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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谁是谁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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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正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之中。

    没有想到徐斯说:“你何必事事都去计较都去算计,累不累?”

    她托了保安去问询了一下紫砂花盆的价格,其价值在江湖心中估算的范围内,徐斯的张弛,没有逾越她的底线。他是高明的对手。

    齐思甜半张了一张口,是骇异的、惊诧的、根本没有想到的,半晌她才喃喃,“江湖,你是怪物吗?这时候你还在跟我谈合作?”

    也罢也罢,棋逢对手不过如此。江湖用坦诚当作武器,还是技高一筹。今日这番话已让齐思甜无心再多争辩,最后只得是愿赌服输。

    再次来到这间大屋子,他头一个感觉就是大得太过空荡荡了。他那一回来时,这里宴请了极多宾客,反而让屋子有些拥挤。现在只他同江湖两人,一开门便是扑面的清冷气息,远不如江湖在厂里的小办公室紧凑温馨。

    江湖闭着眼睛,小心吞咽,她只是在想,也许父亲就在身边,就这样呵护她。也许一切一切的孤单和凄凉都会过去,待她睁开眼睛,又回到从前,重新回到父亲的羽翼下,她不再是一只莽撞得四处碰壁的孤鬼了。

    江湖问他:“你就这么喜欢这小店?”

    她驱车赶到酒店,酒店旁边正好有一间Paul的分店。江湖进去叫了一杯咖啡,拿着报纸坐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吃了一份商务餐,把经营报晨报看了个遍。

    岳杉对此颇有微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过的岂会是善类?更不会是食草动物。徐风投资的一些企业,听说都有徐斯的心腹。”

    她把座位往后调了一调,整个人气息奄奄地趴着,面孔没有朝着他。

    他这样志在必得的追求姿态,并不能让她舒服。可是他的拥抱温暖,又让她太想栖息。

    江湖末了讲:“我会让我们的律师同你的经纪人具体谈谈细节。”

    徐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的短信,他说得很简单,才三个字——“不客气”。

    或许病来真如山倒,江湖这一场病生足了一个多星期,每日都需至医院吊水。岳杉同裴志远都表示想要上门来照顾她几天,被江湖给婉拒了。这些天早午晚三餐倒是日日有人送上门来,她可以被照顾得很好。

    她们抵达茶楼,江旗胜父女是这里的常客,老板一向出来亲自接待,今日看到更有娇客,便把最优雅最隐蔽的包房贡献出来。

    徐斯没有放开,说:“吃什么饭?我还没吃晚饭呢,现在人都酒过三巡了,我去了也没得吃了。”

    对方笑:“这是所为何来呢?”

    徐斯没有再说话,问护士要了一张毯子给江湖盖好。她伏在身边,真像一只栖息花间的小蝴蝶,被风雨扑打得气息奄奄,需要安静地休养。

    徐斯心内不免内疚没提早注意她的身体,他说:“你的车钥匙呢?我送你去市里的医院。”

    徐斯的手停了一停,蹙眉,可见她舔了舔唇,心内被轻轻一拨,不动声色地一口一口喂她喝完。

    江湖用手捂着额头。

    江湖也笑,“我忘记戴一副墨镜。”

    他连想遮掩的时间都没有。

    岳杉微一侧头,就能看见电视柜上江家的全家福,年轻的江旗胜有着她最熟悉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江湖倾身又为齐思甜添了茶,齐思甜没有作声。

    江湖失笑,暗忖,真是附庸风雅的富贵公子。

    于是她想开口说话,想寻一个合理解释掩盖刚才的瞬间失态。

    徐斯说:“得了吧,三更半夜你还让我开车过大桥,我可累死了。”

    齐思甜自己开了车来,竟是很普通的沃尔沃,一点都不起眼。

    岳杉重重叹口气。

    而江湖很害怕。这是一番艳遇,于她,于他。他可以继续艳遇,但她是玩不起的。

    但是徐斯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喝酒的女人往往不明智。”

