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凤还

    只是下一刻，他身上的浓浓血腥味，提醒了她这并不是一场梦。

    他竟然来了，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深衣倚着栏杆，轻轻笑道：“就算你武功高绝，他们三个联手，你又如何斗得过？”

    他目中惊怖之色，“你是……你不是早就死了么！”然而说话之间，身影遽动，袖中骤现冷箭，嗤声破空而出！

    她从未想过，凤还楼，有凤来仪，竟是如斯胜景。

    老酒鬼目中点点星芒，渐而化成萃灿明光。五指奋力向上探去，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深衣握紧了他的手指，老酒鬼呛出一口血来，嘴角却有桃花般的笑意绽开，“……钧直！钧直……我……终于……又……”

    一路上，倚天并未蒙上她的眼睛，反而是有意让她看清楚凤还楼的所在。

    深衣道：“我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视他为敌？”

    “我已散出消息去，你正被我擒在凤还楼中。想来朱镝、莫世靖，还有陌上春，很快就会到了罢！”

    夜色中骤然爆发的笑声森冷如魇，惊起林中群群飞鸟，呀嘎凄叫，阴森之至。骨节支棱的手指一扬，纸沫如轻雪纷扬飘散。

    心中狂跳起来。

    所以她一打开窗子，心中的那个人，就伴着疏疏初雪和大江之景，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飞身而起，深衣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响，足下树巅飞速向后掠去。一颗心越来越沉。

    深衣心中咯噔一声，尖声叫起来：“我才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而凤还楼所在的迥崖沓嶂之上，一瀑飞流直下，汤汤荡荡疏入楼台之间，九转迂回旋崖而落，汇入大江。

    一张双颊深陷的癯瘦脸庞出现在眼前，阴暗好似阎罗。身躯瘦直如削竹，足有九尺来高。深衣悬身半空，离地数尺，不由得骇然挣扎。

    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

    松涛阵阵，柏香冥冥，随风飘入楼阁。深衣恍觉陌上春在一刹海湖心苑听风辨人，原来都是自此处学来。风向和曲水的秘窍，在一刹海、张府，还有这凤还楼，竟都是一以贯之，果然全属张好水的匠心和手笔。

    菱花窗中渐渐透入微茫的青白光线，清寒之气隐约重了。满耳天籁清晰如鼓，深衣终究再也躺不下去，披衣而起，推开了窗子。

    “钧直？”

    她想这一定是梦罢。

    这人揪着她的衣领，任她疯狂挣扎，四肢乱踢乱踏。忽的一眼瞅见她衣襟处滑出的一角纸张，探手扯了出来——

    “陌上春！陌上春！哈哈哈哈！”

    深衣缓缓伸出手去，手掌柔白。六出飞花皎皎落上，琼色化为透明，融为湛然清露一滴。

    倚天嘴角勾出一丝阴笑，“无论斗不斗得过，他们三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凤还楼。”他手执长刀，跋扈指点，“这里……这里……这里……都被埋下了火药，只要他们进来，那数条天堑索桥，便会被炸断。我只用触动机关，这整座凤还楼，都会被夷为平地。”

    深衣颈上骨节似是僵固住了，千钧之重。

    “剑喻于利，君子不齿！有野心者不可便借势，有愚质者不可与利器。去！”

    他还隔着窗，流风回雪之中，轻轻地吻了她。

    倚天牵着深衣登上浮云高楼，乾坤之间极目壮观。但见上有黄云万里动风色，下有浩浩大江东流去。江上有白苹之洲，舟棹如芥，徐徐往来。

    张好水胸中沟壑、江山多娇，竟是生生将这一个黄泉幽都，造成如此一个凌虚仙境。

    陌上春单手握着双刀，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在她无力之际，飞指接连点上了她几道大穴，令她登时动弹不得，张嘴亦是无声。

    高崖悬空，三面环江，一方以锁链长桥接峭壑深涧。十数亭台楼阁，参差间开，万象迭入。俯仰项背之间，胜无遁形。

    一支微凉的手掌握了上来。

    老酒鬼嘴角噙笑，溘然长逝。

    “风流绝世如你，也是会老。”

    冷光劲现，惨淡飘忽，递向老酒鬼后心。

    手指一松，老酒鬼的高大身躯，便如天折四极，颓然倾覆。

    这声音仿佛从一椽枯朽空洞的栎木中发出，干燥呕哑，没有半分人气。

    渐近一阁，水声渐重。飞瀑如银河白练倒挂石梁，细密水花飞溅如帘，脉分线悬。走近了方看清楚这瀑布落地成渠，竟是穿阁而过。阁中水雾霏微，滴沥飘洒，随风轻飏。

    老酒鬼石青色的衣袂被雄烈剑气卷得猎猎作响，手中木剑逍遥之意，翩鸿舞鹤般信步游走于叠山剑影之间，却是从容不迫。

    倚天意气指点道：“你们中原前朝贤者有言：‘大凡地有胜境，得人而后发；人有心匠，得物而后开。’天下第一匠张好水，确可担‘心匠’之号。只是我让他造出这么一个凤还楼，却是为了遂此生夙愿——让你爹朱镝葬身于此。”

    深衣听见他临终之前呼唤着母亲的名字，却不知他为何会与母亲相识。想着一刹海与老酒鬼的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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