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Chapter 02 决意逆风去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她终于醒了过来,在黑暗里,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着。

    那种不带丝毫责备的、疏离的,又有隐隐隔膜的眼神,太熟悉了。

    他并不如一般情场玩家一样,无论经历怎样的风云变幻,都能岿然不动声色。那一夜的荒唐和惊变,是让他有一点尴尬的。

    通过江湖的态度神情,他也能大致猜测她的心理。

    她心头一悸,想,她怎么来了此地呢?难道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吗?见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斯有一副风流倜傥的卖相,眉眼周正,不可谓长得不好。但是有一点,只要他想,他就能明明确确摆出一副气焰嚣张的神情。此刻,他就是这副神情。

    洪蝶向她解释说:“这对徐风投资来说,也不是个小项目,都是徐斯在全权负责。”她顿了顿,思考了一番,很是审慎地对江湖讲道,“如果你真的想回购,还是要和徐斯沟通的。”

    这么一个轻声细语的开场白之后,齐思甜用温柔的又不失身份的、邀请的又并非乞求的语调讲:“我第一部电影要上档,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捧场?”

    江湖身上穿着自由马的春季新款露肩的修身长绒衫,一直盖到臀部以下。绒衫是黑色的,她的腿上又配了黑色的打底裤,下面一双棕色的羊皮长靴。一身的衣服朴素而得体。

    当中的过程很窝气,但又无可奈何。她被交警扣了驾照开了罚单当众教育了一通。周围有很多陌生人围观,她本该感到屈辱的,但是当街站着,热昏昏的头脑逐渐冷却下来。她是不该当街自暴自弃的,既然在日本的悬崖边已经折返,便要好好保重自己。

    任冰和岳杉都坚持为江湖拿了东西送到停车场。

    徐斯没下车来,只从副驾座那头的包里掏出了手机,拨了电话。他有条不紊地说,发生了事故,有红色保时捷擦到了他的车尾,他的车在某路某段。

    江湖抬起头来。

    任冰跟着笑了笑,“江湖,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瞧着她,只要这样瞧她一眼,她就没有办法再理直气壮下去。

    而任冰为她揭晓了答案,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决定不瞒江湖,说:“你舅舅打算把厂卖给徐风集团。”

    江湖却没有遗传到父亲一口漂亮牙齿,所以只能时常撅嘴。

    有人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时江湖向父亲扮个鬼脸,搂着父亲的脖子笑着说:“爸,要是我是男人婆,那不惨了?我将来嫁给谁去?”

    而江湖只讲道:“我得回房了,少陪。”

    她歪在父亲怀里,说:“哦,你是我家保姆的拖油瓶啊!”

    任冰前进一步,唤她:“江湖。”似乎想要解释的样子。

    徐斯撇了一撇唇,不甚在乎地回望着她。

    就是这个徐斯,江湖想,这个人在这几个月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想买走腾跃,他还同父亲的旧人在一起。

    突然地,但也毫不意外地,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就像大海深处探头而出的一线光,刺眼地、跳跃地,让她的心头狂跳起来。这有力的跳动,几乎能够掩盖住她刚才猝发的全部的悲伤和绝望。

    方墨剑上前一步,唤了声:“江湖。”

    “江旗胜变成了证人,出庭指证了我爸爸和他单位的领导。我爸爸被判了死刑。”

    太难堪了,这些日子来,她时常在这里徘徊,为的不是再看到他这样依旧冷冷的态度,冷到她会无地自容。

    江湖这才暖起来,再回首,原来不是高屹的掌心,而是父亲的怀抱。

    高屹那张小小的、星眸剑眉的面孔,看人的时候,眼波静定,如同平静大海掩盖全副心事。

    江湖一时间心急,想要超车,谁知前头的雷克萨斯竟也突然改了道,又一下挡住了她的道。她一时闪避不及,往雷克萨斯的车尾灯上擦了过去。

    江湖露出一个祝福的笑容,“那就好,你们都会有新的开始。自由马也会有新的选择。”

    竟还是个她一看即刻会火上浇油的熟人。

    母亲早逝,家里的一切都是父亲置办的,一贯地讲究简单和气派。整套设计精美的红木家具,黑色皮沙发,都是冷硬的色调。

    洪蝶婶婶也严厉地警告他,“这件事情你要快点忘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那有关人家小姑娘的清誉。”