    看来也是一个开门见山的性格,对上江湖的胃口,她谦逊地笑道:“不不,我们公司以前从来没有设立市场营销部,第一回组建班子,是很重视的。这样,我们公司的情况是百废待兴,薪酬方面也许不太具有竞争力,但是如果年底有盈余,会拨出百分之十给管理层做花红,虽然少了一点,但是我有信心这个比例会逐年递增。我的目标是把鞋子卖到海外去,不是代加工,而是我们自己的牌子。”

    江湖很容易就从旧日同事那里拿到了莫向晚的资料,当她的履历放在自己面前时,她想,徐斯既然想帮人,用的方法必定是最合适的。

    徐斯不是头一回参加腾跃的会议了,会议一贯是江湖式的简洁明了。

    徐斯另一手突然就把江湖的腰揽住,两人一下紧紧贴在一起,也成了亲密的连体婴。

    江湖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不过事与愿违,直到她的眼皮消了肿,徐斯放心取笑了一句,“恭喜你终于不用当金鱼了。”

    徐斯并不是每天都来探望她,一天隔一天地,总是拣晚上六七点过来,来之前给她发一条短信,晚上一起吃顿晚饭,说一会儿闲话,大多谈的是公事,譬如手绘比赛,譬如即将到来的鞋博会。过了九点半,他就会告辞,很有分寸。

    那一口粥如同记忆中的一样香糯而甜软,温柔地抚慰到她,连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痛都减轻了许多。这样的温柔轻轻牵动了她的某一处神经,内心深处酸不可抑,她哽咽了,鼻头酸涩,低低唤了一声,“爸爸。”

    江湖回身。

    “想人生待则么?贵比我高些个,富比我松些个。呵呵笑我,我笑呵呵。”

    徐斯趁着这个当口出去买了份外卖,提回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

    齐思甜抿一口茶,才说:“我也是在婚礼上才知道了一些故事。唉——”她幽幽叹了口气,“海老师和高屹,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江湖挂好电话,无声叹息,爸爸,其实我们都欠了岳阿姨的情分。

    如今情势不同,心境也不一样,她能够放低一切,来细细体味。

    他像领着个孩子一样领着她去挂了急诊的号。这间医院内的病人总是很多,再晚的急诊也有大堆的人排着队。

    徐斯偏说:“你难道来婚博会踩点?”

    江湖说:“老同学,我照付你中介费,算你业绩。”

    在她抵达之前,江湖同猎头同学通了一通电话,同学办事很利索,已和莫向晚沟通过一遍。所以莫向晚对江湖的这次约见心里有数,也能明白江湖的意思,所以她对江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江小姐,您太隆重了。”

    齐思甜站起身来。

    江湖已经吊了水,正一个人缩着肩膀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徐斯在她身边坐下来,她睁了睁眼睛,右眼还是很难睁开,她只得放弃,继续闭着眼睛。

    江湖在凌晨的时候醒了过来,右眼仍没法睁开,她勉力地睁开左眼环顾四周。点滴瓶内已经剩下不多的药水,她的身上盖着毯子,身边的男人正端正坐着看报纸。

    这便是江湖时不时还是会发作出来的小姐脾气,她发脾气的时候,眼睛会格外黑白分明,尤其此时,还闪烁着晶莹泪光,差一点点就要坠落下来。

    岳杉对裴志远讲:“等一下我把预支款送过来。”裴志远自然脸上乐开花。

    她并不是很饿,反而徐斯饿得很,叫了一大堆菜,都是上回叫过的。

    也就这么一句话,江湖竟然愣了,不知为何乘势紧紧抱住了徐斯。原来自己还忍着泪,却在他的怀中彻底哭了出来。

    江湖闭上了眼睛。

    徐斯把手上的保温杯放在一旁,轻轻将自己臂膀靠在了江湖的身边。江湖马上就捉住他的手臂紧紧抱住,整个人伏了上来。

    她蹙住眉头。

    就拿最近一宗事来说吧。他推荐给腾跃任市场营销经理的莫向晚尚未正式任职,便经他的暗示,先同齐思甜交流了一番,而后齐思甜的经纪人就找了岳杉谈代言合同细节。

    也许此时自己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也唯有这位长辈了。

    江湖摇摇手,却对身边徐斯讲:“是啊,看到别人夫妻恩爱家庭幸福,我很羡慕,不可以吗?”

