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若离

    把人送走了，江鸣谦在苏南对面坐下，“怎么样？”

    江鸣谦瞅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一直好奇呢，你那天……为什么哭了？”

    “反正你是要找实习，我学长这儿虽然是初创公司，但能学到不少东西。”

    陈知遇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回复：到最后一刻才请假，是哪个老师教给你的规矩？

    “我是学硕。”

    她拿什么理由躲着他？

    手机响了一声，一条微信。

    视线里陈知遇的身影一片模糊，好像他从来也没有清晰过一样。

    “烈酒后劲也没这么足，周滢女儿都有了，你是不是该放下了？”

    江鸣谦一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照你的性格，肯定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我有这么怂吗？”

    去美国念书那几年，一向厌恶学英语的程宛，为了他死命咬牙考了托福，跟去他学校看着他。他不记得有多少次，是程宛把烂醉如泥的自己从不同的酒吧拖回公寓，像上回他把她按在面盆里给她洗脸一样对付他——她更狠一些，寒冬腊月，一桶冷水直接浇在他身上，看他哆哆嗦嗦睁开眼，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两人一道走出咖啡馆。周六，学校文化街上熙熙攘攘。

    总算拉上了，她把包随意往背上一挂，看也没看，匆匆一句“老师再见”，跟着其他学生离开了教室。

    “跟谁较什么劲呢？”

    江鸣谦走在她身边，亦步亦趋，一米八五的个头，像条忠心耿耿的大狗似的，帮她隔开来往的车辆。

    苏南点头，刚要转身，忽然瞧见马路对面，稳稳当当停着陈知遇的车。

    程宛屈指往照片里笑意淡漠的陈知遇的脸上弹了一下，“……你那时候还真年轻。转眼林涵都要结婚了。”

    周三，陈知遇下了高铁直接赶去教室，比平常迟了十分钟。

    他顿了一会儿，开始上课。

    “布置的书目大家要回去看，下堂课讨论。下课。”

    苏南立在原地，看着车窗落下来，陈知遇探出头，对她招了下手。

    心里一点难以排遣的焦虑，烦躁地伸手去摸烟盒。

    “有吧？有一点……”江鸣谦摸了摸鼻子，“看着挺好欺负的。”

    踌躇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下回吧，我现在赶着回去有事。”面试的学长拍一拍江鸣谦肩膀，“你暑假去帝都，我请你吃饭。”

    “谢谢。”

    陈知遇锁了车，目光凉凉地从她脸上略过，“我上去拿个东西，你在这儿等着。”

    “什么面试？”

    走到校门口，江鸣谦停下脚步，“你回宿舍吧，我还得往院办跑一趟。”

    ——心思也简单，对她的那点好感，直接就写在脸上了。

    那烟飘过来，燎着眼睛。

    车往前又开了一段，陈知遇一踩刹车，“下车。”

    江鸣谦一溜小跑，穿过马路，消失在树影里。

    他莫名觉得有点儿怪异，像是习惯的东西突然被破坏了一样。

    周末，陈知遇帮程宛搬家——她之前在单位附近找的那套房子，如今时不时便有一干小妖精登门骚扰，为了不给自己找事儿，另外找了一处地方。

    “女人嘛，总是不可理喻的。”程宛接过陈知遇递来的一个相框，顿了一下，“这是你的硕士毕业照吧，怎么在我这儿？”

    调研回来到现在一个月时间，他严格遵循“师”与“生”这两者的界限，把所有私心藏匿于严格的规训之下，从没说过任何一句越界的话，做过任何一件被人指摘的事。

    “陈老师，抱歉我今天有事，不能过来帮您了。”

    他走到窗边，视线去捕捉那一道背影，看着她远离院办大楼，穿过楼前树木的阴影，再也看不见了。

    陈知遇看她，“现在是不是该我看着你了？”

    “……暑假实习的。”

    书架另一侧，江鸣谦全程关注这边的动向，盘子里的三明治被他搅合得七零八落。

    苏南背靠着石台，惴惴难安地等了十来分钟，看见陈知遇的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

    苏南忙拿上东西拉开车门。

    陈知遇丢去鄙视的一眼。

    他打开车门，把一份文件丢进车里，“嘭”一下摔上门。摸出烟盒，抽了支烟咬在嘴里，小砂轮摩擦着发出一声轻响，一缕青烟腾起。

    苏南坐立不安，眼睛望着窗外四下游移，生怕瞥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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