裴公者,子其慎欤!”愈曰:“二公者,吾君朝夕访焉,以为政于天下而阶太平之治〔一〕:居则与天子为心膂,出则与天子为股肱。四海九州之人,自百官已下,其孰不愿忠而望赐〔二〕?愈也不狂不愚,不蹈河而入火,病风而妄骂,不当有如谗者之说也。虽有谗者百人,二公将不信之矣。愈何惧而慎?”

    〔一〕“治”,或作“理”。

    〔二〕“不”下,或有“能”字,非是。

    既以语应客,夜归,私自尤曰:咄〔一〕!市有虎,而曾参杀人,谗者之效也〔二〕!诗曰:“取彼谗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三〕伤于谗,疾而甚之之辞也。又曰:“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四〕始疑而终信之之谓也。孔子曰:“远佞人。”夫佞人不能远,则有时而信之矣。今我恃直而不戒,祸其至哉!徐又自解之曰:市有虎,听者庸也;曾参杀人,以爱惑聪也;巷伯之伤,乱世是逢也〔五〕。今三贤方与天子谋所以施政于天下而阶太平之治,听聪而视明,公正而敦大;夫聪明则听视不惑〔六〕,公正则不迩谗邪,敦大则有以容而思;彼谗人者,孰敢进而为谗哉〔七〕?虽进而为之,亦莫之听矣!我何惧而慎〔八〕?

    〔一〕“咄”,当没切。〔补注〕沈钦韩曰:见史记 滑稽列传,骂之辞也。

    〔二〕“市有虎”,见战国策庞蔥语;“曾参杀人”,见史记甘茂语。

    〔三〕小雅 巷伯诗。

    〔四〕小雅 巧言 诗注云云。

    〔五〕“聪”,或作“听”,非是。“乱世”,一作“世乱”。

    〔六〕“听视”,或作“视听”。

    〔七〕“进而”,或作“而进”。

    〔八〕或无“而慎”字。

    既累月,上命李公相,客谓愈曰:“子前被言于一相,今李公又相,子其危哉!”〔一〕愈曰:前之谤我于宰相者,翰林不知也;后之谤我于翰林者,宰相不知也。今二公合处而会言〔二〕,若及愈,必曰:“韩愈亦人耳,彼敖宰相,又敖翰林,其将何求?必不然!”吾乃今知免矣,既而谗言果不行〔三〕。

    〔一〕或无“哉”字。

    〔二〕〔补注〕沈钦韩曰:“言”字亦可属上读。

    〔三〕“宰相”,或皆作“相国”。“乃今”,或作“今乃”。又无“矣”字。“既”下,或无“而”字。

    爱直赠李君房别

    南阳公,张建封也。时为徐帅,公佐其幕。李君房,张婿也,贞元六年进士。公此文,十五年在徐作。

    左右前后皆正人也,欲其身之不正,乌可得邪〔一〕?吾观李生在南阳公之侧,有所不知,知之未尝不为之思;有所不疑,疑之未尝不为之言;勇不动于气,义不陈乎色〔二〕。南阳公举措施为不失其宜〔三〕,天下之所窥观称道洋洋者,抑亦左右前后有其人乎〔四〕!

    〔一〕“乌”,或作“焉”。

    〔二〕“乎”,或作“于”。

    〔三〕“公”下,或有“之”字。

    〔四〕“有其”,或作“其有”。

    凡在此趋公之庭〔一〕,议公之事者,吾既从而游矣。言而公信之者,谋而公从之者,四方之人则既闻而知之矣。李生,南阳公之甥也。人不知者将曰:“李生之托婚于贵富之家,将以充其所求而止耳。”故吾乐为天下道其为人焉。今之从事于彼也〔二〕,吾为南阳公爱之〔三〕;又未知人之举李生于彼者何辞〔四〕,彼之所以待李生者何道。举不失辞,待不失道,虽失之此足爱惜,而得之彼为欢忻,于李生道犹若也;举之不以吾所称,待之不以吾所期,李生之言不可出诸其口矣,吾重为天下惜之〔五〕。

    〔一〕或无“此”字。今按:“此”下,疑当有“而”字。

    〔二〕〔补注〕孙葆田曰:从事于彼,谓为他帅所辟。

    〔三〕“为南”上,或有“能”字。

    〔四〕“又”,或作“且”。

    〔五〕“惜”,或作“爱”。

    张中丞传后叙

    欧阳文忠跋张中丞传后云:“张巡、许远之事壮矣!秉笔之士,皆喜称述,然以翰所纪,考唐书 列传及退之所书,互有得失,而列传最为疏略。虽云史家当记大节,然其大小数百战,智谋材力,亦有过人可以示后者。史家皆灭而不著,甚可惜也。翰之所书,诚为太繁,然广纪备言,以俟史官之采也。”文忠所云“唐书 列传”者,谓旧传,若新传则采翰及公所书并旧传为之矣。〔补注〕方苞曰:截然五段,不用钩连,而神气流注,章法浑成,惟退之有此。前三段乃议论,不得曰记张中丞逸事;后二段乃叙事,不得曰读张中丞传:故标以张中丞传后叙。又曰:退之序事文不学史记,而生气奋动处,不觉与之相近。刘大櫆曰:通篇议论,盘屈排奡,锋铓透露,皆韩公本色。鹿门以为太史公,误矣!张裕钊曰:其屈盘遒劲,雄岸自喜处,仍系退之本色。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与吴郡 张籍阅家中旧书〔一〕,得李翰所为张巡传〔二〕。翰以文章自名,为此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三〕,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四〕。

    〔一〕张籍,字文昌,公举荐进士。

    〔二〕“巡”上,或无“张”字。巡,邓州 南阳人。

    〔三〕远,杭州 盐官人。敬宗曾孙。

    〔四〕〔补注〕储欣曰:不载首尾者,如唐书云:“雷万春者不详所从来。”前人不载,后人自不详也。睢阳战阀,南 雷略同,张公任雷与南无二,又偕公同日死节,而首尾不载,所以恨其阙。春秋之法,传著传疑,阙者已矣。惟往来汴 徐间,得南将军事而具书之,著以传著,史法固然。又案:唐书“南霁云者,魏州 顿邱人,少微贱,为人操舟”,末云“子承嗣,历涪州刺史”。则南将军事,固首尾历碌也。

    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一〕,位本在巡上,授之柄而处其下〔二〕,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三〕。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四〕,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五〕,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六〕,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处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七〕!乌有城坏其徒俱死,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八〕?

    〔一〕“开”上,或疑当有“然”字。

    〔二〕〔补注〕孙葆田曰:至德二年正月,安庆绪将尹子奇以兵十三万趣睢阳。远为睢阳守,告急于巡。巡时保宁陵,引兵入睢阳,与远合。远谓巡曰:“远懦不知兵,公智勇兼济,远请为公守,公为远战!”自是战斗皆出于巡。

    〔三〕〔补注〕樊汝霖曰:是岁十月城陷,巡、远俱被执。巡与南霁云、雷万春卅六人皆遇害;生致远于洛阳 偃师,后死。

    〔四〕睢阳食尽,巡出爱妾,远亦杀其奴以食士。

    〔五〕“蚍蜉”,音毗浮。

    〔六〕贼将令狐潮闻玄宗已幸蜀,以书招巡,有大将六人白巡:“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贼。”巡责以大义,斩之,士心益劝。“语”,或校作“悟”。“灭”下,或有“悟之”字。今按:“悟”字无理,且从诸本作“语”。

    〔七〕〔补注〕张裕钊曰:此数语最担力,如兵家并力疾战也。又曰:听之有声,扪之有棱。

    〔八〕“其徒”上,或有“而”字,或又疑“而”字当在“死”字之下。“邪”上,或无“之”字。〔补注〕张裕钊曰:此种拗折,极见笔力。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一〕。以此诟远〔二〕,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 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三〕!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四〕,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羸之余〔五〕,虽欲去必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六〕,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七〕,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八〕!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九〕;擅强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一〇〕: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乱〔一一〕,设淫辞而助之攻也〔一二〕!