    这是父亲逝世后江湖心头的另一宗剧痛。

    只是转头的瞬间,她还听到马路上的分明的喧嚣,但是那个身影出现了,世界瞬间变得安静,安静得几乎要麻痹掉她的意识。

    她默默看一眼江旗胜办公室的大门,转了头,把江湖领进了另一头一间小会议室,把门关上锁住,再把自己随身拿的文件一一放在了江湖的面前,说:“这是你爸爸生前存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所有的手续都清了,我也确认了可以动用这部分财产,今天正好全部交还给你。这些是他在本地、北京、广州和香港以你的名义购买的房产;这些是他存在本地银行保险柜内的珠宝首饰;除此以外,你爸爸有海外股票投资,不过你也晓得这部分亏蚀厉害,而且上面在查。他个人的银行户口全部被冻结了,要做清偿工作。”

    讲完以后,她疾步走出此地,逃也似的。

    在从墓园回程的路上,她会买一份报纸,总是习惯性翻到经济版,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高屹没有讲话,没有表情,没有态度,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她打搅到他了。

    江湖回首,很意外竟然见到了洪蝶,她慌忙掏出面巾纸擦干脸上的残泪。

    这根本不像一贯意气风发的江旗胜。

    她是谁?至少江旗胜在江湖上威名犹存,她的千金身份依然有效。他这样说出来,之于她,是过分了一点点。

    江湖欠了欠身,想要转身离去,方墨剑又叫住了她,招手让她过来低声嘱咐,“你爸爸生前同沈贵在高尔夫球场赌过一场球,赢了沈贵五百万。沈贵上周进牢里之前,已通知助理把支票转给你。”

    她常常去墓园,坐在父亲的碑前,能待很久。

    虽然被长辈说中了心思,但徐斯并没有心虚。他会选择今日赶来,的确是没打什么太光明正大的主意。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手腕。

    雷克萨斯里头坐的正是徐斯。

    江湖简直是嚷了出来,“徐斯,你给我滚出来!”

    她将全家福照片放在枕边,才又安心躺了下去。

    从徐斯的眼里看过去,江湖的这个姿态很美。从她的额线到鼻尖到下巴,还有纤长的颈,过渡到从圆领中袒露出的圆润的肩膀,以及修身的绒衫包裹着的身体,线条一路都很流畅,几乎就是个假人了。

    他先将窗户关牢了,待回过头来,江湖已经站了起来。

    晨昏瞬息,世事浮沉,江湖可以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再爬起来,浑浑噩噩地把日子过下去。

    “你信不信有神?”——

    她的瞬间黯然,洪蝶看在眼里,在想,眼前的女孩心思细腻,高傲之中还有敏慧,不禁怜惜,“我们点菜,让阿姨好好请你。”

    父亲清隽的面孔,胡子拉碴,刺痛她的粉|嫩面孔。

    任冰呆了一呆,被突然出现的江湖吓到了,他看了看徐斯,这个细节被江湖捕捉到了。

    她就差要愤怒了,可是胸中翻腾的怒意沸腾到了顶点,在她一眼瞥到高屹的时候,全部泯灭。

    徐斯不是不警醒的,他甚至自认确实做了一桩至大的丑事。他这般偷香窃玉的行径,同江湖之后那刚烈求死的对比,即可让他狠狠羞愧一番。

    父亲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同母亲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母亲,那含情脉脉的脸容这么温柔。

    上海的春天,确实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来得早。三月出头就有微微的热风扑面,让人从容脱去厚重的外套,轻装上阵。

    同洪蝶短短的会晤,江湖不是没有收获的。自Cee Club一归家,她先洗了个热水澡,在热气氤氲中,冷静自己的思绪。

    既然江湖当无事发生,他徐斯也发扬女士优先,跟着当无事发生了,也算成人之美了。只不过心头总有一层挥之不去的不是滋味。

    江湖就会想,这个人怎么天生性格就这么冷?

