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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风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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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与她一同入了石匣,倚天也绝不会让这个匣子离开凤还楼。

    “陌上春!陌上春!陌上春又归,你为何还不回来!”

    陌上春痛绝,单腿哪里支撑得住,就要歪倒时,被倚天一把拎住领子,怒吼道:“你在时,尚无这些机关,你从何处得知!”

    咆哮奔涌的江水将彗晶石匣冲来打去,她在匣中四面撞击,竟浑然感觉不到疼。

    又一日春雨淅淅沥沥,随风潜入夜。她夜不能寐,在残垣断壁之下枯坐了一夜。

    罪恶之楼在她身后轰然坍塌。高崖之上,烛天的火舌焚烧了一切罪孽,仿佛一支硕大的火炬,向着苍天和所有冤魂献祭。

    他定是一直藏着这对耳环的罢?

    “……凤还楼已经夷为平地……大火焚过,尸骨无存。……只找到了陌夫人的一块白玉。莫七伯让我问你,你还要么?”

    深衣感觉得到他走得十分不稳,似乎下一步,就要跌倒下去。

    是彗晶石匣的钥匙。

    “倚天啊倚天,想不到吧,陌上春是你唯一的亲生儿子!二十年前,我逃来中原,得知莫飞飞竟已娶妻生子,气苦之下,本欲亲手杀他全家!可是……可是我潜入他房中,却见他抱着我的归尘孩儿安然入眠……我终究是下不了手。归尘孩儿跟着我,将一生不得安宁。为了归尘,我饶过了莫家。”

    陌上春阖匣的那一刹,白光如电,倚天长刀劈空而来,挟风裹雷。陌上春侧身闪开,那刀砍在石匣之上,顿时激起池中巨浪。深衣曾乘船历过暴风海啸,对这般翻天覆地的颠簸并不陌生,然而六面彗晶石壁嗡嗡鸣响,直震得她耳膜疼痛不已。

    深衣眼睁睁看着陌上春将九仙夫人扑倒在地,那柄奇长无比的细刃忍刀从他胸前透出尺长,险险停在九仙夫人身前。

    深衣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隐隐约约的,竟是明白了陌上春的计划——

    他的声音如此地嘶涩喑哑,粗哳着,却似利刃,一刀一刀地划在她心上,鲜血直流。他别过头去,定了定,侧过头来已是悲苦笑意。手指摩挲在她脸颊上,沉重微颤,尽是浓浓的眷恋。

    “好好活着。”

    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深衣疼得浑身抖颤,却觉得有冰凉刺骨的一滴水坠落脸颊,很快洇散开来。

    倚天左手捂胸,双目充血鼓出,按着刀柄的右臂青筋贲起,满脸不敢置信的惊愕之色。

    她心中苦痛,口中俱是自己咸而苦涩的泪水。她只知是九仙夫人亲手削去了他的手指,却不知九仙夫人对他,竟还有如此之深的憎恶。

    他双腿重疾,右手失却三指,每每只有不过五成的把握,就敢去搏生死。

    这种诗句,每看一遍,都是徒增悲伤而已。

    “父子相残!父子相残!哈哈哈哈哈!不枉我忍辱二十年,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倚天此时,正倾身侧耳来听。陌上春左手尖刀如电光疾发,阒无声息地刺进了倚天心脏。

    陌上春喉中哑哑有声,如有血痰梗塞,似是说道:“在……在……”。

    她此时无比地痛恨他,为何要发这样一个誓言,竟是一语成谶。

    雨水顺着残破的青砖废瓦滴落下来,敲打地面石板上的小小坑洼,一滴滴一声声,如诉衷肠。

    那是结结实实地咬掉了一块血肉。

    深衣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动了起来。

    她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耀眼的火球冲天而起,将这黎明时刻的淡蓝天空映得通红。

    只是这一次,她真正是怕到了骨子里。

    她折身而起,白鹤一般掠过澄镜水面,在千年古刹的心经梵唱之中,渺然远去,云间消逝了踪迹。

    她看不见陌上春的脸,只见他身躯剧烈一颤,左手自口中取刀撑地,右手飞索如星,直取倚天咽喉。

    他是要彻底地毁灭凤还楼这个魔窟。

    声音邈邈没入层云。她一声一声地唤着,却永远不会有任何回音。

    她哑哑地哭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深衣看见陌上春消瘦脊背蓦然震颤,原本是笔挺如竹,此刻却坍了下去,瑟瑟不已。

    “说!不说,把你两条腿都捏成粉碎,看你还怎么跑!”

    距离她去岁来京城,已经整整一年。

    他陌上春,真的是在她生命中,短暂而鲜活地存在过的。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左手长指奋力弯曲,从右手残掌中——深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确确实实是从光秃的手掌之中,摸出了一把折叠的小刀,展开来,雪刃淬光,正是她过去见他常用的那把细薄尖刀!

