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红豆接过那包东西，见是桂花糕和烘山芋，大不好意思，忙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道：“谢谢贺先生。”

    贺云钦摸摸下巴，推开车门道：“我出去看看。”

    不一会虞崇毅出来了，将钥匙收回怀中道：“房门现在是虚掩着的，楼内的巡逻每半个小时会巡视一遍，我特意等他们走了再开的门，你们这时候进去正好。”

    贺云钦点点头，一句话未说，领着红豆和王彼得进了电梯。

    贺云钦皱眉：“姓刘？”

    可是不对啊，哥哥昨天虽然有意压低了嗓音，她还是听见了一耳朵，王美萍生前非但未遭受过袁箬笠的侵犯，还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袁箬笠不赞同这件事？”她极慢地在屋里转身，“还是说他们后来才知道她是‘沪上一支笔’的外甥女，见王美萍的舅舅在报纸上骂得太凶，怕身败名裂，所以才生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虞崇毅道：“陈白蝶刚失踪时，我们留了两名同僚把守, 后因寓所里实在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现已撤了。”

    王彼得哼了一声：“密斯虞极富好奇心，这话一定要说到做到。”

    “嗯，知道。”

    贺云钦往对面看了一眼：“那就更少了一道麻烦, 虞先生, 我们四人一道上去太惹眼, 不如你先上楼，我和虞小姐王探长稍后再进去。”

    好在王彼得也知查案要紧，倒也未说什么。

    王彼得听了这话，倒有些刮目相看，略一踌躇，从另一个兜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德制照相机，对着那镜面拍了几张照片，道：“倒也未必。要是光用眼睛看看就能猜到是什么，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不了的悬案了，还得回去洗了胶片好好分析。”

    虞崇毅却振作了精神对红豆道：“红豆，哥哥没时间送你回家，今晚只能劳烦贺先生走一趟了。 ”

    又看向妹妹：“哥哥先走了，回来再送你回家。”

    贺云钦讶然抬头看他一眼。

    从中午到现在，她一口东西都没吃，嘴上不说，肚子却出卖了她。

    虞崇毅远比他们来得要快，三人刚回到王彼得处，还未将胶卷洗出，洛戴便领着虞崇毅上来了。

    红豆自顾自仰头观摩天花板上的吊钟式样的水晶灯，只当没看见他嫌弃的眼风。

    三人进内，贺云钦将门锁好，对红豆道：“虞小姐，稍后我和王探长检查房间时，你最好紧跟着我们，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切记不要触碰任何物品。”

    “虞先生，那我们先进去，火车站若有收获，记得到王彼得处跟我们碰头。”

    贺云钦想了想道：“既做旗袍，至少王美萍的失踪与这家人脱不了干系。可是从这裁缝店这条线索来看，这人行事留下了不少漏洞，与凶手的行凶手法又有些出入。虞先生，若事情的确跟袁家有关，你需立刻回警局申请搜查令。”

    王彼得眼睛一歪：“什么？”

    到了陈白蝶的房间门口，贺云钦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

    贺云钦蹲下身去看大理石雪白光亮的地面，先看脚下，然后沿着走廊，用目光缓缓搜索面上的痕迹，一寸都不放过。

    贺云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一时未接话，王彼得在后头插嘴道：“贺云钦既这么说，自是有他的办法，虞长官无需多言，只管去便是了。”

    王彼得只摆了一会架子，很快从怀里拿出一小盒纸片状的物事。

    王彼得听得后头的脚步声，不由一愣，扭头看了看红豆，又暗瞪一眼贺云钦。

    虞崇毅道：“可是这寓所的门房规矩极严，凡六点以后的拜访者，若无某位住客的首肯, 一律不得入内，我只能以查案的名义带你们一同进去，不然我怕门房不肯放行。”

    于是大摇大摆走到王彼得身后。

    他手里拎着包东西，鼻尖上沁着细碎的汗：“一家一家问过了，有个裁缝认得这旗袍，说是上个月有个老妈子拿了抄好的尺寸给别人做衣裳，因那尺寸跟老妈子本人相差太远，裁缝觉得奇怪，所以至今记得，那老妈子常来做衣裳，裁缝知道她现在一家姓刘的人户做事。”

    红豆坐在洋车后座上, 频频往陈白蝶的公寓门口看。

    等了一会，虞崇毅不见出来，贺云钦倒是回来了，上车后，将一包东西递给王彼得，另一包随手给红豆：“先随便垫垫肚子。”

    贺云钦对王彼得道：“拿来吧。”

    这人口口声声说对案子不感兴趣，出来时倒不忘带上痕迹分析的专用道具。

    默然一晌，贺云钦看向后视镜，见红豆默默吃了一会，似是惦记着哥哥未吃晚饭，只吃了两块桂花糕，便将剩下的都捧在手里。

    可是他并无接话的意思，只看看墙上的西洋钟：“近十一点了，虞小姐，我这就送你回家。”

    既然孩子还未养出来，为何就被杀了？

    这寓所是洋人比照大饭店风格新建的新式公寓，地处法租界的逸摩路，装潢摩登，所配设施齐全，楼内还附所谓升降电梯。

    只好奇地想，照王彼得所说，贺云钦要么就是认识寓所里的某位住客，要么自己便是该寓所的住客，不然不能大摇大摆进去。可是听贺云钦早前的意思，他自己也没怎么来过，也就是说，他认识里头的某位住户，就不知是谁。

    贺云钦看看腕表，八点零五分。

    贺云钦沉吟着没接话，红豆也满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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