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若离

bsp;   设备已给他开好了，讲台上一次性杯子装着的热水飘着淡淡的雾气，第三排的位置上搁着苏南的包，然而人不在教室。

    教室人都走光了，外面嘈杂的人声也渐渐远了。

    苏南想笑一笑，却没能笑得出来，心里只是发堵，又格外的唾弃自己。

    程宛笑一声，“不知道——可能给自己营造点儿这是因为爱情的错觉？”

    “还是客气点，老当益壮？”程宛看他一眼，笑了笑，“能聊聊那时候的事吗？”

    苏南等了片刻，手机再没反应，她抬起头来，向着对面面试她的学长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是学校的老师找我有点事。”

    陈知遇抬眼凝视，单刀直入：“说吧，考虑得怎么样了？”

    两堂课加课间休息，九十分钟，苏南全程没往他这儿看一眼，到不得已要看ppt的时候，才把视线稍微往他背后斜一点。

    “说不准她又离婚了呢？”

    “还行。”

    程宛哈哈一笑，转头看他，一贯肆行无忌的眼里，生出些余烬般的怅惘，“……挺难的。”

    “你饿了吗？要不坐一会儿，就能接着吃中饭了。”

    她能觉察陈知遇这会儿正压着怒气，不敢开口问，但多半是为了她今天上午没去他办公室帮忙，只得有些笨拙地解释：“……真的有事，上午有个面试，临时通知的我时间。”

    “你还需要这玩意儿？”

    程宛笑了笑。

    陈知遇翻了翻口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见程宛伸出手，便把烟递给她，自己再拿了一支。

    苏南看了看时间，“我回宿舍，还有作业要写。”

    迎春花的叶子，一下被掐断了。

    “那时候真怕你死了，”程宛缓缓吐了口烟，“总觉得你要是死了，我也撑不下去，所以拼命看着你，其实就是看着我自己。”

    “……”陈知遇无奈，“站我身后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女生，你说你看上她了，非要拿去收藏。”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程宛不以为然，把剩下的半支烟丢进旁边的笔筒里，抬头看着他，跟那些七嘴八舌的学生如出一辙的兴奋八卦，“陈教授，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

    其实那时候她自己也难受——喜欢的姑娘分手了，跟一个不知道打哪儿跑出来的男人恋爱，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何必非得往家里带？”陈知遇把瓦楞盒里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递给程宛。

    陈知遇立在讲台上，把设备关好，摸了摸手表，百无聊赖地站立片刻。

    苏南神色淡淡：“……想到以前的事了。”

    “你作业怎么这么多啊？”

    路窄，远离了主干道，格外清静。

    两人坐在瓦楞盒上，一时间烟雾缓缓荡起。

    “还好我报了专硕，”江鸣谦一笑，年轻的脸格外神采飞扬，“能跟你一起毕业。”

    “现在也不老。”

    快上课时，苏南才从门外走进来，目光在讲台上扫了一眼，却没落在他身上，低着头，到第三排位置坐下。

    一句话从讲台上飘下来，她顿了一下，仍旧去扯拉链。

    九点，苏南没到。

    苏南站起身，把本子和笔胡乱往包里一塞，拉链卡在布上了，她使劲扯了两下，还是没拉上，立时有点气急败坏。

    以为陈知遇要出言嘲讽，却并没有听见他出声，眼角余光往前面镜子里瞥一眼，他正看着她，那目光……她说不出来，烫着似的立即别开了。

    “你肯定没问题，上回他们招的那新媒体运营，问她会h5吗，她特好奇地问，h5是什么？”

    “正在输入”闪了又闪，她只回过来一句“对不起”。

    周六，陈知遇早早到了办公室，把一束还带着露水的姜花，搁在小茶几上。

    陈知遇有时候觉得很神奇，——别人出生入死的兄弟是男人，唯独他的是个女人。

    半小时，苏南和面试的学长同时站起身，江鸣谦立即丢了叉子走过去，“学长，我请你吃中饭吧。”

    “觉得难，是因为你正在尝试。”

    那股清淡悠长的香味，有点儿干扰他的思绪，他打开了电脑，却没什么查阅邮件的心思，只是一次一次地看着表，或者盯着电脑屏幕右上角跳动的时间。

    他反复看了两遍，总算确信，傻学生是在躲着他。

    车驶出一阵，调头，往校外家属区的公寓开去。

    苏南笑了一声，“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路边高高砌起的石台上栽着迎春花，墨绿的枝叶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