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章 保存与修改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书,则九鼎之图,其传固出于终古、孔甲之流也,谓之曰‘山海图’,其文则谓之曰《山海经》。至秦而九鼎亡,独图与经存。晋陶潜诗:‘流观山海图。’阮氏《七录》有张僧繇‘山海图’,可证已。今则经存而图亡。后人因其义例而推广之,益以秦汉郡县地名,故读者疑信相半。信者直以为禹益所著,既述其原,而疑者遂斥为后人赝作诡撰,抑亦轧矣。汉刘歆《七略》所上,其文古矣!”杨氏的议论可算是最圆到,但解释《山海经》的性质却也错了。《四库全书提要》亦认《山海经》为注图之文。盖至近代,差不多一般的意见都承认《山海经》是汉以前的古书,“语怪之祖”;虽非禹、益所撰,或者有点关系,因其本为注图之文。

    既然断定《山海经》不是禹、益所撰,那么,进一步就应该讨论到成书的时代了。尤延之以为《山海经》乃先秦古书无疑,王应麟说是“要为有本于古,秦汉增益之书”;胡应麟疑是“战国好奇之士,本《穆天子传》之文与事而侈大博极之”,又曰:“此书盖周末文人因禹铸九鼎,图象百物,使民入山林川泽,备知神奸之说,故所记多魑魅魍魉之类,而于禹为特详。”这都是把《山海经》的著作时代放在先秦战国的。若依朱熹之所疑,“今以文意考之,疑此二书(《山海经》与《淮南子》)本缘《天问》而作”,则《山海经》的时代便不能早过屈原,即至早亦在秦初了。最近看见陆侃如的主张,以《山海经》各部分著作时代,分为(1)《山经》————《五藏山经》———— 战国时楚人作,(2)《海内外经》(《海内外东西南北经》)————西汉(《淮南》以后,刘歆以前)作,(3)《大荒经》及《海内经》————东汉魏晋(刘歆以后,郭璞以前)作。他的理由是:(1)《大荒经》及《海内经》是解释《海内外经》的,且多汉代地名;篇末无“刘歆校”字样,而郭注说“进在外”。最重要的是《汉志》仅十三篇,分明末五篇是在刘、班以后。(2)《海外经》袭《淮南·地形训》而加详,至述昆仑、西王母又较《山经》增多枝叶,显然由《山经》《淮南》演绎而出。《海内经》(非书末之《海内经》)————尤其《海内东经》————多汉代地名(即毕沅所谓《水经》的一部分),且篇末均署歆名,可证是他添入的。(3)最后说《山经》是真的,因为我们没有证据可以移后它的时代。旧说禹、益所记固然错误,我们定为战国,因为:(a)经中言铁最多,而《石雅》说铁之盛行在东周;(b)经中言郡县,郡县之制最早是秦孝公,战国时齐、楚、魏、赵灭他国后常以其地为郡县。又经中与《楚辞》《庄子》相通者极多,故假定为楚民族的作品。(见《新月》第一卷第五号陆侃如的通信)陆先生把《山海经》分作三部分来分别考定的办法,我很赞成;但是他的主张,我有异议。《大荒经》及《海内经》素来是一个讨论的焦点。明刊道藏本目录“《海内经》第十八”条下有注云:“本一千一百十一字,注九百六十七字;此《海内经》及《大荒经》,本皆进在外。”此“进”字殊不可解,故郝懿行的《山海经笺疏·自叙》上论到篇目时从这“进”字生一解释道:“《汉书·艺文志》,《山海经》十三篇在形法家,不言有十八篇。所谓十八篇,《南山经》至《中山经》本二十六篇,合为《五藏山经》五篇,加《海外经》已下八篇,及《大荒经》已下五篇,为十八篇也。所谓十三篇者,去《荒经》已下五篇,正得十三篇也。古本此五篇,皆在外,与经别行,为释经之外篇,及郭作传,据刘氏定本,复为十八篇,即又与《艺文志》十三篇之目不符也。”这是想把刘秀奏中之“今定为十八篇”一语与《艺文志》所谓“十三篇”的抵牾,互相调和起来。然据《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所载明刊本《山海经》十八卷之提要,则作“逸在外”。大概明道藏本的“进”字就是“逸”字之误(陆先生信中亦作“进”,不知是否为手民误排)。据此则郝懿行的主张就不能成立,而《荒经》及《海内经》之是否为刘歆所见,是一个疑问了。如果去此五篇,果然和《艺文志》之目是符合了,但与刘秀奏上所称“十八篇”岂非又不对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山海经》条下说:“旧本所载刘秀奏中,称其书凡十八篇,与《汉志》称十三篇者不合;《七略》即秀所定,不应自相抵牾,疑其赝托。然郭璞序中已引其文,相传既久,今仍并录焉。”这是因篇目不符而疑及刘秀的奏是赝托了。可是我们又何尝不可说《艺文志》的“三”字是误讹呢?况且郭璞序中说“虽暂显于汉,而寻亦寝废……余有惧焉,故为之创传,疏其壅阂,辟其茀芜”。可知郭璞所见亦未必是刘歆原本,而且璞亦加以校订修改了。陆先生既认《大荒》《海内》是解释《海内外经》(颇有似赞同郝懿行之主张),又因“逸在外”的附注及篇末无“刘歆校”字样,因以断定《荒经》和《海内》是刘歆以后郭璞以前的作品,其实《山海经》错简甚多,篇目离合,亦有屡次,故不能因《荒经》与《海内经》颇多与《海内外经》相通的材料而遂目为是“解释”。又从“逸在外”与篇末无“刘歆校”字样,以考定《荒经》与《海内经》的著作时代,亦微嫌证据薄弱。最重要的是应该从内容上加以研究(我对于篇末无“刘歆校”字样的解释,下文里就有著,此处不赘)。我们总可以承认刘歆以后到郭璞的时期内,神仙的观念和怪异的迷信,和战国时代已经很不相同罢?如果《荒经》以下乃汉魏人所作,应该有些那时道教的神仙观念和变形魔术的痕迹,可是没有。在性质上,《荒经》以下五篇和《海内外经》没有什么分别。我们不妨假定《荒经》及《海内经》与《五藏山经》不同时代(或者本在《海内外经》中,后被分出的),然而若以之置于刘歆以后,却未免太落后了些了。