    她望望他的白裤子,裤脚被溅了不少泥水,确实有碍观瞻。

    但那些只是妄想而已。

    江湖在心里暗示自己,他没看见,他什么也没看见。

    江湖答得很调皮也很无奈,“我现在除了奔波,也没别的事儿好干。”

    徐斯承认,“这几个月她的表现,足以证明了她不是,不是吗?”

    于是也就水到渠成,如同她想象的那么容易,莫向晚是个很易沟通的对象,也很有职业素养。她亲自把莫向晚送了出去,讲:“我真诚希望你可以尽快上班,我们有一大堆营销活动要做,我已经快应付不来。”

    徐斯想了想,摇摇头,“真不记得了。”

    一听此言,江湖先是惊讶。她没想到还未到任的莫向晚的效率竟然会这么高,而且动作又如此精准。如若背后没有他人授意,实在是不可能的。

    江湖讲:“这个人原来在时尚圈娱乐圈都有些名头,你找她的时候放一点风声。虽然腾跃是个没落的老牌子,可是为了寻发展,还是希望能出好的薪酬和福利延聘一些人才的。”

    徐斯却很坦然,“今天有任冰的顺风车,何必多在酒店车库里多占个车位?”让江湖腹诽不已。

    于是江湖便真的借用走下去的勇气很快恢复元气,在身体上,她把疗程内的点滴吊完,基本肿也消了,烧也退了,就是脸颊苍白,看着一脸大病初愈的弱相。

    世间一切不能皆如她意,人、事、物,太多太多的是她没有办法把握的。然后,她的肩膀软弱下来。这是她失态了。

    江湖挠了挠右眼皮,才发现眼睛发涩,因一大早忙到现在,竟没有感觉,现在确有发肿迹象,只好无奈耸肩,“最近真是太忙了,这下恐怕要好多天没法见人了。我让保安帮你叫车。”

    这几天他在江家用餐基本上饭后即告辞,也少了兴致停留逗趣了。

    江湖不自觉就红了脸。

    江湖迷迷糊糊的,打了几个喷嚏,有些不甚清醒。

    江湖一开始是错愕,本能想要往后退,但是被他抱得死死的,两人又再度紧紧贴在一起。

    江湖捏着签字笔,在手指尖转动,默然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前也谈过恋爱的,感觉过去了,不能在一起了,就分开了。顺其自然吧。”

    江湖反而释然,她对齐思甜讲:“我明白的。我有时候想起,以前你们这班旧同学总是说我像郭芙,郭芙还是好命的,起码最后遇到的是人好心好的耶律齐。不是个个都像她这么好命。”

    江旗胜千金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富贵比花开落而已,只是清闲,再也难得。只能把一切悲伤嗟叹怀疑悔恨掺杂成怅惘,沉淀在心底。

    或许真是情不自禁,至少她不是一人独留此地。

    江湖上的恩怨原本就不是黑白分明,江湖劝慰自己不应拘泥过多,找来这许多的不自在。

    江湖拿了镜子一照,眼皮消肿以后还留着红痕,依旧有碍观瞻,便没好气地讲:“嗯,连眼影都不用涂了。”

    她是这样渴望着,渴望在沉痛的病逝的压迫下,是这么清晰,催促她寻找那唯一一缕可握牢的依靠。

    江湖靠在门口换了鞋,又靠在鞋柜旁喘口气,才想起徐斯还站在门外。

    徐斯答:“工作而已。”

    江湖在那几天情绪极低沉,徐斯来陪她吃晚饭时,两人都沉默着用餐。他见她抑郁寡欢,就不会进一步探问,更不会贸然逗她说话。

    但是,江湖所想不到的是,她在离开医院时,竟然看见了本该在度蜜月的高屹。

    徐斯不动声色看一眼江湖,据他所知,自从刘军走后,腾跃的销售工作是她亲自管着,何时又让她舅舅插了一手?

