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痒得浑身颤了一下,无法控制地偏过头去,用肩头去摩擦那一片痒痒肉。
一生如虫,如蛹,在黑暗中度过,好容易化作蝴蝶,绚丽不过一刹那,复又跌落尘埃……
一个嗜棋如命的人,怎么会随意地丢弃自己的棋子?
黑白子儿一颗接一颗的,流星般划出一瞬即逝的弧线。原本平滑如镜的一刹海上波纹纵横交错,宛如线走经纬,地分阡陌。
深衣是个闲不住的人,把自己拾掇清爽了,又出去蹓跶。
深衣横了他一眼,拂袖解了他的穴,哼道:
她在琉球早闻夹河驴肉的大名,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品尝。昨夜找到这么一家济南青州府当地人开的驴肉店子,简直让她心花怒放。这种珍馐美味,她就不信陌少不动心。
三哥说了,要降服有傲骨的人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调戏之。
“唉哟——”
不过话说回来,水漂打得好不好,石子的形状很重要。扁平的石子儿,初学的人都能打出好几个漂儿来。
深衣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
感情陌少并不是在耍她。
有那层痂包着,轻轻触碰,也不觉得疼了。看来陌少说她一日之后便可以自行上药,果然不是骗人的。
深衣内心疚然,琢磨着要如何向他开口去道这个歉,忽听见东北角上“咚”的细细一声水响,像是有什么石子儿投进了水里。
扭身追上,紧跟在他轮椅后面,啰啰嗦嗦说道:
她一出神,也没看清他是何动作,那棋子儿已经飞入湖中,水面弹跳了数下,沉入湖底。一圈一圈的涟漪向远方迤逦荡漾开去。
他但紧咬牙关强忍着,一声不吭。
想他坐在轮椅上,要弓下身来将这些矮草一根根扶起,剪枝除叶,定是很辛苦的罢?
小时候三哥总喜欢把她欺负哭,待她哭完了发脾气不理他,他又贱贱地来逗她。
张子山说他祖父修靖国府时,见过小时候的陌少。小小人儿,全然不似同年纪的男孩子们那么闹腾。一袭小白袍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拿一卷棋谱看得废寝忘食。旁的无论是什么热闹,他都不会去多看一眼。
深衣心想,这倒像是幅好画儿呢。
深衣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让他张嘴,坏坏一笑,探出一指轻轻去搔他耳下的那一片脖颈——
她这作息,还真是和陌少完全反了过来。这样下去,俩人算是连面都不用见了。
“哟,还逞强了!”深衣奸笑着,搁了勺子,一手将他拽得后背离了椅背,一手运了不轻不重的力道,从他腰后沿着脊柱往上刷——
深衣断没料到他轮椅里还有这种厉害机关,短暂的懵然之后大怒道:“不就劝你吃个饭么!值得你气成这样!你以为我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不成?会在饭里下毒害死你不成?好心当成驴肝肺,饿死你算了!”
他总有办法让她紧绷的一张小脸破功。她挂着满脸泪花,一边大笑,一边痛骂:
舒活了一阵筋骨,深衣去水井——自然不是那个方方正正的大水池了——汲了些水,小心翼翼擦洗了一番,又拿青盐擦牙漱口。湖心苑中这些日用物品十分齐全,且样样都是上乘品类,想来是靖国府一并采买的,这些小物事上头,倒是把陌少一视同仁了。
粥这东西,他是没法子像之前那样,拿个盘子搁在腿上直接用筷子夹了吃的。看着他端着粥做到了桌子边上,深衣欢欢喜喜地从食橱中拿出了昨夜买回来的肉食,坐到了他对面。
所谓是久病成医。他何其孤傲,宁可隐忍自助,也不愿求人。
“哦,忘了你不能动!大约隔着衣裳,你没什么感觉。不如我脱了你衣服……”
色厉内荏,怎么吓得到她!深衣一计得逞,得寸进尺:“哪,张嘴呀,不张嘴——”她笑嘻嘻地恐吓他,“我就继续挠你,浑身上下地挠一遍,用毛刷子刷你脚心——你怕不怕?”
他竟是一脸的嫌恶!
陌少手刚抬起,被她眼疾手快地钳住,另一手飞指点了他两处大穴,不怀好意地笑道:“不吃?不吃我伺候你吃。”
自然就嗅到他身上艾叶清味,较往日更苦涩几分。
她一阵心喜,伤口发痒,意味着皮肉开始新生,“三生”药效果然神奇。
深衣伸平手掌,小蝴蝶慌慌张张地飞走了。
他强压着怒气:“解穴。”
咚。
可这咫尺天地,便是她有意放慢了脚步,走不过两刻多钟的功夫,又逛回了原地。
目光好像在她头顶停留了下,淡着脸子循声滑来,和深衣擦身而过,竟没有同她讲话的意思。
能用这小小棋子儿打出那么漂亮的水漂,唔,约摸是很练了些年头。
陌少的癖好,就是拿围棋子打水漂?
炉子上文火煨着一碗青粥,又稠又糯,大约已经煨了一下午了。
看着天色,差不多是戌牌时分,当是陌少起了。
这些草,之前明明被她踢得七零八落的,现在怎的一丛丛又簇立了起来?缠杂的茎茎叶叶都被理顺了,残枝败叶被整齐地剪去,只剩下青白的茬子。艾草原本生命就极顽强,经过这样的一番打理,一枝枝的复又抖擞出勃勃生机。
闹了半天,原来这大少爷是个吃素的。感情自己把肉丢进他碗里,他就嫌弃了。
《神农经》和《本草》上的话语浮现在脑海里,深衣一拍脑袋,艾灸!
深衣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面条样疲软。昏昏沉沉地揉着太阳穴,抬头见窗外波色粼粼连天,半湖瑟瑟,半湖红胜烈火,才知道这一觉竟睡到了黄昏时分。
他紧抿着唇,怒目而视。
前日里初见陌少时,他直疼得大汗淋漓,浑身发抖。像他这种双腿被打断的人,一旦遇到凄风苦雨,受了寒湿之气,自然是会痛入骨髓。这样的痛症,若是艾灸得法,该是能缓解许多。
看着他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深衣竟觉得十分有趣。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哄道:“乖——张嘴!”
陌少“走”得很快,她追得也紧。冷不防陌少突然停了下来,她发育起来不久的小胸脯就撞上了他的后背,身子不稳,双手下意识地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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