    但徐斯多一层笃定。

    江湖站起来进了卫生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面颊,背后一大片晃白的瓷砖,阴冷冷的。她用冰凉的水抹了一把脸,脸颊轻颤着,受不住冷。

    原来有父女相依为命,江湖并不会觉着家里又冷又硬。可是如今只得她孑然一身,她往四周一望,只想,这红木怎么冰得像冰棍?黑色的皮沙发又太过墨黑了。还好客厅电视柜上放着好几只相架,都是家庭照片,还有父亲创业以来获得的各种国家级部级省级市级奖状,这才显得稍微热闹了些。

    岳杉并不知道江湖的心头万千情绪,但见她神情悲戚,只怕她又要伤心,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说:“他是个爱护女儿的父亲,他是个走在许多人前面的企业家。”她紧紧握住江湖的手,紧得江湖无法再思考下去,“这就够了,对你来说,够了。”

    江湖仰首看了看西下的夕阳,又望了望长辈真挚的笑脸,于是点了点头。

    他是看准了的,此段路正临近公交车站,允许车辆停靠,而且他打了灯。在技术上规则上,他都没有错。

    外人不晓得,而江湖明白腾跃制鞋厂对江家,对父亲意味着什么。父亲几经周折想要把红旗私有化而始终不得如愿,但他曾经实现了将腾跃私有化。

    于是徐斯也懒得摆出和颜悦色的神情,干脆就坐着不下车,只微微把头一抬,轻佻地对江湖讲:“打122吧,开单子,我的保险公司会处理。”

    父亲喃喃,“志坚,如你所愿,我把腾跃买下来还给爸爸了。”

    方墨剑见到徐斯并不太意外,但也没有当众招呼他,只管同身边人讲着话。徐斯就意态悠闲地在旁等着,直到觑见舅舅独自往二楼的大会议室行去,他才跟了上去。

    江湖的目光掠过了高屹,停在这两人身上,脑袋立即变作了糨糊。

    他的个头很高,所以她看他一直需要仰望。

    他们怎么就能那么泰然自若?

    她想起了拼命想要忘记的天城山的那个傍晚,她也仰望着他。他总是这么高,过分的高,让她在他的面前,只顾仰望而忘却其他,哪怕是跌倒,也完全咎由自取。高屹一点点都不会侧目,一点点诧异都不会形于外,淡漠的、疏离的,一如最初最初的模样。

    问好之后,又放了热水,洗了一把脸,抹干以后,才想起来,这句话原来是父亲说过的。

    洪蝶把她领到附近的一所本城闻名的洋房式高级社交会所,Cee Club。

    一句话就噎得江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头气本就不顺,被他一顿抢白,更是脸色愈发惨白。裴志远见状把口气软下来了,“江湖,我谅解你关心家里的产业,但是你实在得面对现实,今时不同往日了。”

    洪蝶一愕,问:“江湖,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买了以后还要多少钱用于日常的营运?”

    方墨剑先是瞪他一眼,“你今天这么急吼吼过来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然而,那个徐斯,他的出现总是挟带伤损着她的利器,无意就会伤她一个摧肝裂胆——那万事绝望的一夜,还有心力交瘁的现在。

    后头的红色保时捷Cayman是怎么擦上来的?

    江湖走到电视柜前头,将那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抱在怀里,喃喃,“爸爸,妈妈,至少我还能保留我们家最后一点记忆,对不对?我不应该让腾跃再丢到了别人手里,对不对?”

    他为什么要有?

    现在任冰在她的另一边,她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

    江湖不知不觉地叫了出租车,不知不觉地就报了那个地址,不知不觉地抵达这间即将开业的百货公司。

    岳杉在她身后担心地唤她,她垂头丧气地摆摆手,也没有同岳杉和任冰道别,缓缓将车驶离了此地。

    江湖甩头,不该如此,她需离去。

    江湖想得疲倦了,懒懒地回了自己房间。躺上床,闭眼,入睡,昏昏沉沉。

    但似乎江湖并不这么想。

    确实,岳杉、任冰连同这边的红旗厂房,如今已成为属于父亲的历史,一切都过去了。

    父亲没有走远,这句话就在江湖的耳朵边,她听了一个清清楚楚。她在想,志坚是谁?再一想,原来是母亲。

    江湖盯着镜子,忽然哑声问了自己一句:“你信不信有神?”