    〔一〕〔补注〕姚范曰:大历中,巡子去疾上书言“城陷,贼所入自远分”,则当时有妄为是语者,去疾不详而苟同之也。

    〔二〕“诟”,或作“语”,非是。

    〔三〕〔补注〕姚鼐曰:新唐书云:“议者谓巡守睢阳,众六万,既粮尽,不持满按队出再生之路,与其食人,宁若全人。于是张澹、李纡、董南史、张建封、樊晃、朱巨川、李翰咸谓:巡蔽遮江淮,沮贼势,天下不亡,其功也。翰等名士,由是天下无异言。”鼐按:此文上两段皆为远辨当时之诬,下一段申翰等之论,兼为张、许辨谤,而以“小人之好议论”五句,为上下作纽。张裕钊曰:此段止数语,明直简净,与前后二段疏密相间,末作感愤,为上下关键。

    〔四〕“之卒”,或无“之”字。

    〔五〕“创”,平声。

    〔六〕〔补注〕张裕钊曰:突接。

    〔七〕温公曰:唐人皆以全江淮为巡、远之功,按:睢阳虽当江淮之路,城既被围,若取江淮绕出其外,睢阳岂能障之哉?盖巡善用兵,贼畏巡为后患,不灭巡,则不敢越过其南耳。

    〔八〕“之不”,或无“之”字。

    〔九〕“数”,所拒切。

    〔一〇〕〔补注〕沈钦韩曰:通鉴:至德二载,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炅弃南阳,奔襄阳;灵昌太守许叔冀奔彭城。二载八月,睢阳士卒死伤之余才六百人。是时,许叔冀在谯郡,尚衡在彭城,贺兰进明在临淮。张镐闻睢阳围急,倍道兼进,檄浙东、浙西、淮南、北海诸节度及谯郡太守闾丘晓,使共救之。晓不受命。比镐至睢阳,城已陷三日。镐召晓,杖杀之。

    〔一一〕〔补注〕沈钦韩曰:“比”,读如“比之匪人”之“比”。

    〔一二〕“攻”,或作“功”,非是。

    愈尝从事于汴 徐二府〔一〕,屡道于两府间〔二〕,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三〕;其老人往往说巡 远时事,云: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四〕,贺兰嫉巡 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语曰〔五〕:“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余日矣〔六〕!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图,矢著其上砖半箭〔七〕,曰:“吾归破贼〔八〕,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九〕愈 贞元中过泗州〔一〇〕,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一一〕,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一二〕,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一三〕。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

    〔一〕〔补注〕陈景云曰:双庙在宋州,汴府支郡也。又:泗州亦徐府支郡。此贯下“祭庙”、“过泗州”两事而言之。

    〔二〕“府”,或作“州”。

    〔三〕时诏赠巡 扬州大都督,远 荆州大都督。皆立庙睢阳。岁时致祭,号双庙。

    〔四〕或无“之”字。

    〔五〕“慷”上,或无“霁云”字,非是。

    〔六〕〔补注〕沈钦韩曰:远于城中积粟至六万石,虢王 巨以其半给濮阳、济阴二郡,远固争,不能得。既而济阴得粮,遂以城叛;而睢阳食尽,将士人廪米日一合,杂以茶纸树皮,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饥病不堪斗,遂为贼所围。

    〔七〕“箭”,或作“笴”。

    〔八〕“归”,或作“师”,非是。

    〔九〕〔补注〕沈钦韩曰:云遂去,至宁陵,与城使廉坦同将步骑三千夜冒围,且战且行,至城下,大战坏贼营,死伤之外,仅得千人。入城,城中将吏知无救,皆痛哭。贼知援绝,围益急。

    〔一〇〕〔补注〕沈钦韩曰:时进明在临淮。临淮,泗州也。

    〔一一〕〔补注〕沈钦韩曰:柳碑:至德二年十月,城陷。

    〔一二〕或无“霁”字。

    〔一三〕“欲将”,衍一字。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一〕。籍大历中于和州 乌江县见嵩,嵩时年六十余矣〔二〕。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三〕,好学无所不读。籍时尚小,粗问巡 远事,不能细也。云:巡长七尺余,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四〕嵩曰:“未熟也。”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也。”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以为巡偶熟此卷,因乱抽他帙以试,无不尽然。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为文章,操纸笔立书,未尝起草〔五〕。初守睢阳时,士卒仅万人〔六〕,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七〕,巡因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及城陷,贼缚巡等数十人坐,且将戮,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八〕,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仰视。巡就戮时,颜色不乱,阳阳如平常。远宽厚长者,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日后于巡,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九〕。嵩 贞元初死于亳 宋间。或传嵩有田在亳 宋间,武人夺而有之,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一〇〕。

    〔一〕“及巡”,或作“及其”。“常”,或作“尝”。

    〔二〕或无下“嵩”字。

    〔三〕或无“尝”字。〔补注〕沈钦韩曰:以巡死难,故推恩及其亲故也。宋时宰执侍从,亦得推恩及门客医生。

    〔四〕“久”,或作“又”。

    〔五〕巡 开元二十四年进士,刘梦得嘉话载其谢加金吾表,有云:“主辱臣死,当臣致命之时;恶稔罪盈,是贼灭亡之日。”激励将士赋诗,有云:“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又夜闻笛声诗云:“营开边月近,战苦阵云深。”观此,则巡之文见矣。“起”,或作“有”。

    〔六〕〔补注〕姚范曰:唐人用“仅”字,每以多为义。晋书 刘颂传:“三代延祚久长,近者五六百岁,远者仅将千载。”则以“仅”为多,亦不始于唐矣。

    〔七〕或无“户”字。

    〔八〕“或起”,或作“犹起”。

    〔九〕“呼巡”,或作“呼之”。

    〔一〇〕“嵩将”上,或有“而”字。“为”下,或有“其”字,皆非是。

    河中府连理木颂

    开元九年正月丙辰,改蒲州为河中府。孝经援神契曰:“王者德至草木,则木连理。”公作此颂,时年二十四,犹未第也。〔补注〕吴汝纶曰:古雅遒奥之词,谲诡恢危之趣。

    司空咸宁王〔一〕尹蒲之七年〔二〕,木连理生于河之东邑。野夫来告,且曰:吾不知古,殆气之交畅也〔三〕。维吾王之德,交畅者有五,是其应乎〔四〕:训戎奋威,荡戮凶回;举政宣和,人则宁嘉;入践台阶〔五〕,庶尹克司;来帅熊罢,四方作仪;闵仁鳏寡,不宁燕息〔六〕。人乐王德,祝年万亿,府有群吏,王有从事,异体同心〔七〕,归民于理。天子是嘉,俾锡劳王〔八〕,王拜稽首:“天子之光,庶德昭融,神斯降祥。”殊本连理之柯,同荣异垄之禾〔九〕,吾傒之产兹土也久矣〔一〇〕。今欲明于大君〔一一〕,纪于策书,王抑余也〔一二〕;冶金伐石,垂耀无极,王余抑也〔一三〕。奋肆姁媮〔一四〕,不知所如,愿托颂词,长言之于康衢。颂曰:

    〔一〕浑瑊也。

    〔二〕〔补注〕按德宗 兴元元年,以瑊为河中尹,河中节度使,封咸宁郡王。

    〔三〕“殆”,或作“始”,非是。

    〔四〕或无“五”字,非是。〔补注〕按:“五德”谓训威、宣和、克司、作仪及闵仁也。

    〔五〕〔补注〕孙葆田曰:瑊以功加侍中司空,故曰台阶。

    〔六〕“仁”,或作“人”,非是。

    〔七〕“异体”,或作“上下”,非是。“体”,或作“事”。

    〔八〕“劳”,去声。

    〔九〕方云:三馆本、潮本“之柯”皆作“枝柯”,仍与下文“同荣”为一句,今本“木”作“禾”,由“枝”字讹也。今按:“殊本连理之柯”,即今所颂之木也;“同荣异垄之禾”,即书所谓异亩同颖之嘉禾也。盖追为前日之预言,而泛举其类耳。司马相如所谓“双觡共抵之兽”,其句法亦类此。如方所定,则理乖语赘,句分而韵不协,失之远矣。〔补注〕按:书序有归禾篇,引古证今,以晓野人。

    〔一〇〕或无“之”字。今按:“之”字,疑当作“其”。〔补注〕李国松曰:正韵:江右“人”曰“傒”,“吾傒”犹“吾人”也。

    〔一一〕“欲”,或作“将”。

    〔一二〕〔补注〕按:“抑”,谓王不见许。

    〔一三〕“王余抑也”,或作“余抑王也”,或依上文作“王抑余也”。方从三本定此。今按:“抑余”、“余抑”,盖互文以叶韵耳。作“余抑王”固无理,作“王抑余”亦重复无他奇,当从方本为是。

    〔一四〕“姁媮”,上音“句”,下音“俞”。

    木何为兮此祥,洵厥美兮在吾王〔一〕。愿封植兮永固,俾斯人兮不忘〔二〕。

    〔一〕“洵”,或作“询”,非是。

    〔二〕“斯”,或作“其”。“人”,或作“民”。

    汴州东西水门记

    并序

    公时佐董晋,在汴州作。陈后山云:“退之作记,记其事耳;今之记,乃论也。”以后山语观公诸记,信然。〔补注〕吴汝纶曰:词但用东汉金石体,而骏迈完固,乃古今无类。又曰学韩公不从此入,不能得其雄骏。

