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于是他继续迈向浓雾。

    “是的。”她并未觉得不妥。

    蓝焰半靠在床头，把那包粉攥在手里玩。

    针筒已经被收拾走了。

    见他缩着身子，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凉冰冰的。她不懂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重复唤着，“四郎。”

    尹小刀握着那粉末，重复道，“吸毒不好。”

    蓝焰才把签纸展开，手就抖了下，“你跟月老求戒毒？”月老会咆哮吧。

    蓝焰白她一眼。

    “等你死了就晚了。”也许是动了报仇的念头，她的音调染上寒意。

    蓝焰被抢救回来后，其实就没事了。只是他懒得动，所以在床上睡了一觉。

    他只要踏上去，就可以遗忘从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如果回头的话，每天仍然是循环的毒瘾。聪明的人就该果断地选择新生。

    蓝焰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尹小刀。

    “我知道。”她点头。

    外面早就有医生候着，所需的药剂和器具都是准备好的。

    他忆起蓝叔说的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如实回答，“我去帮你报仇。”

    “佛祖会保佑四郎。”说着，她从兜里掏出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签纸。

    他因为这一想法而有些窃喜，不由自主脚步就快了。

    她俯看他。

    蓝叔在还没真正斗垮蓝彧之前，都会保住蓝焰。而且蓝叔不想玷污佛门之地。

    尹小刀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回眼到蓝焰身上。

    他的脚步缓下来。

    尹小刀没空搭理医生，她就一个劲盯着蓝焰。

    生怕她为了他而得罪蓝叔。生怕她一人之力不敌众恶。生怕她年纪轻轻，却为了他而断送前程。

    她的眼里闪过惊喜。平时漠然的脸，因而有了些人情味。“四郎。”

    蓝焰衷心希望，蓝叔早日如愿。这样，他就能离开了。

    “这么复杂，是大凶签吧。”这话他是随口说的，却引来她清冷的注视。于是他咳了两下，“你要想知道，等会儿去问问寺庙的。”

    尹小刀看他玩了一会儿，然后静静走到床边，出其不意抢了过来。

    “知道就好。”

    寺院的住持善心的让蓝焰住下。

    醒来是傍晚时分，蓝叔已经走了。

    蓝焰其实已经恢复正常，没她想象的虚弱，不过他懒得解释。他靠在床头，望了眼地面。

    前方有一大片的浓雾。或许浓雾后面就是奈何桥。据说善者才能顺利渡桥，作恶多端的人则会被血河池吞没。

    蓝焰无言。尹小刀求的不是姻缘。戒毒的事不归月老管，所以这签肯定不灵验。

    住持笑了笑，“上上签。”

    他现在脸色好些了，额头也不渗汗。看着完全不像瘾君子。这让她心安，同时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住持笑得更深，“此处的‘薨’是象声词，并非王侯逝去。”他以为面前的男女是一对情侣，于是祝贺道，“二位日后一定幸福美满。”

    人死以后，身体随之消失。那样就没有毒瘾了。

    住持望了眼签诗，抚着胡须喃喃念道，“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蓝焰不禁语气就凶了，“你干嘛？”

    蓝焰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眉拧得印出深深的川字，还不停抽搐。

    心率正常后，蓝焰的呼吸就缓和了。

    “你说的容易。”蓝焰脸上的嘲意更浓，“喊戒烟的人多去了，有几个成功的？”连烟瘾都难戒，何况是白粉。

    声音有些低。他没有听清。

    他瞥一眼，“什么东西？”

    蓝焰就是蓝叔铺路的棋子。蓝叔即使嘴上说着可惜，在该舍弃的时候也绝不心软。蓝叔曾经把蓝氏拱手让给了蓝彧。而今，蓝叔要夺回来。

    蓝焰没有车。太阳下山之后，山路就昏暗暗的。于是他打算在这里借宿。

    黑沉沉一片。

    蓝焰自认不是大奸大恶。他会烧饭，会弹琴，从不拈花惹草。就是染了毒。

    蓝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你干嘛？”

    首先，把那个遛鸟大叔干掉。

    穿过那片浓雾，他的眼前现出一座桥。

    说实话，戒毒这事，他没抱什么希望。那真的太困难。他只希望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有自己的思维，而不是成为一个神经病。

    “郎你个头。”他的这四个字低不可闻。

    蓝焰听在耳中，万般庆幸自己仍活着，还能阻止她。“没事，别去动他。”在电影里，孤胆英雄能一个人单挑。但是现实中，这种人的结局往往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