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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茅店赌钱贝勒遭毒打 皇陵照相太后发慈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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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何不通也顾不得骑马坐轿,在步下走着,随多才一直奔天和店。多才将他领到客房门外,低低说道:“大老爷少候一候,等小的进去回。”

    此时何不通也不拿官派了,躬身道是是。多才进来,见载澄正躺在炕上哼哼呢,过去回道:“回爷的话,马同扳指、蓝表,一样也不曾寻来,只把通州知州寻到了。”

    载澄听了,很有气地说道:“好好,居然敢抢我的东西!你叫知州进来,我有话问他。”

    多才忙打起帘子高声说道:“贝勒爷叫你进来。”

    何不通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一看这位贝勒爷,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衣服全碎了,还沾着一身泥土,不觉吓了一愣。忙过去深深请安,侍立在一旁,却不敢动问是怎么一回事。只见贝勒爷先冷笑了两声,然后问道:“你就是通州地大老爷吗?”

    何不通忙躬身回道:“不敢,卑职叫何百通。”

    载澄道:“你这通州境内,一共有多少强盗,多少土匪?”

    这一问,却把何不通问得张口结舌,期期艾艾地回道:“卑职境……境内,并没有土……土匪强……强盗。”

    载澄此时忽然变了脸,大声喝道:“唗!我把你这狗官,纵容许多强盗,在陵差大典之日,公然敢打伤本爵的身体,劫掠本爵的马匹衣物,你简直成了强盗头儿!还敢在本爵面前,老着脸硬说没有强盗。你自己摸摸项上,可长着几个脑袋!”

    这一套话,将知州何不通直熏得冷汗交流,连秒安磕头,一再赔罪:“只求贝勒爷明白示下,卑职即刻便去拿人治罪。”

    载澄道:“你还叫我在你面前画亲供吗?也罢,你要知道此中详细,可下去问一问店伙刘多才,他自然就告诉你了。”

    何不通忙转身出来,寻着多才,先深深请安,也不拿大老爷的身份了,满脸赔笑地叫一声:“刘大哥,方才贝勒爷遇着什么事?受了何人的欺负?请你刘大哥一一告诉我吧,我好想法子给他出气。要不然,再过一两点钟,差事就到了,倘然叫老王爷知道,我更担不起了。”

    刘多才是一个忠厚人,看着知州怪可怜的,不忍再同他开玩笑,便一五一十,将方才的事全对何不通说了。何不通立刻派了十几名干役,分头去捉人起赃。本来这一群苦力,各班役全认得他们,不大工夫,早已一律捕获,马同扳指、蓝表,一样也不曾遗失。何不通忙去销差,并当着载澄的面,将这几个苦力狠打了一回,然后一律收监。又将自己的衣服取来,请贝勒爷随意更换。载澄忙梳洗更衣,何不通再三求他,千万不要对老王爷说,载澄便乘势敲了何不通五千两银子,赏了刘多才两千。

    少时陵差到了,恭王府的管家大臣,正在四下里寻觅少王爷,好容易寻到天和店,才将他的主人寻着。载澄把方才的事隐起来,只说勘查御路,座下马惊了,一直跑到天和店门前,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身体。多亏店伙刘多才将自己救到店里,煎汤伺候,休息半日,才觉着好了≤家大臣认作是真话,忙去回明了恭亲王。这位老王爷膝前只有这个儿子,爱如掌上明珠,半日不曾见着,不晓得他到哪里去了,自己随着驾到通州来,沿路之上派人打听。好容易管家大臣得着消息,急速到帐棚里边详细禀过了¨王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儿子遭了这意外之险;喜的是幸遇好人将他救了,未至受着大伤。忙吩咐管家大臣:“你快去伺候少爷,就在店中暂为休息,不必随驾到东陵去了。前引大臣,等我另派人吧。你并要传我的话,告诉那个姓刘的:他此番搭救少王爷,我心里着实感激他。现有钦命在身,也不能前去致谢,俟等陵差回来,我还要到店里看他去呢。”