    徐斯笑嘻嘻地讲:“我来学习参观。”见方墨剑板牢了面孔,他才又接着讲道:“我一直对自由马的童装副牌小红马挺感兴趣的,这回来看看。”

    江湖回到自己的房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这是一张她在前几日就收到的面值五百万的支票。她想,她是买不回小红马了,那么,倾她所有,她是不是能够把腾跃买回来呢?然而,洪蝶提醒了她,她有的是念头,却没有计划。

    想着,猛一闭眼,踩下油门,想要速速超车开过去,不用在这里徒惹伤悲。

    徐斯先把他新买的雷克萨斯停在马路一边,卷起手边的报纸,在扔到车后座之前又瞧了一眼。经济版头条一排黑体大字,写着:“红旗集团控股方四水市纺织一厂拟于近日对外出售原红旗分块业务”。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叫她嚷她撒泼。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声嘶力竭,“你这个骗子!环宇金融要收购利都百货的消息,是你放给我爸爸的!你还去商业罪案调查科录口供!”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江湖的脑中轰然出现,就像上一次看到徐斯同舅舅一起自红旗大楼里走出来一样,当时任冰还在她的身边,告诉她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他原来回来了,还代表市西新近要开业的百货公司接受了采访。

    江湖便明白他的不便之处,也就不问了,只向他又欠了欠身,转身往另一头的江旗胜旧日的办公室走去。

    只是舅舅特地一问,让徐斯好生疑惑,他答:“是啊,有什么掌故?”

    虽然现在未到营业时刻,里头空空荡荡,一桌客人也无,服务生仍恭敬地迎了出来。

    徐斯托中间人寻到鞋厂的一位裴厂长套了套意思,没想到对方竟然十分愿意,徐斯自然顺水推舟了。

    这个念头,让徐斯不是那么舒服。

    高屹停在了百货公司的门口,他身后跟着走出来两名男子。一名同他一般的高,身上穿了扎眼的格子衬衫。另外一名矮胖了一些,但是一身挺括西服让他看上去十分的精神奕奕。

    但徐斯不会收口,也从不认错。

    江湖闻言抬起头来,愕然之中还有悚然。愕然的是,她没有料到洪蝶这么开门见山,仿佛知道她刚才经历的那番心理折磨一般。而悚然的是,洪蝶短短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回到现实,在知道舅舅和徐斯有联系以后,她虽然有疑惑有伤心,但那些都是片断的,她所没有联想到的是徐斯的野心这么大,想要吃下的不仅仅是一间腾跃制鞋厂,还有红旗的一个子品牌。

    江湖这一脚用狠了力气,踢出大大的一声咚。她还嫌不解恨,又补了一脚。

    在这位严苛的表舅面前,他只需要将意思表达清楚,一般是会得到意想得到的帮助的。他也相信舅舅对自己的盘算也是有所耳闻的。

    方墨剑关心道:“你要注意身体。”

    江湖站在原地发了好一阵的呆,只觉得自己刚才就是个傻蛋。她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她人在这座厂房里,却什么都干不了。

    江湖停好了车,抱着纸箱子进了电梯上了楼,终于回到家里。

    江湖对此地并不陌生,以往是跟着父亲来此间赴过不少商务宴请的。当然,整个会所的规格和消费也在城内首屈一指。可尽管如此,一到营业时分,宾客仍是络绎不绝。

    江湖曾几次三番寻舅舅磋商此事,她只有一个念头,腾跃是母亲和父亲仅剩的了,是属于裴江两家的,舅舅不应该轻易卖掉工厂。

    这才是徐斯该得到的异性的态度。

    他拍拍江湖的肩膀,就像哄一个孩子,哄完以后又四处找他的金主去了。

    他根本是懒得同她计较。

    江湖反握住岳杉的手,急促地发问:“爸爸买的股票亏了,投资的楼房倒了,连累红旗跟着瓦解了,可是,他可以想办法还的,虽然——虽然还是要去坐牢,但他都是可以活着的,他为什么会支持不住,为什么会突然心肌梗塞?”

    只是,这一晚她又做梦了。

    他们的身后是自由马在市百一店里第一个专柜,还有红旗的老员工正在他们身后摆放货品。

    这一路上不是很通畅,这时候又临近下班的高峰期,路面很堵。好不容易过了江,前头路面稍微通畅了些,却有车挡着,还是一辆雷克萨斯的跑车,速度开得很慢,一直拦着江湖的道。

    另外一张照片是江湖与父亲的合影。照片里还是三四岁的小江湖,她正张扬地坐在爸爸的脖子上,撅着嘴笑眯眯的,一双小手紧紧抱住父亲的脸颊。

    这般无礼得太过明显了。徐斯面色不由沉了一沉,存心拉开她身边的椅子款款落座下来。

    也不知是梦里还是梦外,江湖脸上冰凉一片,一摸,触手都是泪。

    只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她问好了,自己又哽住了。她侧头,玻璃窗上折射出她的容颜。

    江湖看到岳杉,就像望见了亲人,迷迷糊糊孩子气地问她:“岳阿姨,我爸爸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痛苦?”

