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娶你

    他耳后背上的凤还刺青已经被洗净——想来只要爹爹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我没听见哦。”

    她抱臂在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拄着双拐的陌上春，“哟，脱胎换骨了啊！温柔乡里这么多天，是不是该上工了？”

    他终于扛不住了，颓丧而又无力道：“深衣……别这样逼问我了。”

    “嫂子！小舅娘！”

    刘戏蟾凤眸微眯，刻薄道：“噫——不上工，我内库难道白养着这么个大活人？”

    朱尾轻轻地咬他指尖，又咬上他尚带着苦涩药味的嘴角，小小声诱惑道：“七年前是你强要了我的，方才，你又亲了我，还……你想吃白食啊？”

    然而有一天腻歪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洗漱完毕，却发现院子中杵了一个人。一身梅花暗绣白缎子的男装打扮，宜男宜女，风流世无双，可不是刘戏蟾是谁？

    “不吃？那要怎样？”

    朱尾微恼，气道：“既如此，那我就带他回海库了！你不养我养！”

    刘戏蟾却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打断她道：“我爹走的时候，笑意安详，自然是临终时得了大圆满。所以——你何必在意？我爹年轻时，也曾害过你的爹娘。他父亲的亲弟，亦是被我爹所杀。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早已经说不清楚了，又何必延续到我们这一辈的身上？”

    朱尾抱着他的头，轻吻着他，笑道：“你忘了吗？我还同你签过生死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们两个在一起，一定是命中注定的。”

    “我觉得……不知道你在哪里、怎么样了，也很好。起码心中能有一个念想。便是你嫁了别人，那人定是比我好，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想着，也很高兴……”

    朱尾从背后摸出一大包酱烧猪蹄塞给徐灵胎，欢天喜地地跳走了。

    他弱了声气：“……我见到你，才知道……忍受不了。”

    朱尾愣愣地抬头，陌上春侧进床里去呡着药汤，分明就是躲开她的眼神。

    刘戏蟾笑得前仰后合：“还没成亲呢，就老母鸡护崽子似的。”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闭了闭眼，心底的那道声音终于挣脱了出来：“娶你……”

    老酒鬼于他有恩，他于老酒鬼有愧。如今他还能同刘戏蟾并肩而立，居住在天姥山庄，刘戏蟾又是何等心胸之人。

    其实他也不曾瞒过她。

    朱尾不理睬他，一只手探进被中，轻轻握住他短缺的右膝，紧盯着他的眼睛，执着问道：“你是不是最好的？”

    怀中人忽然像被定住了。良久，黯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深衣，我是个扶桑人。我还……”

    这人的小性儿啊……

    “傅生”，复生，他早在很多年以前，便想要抛下过去，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站在光明之中了。

    他没有说话，却伸手，极用力地抱紧了她馨软的身体。

    可他虽然洗去了一重罪孽，终于可以束发振衣立于人前，却又背上了弑父的心结。

    他双目微红，喉中像被塞满了东西，哽咽不下。他用力张阖着嘴唇，半晌才发出那个简单的音节——

    他那时说他尚不是内库的人，正是因为他尚未正名。

    两人暌违七年之久，自是形影不离，恨不能时时刻刻口齿相噙，黏在一起。只是陌上春仍是不许朱尾插手他的更衣沐浴。

    朱尾心中深深疚意，垂下头来，道：“我……”

    朱尾自然知晓他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身上残处——他虽然承认了自己的好，却仍然为自己伤心。她明白这心结需要慢慢解开，便也不强迫他。

    他的眼神闪烁着，忽的落到了朱尾的鬓边。方才一番温存，她的头发又散了下来，那柔软青丝中的缕缕苍色，在灯光下格外惹眼。

    朱尾心中难过起来。他何其敏感，怎么会猜不出爹娘的用意？爹娘固然是为了自己好，无形之中，却是伤了他的心了。

    朱尾上前一步撅嘴道：“他身子还没大好哪，你怎么能这样逼他嘛。”

    “你忘了我曾同你说过什么了？”

    他的脸埋在她胸前，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

    朱尾闻言大气，原本挂在他颈上的身子也坐直了起来，“你高兴吗？你高兴会吐血？折簪子？”

    朱尾恨道：“所以呢？那你要怎样？”

    朱尾脸上飞红，陌上春却握了她手，道：“我不会离开内库。”又向刘戏蟾道：“今儿下午就让他们把东西拿过来罢。”

    陌上春脸上一阵白一阵绿的，终于是别过头去，望着高入云巅的天姥山，飞快道：

    “是……”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嘴角颤了颤，痛苦不堪。憋着一口气，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朱尾果真就在天姥山庄住了下来。女子未婚便与男子同寝同食，这在天朝本是极不符合礼制的事情，只是在朱尾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礼制这两个字。而陌上春亦是不曾学过什么礼教规矩，只觉得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什么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面对天姥山庄中好奇侧目的众人，他亦是坦然自若，吩咐下人给朱尾买了日常起居、衣袜鞋帽等物事进来。

    老酒鬼是为了救她而死。

    朱尾将浑身哆嗦着的他搂入怀中，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嘴唇印在他凉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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