    管家大臣领命去了←然,恭王从东陵回来,真个坐着轿子,到天和店去拜刘多才。多才此时真是复运转,见了老王爷,一切应对,俱都合体¨王知道他是旗人,益发爱惜,问他家里有什么人,现在境况怎样?多才回说怎样困苦¨王便问他有什么本事,是想做官,还是想做买卖?多才回说,寒贱之人,并无什么本事,也不敢想做官,只想做一点小买卖对付着糊口¨王又问他想做什么买卖,多才自问,别的全是外行,唯有开店这一门,还有五六年的阅历,便回说想开客店¨王道:“这个买卖也好。但是你要开店,必须大大地开一个。你们这店占的地势很好,将来皇上家有陵差,你这里是必由之路。你如果能开起一个大店来,我们来来往往,也可以有一个休息之所,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但是通盘计算,得用多少钱呢?”

    多才回道:“王爷圣明,这种买卖,哪有一定的限制?三十万、二十万也开一座店,十万、八万也开一座店,甚至一万八千也可以开店。再不然,照着本店这种规模,一千两千也足够用了。横竖小人是一个钱也没有,全靠着王爷的恩典。”

    恭王想一想,说:“这样吧,我做一个股东的领袖,认两万银子的股本,等到京的时候,再向各王公大人募一募,太多了我也不敢说定,大约十几万银子,总还容易筹划。你就同我到北京去,候着领款好了。”

    多才听王爷这样吩咐,真是天外飞来,不觉喜欢得叩头致谢。当日老恭王带着儿子载澄,同刘多才一同进京,果然替他募了十三万银子的股本,全拨在大银号里。刘多才在北京约了几个朋友帮他的忙,回到通州便先买地盖房。他拿出两千银子来,给了天和店的旧东家,将店倒过来,又买了三百多亩地,全挨着这店的左右,统统用栅拦起来。将天和店改作人和店,盖了有三百间房子,从此这店便兴隆起来。好在恭王替募的股,性质同布施一般,决没有股东出来想着算账分钱。多才享了二十年的福,传给他儿子刘子平。这刘子平的为人,比他父亲尤其精明,不但开店赚钱,还交结北京的王府满汉大员,专管走人情,运动差缺,因此声名比刘多才在世时候,尤其大了。

    这一次孝钦皇太后奉安山陵,他那刘家店中又做了好生意。在一月以前,直隶总督瑞方便派了三个候补道,在这店中组织了一座督办陵差处。除三个道台之外,大小委员还有七八十个,应差的夫役,足有二三百名,专管运筹布置沿站各项事宜。这三个道台,一个叫洪泽长,一个叫张金铭,一个万有镒,全是瑞方手下的红人,在通州坐办陵差,声势显赫,本城的大小官员,谁敢不来巴结!这一天李国英忽然到了,三人知道他是钦差,怎敢怠慢,忙叫开正门升炮迎接。这位侯爷下了车,大踏步昂然进来。三个道台迎着请了圣安,然后将侯爷让至客厅,行了庭参大礼→英同三人寒暄了几句,便问到各样公事。张金铭很有口才,问一答十,应对如流,并无半些破绽。谈了一会儿,大家说,在店中已经替侯爷另预备了一所卧房,请侯爷到那边休息→英随着他三人,另到一个院中,是一所四合瓦房:上房三间,两明一暗;下房三间,是会客厅;东西六间厢房,全是一明两暗;房子开间很大,光线也很足;所有桌椅家具,全是紫檀花梨之类,陈设也非常讲究,连茶盅盖碗俱都是康熙五彩;墙上挂的是董邦达的山水、刘石庵的对联,皆是真迹→英见了,倒也十分满意。自己住了上房,两厢房一边住随员,一边住夫役,非常合宜。当日晚间,刘子平特备的燕菜席给侯爷接风。原来子平在北京时候,同国英也有来往,如今国英既住在他的店中,当然要格外照应。席间彼此畅谈,倒也十分投机→英自己说:“本爵此次来,是奉太后懿旨,无论何事,不能敷衍迁就。从明天早晨,我要顺着御路先到蓟州走一道,实地考查一切布置是否合宜,省得临时大家担了不是。”