    贞元十四年正月戊子,陇西公命作东西水门〔一〕,越三月辛巳朔,水门成。三日癸未,大合乐,设水嬉,会监军军司马宾佐僚属将校熊罴之士,肃四方之宾客以落之。士女和会,阗郭溢郛。既卒事,其从事昌黎 韩愈请纪成绩。其词曰:

    〔一〕或无“陇西”二字,非是。董晋本仲舒之裔,自广川徙陇西,故云。

    维汴州 河水自中注,厥初距河为城〔一〕,其不合者,诞寘联锁于河〔二〕,宵浮昼湛,舟不潜通〔三〕;然其襟抱亏疏,风气宣泄〔四〕,邑居弗宁,讹言屡腾;历载已来,孰究孰思。皇帝御天下十有八载,此邦之人,遭逢疾威,嚚童噭嘑〔五〕,劫众阻兵〔六〕,懔懔栗栗,若坠若覆。时维陇西公受命作藩,爰自洛京,单车来临〔七〕。遂拯其危〔八〕,遂去其疵;弗肃弗厉,薰为大和;神应祥福,五谷穰熟。既庶而丰,人力有余;监军是咨,司马是谋〔九〕;乃作水门,为邦之郛;以固风气,以闬寇偷〔一〇〕。黄流浑浑〔一一〕,飞阁渠渠〔一二〕,因而饰之,匪为观游。天子之武,维陇西公是布;天子之文,维陇西公是宣〔一三〕。河之沄沄,源于昆仑;天子万祀,公多受祉。乃伐山石,刻之日月,尚俾来者,知作之所始。

    〔一〕“距”,或作“拒”。

    〔二〕“不合”,或作“弗合”。〔补注〕李松寿曰:河水流贯城中。“不合”,谓城垣阙处。

    〔三〕“湛”,或作“沈”。“舟不”,方作“舟用”,方并从石本。今按上下文意,盖言置锁虽足以禁舟之潜通,然未免亏疏宣泄之患;故须作水门耳。诸本作“舟不潜通”者是也。今上文既言“置锁”,而下文乃云“舟用潜通”,则是“锁”为虚设,而其下句亦不应著“然”字矣。若以为误,则石本乃当时所刻,不应有误;然亦安知非其书者之误,刻者之误?况或非所亲见,则又安知非传者之误耶?其说之未尽者,又见于溪堂、盘谷等篇,览者详之。〔补注〕按:城垣不合处,自设联锁,则寇偷之舟不敢驶行无忌,只用潜通。从石本作“用”字为是。

    〔四〕〔补注〕曾国藩曰:汴州之有河水,犹襟带然,无门以阑之,故亏疏宣泄。

    〔五〕“噭”,音叫。〔补注〕陈景云曰:“嚚童”,谓李迺。

    〔六〕〔补注〕孙葆田曰:贞元十二年,宣武军节度使李万荣卒,子迺自为兵马使。左传“阻兵无众”,“阻”,恃也。

    〔七〕〔补注〕孙葆田曰:晋自东都留守移镇宣武。

    〔八〕“拯”,或作“持”。

    〔九〕诸本及石本皆有此二句,方从阁本删去,云:阁本盖公晚年所定,当从之。今详此二语,疑后人恶“监军”二字而删之耳。方氏直谓阁本为公晚年所定,不知何据而云然。以今观之,其舛误为最多,疑为初出未校之本,前已辨之详矣。大抵馆阁藏书,不过取之民间,而诸儒略以官课校之耳,岂能一一精善过于私本?世俗但见其为官本,便尊信之,而不复问其文理之如何,已为可笑;今此乃复造为改定之说以钳众口,则又可笑之甚也。

    〔一〇〕“闬”,或作“扞”。

    〔一一〕“浑”,胡本切。

    〔一二〕〔补注〕旧注:“黄流”,黄河也。“渠渠”,大也。

    〔一三〕“文”,方从石、阁、蜀本作“醇”。今按:此记方氏多从石本,石本固当据信,但上条用字大误,而此“醇”字亦未安耳。

    燕喜亭记

    “燕”或作“宴”,此记多从石本,王弘中,名仲舒,自吏部员外郎贬连州司户参军。亭在连州。公为阳山令时作,阳山,连之属邑云。〔补注〕沈钦韩曰:文苑英华 :会昌五年,连州刺史武兴宗寻故址重建,公之外孙李贶作燕亭后记。茅坤曰:淋漓指画之态,欧文大略有得于此。张裕钊曰:马、班作史,于数十层排比之后,必作大波以震荡之。公此记叙山水多用排比,后借贬秩翻出意义,摩空取势,使人不一览而尽,仍与上文神回气合。吴汝纶曰:主客皆贬所,而文特温厚和雅。

    太原 王弘中在连州,与学佛人景常 元慧游〔一〕,异日从二人者行于其居之后,丘荒之间,上高而望,得异处焉。斩茅而嘉树列,发石而清泉激,辇粪壤,燔椔翳〔二〕;却立而视之:出者突然成丘,陷者呀然成谷〔三〕,洼者为池〔四〕,而缺者为洞;若有鬼神异物阴来相之。自是弘中与二人者晨往而夕忘归焉,乃立屋以避风雨寒暑〔五〕。

    〔一〕“佛”下,或有“之”字。“慧”下,或有“者”字。

    〔二〕“燔”,或作“焚”。诗:“其椔其翳。”注曰:“木立死曰椔,自毙曰翳。”“椔”,侧师反;“翳”,于计反。

    〔三〕“呀”,音。

    〔四〕“洼”,音蛙。

    〔五〕“避”,或作“御”;“寒”上,或有“御”字。或作“立屋以游,风雨既除,寒暑既去”;或作“以御风雨,以除寒暑”。今从石本云。左传:“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避燥湿寒暑。”

    既成,愈请名之,其丘曰“俟德之丘”,蔽于古而显于今,有俟之道也〔一〕;其石谷曰“谦受之谷”,瀑曰“振鹭之瀑”,谷言德,瀑言容也;其土谷曰“黄金之谷”,瀑曰“秩秩之瀑”,谷言容,瀑言德也;洞曰“寒居之洞”,志其入时也;池曰“君子之池”,虚以钟其美,盈以出其恶也;泉之源曰“天泽之泉”,出高而施下也;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诗所谓“鲁侯燕喜”者颂也〔二〕。

    〔一〕“其丘”上,或有“名”字。“有俟”下,或有“德”字。

    〔二〕“名”,或作“言”。“者颂”,从石、阁、杭、蜀本如此。或作“颂者”。今按:“颂”字疑衍文。

    于是州民之老,闻而相与观焉〔一〕,曰:吾州之山水名天下,然而无与“燕喜”者比。经营于其侧者相接也,而莫直其地。凡天作而地藏之以遗其人乎〔二〕?弘中自吏部郎贬秩而来〔三〕,次其道途所经,自蓝田入商洛〔四〕,涉淅 湍〔五〕,临汉水,升岘首以望方城;出荆门,下岷江,过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繇郴逾岭,蝯狖所家〔六〕,鱼龙所宫,极幽遐瑰诡之观〔七〕,宜其于山水饫闻而厌见也〔八〕。今其意乃若不足,传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弘中之德,与其所好,可谓协矣。智以谋之,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仪于天朝也不远矣。遂刻石以记〔九〕。

    〔一〕石、阁、杭本如此,或无“老”字。“而”,或作“者”;“州民之老”,或作“州之老民”,非是。

    〔二〕“名”下,或有“于”字。“其侧”,石本无“其”字。“直”,或作“多”,或作“宜”,皆非是。“直”,音值,当也。史记:“樗里子墓正直其北。”匈奴传:“诸将居东方直上谷。”或读如字。“地藏”,石本无“地”字。“其人”,石本无“其”字。

    〔三〕“部”下,或有“侍”字,或无“郎”字,皆非是。

    〔四〕“田”下,或有“山”字。

    〔五〕今邓州有淅水县,以淅水得名。今按:“淅”,音锡,其县本楚之析邑,汉书所谓析郦者也。湍,亦水名,在邓州 穰县。

    〔六〕“蝯”,或作“猿”。“狖”,音柚。

    〔七〕“瑰”,或作“瓌”。

    〔八〕“也”,或作“之”,石本无“也”字。

    〔九〕石本无“而”字。

    徐泗豪三州节度掌书记厅石记

    “豪”,诸本作“濠”,“石”,或作“壁”。地理志:“濠,初作豪,元和三年改为濠。”据此,退之作记时尚为“豪”,作“濠”误矣。通典以为州名,字本作“濠”。今按:颜鲁公干禄字样及唐韵亦皆作“豪”。而元和郡县志云:“濠字中间误去水,元和三年,字又加水。”皆与地理志合,但通典偶脱中间去水一节耳,此“濠”字当作“豪”。此记当在贞元十五年作。〔补注〕何焯曰:掌书记无封疆之责,三州之故,非所宜书;从使节之文发意,自不可移别处。淡写必切,要无陈言。

