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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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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书或问卷九

    宋 朱子 撰

    论语

    里仁第四【凡二十六章】

    或问里仁之説孟子尝引以明择术之意矣今直以择乡言之何也曰郑氏程叔子皆云尔矣以文义考之则择云者不复指言所择而特因上句以为文恐圣人之本意止于如此而孟子之言姑借此以明彼耳然程子之意亦似以里为人之择里而居者则又非文意也程伯子张子及范谢杨氏多从孟子吕周尹氏又兼两意以里仁为譬喻之言胡氏又自为一説义皆可通但恐或非本文之意耳读者详之【胡氏曰里居也居仁如里安仁者也择而处仁利仁者也】

    或问二章之説曰诸説皆善然其细微之间时犹有未安者如约乐之説则谢氏之病为多如以约为事乐为情而所性不存焉惟体仁而尽性者为能无累于此语意虽精然细味之似有性情不相管摄之意而流于老佛之弊其曰不仁者不知我之为我而以物为我则又甚矣圣人之意但谓不仁者不能安于义理而固其所守耳岂若是险怪而不平哉杨氏于长久二字则亦有功矣然所谓未能敦仁者乃利而未安之事非直不仁也刻意厉行亦有志者之所为岂不仁者之所及哉若通下文之义而曰未能安仁利仁而徒出于一时意气之所为而为之其处约也未必滥则可矣胡氏于此发明似得其本旨者【胡氏曰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衣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久处约长处乐也原宪环堵闵损汶上鲁之季文子齐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久处约长处乐也】侯氏大意得之而语多繁复周氏其智自私之云则亦疎矣安仁利仁之説程子发明亦切至矣但若欲为而为之之类看利仁者则太浅矣若徒为名而已则是岂其真知仁之为利者而亦何足以得为仁之利哉范氏所谓有诸己而体之者恐未足以明安仁之意吕氏所谓向慕勉强者亦未及乎利仁也以中庸达德表记三仁之序考之可见矣谢氏之説则善矣然初不见利字之意而于所以安仁者亦未亲切其他如曰乐天畏天由仁行仁生知学知者皆不能有所发明而畏天生知学知云者语尤不类周氏所谓自得者亦然惟尹氏二説虽约而皆不失其旨所谓泰者亦以其事而言非与矫为对者也其语利仁则文义为尤密矣

    或问三章之説曰程子之言约而尽矣公者心之平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体用备矣范氏敬修可愿之云亦曰如是之人仁者所好耳然可愿之云若与所好者相乱亦其立言之疎也谢氏本无好恶人之心者过矣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而好恶之则又出于天赋之秉?而不可易者岂仁者而反无之哉亦曰无私而当理焉可耳游氏之説则善矣但以仁者为宅心于大中至正之地则是仁者之心初不中正而大中至正云者又自为一处必以此心纳于彼处而后得为无私也而可乎且宅心之云见于书者与上文克知三有宅心者宜为一説今之説者疑己失之然不过曰有以居是心而不为事物侵动耳岂曰宅此心于一处哉杨氏防物于一已者僧肇之言也夫谓无私心而自无物我之间可也若有意防物而又必于已焉则是物我未忘率彼以合乎此也且物之与己又若之何而可会哉此记佛者之言而较之犹未得为极至之论况杨氏以儒者而数称之则不可晓矣周氏详润而不甚切尹氏以公尽仁又得程子之説而不得其意者也曰然则游氏所谓智而未仁则不足以与此何如曰知及之矣而不足以与此者非谓懵然不知所好恶也私意人欲一有介乎其中则虽好恶之不差而其轻重浅深之间必不能无毫发之偏者此所以必仁者而后能也