    其次关于《海内外经》的著作时代,陆先生定为西汉时作,“篇末均署歆名,可证是他添入的。”但是《海内外两经》可注意的地方,尚不止“篇末均署歆名”,常见之“一曰……”也是特异的。大概刘歆校定之际,《海内外经》文有二本,故他举其异文。或者竟是当时有相异的传说,而他据以添附进去。篇末署了歆名,也许就表示这点意义,似乎未便解作全体乃歆所增。陆先生谓:“《海外经》袭《淮南·地形训》而加详,至述昆仑、西王母,又较《山经》增多枝叶,显然由《山经》《淮南》演绎而出。”《淮南》本是杂采群书之作,可以不论;然言昆仑及西王母,则《淮南》已谓“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已经将《山海经》的“是司天之厉及五残”的西王母来“仙人化”了。这分明证实汉初已将西王母修改成合于方士辈的神仙之谈。原来言神仙之事,始于战国末的燕齐方士,至秦始皇统一天下前后而盛极一时,所以西王母的“仙人化”大概可以上溯至秦汉之间,乃至战国末;《海内外经》如为西汉时所增加,则其言西王母必不如彼其朴野而近于原始人的思想信仰。故就西王母一点而观,适足证明《海内外经》的时代不能后于战国,至迟在春秋战国之交。(西王母神话的转变,下文尚要详论。)

    最后讲《五藏山经》作成的时代。陆先生以为《五藏山经》乃战国时楚人的作品。然就上举之西王母的形状而言,已足证明“豹齿虎尾,蓬发戴胜”那种思想为更近于原始信仰,应该发生于比战国更早的时代。至于因其和《楚辞》《庄子》相通者多而定为楚民族的作品,也不很妥;我们知道《山经》所载是神话材料,既是神话,楚民族民间口头流传的神怪故事可以是从别地来,因而也不能禁止《楚辞》《庄子》所记不与他书相通。况且《楚辞》中的神话材料已颇文雅美丽,较之《五藏山经》为更后的文化历程中之产物。所以把《五藏山经》定为战国时作品,也嫌时代太落后了些。我以为《五藏山经》大概是东周之书。理由是:综观《五藏山经》之记载,是以洛阳为中心,其言泾渭诸水流域即雍州东部诸山,及汾水南即冀州南部诸山,较为详密,洛阳附近诸山最详,东方南方东南方已甚略,北方最略。又言及五岳祭典,并无特盛,唯祭嵩山用太牢。这些都能帮助我们来假定《五藏山经》是东周之都洛阳的产物。而陆先生所举铁之盛行在东周一证,正也可以为《五藏山经》成于东周作一旁证。因为作者是当时中国版图之中心地的洛阳的人,所以《五藏山经》内所包含的神话材料就有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两方面的神话了,然而仍以北部者为多。

    如上所言,对于《山海经》的成书时代,大概可以定为:(1)《五藏山经》在东周时;(2)《海内外经》在春秋战国之交;(3)《荒经》及《海内经》更后,然亦不会在秦统一以后(或许本是《海内外经》中文字,为后人分出者)。此三个时期的无名作者,大概都是依据了当时的九鼎图像及庙堂绘画而作说明,采用了当时民间流传的神话;然因要托名禹、益之故,乃摹仿《禹贡》,任意损益了当时的口头传述的神话。至汉时,陆续有人增益,乃成为现在的形式。一方面固然保存了若干神话材料,而一方面也修改了神话的本来面目了。

    * * *

    【注释】

    [1] 侑觞:yòushānɡ。指劝酒佐助饮兴。南宋周密《齐东野语》卷二○《张功甫豪侈》:“(名姬)执板奏歌侑觞。”《聊斋志异·白于玉》:“白令度曲侑觞。”

    [2] 殛:jí。形声字。指杀死。《孔传》:“殛窜放流,皆诛也。异其文,述作之体。”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