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张生

流入心脏后使之瞬间麻痹，致人死亡。”

    深衣高兴道：“对对！”

    深衣感激地看了张子山一眼。

    窗帘掩得密实，只从门缝中透过些许的光线。一进房间，像是从白天进入了夜晚，从春日进入了暮秋。

    胤天府是京师衙门，天下首府。以他这样年纪，又非豪门出身，能在其中做到六品通判，已是十分难得。

    仇平和邵四爷皱眉思索，默然无言。

    深衣怒道：“我要杀她，一定做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傻站在船上让你们捉了！”

    “我叫朱深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时却闻那礼貌公子道：“这位姑娘的饭钱，记在我账上罢。”

    桌上、柜上、窗台、床边，一切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家具木色青黑，愈发显得寂灭。

    那公子还没说话，旁边的小二拿着账单过来了：

    深衣心里一沉，原来下午睡觉是他的习惯——想来在这苑中长日漫漫，除了睡，也没什么事情好打发时间。

    一个摸了她的钱袋，还一个抢了她装着船图的小包袱，分道儿跑了。

    总之，礼貌公子张子山，就这样无奈地结识了她朱深衣。

    深衣身正不怕影子斜，理直气壮道：“我没杀人。”

    深衣万分诚恳，小二却是个不识货的。看着这把乌沉沉的匕首，不悦道：“姑娘，我们楼前斗大的字您不识得？概——不——赊——账。再说了，您这刀上也不镌字，我大天朝禁武令，不镌户籍的利器都是要被没收的。”

    张子山未回头，深衣却见他右手背在身后，向下伸出三根指头。大拇指指指自己，又指指她。

    仇平嘲道：“张通判太多虑了。一个残废了六七年的人，无非也就对下人耍耍威风，起居都不能自理，还杀人？笑话！”

    张子山看着深衣，目中迷惑不解。

    这人名叫张子山。

    “属下查验过了伤口，有黄磷成分。然而黄磷味重，单独使用必令人起疑。属下以为是赤焰蛾粉。赤焰蛾产自西域，幼虫若哺喂黄磷，成蛾后其翅上鳞粉便能够见光燃烧。”

    张子山抿唇一笑。看到她紫肿发亮的双手，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手……”

    “好跋扈的丫头！”邵四爷气得抖指，“就凭这句话，今天早上就该鞭死你！你这小贱人，才来了一天，就爬上了陌少的床，别以为讨好了陌少，就拿到了护身符！”

    礼貌公子礼貌地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又拱手道：“既然完璧归赵，在下告辞了。”

    深衣踌躇道：“陌少在睡觉。”

    来人约莫二十六七年纪，峻眉朗目，一袭天青锦绣圆领官袍衬得身形挺拔如剑，正气浩然。

    深衣会心。

    邵四爷道：“陌少小腿经脉被打断后，两膝以下绵软无力，不能承受身体重量，用拐杖也无法行走。既然双足不能着地，要鞋履何用？”

    却不知他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的残疾，用什么手段竟能把人折磨得痴痴傻傻的？

    张子山不过六品通判，要与靖国府相抗，恰如蚍蜉撼树。然而他明知靖国府权大势大，仍坚持律法，确属难得。

    张子山轻轻打开柜子，其中整齐叠放着陌少衣物。两三套白锦衣衫，大约是莫府给他准备来见人用的。其余大多是深浅不一的青色或蓝色寻常衣服，似乎陌少自己比较钟爱这两种颜色。

    “你的脸……”

    张子山仍坚持道：“本官可以不惊醒陌少，但必须进屋一看。两位若再行阻拦，本官只能上报贵府妨碍公务。”

    经张子山这么一问，深衣才想起来确实陌少床前并无鞋子，柜中、净房中也都没有。

    “其二，鳞粉见光而燃，说明此物起码有两层，鳞粉涂在里面。此物在徐嬷嬷手中被打开，那么必然是徐嬷嬷想要见到的东西。如邵四爷所言，朱姑娘是外地人，身无长物，入府奴不过一日，和徐嬷嬷接触，不过一两次。敢问朱姑娘有什么东西，会引起徐嬷嬷的兴趣？”

    仇平哼道：“奴儿和徐嬷嬷去湖心苑之前都好好的，怎会猝死？我看你脸上有戒尺痕迹，怕是你挨了徐嬷嬷的打，怀恨在心吧！奴儿看到，一并遭了你的毒手。”

    公子忙后退道歉，双手将船图奉还给深衣，垂目不多看深衣一眼，十分的彬彬有礼。

    邵四爷几乎是同时道：“陌少一般会从未时睡到酉时，睡三个时辰。”

    张子山略微忖度，道：“邵四爷，仇首领，此案与朱姑娘无关。”

    他以京官的身份同她说话，礼貌而疏离，又有一种不容拒绝的严厉。

    她嘻嘻笑着：“我本不是中原女子，公子无须因我拘泥这些虚礼。公子出手相助，我当好好答谢公子才是。”

    陌少的房门从里面闩上了。但为了方便照料，陌少和深衣两房之间的门却未加置门闩。几人悄无声息地从深衣的房中穿了过去。

    深衣心道：哈，还真是四个字四个字说话的。

    张子山道：“本官既是来此，一切与此命案可能相关之人都须查访。”

    仇平亦补充道：“不错，这陌少脾气坏得很，之前一个丫鬟在他睡时惊扰了他，被他活生生折磨成了傻子，到现在还在我们府中养着，人倒是好了，只是再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深衣摸摸全身上下，除了一对珍珠耳环，一把匕首，几张船图，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徐嬷嬷手上的烧伤是怎么回事？”

    “禀大人，两人都是中毒而亡。”

    “你是……朱姑娘？”

    邵四爷道：“这是我府府内事，我等自会彻查。若张通判再无其他事情，请回罢。”

    小二不平地看了眼深衣，似是不满意她有这样的好运气。“是，张公子。”

    深衣头中“嗡”的一声，麻麻的寒意沿着脊柱爬上身来。

    “何毒？”

    张子山又去净房中查看了一番，无声退出了陌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