    或问四章之説曰程子杨尹得之矣范氏之説太重志于仁者谓其有意乎此则可以为已能如此则不可谢氏以志仁为知仁以去声读恶字则又误矣盖志仁则实有意于为仁非但知之而已也且上章适言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则仁人曷尝无所好恶哉今曰无恶然则谓其独有所好可乎故胡氏力排其説以为贪无恶之美名失仁人之公道非知仁者盖得之矣然此又或有説焉盖仁固公矣而主于爱故仁者于物之当好者则欣然悦而好之有所不得不恶者则恻然不得已而恶之是以好恶各得其物而爱之理未尝不行乎好恶之间也以此而观则胡氏之言其亦未免于偏与曰然则谢氏所谓恶人之恶如恶已之恶者如何曰此自觉其説之不安而为是以补其阙耳然其语意有不可晓者今姑就其文而推之则易矣曰常人之情恶已之恶必恕恶人之恶必深然以恕已之心恕人则其恶之也必不至于已甚所以谓之无恶可也果如此言则是不惟先昧已心而又将不复以君子之道待天下之人也以此为仁不亦逺乎不然则意其文之或误也若曰恶已之恶如恶人之恶则于理为庶几矣然与其上文不类而亦非经之本意也

    或问五章诸説如何曰众人固欲富贵矣然立位以行道亦君子之所欲也众人固恶贫贱矣然身困则道否亦君子之所恶也欲富贵而恶贫贱人之常情君子小人未尝不同君子所以异于人者特以非义而得富贵则不处不幸而得贫贱则不去耳此旧説之意而范谢游杨氏皆用之惟程子意异而侯尹氏独守其説愚尝考之以文义则旧説胜以意味则程子深然平心以观程子之説于文义间有甚费力而卒不可通者恐不若从旧之为安也若谢氏所谓君子乐富贵而悲贫贱者则己卑而不及于理若二章所谓何与我事者则又失于过高而有所略于事也杨氏所引赵孟之云若以孟子之意言之则非君子所以非道而得富贵则不处之意但未知其复以孟子之説为如何若必合于此文而言之则吾恐其既失于此而又叛于彼也然其后本已刋去之则亦岂自觉其所引之误与其曰去其所以得贫贱之道则亦未安盖既曰君子则固无得贫贱之道矣设其有之则修身改过者乃吾事之当然初岂以是为去贫贱之计也哉曰然则君子而有非道以得富贵者何也曰是亦一时不期而得之非语其平日之素行也盖如孔子主我卫卿可得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之类耳曰去仁之説奈何曰范氏善矣然所谓存乎不仁则成不仁之名者非本文之正意也若然则又岂可谓去仁则无所成名乎谢氏去仁实亡之説亦善但其他辞冗杂有不胜辨者而又不足与辨也若以去仁以下二句系之范説其名从之之后则两长集矣其他诸家之説亦不亲切今皆不能复辨也曰子以为终食造次颠沛言毎进而加密何也曰吴氏尝言之矣终食犹是无事之时造次则异于闲暇颠沛则又异造次矣吕氏之説盖亦类此而其训释字义又加详焉尔曰诸家之説如何曰程子至矣张子推説亦善范氏因可离非道而生可违非仁之説其于彼此之文义皆不审矣夫道以人所共由而得名故子思有可离非道之説若仁则违与不违在人而已岂可谓可违非仁哉其下文以如是则可以谓之学者则尤未当矣谢氏非有意于不违之説过矣而其所谓身之所在仁斯从之如形声之有影响则反析人与仁为二物而相随者其亦疎矣至谓终食之间无放饭流歠者则得其实与周氏食不知味之説相表里虽经文本意但谓无一食之顷然以食时言之而指其实则此亦为可据也曰或以饮食必祭为言与此若无异者而游杨皆斥其陋何也曰是其説有二焉若曰祭而必敬则不违仁之一事也游杨何讥焉若但以其不忘本而加恩惠焉以为仁则信乎其陋矣若推本而言则制礼者之于此固亦其仁之发但不可专以此为仁耳曰侯氏所谓仁不可离在知不知之间者如何曰其病与谢同而又甚焉者也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孰谓知之而遂无间之可离哉学者以是为心吾恐其流于异端而无复操存践履之功也周氏语多未莹而卒曰学者宜知所谓是则小怪矣杨氏虽亦有此意而继之曰仁而已矣则义有所归而不为病也曰尹氏造次颠沛必于是为纯亦不已者如何曰此诵程子之言而失之者也程子曰纯亦不已天德也造次颠沛必于是三月不违仁之气象也又其次则日月至焉盖以纯亦不已为圣人之事造次颠沛必于是为顔子之事日月至焉为学者之事凡三等也尹氏通上两等而一言之其失也甚矣