    书记之任亦难矣!元戎整齐三军之士〔一〕,统理所部之甿,以镇守邦国〔二〕,赞天子施教化,而又外与宾客四邻交;其朝觐聘问慰荐祭祀祈祝之文〔三〕,与所部之政,三军之号令升黜:凡文辞之事,皆出书记。非闳辨通敏兼人之才〔四〕,莫宜居之。然皆元戎自辟,然後命于天子〔五〕;苟其帅之不文,则其所辟或不当,亦其理宜也。

    〔一〕“整”,或作“总”。“士”,或作“事”。

    〔二〕“守”,或作“定”。

    〔三〕“祈”,或作“所”。

    〔四〕“闳”,或作“宏”。

    〔五〕“後”,或作“后”。

    南阳公自御史大夫、豪 寿 庐三州观察使,授节移镇徐州〔一〕,历十一年,而掌书记者三人〔二〕:其一人曰高阳 许孟容,入仕于王朝,今为尚书礼部郎中;其一人曰京兆 杜兼,今为尚书礼部员外郎、观察判官;其一人陇西 李博〔三〕,自前乡贡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方为之〔四〕。南阳公文章称天下,其所辟实所谓闳辨通敏兼人之才者也。后之人苟未知南阳公之文章〔五〕,吾请观于三君子;苟未知三君子之文章,吾请观于南阳公可知矣:蔚乎其相章〔六〕,炳乎其相辉;志同而气合,鱼川泳而鸟云飞也〔七〕!

    〔一〕贞元四年十一月,置徐、泗、豪三州节度使,徙建封为之。

    〔二〕“者”下,或有“凡”字。

    〔三〕“陇”上,或有“曰”字。〔补注〕樊汝霖曰:许、杜见唐书;李博,唐书无传,其后为宣州客,又见公送杨仪之序。

    〔四〕孟容以文词知名,兼 建中初进士,家聚书至万卷;博,公同年进士,赠李君房别云:“李生在南阳公之侧。”或云恐是博。

    〔五〕“人苟”下,或有“有”字。

    〔六〕“章”,或作“扶”,或作“华”。

    〔七〕“泳”,或作“伏”;或无“也”字。

    愈乐是宾主之相得也,故请刻石以记之,而陷置于壁间,俾来者得以览观焉〔一〕。

    〔一〕“记”下,或无“之”字。“来”上,或无“俾”字。

    画记

    苏内翰尝曰:世有妄庸者作欧阳永叔语云:“吾不能为退之画记。”此大妄也。〔补注〕方苞曰:周人以后无此种格力,欧公自谓不能为,所谓晓其深处;而东坡以所传为妄,于此见知言之难。张裕钊曰:读此文固须求其参错之妙,尤当玩其精整。

    杂古今人物小画共一卷。

    骑而立者五人,骑而被甲载兵立者十人〔一〕,一人骑执大旗前立〔二〕,骑而被甲载兵行且下牵者十人,骑且负者二人,骑执器者二人,骑拥田犬者一人,骑而牵者二人,骑而驱者三人,执羁靮立者二人〔三〕,骑而下倚马臂隼而立者一人,骑而驱涉者二人,徒而驱牧者二人〔四〕,坐而指使者一人,甲胄手弓矢钺植者七人,甲胄执帜植者十人,负者七人,偃寝休者二人,甲胄坐睡者一人,方涉者一人〔五〕,坐而脱足者一人〔六〕,寒附火者一人,杂执器物役者八人,奉壶矢者一人,舍而具食者十有一人〔七〕,挹且注者四人,牛牵者二人〔八〕,驴驱者四人,一人杖而负者〔九〕,妇人以孺子载而可见者六人〔一〇〕,载而上下者三人,孺子戏者九人:凡人之事三十有二,为人大小百二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一一〕。

    〔一〕“兵”下,或无“立”字。

    〔二〕“骑”下,或有“而”字。

    〔三〕“靮”,音的。

    〔四〕“徒”下,或无“而”字。“驱牧”,或作“骑牧”。今按:徒则非骑矣。

    〔五〕或无“方”字。

    〔六〕“坐”上,或有“方涉”二字。

    〔七〕“具”,或作“且”。“十”上,或有“二”字。

    〔八〕“二”,或作“三”。

    〔九〕“负”下,或无“者”字。今按:“一人”字疑在“负者”之下。

    〔一〇〕“妇人”,或作“妇女”,而无“以”字。

    〔一一〕“事”下,或有“主”字。“为”,或作“焉”,属上句,非是。

    马大者九匹;于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一〕,行者,牵者〔二〕,涉者,陆者〔三〕,翘者,顾者,鸣者,寝者,讹者,立者,人立者〔四〕,龁者〔五〕,饮者,溲者,陟者,降者,痒磨树者,嘘者,嗅者,喜相戏者〔六〕,怒相踶啮者〔七〕,秣者,骑者:骤者,走者,载服物者,载狐兔者:凡马之事二十有七,为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八〕

    〔一〕“又有上者下者”,杭本作“亦有马之下者焉”。蜀本同,但“又”作“亦”。阁本作“亦有马焉”。今按:此句三本皆无理,唯别本作“又有上者下者”而无“焉”字,乃与上下文意相属,今从之。

    〔二〕“牵”,或作“奔”。或并无四字。今按:“牵”谓牵而行也;后有“走者”,则“奔者”为重复,当存“牵”而去“奔”。

    〔三〕或无“陆者”二字。今按:此承“涉者”,则“陆”为方出水也,不当无。

    〔四〕或无“人立者”三字,非是。

    〔五〕“龁”,音“缬”。又,下没切。

    〔六〕“喜”下,或有“而”字。

    〔七〕“啮”,音臬。

    〔八〕“为”,或作“焉”,属上句,非是。

    牛大小十一头〔一〕。橐驼三头〔二〕。驴如橐驼之数,而加其一焉。隼一。犬羊狐兔麋鹿共三十。旃车三两。杂兵器弓矢旌旗刀剑矛楯弓服矢房甲胄之属〔三〕,缾盂簦笠筐筥锜釜饮食服用之器,壶矢博奕之具,二百五十有一。皆曲极其妙〔四〕。

    〔一〕“十”下,或有“有”字。

    〔二〕“橐”,或作“骆”,下同。汉书 子虚赋注:橐驼者,首其可负橐囊而驼物,故以名。

    〔三〕“楯”,音盾。

    〔四〕阁、杭本“用”下有“投壶”二字,而无“器”字,非是。

    贞元甲戌年,余在京师,甚无事,同居有独孤生 申叔者〔一〕,始得此画而与余弹棋〔二〕,余幸胜而获焉。意甚惜之,以为非一工人之所能运思,盖藂集众工人之所长耳,虽百金不愿易也〔三〕。明年,出京师,至河阳,与二三客论画品格,因出而观之。座有赵侍御者,君子人也,见之戚然,若有感然〔四〕;少而进曰:“噫!余之手摸也〔五〕,亡之且二十年矣。余少时常有志乎兹事,得国本〔六〕,绝人事而摸得之,游闽中而丧焉。居闲处独,时往来余怀也,以其始为之劳而夙好之笃也〔七〕。今虽遇之,力不能为已,且命工人存其大都焉。”余既甚爱之,又感赵君之事,因以赠之,而记其人物之形状与数,而时观之,以自释焉。

    〔一〕或无“有”字。

    〔二〕沈存中云:弹棋有谱一卷,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巅为小壶,四角微隐起。李商隐诗“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谓其中高也。白乐天诗“弹棋局上事,最妙是长斜”,谓抹角斜弹,一发过半局,今谱中有此法。

    〔三〕“工”下,或皆无“人”字,“藂”或作“丛”。

    〔四〕“感”上,或有“所”字。或无“若有感然”四字。

    〔五〕“摸”上,或有“所”字。或作“手之所摹”也。

    〔六〕“国”,一作“故”。

    〔七〕“来”上,或有“日”字。“为”上,方无“始”字。今以下文“夙好”之语推之,当有。

    蓝田县丞厅壁记

    崔立之,贞元四年进士。六年,中博学宏词科。公尝寄其诗曰:“连年收科第,如摘颔下髭。” 记谓再进再屈于人。“屈”当作“出”字,乃与诗意合。〔补注〕曾国藩曰:崔斯立之为人,必有奇崛之才,而天趣横溢;公与相处,必彼此善谑,而又相敦以古义者。如“西丞员外”一诗,前路谑且为虐矣,而后半绝沉痛;“刖足献玉”一书绝沉痛,亦带谑声;“蓝田十月雪塞关”一诗亦然。此文则纯用戏谑,而怜才共命之意,沉痛处自在言外。张裕钊曰:此文纯以诙诡出之,当从傲睨一切中玩其神味。

    丞之职所以贰令,于一邑无所不当问。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职。丞位高而逼,例以嫌不可否事。文书行,吏抱成案诣丞,卷其前,钳以左手,右手摘纸尾,雁鹜行以进,平立睨丞曰:“当署!”〔一〕丞涉笔占位署,惟谨〔二〕,目吏,问“可不可”〔三〕,吏曰“得”,则退,不敢略省,漫不知何事。官虽尊,力势反出主簿、尉下。谚数慢,必曰“丞”,至以相訾謷。丞之设,岂端使然哉〔四〕!