    三个道台同刘子平只得答应着说:“侯爷为国贤劳,职道们理应奉陪前往。”

    子平有个度支部郎中的衔,也自称部员,说:“侯爷到陵上去,部员也随着开一开眼界,并且沿路之上全有小店的连号,也好吩咐他们小心伺候。”

    国英听子平肯去,益发高兴。第二天自己只带了一个文案、一个长班、三个道员,刘子平也陪伴一同前往。

    沿路之上,国英很是挑剔,不是御路修得不平,便是行宫打扫得不干净。洪、张、万三人,只有诺诺连声,哪里敢驳他一个字。及至到了蓟州,知州知道钦差来了,早预备好了行辕。此时三个道员全捏着一把汗,怕的是侯爷发脾气,大家对付不了,不定发生出什么麻烦来。张金铭在暗地里对那两个人说道:“这件事咱们得早打主意,这个小猴子虽然咬不动制台,要咬咱们三个人,可是一咬一准。别等他下口,先想法子将他的嘴堵住才好呢。”

    万有镒道:“大哥说的话很是,此时我们三人,不怕破费三万两万的,但求一个没事,比什么全强。”

    洪泽长道:“老弟这话慢着说,我们此时要拿出钱来运动他,他受了固然无的可说,倘然不受,硬翻脸说我们行贿,定然是办理陵差不实不尽。这个罪过,我们如何担当得起!你二位请想,我这话是不是呢?”

    张金铭道:“老前辈上几岁年纪,诚然虑得周到,但是晚生这运动方法,并不是直接向他说。我们这里现放着一个拉纤的,大可用着他了。”

    洪泽长点头笑道:“你说的是刘子平不是?”

    张金铭道:“不是他还有谁呢?子平同小侯爷,他们在北京原是花酒之交,无话不可说。莫若托他先试探一下子,如果有些口风,我们凑几个钱,但求息事宁人,也算不了什么。”

    洪、万二人全赞成他的话,立刻催他去寻子平。张金铭道:“这事也不是忙的,等夜间人静了,我慢慢去同子平商议。白天吃饭时侯,咱们大家轮流敬酒,将猴子灌醉了,他当然无力挑剔。容出工夫来,我好向子平通关节,这事便一点形迹也不露了。”

    二人说好好,就是这样,我们静候你的佳音。三个人仍然不动声色地敷衍李国英→英在轿车上颠了大半天,本来身体疲乏了,再用京东的好烧酒一灌,当然支持不住,吃过饭他便到自己卧室休息去了。这里张金铭去寻刘子平谈话,子平笑道:“大公祖受了一天的累,还吃了侯爷不少的气,也该休息休息了,还有精神闲谈吗?”

    金铭道:“子翁说哪里话!我们做官的陪着上司出来,受累吃气,全是分所当然,很算不了一回事。倒是连累子翁,也陪着我们受辛苦,心中倒觉着老大不安。”

    子平道:“这也没有法子,谁叫治晚同侯爷有交情呢?有我在旁边,他就是发脾气,倒还有个人劝劝。要不然,你三位更摆脱不开了。”

    金铭道:“谁说不是呢!这位侯爷,不知是为什么这样不高兴。看神气,早晚我们三个人讨不出公道来。人家办陵差,升官发财;我们办陵差,赚一个身登白简,那才真倒霉呢!”