    或问六章之説曰程子至矣张子大意亦善但以好恶为一人之事则经文有二者字恐其本意或不然耳范氏亦得之而説其为仁矣与周尹氏皆自为一句而不属之下文则恐于文义有不通者此言之意盖曰恶不仁者其所以为仁者如下文所云耳吕氏无以尚之不加其身未见力不足者皆为胜物之事则非克己为仁之意矣谢氏所谓真好恶者亦善但生知之説太过而无以尚之一句未安不若遂以真好恶者推之之为善耳杨周氏好仁之説类谢氏恶不仁之説近吕氏又谢氏所谓志所谓此心疑其指上文好恶者而言之以为如是之人用力于仁则无力不足之患也然好仁而无以尚之恶不仁而不加乎身则用力于仁也久矣恐不得复以此为説也难易之説则亦程子之意也杨氏之失前己辨之其曰天下归仁者则又失之大快矣既以为仁由已何力不足之有而又有人尝用力以下之説则又似真有力不足者而特夫子未之见亦不知其説之所定也尹氏之説则尤贸乱而无序盖不可得而通矣但曰用力以下之説诸説不同未有以屈其説而集注所用程子之意则未见之云与章之首尾两未见者不类而盖有之矣又曰力不足者而上系于用力于仁之文疑亦未安奈何曰是固尝思之矣如范氏説则力不足者为能用力于仁而其力不足以至于仁而与画焉者有间矣夫子思其上者而不可得故思其次而叹其未见耳此则未见之云与下文者不异矣然圣人方疑未有用力于仁者则且叹其未见此等之人而未应遽叹夫未见其次之人且其下文二句又止因程説则又不免乎跨越之弊此亦有所未能安者吕谢杨説前已辨之矣而周氏力不足之语则同于程子而以下文二句为葢有力不足之人但我未之见所以深言必无用力而不足之人也此则葢有之矣不必有所越而系乎一句之前矣然未见之云又未免其戾于前后之云也是数説者其前后得失如此不可尽用必不得已则力不足之云者从范氏而下文二句从周氏之训以指夫力不足之人用程子之意以不絶夫进善之路其庶几乎然程子旧説未敢遽废姑存此意而熟考之可也曰子所谓无以尚之者何以言之也曰李氏之説然也【李氏曰好仁好色举天下之物未有以尚之者有以尚之则其好可移矣】曰好仁者不几于安乎曰谢氏之説盖然然亦未也胡氏以好仁为利之恶不仁为强之者得之矣曰为仁者亦用力乎曰苏氏言之矣【苏氏曰仁之可好甚于美色不仁之可恶甚于恶臭而人终不知所趋避者物欲蔽塞之也解其蔽达其塞不用力可乎故又曰自胜者强又曰克已复礼为仁】

    或问七章之説曰程子至矣尹氏又推明之亦尽矣前乎此者则有刘氏之説后乎此者又有吴氏之説焉【刘侍读曰周氏使管叔监殷而管叔以殷畔鲁昭公实不知礼而孔子以为知礼实过也然周公爱其兄孔子厚其君是乃所以为仁也吴説已见集注】而杨氏亦因之但所引表记以为説者则己支离矣曰诸説如何曰如范氏説则宜曰责小人以恕则可以为仁而不必言知仁矣如吕氏説则宜曰类族辨物则仁术?而又不必专于观过矣如谢氏之説则但观人之运动作为而识其运动作为之所以然者即可以知仁而亦不必专于观过矣范吕既疎而谢氏之失为尤甚盖其论仁每以活者为训知见为先遂以此所谓知为彼之知此所谓仁为彼之活而误焉耳曰世有因谢氏之説而推之者曰人能自观其过则知其所以观此者即吾之仁是説如何曰此説最为新竒而可喜吾亦尝闻而悦之矣然尝以质之于师而曰不然既又验诸行事之实而后知其果不然也盖方其无事之时不务涵养本原而必欲求过以为观省之资及其观之之际则又不务速改其过而徒欲借之以为知仁之地是既失其所以求仁之方矣且其观之而欲知观者之为仁也方寸之地俄顷之间有过者焉有观者焉有知者焉更相攫挐迭相排逐烦扰猝廹应接不暇盖不胜其险薄狂怪而于仁之意味愈不得其彷佛原其所以然者盖亦生于以觉为仁而谓爱非仁之説耳夫有是性必有是情故仁之爱知之觉犹水之寒火之热也程子谓不可以爱为仁盖曰不可以情为性犹不可以寒为水而已然其所谓以仁为爱体爱为仁用则于其血脉之所系未尝不使之相为流通也故于有子之言以及此章之旨未尝不以爱为言至于以觉训仁则盖尝明斥其非矣今宗本程氏而不深考于此乃直谓觉为仁而深疾夫爱之説则是谓热为水而恶言水之寒也溺于新竒而不自知其防于异端诚以是説推之则庶乎其有改矣