    〔一〕“雁”,或作“凫”。“曰”下,或有“丞”字。

    〔二〕“涉”,或作“濡”。

    〔三〕〔补注〕沈钦韩曰:“可”,犹今之判行也。

    〔四〕“谚”,或作“劾”,或作“该”。方从文苑云:谓谚语之所举计者以丞为慢之最,且至以相訾謷也。“数”,所矩切。“訾”,将此切。“謷”,牛刀切。〔补注〕陈景云曰:公酬崔少府诗“但闻赤县尉,不比博士慢”,与此“慢”字同义。即论盐法状中所谓“散慢官”也。

    博陵 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一〕。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人〔二〕;元和初,以前大理评事言得失黜官,再转而为丞兹邑。始至,喟曰:“官无卑,顾材不足塞职。”既噤不得施用,又喟曰:“丞哉,丞哉!余不负丞,而丞负余。”则尽枿去牙角〔三〕,一蹑故迹,破崖岸而为之〔四〕。

    〔一〕“涵”,或作“澄”。“大以”,或作“以大”。

    〔二〕杭本无“再进”二字,文苑无下“再”字,而“屈”下一字皆作“千”字,又多作“于”字。方云:斯立 贞元四年进士,六年中博学宏词,再进而屈千人也。今按:杭、苑皆脱字,方从苑为误,但唐人试宏词者甚少,如贞元九年仅三十二人而已,作“千人”恐非是。或疑“千”当作“其”,如云“屈其坐人”也,然无所据,姑放穆天子传,阙其处以俟知者。

    〔三〕“枿”,音蘖。

    〔四〕“喟”下,或皆有“然”字。“负余”上,方有“喜”字,云:“喜”,音许吏切。黄霸传:“少学律令,喜为吏。”“岸”下,方无“而”字。“为之”,方作“为文”,而读连下句,曰“为文丞”,言犹文具也。今按:“文丞”不成文理,方说之僻类如此。

    丞厅故有记,坏漏污不可读〔一〕,斯立易桷与瓦,墁治壁,悉书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墙钜竹千梃,俨立若相持〔二〕,水循除鸣,斯立痛扫溉,对树二松,日哦其间〔三〕。有问者,辄对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四〕

    〔一〕按:“丞”字或疑为衍文。

    〔二〕“梃”,从木。说文:梃,一枚也。

    〔三〕“日”下,或有“吟”字。

    〔四〕〔补注〕方苞曰:屹然而止,通篇意义皆结聚于此。法本乐书、平准书 。何焯曰:以不问一事反结,跌宕有简兮诗人之意。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记。

    新修滕王阁记

    滕王阁在洪州。公自袁州作此记,凡五百五字,首尾叙其不一到为叹,而终之曰:“其江山之好,登望之乐,虽老矣,如获从公游,尚能为公赋之。”盖叙事之外,所以寄吾不尽之意。欧阳永叔为襄守史中辉记岘山亭,尹师鲁为襄守燕公记岘山亭,苏子美为处守李然明记照水堂,苏子瞻为眉守黎希声记远景楼:四者其辞虽异,而大意略同;岂作文之法当如是耶?抑亦祖公此意而为之也。〔补注〕方苞曰:回环作态,欧公记所本,近人言地名官号不得从古,观此文于“潮阳”曰“揭阳”,女挐志曰“少秋官”,可征其妄。盖制诰、奏章、史传、志状自应从时,记序、杂文则惟便耳。姚范曰:风格峻朗,公文之老境如此。曾国藩曰:反复以不得至彼为恨,此等蹊径自公辟之,亦无害;后人踵之以千万,乃遂可厌矣。故知造意之无关义理者,皆不足复陈也。

    愈少时则闻江南多临观之美〔一〕,而滕王阁独为第一〔二〕,有瑰伟绝特之称〔三〕;及得三王所为序赋记等〔四〕,壮其文辞,益欲往一观而读之,以忘吾忧;系官于朝,愿莫之遂。十四年,以言事斥守揭阳〔五〕,便道取疾以至海上,又不得过南昌而观所谓滕王阁者。其冬,以天子进大号,加恩区内,移刺袁州。袁于南昌为属邑〔六〕,私喜幸自语,以为当得躬诣大府,受约束于下执事,及其无事且还,傥得一至其处,窃寄目偿所愿焉〔七〕。至州之七月,诏以中书舍人太原王公为御史中丞,观察江南西道〔八〕;洪 江 饶 虔 吉 信 抚 袁悉属治所。八州之人,前所不便及所愿欲而不得者,公至之日,皆罢行之〔九〕。大者驿闻,小者立变,春生秋杀〔一〇〕,阳开阴闭,令修于庭户数日之间〔一一〕,而人自得于湖山千里之外。吾虽欲出意见,论利害,听命于幕下;而吾州乃无一事可假而行者,又安得舍己所事以勤馆人?则滕王阁又无因而至焉矣〔一二〕!

    〔一〕“则”,或作“尝”。“临观”,或作“登临”。

    〔二〕滕王名元婴,高祖之子,永徽中为洪州都督,作此阁。

    〔三〕“特”,阁本作“时”,非是。

    〔四〕注或云:王勃作游阁序,王绪作赋,今中丞王公为从事日作修阁记。或并无。

    〔五〕或无“事”字。“揭”,或作“潮”。

    〔六〕“于”上,或无“袁”字。

    〔七〕诸本皆同,方独从文苑无“及其无事且还,傥得一至其处”十二字,而“偿”作“赏”,下又增“适”字。今按:叙事当如诸本,乃有曲折,而其先公后私,不以游览杂乎受命之重,尤得事大府之体,与“聘礼既受饔饩,然后请观,乃从下门而入”意亦相似。如方所定,则皆失之。而“窃寄目赏”,语意生涩,“适所愿”,亦不若“偿”字之稳也。

    〔八〕太原 王公,即仲舒也。旧史,元和十五年六月戊寅,以中书舍人王仲舒为洪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江西观察使。

    〔九〕“行”上,文苑有“而”字,非是。

    〔一〇〕“生”,方从文苑作“施”。今按:下字对偶,文苑亦非是。

    〔一一〕“日”,或作“月”。

    〔一二〕或无“矣”字。〔补注〕姚鼐曰:王公观察江南西道一节,本是题后议论,却移作题前叙事,此公文较宋贤善变化处。张裕钊曰:寻常颂扬文字,经退之之手,便觉瑰玮钜丽,简老深括,夐绝于人。

    其岁九月,人吏浃和〔一〕,公与监军使燕于此阁,文武宾士皆与在席〔二〕。酒半,合辞言曰:“此屋不修,且坏。前公为从事此邦,适理新之,公所为文,实书在壁〔三〕;今三十年而公来为邦伯,适及期月,公又来燕于此,公乌得无情哉?”〔四〕公应曰:“诺。”于是栋楹梁桷板槛之腐黑挠折者,盖瓦级砖之破缺者,赤白之漫漶不鲜者,治之则已〔五〕;无侈前人,无废后观。

    〔一〕“浃”,音接。

    〔二〕“与”,去声。

    〔三〕“理”,或作“治”。“所”上,或无“公”字。

    〔四〕“乌”,或作“胡”。杭、苑作“乎”。今按:作“乎”语意轻脱,不类公文,亦非寮属所得施于其长者。盖本作“乌”,自“乌”而“胡”,又自“胡”而讹耳。大抵此篇文苑多误。

    〔五〕前汉:“为其泰漫漶而不可知。”注:“漫漶,不分别貌。”“漫”,莫幹切。“漶”,胡馆反,又乎贯反。“破”,或作“故”。“鲜”,或作“圭”。说见祭湘君夫人文。今按:瓦砖坚物,破缺乃不可用,而故则无甚害也。且修屋而尽易其故,则是新作,而非修之谓矣。作“故”非是。

    工既讫功,公以众饮,而以书命愈曰:“子其为我记之!”〔一〕愈既以未得造观为叹,窃喜载名其上,词列三王之次,有荣耀焉;乃不辞而承公命。其江山之好,登望之乐,虽老矣,如获从公游,尚能为公赋之。

