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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茅店赌钱贝勒遭毒打 皇陵照相太后发慈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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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璧人正当处斩之时,为何出了这意外的救星?说起来也是他命不该绝。人有一技之长,到时候就能转祸为福。原来这位隆裕太后很喜好绘画,她自己也能画几笔,不过画得并不十分佳妙。自从做了太后以后,无的消遣,便时常搜集画页,以供临摹,因此如意馆的差事,便较比从前忙了许多。凡交下来的画件,全是限日呈进,内中古美一门,总是胡璧人承应这份差事。在十日前曾交下四篇画页,钦定的四个题目,是黛玉抚琴、宝钗捕蝶、湘云卧石、辟披裘,限十日画竣进呈。龙子春因为这份差事,曾请璧人吃了两三次饭,求他千万不要误卯。璧人虽然答应着,怎当他磁满肚子的革命,哪还能聚精会神地绘画?杜鹃请客那一天,已经快满期了,他才画出两页来,子春十分着急,所以他说回如意馆赶画,便极力撺掇赞成。在子春的意思,无论如何,得将这四页画赶出来,好交差事。他们革命不革命,全是申子亭一面之词,也不足凭信。如果册页画不出来,太后一发脾气,这饭碗便要摔碎,暂且先催他画画要紧。直到分手时候,还叮咛嘱咐,明天务必画出来。璧人倒是连声答应,哪知子春去后,他同杜鹃自顾彼此定计,埋藏炸弹,哪里还顾得画册页?直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跑出城去,被提督衙门逮捕,这四页画还是只有两页,无辐呈。此时龙子春生怕炸弹的事,自己担着失察的不是,便把那绘画的差事,也抛在九霄云外去了。

    谁知胡璧人命不该绝。正是处斩他的这一天早晨,隆裕皇太后忽然想起这四页画稿来,便对张得禄说:“我十日前交下去的那四篇画页,前天就满期了,他们可曾呈进来吗?”

    张得禄忙回道:“还不曾呈进来。”

    太后发话道:“你们这群奴才是管什么的?到了期限,你们也不催一催!难道这一点小事,还等我传旨吗?”

    张得禄见太后生气了,很惶恐地奏道:“老佛爷千万不要生气,听奴才仔细回奏。这件画稿,并不是如意馆敢抗旨不画。因为该馆在三日前,发生了炸弹案,绘画的人,也一同被捕去了,所以不能交卷,还得求佛爷格外原谅。”

    太后很诧异地问道:“怎么皇城里边竟会有了炸弹?这样重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得禄道:“众家王公大臣恐怕惊了慈圣的驾,所以未敢回奏。”

    太后不悦道:“岂有此理!这样重大的事,不奏明请旨,他们就擅自疵了。将来连我同皇上的宫里,还许要有炸弹呢,难道那时候才说话不成!你快去传旨,叫载沣、庄之山上来,我有话问他们。”

    张得禄应了一声是,立刻去召载、庄二人。二人忙到慈宁宫给太后请过安,太后便追问炸弹的事,二人详细奏明。太后道:“据我想,那姓胡的既在如意馆当差,决不会又去作革命,这里边怕不有什么冤屈,你们为何反倒先把他杀了?这未免有些草菅人命。据我看,还是先把他囚在狱中,再详加审讯为是。”

    摄政王奏道:“太后圣谕甚是,臣等本应当遵办,但是今早已经传出谕去,派法部执行斩决,此时如何挽回得来?还得求太后圣怀宽恕。嗣后再遇此等案件,臣等格外小心就是了。”

    太后想了一想,又问道:“这时候已经斩决了?”

    庄中堂奏道:“这时候才交晌午,恐未必提出法部。向来斩决的案子,总是在下午执行的时候居多。”

    太后道:“本来今天杀人是不应当的。孝钦皇太后,再有几天便要奉安山陵,此时雍和宫喇嘛正在唪经。你们为臣子的,也要仰体先太后好生之心,怎好在这时候处斩人犯?”

