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厅长怫然道：“虞崇毅, 下午让你介绍你妹妹的时候, 你就一味的推三阻四，现在我不过想做个东，你又百般搪塞。怎么，难道我白某人想请下属吃个饭都不行？”

    贺云钦道：“王彼得出门应该回来了，我们去他处再找找资料，陈白蝶是在法租界的寓所失踪的，寓所目前应已查封，不知虞先生有没有寓所的钥匙，如果有，我想最好今晚我们能进去搜搜。”

    红豆点点头，将资料大致分做两边，跟哥哥一人负责一沓。

    他想了想道：“虞先生，仪式的事暂且搁到一边，现在有两桩事急等着办，必须兵分两路。第一就是你回警局取了王美萍尸首上的衣裳来，利用你的警察身份，连同你的同事，到火车站附近的裁缝店一家一家去排查，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那旗袍的出处。第二，就是用你的钥匙打开陈白蝶法租界的寓所，让我和王探长进寓所进行线索收集和痕迹分析——”

    她轻轻撇嘴，看向另一边。

    红豆纳闷：“什么叫案中案？”

    三个人在里屋翻东西说话，外头的王彼得一无动静，也不知是他觉得这些资料无关紧要，还是根本眼不见为净。

    贺云钦坐到边上的法兰绒沙发扶手椅上，看那份验尸单。

    红豆跟贺云钦一前一后到了外头，谁都未开口说话。

    寂然了一会，红豆看看贺云钦：“刚才谢谢贺先生。”

    贺云钦早就在研究这个问题，听了这话，顺口接话报出洋法医写的数字：“122磅。”

    “我是说她可像西洋医学所说的出现了‘营养不良’等变化，王美萍失踪前的照片我看过，身型微胖结实，你们找到她尸首时，她可瘦了许多？”

    贺云钦头一回听红豆在哥哥面前撒娇，虽是无意识的，声音却极为娇软清润，听了几句，那声音仿佛就在耳根子底下，痒丝丝地对着他吹气。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抬手摸了摸后颈，仍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又从裤兜里取出一根烟含上。

    红豆瞄他一眼，赌他八成会去。

    虞崇毅道：“我有是有陈白蝶寓所的钥匙，可是算来她失踪已十天了，警方先后进去排查过几次，就算寓所里有什么痕迹，估计也早已被破坏了。”

    红豆极慢地点头：“以这个身高来说，122磅算丰|满了，可见王美萍自被绑票后，一直被人好吃好喝养着，三个月下来，非但未变得面黄肌瘦，反而还更胖了。”

    他纳罕地吸了口雪茄，虽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对方, 自问并无碰软钉子的兴趣, 干巴巴笑了笑，便施施然在对面坐下, 冲虞崇毅招手：“你们在跟贺二公子谈事情？”

    虞崇毅生平从未扯过谎，眼下为了让白厅长死心，竟含糊地应了一声。

    “不必啰嗦了。”白厅长断然截住他的话锋, 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这就让于荣他们给大万国打电话订位子。”他最不喜欢下属跟他讲条件，今日这顿饭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红豆微讶地望着贺云钦，贺云钦也正望着她。

    虞崇毅不解。

    虞崇毅满脸惭色。

    贺云钦摸了摸下巴：“有几种可能，一种就是凶手过去三个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伤害王美萍，必须将她好好供养起来，不知这一点跟所谓仪式有没有关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红豆摇摇头，：“哥哥别忘了我记性很好，就算别的忙帮不上，总可以帮你们找资料，王美萍死得那么惨，我现在最怕玉淇表姐也遭了毒手，就算回了家，我也一定睡不踏实的。”

    虞崇毅踟蹰着不肯松口，红豆有些发急，摇着他胳膊道：“哥，你就让我一起去吧。”

    她原以为王美萍定是被关在不见天日之所，整日备受折磨，可照这些拼凑起来的线索看，至少头几个月，王美萍非但不短吃喝，还有新衣裳穿。

    当着贺云钦的面，虞崇毅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只推了那脚踏车：“贺先生，刚才谢谢你了。”

    白厅长望了望红豆，放柔语气道：“你们谈完事情先不要走, 待我这边忙完, 我请你们兄妹到大万国吃饭如何？”

    贺云钦并不看她，只随意地望着对面的巷口，笑了笑道：“我这是想着晚上要办案，不想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罢了。”

    贺云钦道：“白厅长说笑了，我可是诚心诚意请虞小姐吃饭，何来玩笑一说。虞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走吧。白厅长，少陪。”

    虞崇毅嘴里直发苦：“白厅长——”

    王彼得靠在门边，掏出酒壶饮了一口酒：“案中案。”

    红豆一边低头翻资料，一边道：“哥，王美萍跟她生前的相貌比起来，变化大不大？”

    贺云钦言简意赅：“4尺八寸。”

    王彼得不知何时进来了，听了这话，鼻子里冷哼一声：“可是上海的裁缝店有数百上千爿，你们嫌找起来太费工夫，所以也就没有再继续往下查，自然也就错过了找寻凶手线索的关键时机。”

    还未等她开口，贺云钦随手将手里的茶水单搁到桌上，起身道：“ 白厅长这话说得太晚了，我今天晚上已经在附近订了馆子请虞小姐吃饭，这就要走了。”

    他表情认真，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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