    〔一〕“而”下,或有“赏焉”字。“子”下,或无“其”字。

    元和十五年十月某日袁州刺史韩愈记〔一〕。

    〔一〕“某”,或作“五”。

    科斗书后记

    元和十一年六月四日作。〔补注〕曾国藩曰:叙述无一闲字。

    愈叔父〔一〕当大历世,文辞独行中朝,天下之欲铭述其先人功行取信来世者,咸归韩氏〔二〕。于时李监 阳冰独能篆书,而同姓叔父择木善八分〔三〕,不问可知其人,不如是者不称三服,故三家传子弟往来。

    〔一〕名云卿,仕终礼部侍郎。

    〔二〕上元辛丑,特进试鸿胪卿兼御史中丞田神功平刘展于淮南,云卿为平淮碑,又为丞相赠太子太师崔圆庙碑铭,二碑并载姚铉文粹。李太白武昌宰韩君去思碑云:“云卿文章冠世。”皇甫持正公神道碑云:“先叔父云卿,当肃 代朝独为文章官。”李习之志其妻母墓曰:“礼部君好立义节,有大功于昭陵。其文章出于时,而官不甚高。”习之妻,云卿孙女也。观此则公所云盖可见矣。

    〔三〕择木,代宗时官礼部尚书,杜子美李潮八分歌云:“尚书韩择木,骑曹蔡有邻,开元以来数八分。”“同姓”,阁、蜀本如此,或只作“配”。“善”,或作“盖”,或作“盖能”,非是。今按礼云:“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公于择木已无服矣,故以同姓言之。

    贞元中,愈事董丞相幕府于汴州〔一〕,识开封令服之者,阳冰子〔二〕。授余以其家科斗孝经,汉 卫宏官书〔三〕,两部合一卷,愈宝蓄之而不暇学。后来京师,为四门博士,识归公〔四〕。归公好古书,能通之,愈曰:“古书得其据依,盖可讲。”〔五〕因进其所有书属归氏。

    〔一〕董丞相,晋,贞元中镇汴州。

    〔二〕“服之”,或作“复之”。

    〔三〕“官书”,新唐 志作“字书”。考之杜林传及陈蕃传注,非也。卫宏字子敬,光武时为议郎。

    〔四〕归登,字冲之。

    〔五〕或无“其”字。“据依”,或作“依据”。左氏:“无所据依。”

    元和来,愈亟不获让,嗣为铭文,荐道功德;思凡为文辞宜略识字〔一〕;因从归公乞观二部书,得之,留月余。张籍令进士贺拔恕写以留愈〔二〕,盖得其十四五,而归其书归氏。

    〔一〕或无“道”字。“识”下,或有“古”字。

    〔二〕或无“愈”字。

    十一年六月四日右庶子韩愈记。

    郓州溪堂诗

    并序

    “郓”,音运,秦为薛郡;汉为东平国;春秋:齐人来归郓。此篇多从石本。退之文有石本者:郓州溪堂诗,孟州 济源送李愿序 ,京兆 万年薛公达铭、司马村柳子厚铭、县北刘村路应碑、州廨田氏先庙碑,郑州 荥阳 索河上郑儋碑,衢州徐偃王碑,华州 蒲城胡珦碑,西京 北邙权德舆碑,广州南海神庙碑、柳州罗池碑,潭州 湘阴黄陵碑,徐州节度掌书记厅石记。其间异同,皆以石本为正。长安 薛氏有皇甫湜手帖云:“郓塘特高古风,敢树降旗,而作者之下,何人能及矣!崔侍御前日称叹终席,满座不觉继烛。我唐有国,退之文宗一人,不任钦慰之极。湜上侍郎宗伯。”郓塘,正谓此郓州 溪堂也,公时为兵部侍郎,曰宗伯者,文章宗伯也。〔补注〕陈后山曰:退之作记,记其事耳;今之记乃论也。退之此篇未尝不论,然止是记事,尤神而明之矣。

    宪宗之十四年,始定东平,三分其地〔一〕,以华州刺史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扶风 马公〔二〕。为郓 曹 濮节度、观察等使镇其地〔三〕。既一年,褒其军号曰“天平军”〔四〕。上即位之二年,召公入,且将用之〔五〕;以其人之安公也,复归之镇〔六〕。上之三年〔七〕,公为政于郓 曹 濮也适四年矣,治成制定,众志大固,恶绝于心,仁形于色,心一力,以供国家之职〔八〕。於时沂 密始分而残其帅〔九〕,其后幽、镇、魏不悦於政,相扇继变,复归於旧〔一〇〕,徐亦乘势逐帅自置〔一一〕,同于三方;惟郓也截然中居,四邻望之〔一二〕,若防之制水,恃以无恐〔一三〕。

    〔一〕元和十四年二月,平卢都知兵马使刘悟杀其节度使李师道以降,青、淄十二州皆平。命户部侍郎杨于陵为淄青宣慰使。分其地为三道:以郓、曹、濮为一道;淄、青、齐、登、莱为一道;兖、海、沂、密为一道。东平郡即平卢军所治。

    〔二〕“马公”,下或有“总”字。

    〔三〕三月,以薛平为平卢节度使,青、齐、登、莱等州观察使;以王遂为沂州刺史、沂 海 兖 密等州都团练观察使。三分其地者,谓总及此二人也。“濮”,音卜。

    〔四〕旧史穆宗纪云:十五年六月,郓、曹、濮等州节度赐号“天平军”。从马总奏也。

    〔五〕长庆元年三月,卢龙军节度使刘总上幽、镇地,诏总徙天平,而召总还,将大用。

    〔六〕“安”下,或有“于”字,此句或作“以彼之人安于公也”。

    〔七〕穆宗以元和十五年正月即位,其曰“上即位之二年”,则长庆元年;“上之三年”则长庆二年也。

    〔八〕“心一力”,或作“竭心力”;“”,或作“竭”,“一”或作“勠”。“”,旨兖切,专也。国语“本肇末”。〔补注〕曾国藩曰:以上镇 郓大固。又曰:以下忽起波澜。

    〔九〕元和十四年沂 海将王弁杀其观察使王遂,自称留后。

    〔一〇〕“於”,或作“于”。幽,谓长庆元年幽州 卢龙军都知兵马使朱克融囚其节度使张弘靖以反;镇,谓其月成德军大将王廷凑杀其节度使田弘正以反;魏,谓二年魏博节度使田布自杀,兵马使史宪诚自称留后。

    〔一一〕谓二年武宁军节度副使王智兴逐其节度使崔群也。“置”,或作“署”,或“置”上有“署”字。

    〔一二〕阁、杭、蜀及诸本皆有“四邻望之”一句。方从石本删去。今按文势及当时事实,皆当有此句;若其无之,则下文所谓“恃以无恐”者为谁恃之邪?大凡为人作文,而身或在远,无由亲视摹刻,既有脱误,又以毁之重劳,遂不能改。若此者,盖亲见之,亦非独古为然也。方氏最信阁、杭、蜀本,虽有谬误,往往曲从。今此二本幸皆不误,而反为石本脱句所夺,甚可笑也。

    〔一三〕〔补注〕曾国藩曰:以上三方继变而郓常安。

    然而皆曰:郓为虏巢,且六十年〔一〕,将强卒武。曹 濮于郓,州大而近〔二〕,军所根柢,皆骄以易怨。而公承死亡之后,掇拾之余,剥肤椎髓,公私扫地赤立,新旧不相保持,万目睽睽〔三〕。公于此时能安以治之,其功为大;若幽 镇 魏 徐之乱不扇而变,此功反小;何也?公之始至,众未孰化,以武则忿以憾〔四〕,以恩则横而肆,一以为赤子,一以为龙蛇,惫心罢精〔五〕,磨以岁月,然后致之,难也;及教之行,众皆戴公为亲父母,夫叛父母从仇雠,非人之情,故曰易〔六〕。

    〔一〕永泰元年七月,以平卢兵马使李正己为本军节度使,传子纳,纳传子师古,师古传弟师道,师道至元和十四年败,凡五十五年。

    〔二〕“曹 濮于郓”自为一句,或作“于曹 濮州”,非是。

    〔三〕“持”,或作“恃”。〔补注〕曾国藩曰:能造难状之语。

    〔四〕或无“以憾”二字,或作“而憾”。

    〔五〕“惫”音。“罢”,蒲糜切。

    〔六〕“易”下,或有“也”字。〔补注〕曾国藩曰:著此一段议论,便尔壮阔,蹊径独辟;若先陈新立之难,又陈不扇而变之难,便无此奇警。曾国藩曰:以上论前后之难易。

    于是天子以公为尚书右仆射,封扶风县开国伯以褒嘉之〔一〕。公亦乐众之和,知人之悦,而侈上之赐也。于是为堂于其居之西北隅,号曰“溪堂”,以飨士大夫,通上下之志。既飨,其从事陈曾谓其众言:“公之畜此邦,其勤不亦至乎?此邦之人,累公之化〔二〕,惟所令之,不亦顺乎?上勤下顺,遂济登兹,不亦休乎?昔者人谓斯何,今者人谓斯何〔三〕!虽然,斯堂之作,意其有谓,而喑无诗歌,是不考引公德,而接邦人于道也。”〔四〕乃使来请,其诗曰:

    〔一〕或无“公”及“封”字。“县”,或作“郡”。〔补注〕姚范曰:扶风县 贞观元年省矣。总之封,亦因郡望以为号耳。曾国藩曰:接法本史公。

    〔二〕“累”,平声,一本作“繄”。

    〔三〕〔补注〕案:“斯”,斥郓也。昔为叛土,今流义声,举郓以风示他州。

    〔四〕“德”下,或无“而”字。

    帝奠九〔一〕,有叶有年,有荒不条〔二〕,河 岱之间。及我宪考,一收正之〔三〕,视邦选侯,以公来尸。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饮食,以训以徇:孰饥无食,孰呻孰叹;孰冤不问,不得分愿。孰为邦蟊〔四〕,节根之螟,羊很狼贪,以口覆城〔五〕。吹之煦之〔六〕,摩手拊之;箴之石之〔七〕,膊而磔之〔八〕。凡公四封,既富以强,谓公吾父,孰违公令?可以师征〔九〕,不宁守邦。公作溪堂,播播流水,浅有蒲莲,深有蒹苇,公以宾燕,其鼓骇骇〔一〇〕。公燕溪堂,宾校醉饱,流有跳鱼,岸有集鸟,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溪堂,公御琴瑟,公暨宾赞,稽经诹律〔一一〕,施用不差〔一二〕,人用不屈。溪有苽〔一三〕,有龟有鱼,公在中流,右 诗左书,无我遗〔一四〕,此邦是庥〔一五〕。

    〔一〕“九”,九州也,“”与“廛”同。

    〔二〕“不”,或作“有”。

    〔三〕“收”,或作“牧”。

    〔四〕或作“蛑”,音义同。

    〔五〕〔补注〕沈钦韩曰:太玄 干首次八:“赤舌烧城。”

    〔六〕“煦”,音诩。

    〔七〕“箴”,或作“针”。

    〔八〕“膊”,音粕;“磔”,陟格切。〔补注〕沈钦韩曰:左传成二年:“杀而膊诸城上。”

    〔九〕“师”,石本作“帅”。今按:平淮西碑云“屡兴师征”,作“师”为是。石本或误,未可知也。

    〔一〇〕此诗十一章,以“令”叶“强”,以“骇”叶“水”,皆古音也。“令”有平声一读,公独孤郁墓志亦见,淮南子:“勿惊勿骇,万物将自理;勿挠勿撄,万物将自清。”骇,古音“自”,与“理”叶也。周官 大司马注:“疾雷击鼓曰骇。”西京赋所谓“骇雷鼓”是也。今按:古音之说甚善。吴才老补音、补韵二书,其说甚详。“骇”“水”叶韵,如管子“宫如牛鸣盎中,征如负豕觉而骇”,亦一证也。沙随 程可久曰:吴说虽多其例,不过四声互用,切响通用二条而已。此说得之。如通其说,则古书虽不尽见,今可以例推也。〔补注〕沈钦韩曰:韵会“骇,纸韵,叶己切”。吴子:“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驰逐,闲其进止。”

    〔一一〕“诹”,音娵。

    〔一二〕“施”,音试。

    〔一三〕“”,毗宾切,萍也,根浮水而生者。“苽”与“菰”同,音孤。

    〔一四〕“”,音亦。

    〔一五〕〔补注〕方苞曰:诗凡十一章,六章章四句,五章章六句。

    猫相乳

    蜀本“乳”下有“说”字。司徒北平王,马燧也。燧字洵美,是说先儒或以为几乎谄,然反复终篇,则言北平王之德感应召致,不为谄矣。

    司徒北平王家猫有生子同日者,其一死焉〔一〕。有二子饮于死母,母且死,其鸣咿咿〔二〕。其一方乳其子,若闻之,起而若听之,走而若救之〔三〕,衔其一置于其栖,又往如之,反而乳之若其子然。噫,亦异之大者也〔四〕!

    〔一〕或作“其一母死”,或作“其母一死”。

    〔二〕“咿”,音伊。

    〔三〕“走”下,或无“而”字。

    〔四〕或无“也”字。

    夫猫,人畜也〔一〕,非性于仁义者也〔二〕;其感于所畜者乎哉!北平王牧人以康,伐罪以平〔三〕,理阴阳以得其宜;国事既毕,家道乃行,父父子子,兄兄弟弟,雍雍如也,愉愉如也,视外犹视中,一家犹一人:夫如是,其所感应召致,其亦可知矣。易曰“信及豚鱼”,非此类也夫〔四〕!

    〔一〕〔补注〕曾国藩曰:谓畜于人。

    〔二〕阁、杭无“仁”字,非是。

    〔三〕“伐”,或作“罚”非是。

    〔四〕“非此”,或作“亦其”,非是。

    愈时获幸于北平王,客有问王之德者,愈以是对。客曰:“夫禄位,贵富人之所大欲也。得之之难,未若持之之难也。得之于功,或失于德;得之于身,或失于子孙〔一〕:今夫功德如是,祥祉如是,其善持之也可知已。”既已〔二〕,因叙之为猫相乳说云〔三〕。

    〔一〕二“失”字下或并有“之”字。

    〔二〕“既已”,或无此二字。

    〔三〕下或有“尔”字,非是。

    进士策问

    十三首

    非一岁所作,编者集之耳。

    其一

    问:书称“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以至于庶人龟筮,考其从违,以审吉凶”〔一〕,则是圣人之举事兴为,无不与人共之者也;于易则又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而春秋亦有讥“漏言”之词〔二〕,如是,则又似不与人共之而独运者〔三〕:书与易 春秋,经也。圣人于是乎尽其心焉耳矣。今其文相戾悖如此,欲人之无疑,不可得已。是二说者,其信有是非乎?抑所指各殊,而学者不之能察也〔四〕?谅非深考古训,读圣人之书者,其何能辨之〔五〕?此固吾子之所宜无让者,愿承教焉〔六〕!

    〔一〕蜀本作“凶吉”。今按:经传凡言吉凶者,多先吉而后凶,惟协韵谐声则或倒用,而近世好奇之士,不问可否,一例倒用,则失之矣。此类当徐读而从其声之谐者,不能悉论也。

    〔二〕春秋文公六年:“晋杀其大夫阳处父。”公羊传:“其称国以杀何?君漏言也。”何休注:“此引易‘几事不密’为证。”

    〔三〕下或有“也”字。

    〔四〕老苏曰:圣人之道,有经、有权、有机。曰经者,天下之民举知之可也;曰权者,民不得而知之矣,群臣知之可也;曰机者,虽群臣亦不得而知之矣,腹心之臣知之可也。此书与易、春秋所指各殊也。

    〔五〕“之”,或作“此”。

    〔六〕“让”下,或无“者”字。“者”下,或有“也”字。

    其二

    问:古之人有云: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而周之政尚文:是三者相循环终始〔一〕,若五行之与四时焉。原其所以为心,皆非故立殊而求异也,各适于时,救其弊而已矣。夏 殷之书存者可见矣〔二〕,至周之典籍咸在。考其文章,其所尚若不相远然,焉所谓三者之异云乎〔三〕?抑其道深微不可究欤?将其词隐而难知也?不然,则是说为谬矣。周之后秦 汉 蜀 吴 魏 晋之兴与霸,亦有尚乎无也〔四〕?观其所为,其亦有意云尔。循环之说安在?吾子其无所隐焉!

