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怎么回事？我要你都告诉我！”

    他的衣衫半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触手处的皮肤冰凉一片，仿佛在水里浸泡过似的。

    魏劭吃惊，眉头一动，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小乔眼皮子轻轻一颤，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他的两道目光。

    魏劭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眯，掠过一道暗影，搂着她的臂膀收了收，将她与自己贴的更紧。

    “蛮蛮，在你梦里的那个前世，祖母如今原本已经没了的？还是被苏女所害？我却不但被她蒙蔽，纳她，还立了她为皇后？”

    “夫君，我先前一直不说，就是不欲引你的无谓烦扰。就算那真的是前世，也都已经过去了，一场虚幻而已。如今的一切，才是真实……”

    魏劭在东郡停留了数日。

    夜深了。

    他忽道。嗓音有些飘忽，似梦游中的一个人。

    小乔的声音，轻悄了下去。

    ……

    “那时我还未见过你的面。即便在梦里，也从未曾和你面对面过……”

    小乔从后抱着他，将面颊贴在了他宽厚的背上。

    她抬起手，温暖的指尖沿他线条变得僵硬的面庞轻柔地游走，似在安抚着他的情绪。

    “在我梦到的那个前世里，魏乔两家也结了姻亲，但嫁你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阿姐。阿姐嫁你后，一直不得你的欢心，你厌恶冷落了她一世，只有祖母待她贴心，不幸的是，祖母在她嫁入魏家的当年便离世了……”

    “后来的事情，夫君你也都知道了……”

    小乔凝视着他，终于慢慢地开口：“很早以前，也不知为何，我便反复地做一个梦。梦境清晰而连贯，每次当我醒来，我都有一种感觉，一切并不是虚幻，而是我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我前世的经历……便如你说的，我被深深地困扰，根本无法自拔……”

    他一连问了三声。

    魏劭沾着满脸的雨水，脸孔白的瘆人，双目幽幽，似放着蓝光。

    “是我吗？”

    沉默半晌后，她唤了声他。

    “那个穿龙袍要杀你的男子是谁？”

    魏劭似乎一直没有睡着，正微微低头，漆黑双眸注视着她。

    “嗯？”

    她说完，望着魏劭。

    根本无法接受。

    直到雷炎寻了过来,说军师在洛阳等不到君侯如期归来，先前也知君侯亲自送女君回东郡，是以派人来询归期。

    只有占有住她，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她那具身子禁锢自己的真切之感，他才能说服自己，今晚那些他终于问了出来的事情，都只是她的一个梦魇而已！

    “夫君你应还记得，我嫁你的第一年，鹿骊大会后祖母病倒，你恰又要去并州打仗，你临行前，我百般挽留你。其实我便是怕祖母会像我梦中所知的那样出事。所幸后来祖母逢凶化吉。也是这件事后，令我看到了扭转梦谶的希望。只是，那个梦谶给我带来的阴影太过深重了，我依旧不敢放松，这才有了后来引出你极大愤怒的我劝我父亲强兵之事……”

    “我曾两次听你在我面前提及你的梦魇。我想知道，你的梦魇到底为何？”

    窗外又一道闪电掠过，照出两人的面容。

    小乔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小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双玉臂缠上了他的脖颈，温暖干燥的身子，贴在了他冰冷潮湿的胸前，踮起足尖，将唇贴到他冰凉的带着雨水的唇上，印了深深的一吻。

    小乔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夫君你真的要听？你不后悔？”

    伴随着头顶相继而来的轰轰雷声，他用急躁到近乎粗鲁的动作解了她的上衣，贪婪地亲吻，急促地用掌心去抚摸她身上每一寸只属于他魏劭的温暖肌肤。

    小乔下意识地往身畔缩了一下，触手却是空的，带了潮意的夜风仿佛从窗中涌了进来，一阵阵地撩动着帐幔。

    “我害怕，我知道我必须阻止事情照我梦中的情景延续下去。是故当时我大费周折，终于鼓动我阿姐和比彘离家。当时我原本以为没了阿姐，结不成婚姻，伯父便能纳我父亲之策求联兵来共抗周群了，但没有想到，伯父懦弱不可救药，竟又想出毁我与刘琰婚约，让我代替阿姐嫁你的法子。当时骑虎难下，便是这般阴差阳错，我入了你魏家的门，和夫君你结成了夫妇。”

    魏劭神色终于有所放松。

    小乔睁开眼睛。

    他俯身，带着怜爱轻吻了下她的额，凑到她的耳畔说道。

    “我照婚约嫁了刘琰。后来汉室破，他也如现世一样，被一群遗臣拥为小朝廷的后帝，我也随他为后，只是没多久，他便被你追击围城。我阿弟为了护我逃生死去。在你就要攻破城池的最后时刻，刘琰于绝望中杀他后宫，我起誓和他同生共死，他便杀了我，一剑刺入我的心口……”

    闪电的蓝光迅速退去，房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只听到沙哑无比的一把声音，透出浓重的涩意。

    “我第一回得知你的梦魇，是那次我发兵兖州，你赶来的时候告诉我，你是因了一个噩梦，这才一直防备于我。你说在你的噩梦里，我因仇恨，灭了你乔家。第二回，是我亲眼见到你被梦魇所镇，哭泣以致于无法醒来。我唤醒你后，你说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执剑杀你。”

    小乔点头。

    “蛮蛮，我总有一种感觉，你陷入那个梦魇太深，以致于不能自拔。否则你从前绝不至于对我防备到了那般的地步。你告诉我，不要有任何的隐瞒，更无须任何的顾虑。”

    “夫君——啊——”

    他顿了一瞬，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房里烛火亮着，搂着自己的，是丈夫坚实的臂膀。

    “从此我阿姐无依无靠，孤独终老。在我的梦里，你纳了苏女，后来当了皇帝。那数年间，我乔家人已先后死于你手，最后只剩阿弟。在你称帝后不久，我阿姐于病困孤独中死去，随后你便立苏女为后……”

    小乔沉默。

    “那么是谁？”

    他似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捏痛了她，带了些仓促地松手，却又这般，慢慢地问。

    一阵夜雨被风卷进了窗牖，淅淅沥沥声中，浸湿了窗台，也洒在了魏劭的身前。

    小乔闭上了眼睛。

    声虽低沉，却一字一字，隐含力量。

    魏劭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捏着她的胳膊，越捏越紧，紧的她感到了疼痛。

    帐中的光线忽黯淡下去。蜡炬燃尽了，烛火最后扑腾几下，房里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她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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