    子平听了这话,只是嘻嘻地笑,也不答言。金铭将座位挪一挪,凑至子平身旁,低声说道:“这件事非你刘子翁办不了。无论如何,请你看在我们三个人面上,在侯爷驾前,代为缓颊,就是多少花几个钱,我们三人一定承认,决不叫你子翁为难,这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说罢又深深地请了一个安。子平还礼不迭,说:“大公祖何必闹这客气,治晚能为力的,当然为力。不过侯爷那种脾气,我也是没有把握,说好了固然是大家的福,倘然说不好,反倒给你三位招出麻烦来,那就更对不起了。”

    金铭道:“子翁过于小心。你同侯爷是至好的朋友,无论说什么,他决不能驳你的面子。请你千万不要推辞,用多少钱,小弟立时就可以照拨,决不迟延片刻。”

    子平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拿出三万银子来,我替你们想一个移挥木、釜底抽薪的法子,决能保住你们的前程。你们可要守秘密,千万不要稍露形迹。就是瑞制军到了,你们也不要诉委屈。制军若问侯爷是否挑剔,你们只说侯爷对于各种布置俱都满意,并不曾有半分挑剔。制军听了你们的话,当然也就不再问了。你们当了这份好差事,一定可以循例升官。至于别人的事,却不要多嘴多舌。要是这样,我就可以替你们去说话,不然也只有敬谢不敏了。”

    金铭听子平答应了,真是喜出望外。区区三万金,在他们办陵差的人,看着很不算一回事。立刻从怀中取出大清银行的支簿来,当时便填了三万两,按好图章,扯下来双手奉与子平,深深请安道:“多承子翁成全↓事之后,我们三个人再另外酬谢。”

    子平接过来,揣在怀中,笑道:“彼此心照,你们三位自请安心办差。侯爷那一面,我已经有成算,决不至再为难了。天也不早,大公祖请休息去吧。”

    张金铭此时心中如一块石头落地,喜滋滋地别了子平,去见洪、万二人,诉说一切。作书的人,也不去管他。

    如今单说刘子平,次日早晨,一个人踱至李侯爷屋中→英早已起床,盥漱已毕,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一个小茶几旁,一手擎着茶杯,在那里看陵差的家具账目。见子平进来,忙起身让座,笑道:“大哥起得这般早?来吧,同我吃早点心。我已经传下话去,叫厨房预备一盘门丁、一盘三鲜烧卖,两碗小米豇豆稀饭。你来得正是时候,有福不在忙,咱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谈。你要想什么吃,也自管叫他们要去。”

    子平道:“这就好极了,不必再要,门丁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正说着,长班已经把点心送上来,二人对坐在茶几旁,慢慢吃着。子平故意用话挑逗,说侯爷清晨起来就查核账目,真要算为国贤劳了→英冷笑道:“什么叫贤劳,不过拿这本烂账解闷好了。你是做生意的人,账目同物价是最明白的,请看看这账,一把夜壶都要报销三两五钱银子。糊墙的色纸,报销四千八百多两,开一座纸张铺,也用不了这大本钱啊!”

    子平笑道:“侯爷还有不圣明的?本来这陵差就是发财的勾当,谁能不赚几个?侯爷看在瑞制军面上,睁眼合眼,宽容一些,也就过去了。”

    国英听了这些话,不觉陡然变色,哼了一声道:“你不提瑞制军,诸事我还能包涵一点;你要提瑞制军,一个铜板我也不能放松!”

    子平见激上国英的火来,假装出一种惶恐的神气来,说道:“职员实在不知侯爷同制军有什么不睦,信口胡云,叫侯爷生气,实在有罪得很。”

    国英道:“这也不干你的事。可恨瑞方这老贼,他拿本爵当小孩看待,我一定得想法子叫他知道知道,我姓李的眼皮里不夹他那制军!”

    子平道:“本来老瑞近年有些倚老卖老。当年在北京做穷司官,一千八百,我也没少借给他。如今做了总督,我荐个把人去,他不但不委,反倒把人家黑起来。我有一次到天津,特意去看望他,他公然不见。后来派人给我送了一桌席去,不过是天津二荤馆四吊钱一桌的席,我原封没动,仍旧给他送回。从此以后,始终不曾理过他。侯爷请想,这种人可恨不可恨!”