    〔一〕高祖纪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补注〕姚范曰:此盖本春秋元命苞云:三王有失,故立三教以相变。夏人之立教以忠,其失野,故救野莫若敬;殷人之立教以敬,其失鬼,救鬼莫若文;周人之立教以文,其失荡,故救荡莫若忠:如此循环,周则复始,穷则相承也。啖助言,春秋“救僿莫若忠”,亦本此。

    〔二〕“夏殷”下,或无“之”字,非是。

    〔三〕“远”下,或无“然”字。“焉”,或作“乌”。今按:当有“然”字,而“焉”字属下句,但其下疑当有一“有”字。作“乌”亦通,其下疑或有一“睹”字。〔补注〕沈钦韩曰:“然”字可属下读,此古法。

    〔四〕或无“兴与”字。〔补注〕方苞曰:先蜀于吴 魏,自公始。

    其三

    问:夫子之序帝王之书,而系以秦 鲁;及次列国之风,而宋 鲁独称颂焉〔一〕。秦穆之德,不逾于二霸〔二〕;宋 鲁之君,不贤乎齐晋;其位等,其德同:升黜取舍,如是之相远,亦将有由乎?愿闻所以辨之之说。

    〔一〕孔安国曰:诸侯之事而连帝王,孔子序书以鲁有治戎征讨之备,秦有悔过自誓之戒,足以为后世法,故录之,以备王事;犹诗录商 鲁之颂,而郑康成以为鲁得用天子之礼乐,故有颂;而商颂至孔子之时,存者五篇,而夏颂已亡,故录鲁以备三颂,著为后王之法:此夫子取予之意也。

    〔二〕“穆”,或作“鲁”,非是。

    其四

    问:夫子既没,圣人之道不明,盖有杨 墨者〔一〕,始侵而乱之,其时天下咸化而从焉〔二〕;孟子辞而辟之,则既廓如也〔三〕;今其书尚有存者,其道可推而知不可乎〔四〕?其所守者何事?其不合于道者几何?孟子之所以辞而辟之者何说〔五〕?今之学者有学于彼者乎?有近于彼者乎?其已无传乎?其无乃化而不自知乎?其无传也,则善矣;如其尚在,将何以救之乎〔六〕?诸生学圣人之道,必有能言是者,其无所为让。

    〔一〕杨朱字子居,后与墨子、与禽滑釐辨论,其说在爱己,不拔一毛以利天下;与墨子相反。墨子名翟,为宋大夫,在孔子后,有书七十一篇。

    〔二〕或无“其时”字。

    〔三〕或无“则”字。

    〔四〕或无“知”字。非是。

    〔五〕“之者”,或作“之也”。

    〔六〕“尚在”,方从阁、杭、苑作“在尚”,无“将”字。今按:若从方本,则“尚何以救之乎”,乃是恐不及救之意,与此上下文不相入,其说非是。

    其五

    问:所贵乎道者,不以其便于人而得于己乎?当周之衰,管夷吾以其君霸,九合诸侯〔一〕,一匡天下,戎狄以微,京师以尊,四海之内无不受其赐者。天下诸侯奔走其政令之不暇,而谁与为敌!此岂非便于人而得于己乎〔二〕?秦用商君之法,人以富,国以强,诸侯不敢抗,及七君而天下为秦。使天下为秦者,商君也。而后代之称道者,咸羞言管 商氏,何哉?庸非求其名而不责其实欤〔三〕?愿与诸生论之,无惑于旧说〔四〕。

    〔一〕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九合者,谓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

    〔二〕“人”下,或无“而”字,“己”作“身”。

    〔三〕“名”下,或无“而”字。“其实”,或作“于实”。

    〔四〕“旧”,或作“记”,非是。句下或有“焉”字。

    其六

    问:夫子之言“盍各言尔志”〔一〕,又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今之举者,不本于乡,不序于庠,一朝而群至乎有司;有司之不之知也宜矣〔二〕。今将自州县始,请各诵所怀,聊以观诸生之志〔三〕。死者可作,其谁与归〔四〕?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敢问诸生之所事而友者为谁乎〔五〕?所谓贤而仁者,其事如何哉?言及之而不言,亦君子之所不为也〔六〕。

    〔一〕“盍”上,或有“曰”字。

    〔二〕“不之”,或无“之”字。

    〔三〕〔补注〕案:汴州举进士,公为考官,赠张籍诗云“驰辞对我策”是也。后世取士,非由庠序,径自州县贡举,知之无素,故请各诵所怀。此当即汴州策问。

    〔四〕此下或有“又曰,居是邦也”六字。

    〔五〕“而”,或作“所”。“为”,或作“其”。

    〔六〕或无“之所”二字。

    其七

    问:春秋之时,百有余国,皆有大夫士,详于传者,无国无贤人焉,其余皆足以充其位,不闻有无其人而阙其官者〔一〕;春秋之后,其书尤详,以至于吴 蜀 魏,下及晋氏之乱,国分如锱铢,读其书,亦皆有人焉〔二〕。今天下九州四海,其为土地大矣;国家之举士,内有明经、进士,外有方维大臣之荐,其余以门地勋力进者又有倍于是,其为门户多矣〔三〕;而自御史台、尚书省以至于中书门下省咸不足其官,岂今之人不及于古之人邪?何求而不得也?夫子之言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诚得忠信如圣人者,而委之以大臣宰相之事,有不可乎〔四〕?况于百执事之微者哉!古之十室必有任宰相大臣者,今之天下而不足士、大夫于朝,其亦有说乎?

    〔一〕“闻”下,或无“有”字。

    〔二〕“魏”字,或在“晋”下,谓元魏尔,盖不然也,三国之魏,岂应略而不言乎?〔补注〕方苞曰:先吴于蜀,义无所处,盖传写之误。

    〔三〕“有倍”,或作“加倍”。

    〔四〕“委之以”,或作“以委之”,非是。

    其八

    问:夫子曰:“洁净精微,易教也。”今习其书,不识四者之所谓,盍举其义而陈其数焉?

    其九

    问:易之说曰〔一〕:“乾,健也。”今考乾之爻在初者曰“潜龙勿用”,在三者曰“夕惕若厉无咎”,在四者亦曰“无咎”,在上曰“有悔”。卦六位:一“勿用”,二苟得“无咎”有一“悔”,安在其为健乎〔二〕?又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乾之四位既不为易矣,坤之爻又曰“龙战于野”〔三〕,战之于事,其足为简乎?易六经也〔四〕。学者之所宜用心,愿施其词陈其义焉〔五〕。

    〔一〕“易”上,或有“周”字。“说”下,或有“者”字。

    〔二〕“二”,或作“一”,非是。

    〔三〕此下或有“其血玄黄”四字。

    〔四〕〔补注〕沈钦韩曰:言易为六经之总。

    〔五〕或无“所”字,非是。

    其十

    问:人之仰而生者谷帛,谷帛丰,无饥寒之患〔一〕,然后可以行之于仁义之途,措之于安平之地;此愚智所同识也。今天下谷愈多而帛愈贱人愈困者何也〔二〕?耕者不多而谷有余,蚕者不多而帛有余;有余宜足,而反不足:此其故又何也?将以救之,其说如何?

    〔一〕“者”下,或有“在”字。“丰”上,或有“既”字。

    〔二〕“愈贱”,或作“益贱”。“而”字,疑当在“贱”字下,但此正与张中丞传后“城坏而其徒俱死”云云者相类,恐公自有此一种句法也。

    其十一

    问:夫子言“尧 舜垂衣裳而天下理”,又曰“无为而理者,其舜也欤”。书之说尧曰“亲九族”,又曰“平章百姓”,又曰“协和万邦”,又曰“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又曰洪水“怀山襄陵,下人其咨”〔一〕;夫亲九族、平百姓、和万邦,则天道。授人时、愁水祸,非无事也;而其言曰“垂衣裳而天下理”者何也?于舜则曰“慎五典”,又曰“叙百揆”,又曰“宾四门”,又曰“齐七政”,又曰“类上帝,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又曰“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五载一巡狩”,又曰“分十二州,封山浚川〔二〕,恤五刑,典三礼,彰施五色,出纳五言”;呜呼其何勤且烦如是!而其言曰“无为而理”者何也?将亦有深辞隐义不可晓邪?抑其年代已远失其传邪〔三〕?二三子其辨焉!

    〔一〕“人”,或作“民”。此试进士,当避讳,作“民”字非是。

    〔二〕“封”,诸本作“随”,非是。

    〔三〕“抑其”下,或有“所”字,非是。“已远”,或作“远矣”,或无“已”字。

    其十二

    问:古之学者必有师,所以通其业,成就其道德者也〔一〕。由汉氏已来〔二〕,师道日微〔三〕,然犹时有授经传业者;及于今,则无闻矣。德行若颜回,言语若子贡,政事若子路,文学若子游,犹且有师;非独如此,虽孔子亦有师〔四〕,问礼于老聃,问乐于苌弘是也。今之人不及孔子 颜回远矣,而且无师〔五〕;然其不闻有业不通而道德不成者,何也〔六〕?

    〔一〕“德”下,或无“者”字。

    〔二〕“氏”,或作“代”。或无“已”字。

    〔三〕〔补注〕沈钦韩曰:汉师道最盛,然称为师者少耳。

    〔四〕或无“虽”字。

    〔五〕“无”下,或有“所”字。

    〔六〕或无“而”字。

    其十三

    问:食粟、衣帛、服行仁义以俟死者,二帝三王之所守,圣人未之有改焉者也。今之说者,有神仙不死之道,不食粟,不衣帛,薄仁义以为不足为,是诚何道邪?圣人之於人,犹父母之於子〔一〕。有其道而不以教之,不仁;其道虽有而未之知,不智:仁与智且不能,又乌足为圣人乎〔二〕?不然,则说神仙者妄矣!

    〔一〕二“於”字,或皆作“于”。

    〔二〕“乌”,或作“焉”。

    争臣论

    阳城拜谏议大夫,闻得失熟,犹未肯言,公作此论讥切之,城亦不屑意。及裴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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