    冬去春来,被烧得干干净净的艾蒿复又抽枝发条,蓬蓬勃勃地摇曳出满苑碧波,苑心方池中的七叶琴精竟然也复生了出来,柔柔地挠她脚心。

    “哥哥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你死。”

    簪子折了,画像碎了,月事在出湖之日便如期而至,她的腹中,竟也没有留下他的孩子。

    一连串的火花自地面高高飞溅,倚天刀影层层迭起,宛如惊天骇浪。所过之处,大理石的方砖池栏节节碎裂,尘砾四散。

    然而她没有心思再想下去。

    手指无意捋过胸前垂下的长发,竟发现其中有丝丝缕缕化作了灰白!

    醒来时四哥在她床边。

    两枚合浦南珠珠圆玉润,在拂晓淡蓝熹色中浅浅流溢出瑰奇绚丽的光彩。

    深衣识得这是她自己的耳环——初初和他相见后,为他取药时在董记当铺当掉的那对耳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远的爆炸声轰隆响起,接连三声。

    那天,湖底石室之中,陌上春用力抱紧她,说道:

    殷红的血涓涓细流一般沿着刀刃流淌到了九仙夫人的衣襟上。陌上春的左手铁杆一般,死死撑着地面,不让那颤巍巍的刀尖触到九仙夫人。他的眼帘似是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又费力被他睁开,目光却是温柔满足的。口鼻中不断有血沫涌出,然而能看到翘起的嘴角。

    爆炸声仍然不绝于耳,倚天目色森厉,倏地一手握住他的足踝,五指狠狠收紧!

    陌上春不是不想和自己走。只是他偷得了彗晶石匣的钥匙,倚天追赶而来,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可是你!我甫出莫家,便落入了你的手中!你将我……我没有颜面再去见飞飞。我恨你入骨,却杀不了你。万念俱灰,本欲自尽,却发现又怀孕了。”

    三月里,她踏着融融春光而来,天真烂漫不知愁。

    倚天怒意愈炽,将他从上至下仔细搜索,甚至扯开了他右手残掌的鲛纱,亦无所获。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临近清晨,淡绿的天光微茫浮动。高墙之外有飘渺歌声被湖风送来,纤细宛转如丝,却又似饱蕴了无尽沧桑,却是一曲《虞美人》。

    深衣从匣内看到了机关,才恍然明白这石匣自其中可以轻易打开;在外面,就必须依靠玉钥。

    这一生,她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那刀何其之快,九仙夫人猝不及防,却见陌上春竟是以残肢磕地,转身飞扑上来!

    陌上春以肘支地,吃力撑起身来,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声音含糊,却仍是讥诮挑衅道:“就在这屋里,你倒是找啊!只有不到一刻的时间了呢!”

    深衣惊不可抑,怎可能……怎可能陌上春竟然是倚天的儿子!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她打开匣子爬出去,跪在地上抱住父亲的腿,干哑的声音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可是这一个字的呼唤,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天旋地转,万物虚化。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他的亲生父亲将他虐害至此,而他亲手刺杀了自己的父亲。

    “你!陌上春,你以为徐灵胎为何知晓灵枢九针能够恢复你的失去的武功?灵枢九针乃是莫家不外传之秘,自然是我设计让徐灵胎知道的!你以为你如何能够在靖国府躲藏七年潜心医腿,而没有什么一二品的杀手来寻你?自然也是我蒙蔽过了倚天!我做尽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站到倚天面前,亲手杀死他!”

    陌上春和倚天二人缠斗在一起,刀法身形,竟是如出一辙,就连身姿……深衣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两人除了模样,身形竟是如此相似。陌上春曾说过,倘不是因为被打断腿,他只怕会长得更高……若是不看脸,忽略身高,她几乎就分不出来谁是谁。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倚天本已脸色灰败,阖上了双目,忽的双目睁开,精光烁烁,手中长刀迅雷之势刺向九仙夫人!

    倚天口吐扶桑恶语,五指箕张抄住龙魂索,欺身近前一指弹落陌上春手中刀,用长索将他双腕缚死在身后。提足在他左膝弯狠狠一踢,便令他跪倒在地。右腿断处压在地面尖锐的碎石上,但闻他低哑压抑的一声痛吼,深衣的一颗心仿佛被撕成碎片,哭得不能自已。

    深衣的眼睛愈睁愈大,终于是嘶声长啸,黄连般苦涩,悲恸欲绝。

    陌上春足下步伐,已经越来越凌乱迟钝。他终究是撑不住了,步步退后,所出招式,竟像是在拖延时间。

    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又接连响了起来,竟是迫得更近了。

    是三座铁索悬桥被炸毁了。

    倚天是陌上春的师父。

    此后的三四个月,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九仙夫人,怎是这般的蛇蝎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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