    国英听子平这样说,不觉也触动了自己的牢骚,便将此次在天津同瑞方顶撞的话,一五一十对子平学说了一遍。子平道:“这就不怨了,侯爷是得报复他,决不能饶他这口气。凡有可以为力的,职员必然帮着你做。”

    国英道:“大哥肯帮忙,那好极了。你先替我查查这本账,凡有冒滥的,全替我剔出来,我一定递折子参他。”

    子平笑道:“职员有一句谏言,不知侯爷肯听不肯听?”

    国英道:“果然说得有理,我怎么不听?”

    子平道:“侯爷可得要从大处着手,要仅仅指着查账参他,我敢保动不了他一根汗毛。朝廷给侯爷面子,也不过将这办差的三个候补道办一办,哪里就能挨到制军身上?倘然朝廷连办差的也不问,那时侯爷你更要气坏了。侯爷请想,我这话是不是呢?”

    一语提醒了国英,不觉点头道:“有理有理。依着你怎么样呢?”

    子平道:“依着职员,咱们要大大抓他一个过错,一下子就要将他打倒。至于零星琐碎的事,侯爷倒得装聋装哑,满不闻问。这样一做,他以为侯爷好说话,事事也就不防备了。然后我们从旁监察,伺隙而动,不怕他逃出我们的手去。”

    国英道:“你的话诚然有理。但是我们空费一场心血,抓不住他一点把柄,也是枉然啊!”

    子平笑道:“把柄有的是,但看你会抓不会抓吧。”

    国英听这话中有话,弥凑近了一步,低声问道:“大哥你莫非得着什么消息吗?”

    子平道:“消息倒是有一点,不过临时他敢做不敢做,可就说不定了。瑞方的为人你总是知道的,他生平专好书帖字画,尤其欢喜照相。北京琉璃厂,他有两个最得意的朋友,一个是蕴古斋古玩书帖铺的老板孙会卿,一个是和合照相馆的老板黄佐文。他终年委托这两个人,替他搜罗字画,拍照相片。但是他所照的相片,并不是照人,是专照各处风景。今年二月,那个姓黄的还专专跑了一趟昌平州,拍照十三陵,费了半个月的工夫,方才照完。我新近在北京仿佛听见,他又调黄佐文到天津,说是有要紧的照相。你想这时候陵差还忙不清,哪有闲心去照相?我心里猜度他,必是调那个姓黄的一同到东陵来,好拍照各陵的风景。这件事他不做便罢,如果做的时候,你厉厉害害地参上他一本,只怕他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呢!比你那打草惊蛇、专在委员身上下工夫,不强得多吗?”

    一句话提醒了国英,立时眉飞色舞,倏地立起身来,挑着大拇指啧啧地赞道:“大哥你真是智多星!活该小弟出气报仇,只有这一件也就足够用的了。常言说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我既有的抓他,那三个小军,又何必提到话下呢!”

    子平道:“这不完了!到底是侯爷圣明。我劝你此时倒要少敛锋芒,别叫前途生了畏惧之心,临时不做,这倒是最要紧的关键。不然空惹一肚子气,到临时反叫人家有备无患,那才不值得呢。”

    国英果然听信子平的话,从此以后,对待洪、张、万三个道员,非常客气,不但从前的事一概不挑剔了,就是眼前有什么工程采买的事,到侯爷面前请示,他也是无可不可的,任凭三个人去做。张金铭心里说,到底是金钱有灵,没想到三万银子,居然买得这个猴子非常驯顺,看起来银子可真是好东西啊!