    江湖的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

    高屹走到她的身后,紧紧抓住了江湖的小手,江湖看到对面墙壁上两人的影子渐渐合在一起,互相依偎成一个“人”字,便有了力量,可以互相依偎着取暖。

    江湖只能把目光调开,环视室内。

    徐斯不希望自己第二回自讨没趣,干脆就立定在原地,并不走上前去。

    不要想,不要想。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墓园很安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江湖坐在父亲的墓碑前,想,如果永远在这个世界里不再出来那该有多好。

    江湖一份一份拿过来看,一份一份都令她惊讶。她说:“爸爸比我想象中有钱。他考虑得这么周到。”她把文件一一阅览完毕,问:“他亏了好几亿,怎么可能还剩下这么多?”

    徐斯先是一头雾水。

    洪蝶对此间颇熟,择了一处古董皮制沙发座,携了江湖的手坐了下来,问她:“要点些什么吗?”

    恐怕她当昨夜是一出荒诞剧,是她放纵自己堕入深渊的魔幻夜。白日一线光现,她就得脱离,尽量让自己远离。

    口气佯作稀松平常就事论事的。但他注意到江湖咬咬牙,闭了一闭眼睛,方觉自己的口气有问题。

    这副面貌熟悉又陌生,她才明白了这不是他的天生冷然的性格使然。

    她的短发稍稍长长了些,盖住额头,她下意识用手拂了一拂,答:“方叔叔。”

    江湖立定在墙角,擤了擤鼻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虎口,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哭,既然在日本没有死,就不可以再哭。”

    不过一夜,她对他的碰触,竟然本能起了抵触,再加上这么个无视的厌恶的态度,令徐斯心头无端端起一阵无名火。

    他们就在她的面前,镇定地谈笑风生,简直春风得意。

    江湖恢复了镇定,她想,自己是需要冷静想想这件事情。她把酒杯端起来,笑了一笑,对洪蝶讲:“洪姨,谢谢你的指教。”

    洪蝶同她碰杯,“哪里,是洪姨要谢谢你陪我这老人家来这里吃鹅肝。”

    江湖从父亲的纸箱子里翻出了两只相架,放到电视柜上。

    江湖抱着这张同父亲的合影,歪倒在沙发上,将身子蜷缩起来。

    江湖吁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湖望住洪蝶,她的笑容总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自己继续前行的勇气。

    任冰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不能想,也不可以想。

    这女人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她想了起来,那梦,根本不是梦,是现实。

    江湖沉默着。

    直到江湖清了清嗓子,这样同他讲:“出来玩的总是要承担一点责任的,做好点防备工作,对人对己都有好处。这个道理我懂的。”

    江湖再三道了谢,也是因为父亲的葬礼正是任冰一手操办,帮衬了自己不少。她还关心地问道:“你的去向定了吗?”

    慢慢出了厂区,江湖闭了闭眼睛,悲伤得好像离开的是一片断壁残垣。她想,以后自由马广告语没有了,天桥也没有了。

    徐斯是太有空去捧场了,他答:“回国后我让秘书到你经纪人那边拿票。”

    这三个人怎么会混在一起?江湖想,原来人与人的组合会这样的滑稽,徐斯、高屹会聚在一道,还要加上这么个前红旗集团营销总监任冰。

    父亲拍拍她的手,眉宇之间全是宠爱。

    江湖把报道的内容认真读完,内容大多是介绍百货这个行业近来的发展的,也对他这个受访者做了简单的介绍。

    可是这天有一条标题吸引了她——“百货业坚信冬天已过去,春天即将到来!”报道右下角便是百货业发言代表人的小像。小小的只有一寸,但是她已经看清楚,那张脸,那个冷冷的骄傲的旁若无人的熟悉的表情。

    后来父亲决定顶着压力将红旗总部从四水市迁到交通更为便捷的浦东南部,也曾在家里一边吸着香烟,一边这样说道——

    江湖的心往下沉,驱使着她冲了上前,厉声唤了任冰一声。声浪有点高,那边三个男人都侧了目。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