    徐斯抱拳,“小的道行浅,还是您老高明。”

    他说:“张嘴。”

    但是,她每一步的进步,每一个阶段的进阶,都赢得了那个叫做徐斯的男人的关注。有了这重特别的关注,她处处都能如虎添翼。

    江湖只得说:“徐老板,原来你是这么追求女孩子的。”

    江湖遽然一惊,仰头看向这个男人。

    然则细想,确有其道理。

    岳杉无奈,“你用这样的心态去谈恋爱,是谈不好恋爱的。”

    在这件事情上,她想,或者扮作鸵鸟,把头往沙子里一埋,不再面对徐斯这么难缠的对手,把眼前场景当作过去平常生活内的平常经历,应付一下。

    他翻个身,放稳自己的身体,告诉自己,把这一觉睡好,不要再胡思乱想。

    徐斯看着她又把江旗胜的房门锁上了,知道那里是她的心伤,她这么不愿睹物思人。他接过睡衣,调开目光,看到了电视柜上的江家照片,说:“你和你爸爸很像。”

    齐思甜答:“如果我不跟你说,估计你也会去问其他的同学,我想既然遇到了,就同你聊聊吧。”

    也罢也罢,江湖把手轻轻环在徐斯的腰上,闭上眼睛。闭目塞听,且先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馨。

    徐斯坦率地说:“我是挺喜欢她的。”

    齐思甜说:“我来探病。”

    对方自然醒悟,“我懂你意思,你放心吧!”

    但是她也头一回知道他在浦东的小别墅原来离腾跃的工厂不远,她还在别墅区的会所里游过泳。

    他又何曾不是占着自出娘胎就无往而不利的优势?刚才他一时情动的尴尬,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上一点点都看不出来。他的那股子形于外且毫不遮掩的精明,让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一段犀利的态度,自有天然而成的坦荡。

    徐斯不忍再说什么,他轻轻说:“你确实需要好好睡二十四小时,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莫向晚自然惊讶,同丈夫说了。后来莫北对徐斯开玩笑,“你给我太太介绍的新老板在管理上讲究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啊。”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只是又稍稍弯下身,她的呼吸里有法式全麦面包那种独有的质朴而饱满的甜香。他很久没有吃过面包,原来这样的香气对他会有一种致命的吸引。他想他是不是需要请Cee Club的主厨专门为他做一道类似的菜肴……

    黑暗里,他的眼睛却很亮,认真专注地看她,逼得她只得直视他,却看不透他眼底的意思。

    她再也没有动了,只抱着他的臂,仿佛维持着这么一个姿势,可以让她安稳和安全,她便再也不肯放。

    然而,当她抱着徐斯的时候,却令他感受到了一丝异性的接近带来的震颤。更何况这是他本能眷恋着的女性温软的身体而带来的馨香。

    她不清醒的样子反而比平常要可爱得多,还傻傻问他:“现在几点了?”

    她望着那盆长得风姿绰约的令箭荷花,这花已开,花朵嚣张跋扈,压倒室内一切颜色,让窗台上的小小仙人掌暗淡无光。她请了那位懂花的保安来看顾这盆令箭荷花,保安尽心尽责,把这花养得很好。

    江湖给岳杉倒了茶,又切了水果。岳杉把这一周公事上头林林总总的文件拿出来,请她过目签署。

    江湖站起来想送客了,但贵客不动,往她脸上仔细瞧了瞧,说:“你得去医院了。”

    “送你回家?”

    身后有人过来兜售,“先生,小姐,我们是瑞金宾馆里的花园别墅,适合办非常浪漫的室外婚礼,还送婚房,婚房送两天哦!”