    他心里正盘算,忽见由通州派来一个专差,拿着一封信,是瑞制军亲笔写的,派他送至通州刘家店,面交三位道台同拆。金铭忙会同洪、万两人,在密室中将信拆了,见上面写着几句话,是李侯国英到通,务须格外招待,勿攫其锋。彼如挑剔,亦须忍受,莫致愤事,并将目前情形,详细报告,是为至要云云。三人看了,彼此点头会意。金铭道,咱们合写一封信,就说侯爷来通后,职道等谨慎伺应,颇能得其欢心。目前关于陵差各事,无不可以通融。既奉帅谕,尤当格外尽心。如此云云,岂不两面俱好,也显得我们能事前体贴他的意思。洪、万二人俱都赞成。当时即由金铭写信作复,仍交来人持回。瑞方见着这信,不觉笑道:“我原料到他是小孩子脾气,禁不得顶撞,也受不得奉承,如今果被这三人哄欢喜了。到我见面时候,再米汤他两句,也就完了,还是办咱们的正事要紧。佐文,你一切照相器具全都齐备了吗?如果短什么,在天津购买倒还方便,别等临时闹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此时瑞方正同孙会卿、黄佐文在署中闲谈,接到张金铭报告信,所以他心中欢喜,对二人讲这一套话。又问黄佐文照相的事,佐文答道:“大嗽管放心,家具已经预备齐了,就是缺少一两件,早晚同大帅到京,到照相馆去取,也很便当的,无须另买。”

    瑞方摇头道:“你说错了,咱们不能一同到京,我也不敢带个照相的去办陵差,这个声气是担不起的。你得要多辛苦,明后天就从天津坐船到通州去。到了通州,再秘密地奔蓟州,只在皇陵左近寻一个小客栈住下。俟等陵差到了,我买通上下,把你也扮作一个差役的模样,混进御路去,随着大家走,抽冷子便拍照一两张。千万要谨慎小心,别明目张胆的,叫王大臣看出破绽来,那可不得了呢。”

    佐文伸了伸舌头道:“要是这样,我可不敢去了,倘然碰到钉子上,吃饭的家伙岂不要迁居大吉?”

    瑞方道:“你这人真无用,方才我不是对你说了吗?上下俱都买通,纵然临时有人盘问你,就推在我的身上,避没事。不过小心一点就是了,何必畏首畏尾呢。”

    说着取过纸笔来,开了一百块钱的支条交给佐文说:“你到账房领出款来,该添置什么,赶快的去买,明天乘船便到通州去吧,不要只管耽误工夫了。”

    佐文连声答应,接过条子,自去办理一切。

    又过了两天,瑞方专车进京,在军机处报过到,紧跟着递折子请安。摄政王召见,询问陵差各事,瑞方回奏,俱都预备好了,只侯梓宫启驾,奴才好随着照应一切。摄政王很奖励了他几句,瑞方益发高兴。这一天吉日良辰,孝钦皇太后的梓宫从北京启銮。隆裕皇太后带着宣统少帝,护送梓宫,一同到东陵去。沿路上千乘万骑,好不威武。到了蓟州行宫,先将梓宫停置好了,预备第二天清晨便到普陀峪奉安☆国英接过驾,皇太后又特特召见他,一面问他陵宫的布置如何?国英便乘势要求道:“奴才(按前清旧例,汉人封爵者亦称奴才)奉老佛爷懿旨,考查了半个月,已经知其大概。但是这工程既大且精,仓促回奏,怕不能详细,可否求佛爷派奴才为扈驾大臣,以便随时承旨面奏?奴才大胆妄言,罪该万死!”

    说罢连连磕头。皇太后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我就派你做扈驾大臣,可要随时伺候,不许脱懒。”

    国英忙叩头谢恩。心里说:“瑞方瑞方!你这可逃不出我的手去了。”

    国英下来,第二天一早,他便换上御前护卫的衣服,随驾到普陀峪,行奉安礼。因为他是皇太后亲口封的,所以不离左右。梓宫到了陵地,太后率领妃嫔公主首先上祭。才行过礼,立起身来,国英抢进一步,跪在太后面前奏道:“请老佛爷向旁观看,那是何人敢来御道照相?”

    皇太后向左右一看,果见有一个穿青衣戴缨帽的人,离自己有十几步远,在那里峙照相架子,弯着腰正在拍照。太后不看犹可,看了不觉勃然大怒,向国英道:“你们快把他抓住,立时处死!”

    国英立起身来,便扑过去。若问此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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