    或问朝闻夕死得无近于释氏之説乎曰吾之所谓道者固非彼之所谓道矣且圣人之意又特主于闻道之重而非若彼之恃此以死也曰何也曰吾之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当然之实理也彼之所谓道则以此为幻为妄而絶灭之以求其所谓清净寂灭者也人事当然之实理乃人之所以为人而不可以不闻者故朝闻之而夕死亦可以无憾若彼之所谓清净寂灭者则初无所效于人生之日用其急于闻之者特惧夫死之将至而欲倚是以敌之耳是以为吾之説者行法俟命而不求知死为彼之説者坐亡立脱变见万端而卒无补于世教之万分也故程子于此专以为实见理义重于生与夫知所以为人者为説其旨亦深切矣但所谓不虚生死得是者意若小偏耳张子前説大意与程子前説同后改之説则几于释氏之云而吕氏又祖其説亦误矣范説既疎而谢氏又不可晓以意推之其所谓道者又若其论活者为仁之説也故又以为不闻此而死则谓生而死者为吾身血气之为闻此而死则知生而死者乃道之出乎生入乎死而无所复忧若其果然则与释氏之言尤不能有以异矣杨氏与程子皆引易箦之事然其意则有不同者程子之意盖以道之重于生明正之安于死言有夫子所言之志而后能有曾子所处之事耳非以闻道便为得正亦非以闻道而得正者便无余事而可以死也若杨氏既以闻道为得正而又有无余事之説焉则是曾子将死而后始得闻夫所谓道者既闻道而遽遂无余事之可为也是亦生于不虚生死得正之偏而与此条之説不得为同矣周氏盖亦生于不虚生之云者而其所以为説者则贤于杨氏矣尹氏诵程子之言而以诚有所得者明夫实见实理之説意义益明白矣

    或问耻恶衣恶食者其为未免于求饱求安之累者乎曰此固然也然求饱与安者犹有以适乎口体之实也此则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于观听而自恧焉若谢氏所谓食前方丈则对客泰然疏食菜羮则不能出诸其戸者盖其识趣卑凡又在求饱与安者之下矣志于道而犹不免乎是焉则其志亦何足言哉曰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范尹因之而范氏又能有所发明者也谢氏则别为一説而意尤高逺杨氏周氏若皆以为不能忘情而有愠焉者则吾已辨于前矣然周氏所谓其志分者览者犹可以有取焉

    或问十章之説曰此章诸説多误盖由音读之学不明以适为子适卫之适之故也惟吕氏以为主谢氏以为可似吾谁适从谁适与谋之适然吕氏之説不明而义之与比亦同众説误为比于有义之人者独谢氏为不差而其所论老佛之失亦最明白也

    或问十一章之説程子两义不同何所据而为取舎也曰以例求之凡言君子小人而相须者则君民之谓也如爱人与易使之类是也言君子小人而相反者则善恶之谓也如周比和同之类是也以相反为言而上下章又且多义利之説则固当为善恶之类矣况以君民为説则其怀惠之云亦迂晦而不通矣尹氏多本程説而于此亦不之从则又可见其亦有所未安矣谢氏又自为一説而以是四者皆为下怀其上之事若曰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云尔但彼因前王不忘之言而发而此无所系则恐不得而同之耳杨氏能言君子之不怀居矣而未见怀德之意以刑为体出于庄生之书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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