    江湖接到莫向晚的回复,便安排了一次比较隆重的面试。对方准时抵达,也穿了一身职业套装,妆容淡雅,态度从容,看来也很重视这个面试。

    但这也是件再好不过的巧事,怨不得齐思甜会如此这般的气急败坏了。天赐的机缘江湖不会不紧紧捉住,她微微一笑,用茶杯碰一碰齐思甜的茶杯,“那么期待我们的良好合作。”

    徐斯的想法有很多,然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吻在了江湖的唇上。

    江湖知道自己一副病鬼样子不宜见人,可是却一早就要面对他。但也没有办法回避,她只好讪讪说:“不去了,我在家里和他们MSN连线交流。”

    江湖垂下眼睑,不露声色,“我一直以来都很有这个诚意,不然我也不会请你喝茶。”

    江湖心潮起伏,但绝不会面对齐思甜外露。但齐思甜把往事娓娓道来,这些许经历填补她所不知道的空白,别人的世界别人的苦痛,她忽而能够融会贯通,然后推己及人,竟会一阵痛不可抑。

    江湖久久无言。

    她的手,还无力地抵在徐斯胸前。他的胸前有湿意,是她刚才落下的泪。她的发长了一些,垂下肩头,她垂着头,让发把她的容颜遮掩。这仿佛是一种保护,不让人轻易入侵。

    江湖把哈欠打了一半,蓦然见他好整以暇,才想起昨夜的一切,不期然扭捏起来,收手回来顺顺头发。

    他的话中有话,江湖莞尔。她说:“是啊,就因为这里周围都是大店贵店,才显出小店多么珍贵是不是?”

    江湖说:“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把握和控制,我很遗憾。只希望从今开始,大家都能求仁得仁。我还是很有诚心希望同你合作的。”

    江湖发了三十八度九的高热,扁桃体跟着并发炎症,又患上了麦粒肿,医生开了药,问她是想打针还是吊水。

    江湖掐了一小片令箭荷花的绿叶子,在掌心揉碎。

    她时常会学父亲这样的微笑,于是便真的微笑。她在心内默念,“爸爸,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是坚强还是软弱,您要保佑我一直有勇气走下去!”

    江湖的心软弱下来。

    她这么爱漂亮,前头他同她讲话的时候,就一直垂着头,不想让他望见她的矬样。上了车便一扭头,也是朝着车窗外的。

    江湖为齐思甜斟了杯茶,“有心了。”她清了清嗓子,“海老师怎么了?”

    江湖停下转笔的动作,用手撑着下巴,又想一阵,才说:“我觉得有个人陪在身边做伴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江湖把莫向晚的简历传给做猎头的同学,对方诧异,“你不是要我出面帮你请这位吧?”

    到底有多爱,才会如此爱屋及乌?江湖想,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徐斯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去医院才回去公司办公,临走时叮嘱,“把午饭送到医院还是送到你家?”

    岳杉眼角不禁湿润。

    可她仍平平静静问齐思甜:“后来呢?”

    徐斯的侧影原来有几分像父亲,永远能用最轩昂的姿势适应各种场合,从不会失礼。

    她送他到别墅门口,正要催徐斯下车走人,徐斯却俯身过来,让她本能往后退了一退。

    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凉了一凉。

    徐斯俨然一副教训口吻说:“还是挺有悟性的。”不知算夸奖还是算讽刺。

    徐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她的背,问:“江湖,你爸爸平时怎么叫你的?”

    她怎么能在一夜想到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江湖翻个身,逼迫自己入睡。

    徐斯大大咧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早报。

    这天他吃完了饭,没有坐多久就告辞了。过了一会儿,岳杉登门来探望江湖,一进来便问:“我在你家大楼门口看见了徐斯。”

    徐斯惋惜摇头,“就是可惜眼睛肿得像小馒头。”他在她想要踢他之前,拥抱住她,“省省你的力气,好好养病。”

    徐斯的心情应当不错,叫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吃得很香甜,看来是饿了。他还说:“这里的老板就在周围一圈开店,也不开到别的地方去,也不开多了,在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算不算聪明的选择?”

    父亲在母亲逝去之后,没有再续弦,但是不代表父亲身边就不会有调剂生活的女性出现。之于父亲,之于徐斯,也许一段感情仅仅是生活中的一项娱乐,松弛紧张的精神罢了。

    她不想承认,昨晚他的拥抱就如同父亲的拥抱,她恍惚片刻,思念如浪潮般汹涌,无法抵抗,于是想要占有更多,以便怀念更多。

    这应当是一个结束,可是之前的过程这么惨烈。高屹父亲的亡故,高妈妈的车祸,自己父亲的骤然离世,她同高屹之间分不清的债权债务关系,父亲离世后自己的艰辛困苦。

    她得意的样子像是吃到甜蜜糖果的小女孩,那股子娇憨又回来了。虽然她的眼睛肿着,甚至半张脸都肿着,徐斯却觉得此时的江湖更加稚气而可爱。

    结果是江湖又被徐斯强制带到博多新记陪吃了一顿晚饭。

    江湖脸上画了一个问号。

    这天的博多新记内人不是很多,他们仍选了上回坐过的那张小台子。

    江湖猝然握紧拳头,同徐斯辩道:“什么叫做搭上自己?不是让你讨了便宜了吗?你还这么多废话!”

    江湖完完全全没有办法把齐思甜泡的茶喝下去,那茶格外苦涩,根本就是难以下咽。她问:“她——不会得的也是乳腺癌?”

    江湖陷在黑暗里,神思恍恍惚惚,记忆忽近忽远。这一番情形好生相似,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地病了,父亲抱着她半夜上医院,她窝在父亲的怀里,又哭又闹,父亲哄着她,问她想吃什么。

    她转回家中,一楼的物业管理员叫住了她,笑容满面讲:“江小姐,有人送来一个外卖给你。”

    原来这个男人连这个方面都是同父亲相像的。

    徐斯说:“解释得很详细,是个好员工。”

    江湖笑,忽而问了对方一声,“明天是不是高屹的婚礼?”

    徐斯就是这样的人,在儿女私情上头也一定要握有主动权。他的话不会多,但一定会让她徒呼奈何。

    江湖心里是知道的。她把所有的文件都签完后,抬头对岳杉讲:“我大约会和徐斯谈恋爱。”

    她只好厚着脸皮顺着编着他绝对不会信的词,“是啊,不是要去日本参加鞋博会嘛!”

    怎么会是徐斯?怎么竟然会是他?

    齐思甜微微一怔。这是她所意想不到的江湖的回答。江湖没有激动,没有闪躲,只用普普通通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捉不住任何话柄,也摸不透她的情绪。

    看到他的裤子,又想到他的反应,江湖开始尴尬。

    她抬起头来,把齐思甜打量了一遍。她的眼睛还肿着,所以看人未必真的能看清楚。眼前的齐思甜神色谨然,无悲无喜。她在荧幕上总是演骄傲的公主抑或大呼小叫的千金,但是回到现实,她能这么一丝不苟,一举一动都泰然处之。说任何话,摆任何态度,都好像这么的冠冕堂皇。

    江湖睁开眼睛,就看见岳杉脸上露出的忧虑。她也转头看向父亲的照片。

    在输液的过程中,江湖同岳杉等人通了电话,交代好公事。岳杉听说她病了,十分焦急,江湖反而安慰了这位长辈一番。

    江湖就睡在隔壁的房内,睡过今夜,她的病势应该会有些好转,明日她还要准时去挂点滴,明早他得提醒她一下。

    江湖的右眼皮又痒起来,她又用手挠了一挠。徐斯已经走到面前来,江湖下意识用手往脸上一挡,把脸撇开。

    也许是她寂寞了太久,才会这样的软弱。她没有再挣脱徐斯的拥抱。

    他不愿再多想,把江湖手里的相架抽出来,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很能自便。”

    徐斯把洪蝶的话截过来,“婶婶,您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徐斯讲:“这里虽然做的是潮州菜,但就是有种老弄堂小饭店的感觉。”

    江湖用力点头。

    而爱情是什么?她托住腮,一直想,一直也想遗忘,那个人最好是她自己。只得一心人,一同经历风风雨雨。

    江湖在他的身后握着拳头挥了一挥。

    小篆她是看不懂的,于是临摹下来请教懂行的朋友,对方告诉她上头写的是:“得清闲尽快活,日月似穿梭过,富贵比花开落。”

    煞的是什么风景?忆及刚才的风景,江湖蓦然面红。她期期艾艾说:“你好去参加婚礼了,我要回家吃饭睡觉了。”讲完挣一挣手。

    江湖尴尬了,因为徐斯沉默了。也许他觉得她太过虚伪,也许他觉得她的话题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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