    摄政王听了这话,很惶恐的,连忙跪下叩头,奏道:“皇太后圣意高明,非臣等所能及。请太后赦免该犯,臣等情愿奉行。”

    太后遂命张得禄取过朱笔来,写了一道懿旨,是:“现值孝钦皇太后将近奉安之期,所有死刑人犯,一律暂行停决,该部知道。钦此。”

    写完了交给张得禄。又吩咐道:“你骑一匹快马,赶到法部,传知该部堂官遵照。快去快来。”

    张得禄说了一声领旨,如飞地去了。这里太后又问了几句孝钦太后奉安的仪注,可曾预备停妥?二人回奏全预备齐了,太后点点头,吩咐:“退下去吧。以后再有重大事情,务必先来奏明,你们不可擅作主意。”

    二人答应是是,方才慢慢退下去。

    再说张得禄下来,从侍卫处要了一匹快马,又叫了一名头等侍卫,二人骑上马,如箭一般地跑到法部衙门。才到门前,见差事已经提出来了,张得禄心中一急,所以高声喊叫:“刀下留人!现有皇太后懿旨,各堂官快来接旨!”

    一直跑进后堂。此时廷杰才退下堂去,正在他的办公屋中吃点心呢,忽见长班跑进来,张张惶惶地回道:“旨意到了,请大人接旨。”

    廷杰吓得站起来,抓着官帽顶在头上,三脚两步地向外跑。正赶上张得禄领着侍卫,已经来至后堂,翻身下马,见了廷杰,便高声喝道接旨。廷杰连忙跪下,口中奏道:“法部尚书奴才廷杰,跪接圣旨。”

    张得禄又大喝一声起来,快去摆列香案,听候宣读。廷杰忙忙站起来,吩咐长班快快调列香案。此时熙玉也折回来,在廷杰后边,一同跪下。右侍郎张仁辅也赶到了,同熙玉一排跪下。大家心里全捏着一把汗,不知这旨意中说的是什么事。只听张得禄高声诵道:“隆裕皇太后懿旨,现值孝钦皇太后将届奉安之期,所有死刑人犯,一律暂停处决。该部知道,钦此。”

    三个堂官听了,连忙碰头,替犯人谢过恩,方才站起来,将旨意供奉在香案桌上。张得禄又吩咐道:“今天处决一个什么姓胡的,老佛爷知道了,很是不悦。立刻将摄政王爷同庄中堂叫上去,申饬了一顿,派咱家前来传旨,停止死刑。孝钦皇太后,不日就要奉安山陵,在这奉安期内,你们可不要行刑了。”

    三人连声答应是是,张得禄方才告辞去了。

    这里廷杰对熙张二人道:“兄弟早料到这件事不大妥当。凭这样革命重犯,提督衙门草草一问,便送到咱们这里执行死刑,他们也太侵夺司法权限了←然太后老佛爷不以为然,连王爷全受了申饬,我们快把那姓胡的还送进狱去吧。”

    可笑一帮值堂房班、差役、刽子手等,白白忙了多半天,仍旧将璧人架回狱中。把绑替他松了,大家又重新朝着他道喜。这时候反倒把璧人闹得脑筋昏乱,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直待喘息定了,方才问狱卒道:“不是处斩我吗,为何又放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狱卒笑道:“这是你胡先生福大命大,所以惊动太后老佛爷,特降恩旨,将你赦回来,你还不快快望阙谢恩。”

    同伴的罪人听了这话,也全喜形于色,说璧人将来一定能做大官,所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才遇着这意外的恩赦,你正应谢谢皇太后不斩之恩。璧人大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恩典。想我胡璧人既然入了革命党,早把死生置之度外,她放我回来,也不过晚死几天,这有什么可谢的?”

    大家听他这话,全不以为然,说革命党是吃了洋鬼子的迷魂药,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明白的,我们不要理他了。

    不说胡璧人押回监牢,且说太监张得禄从法部出来,仍然骑着马赶回紫禁城,到隆裕太后驾前复旨。太后听说胡璧人未死,心里很是高兴,立刻又传谕军机王大臣预备召见。少时各人全到了,太后吩咐道:“如今距孝钦皇太后奉安之期,仅仅就剩了半个月。这一次奉安大典,不同寻常,不但京中各部要敬谨预备,就是直隶总督,也得格外当心。所有沿路一切布置,全要格外讲究,既不许骚扰人民,更不得有损体面。这事得派一个大员前去知照他,别等临期误了大事。”

    众军机忙叩头请示,派哪一个前去的好?皇太后想了一想,说这事总须派一个精明强干的少年人去,不要用老眊昏聩遇事敷衍的人。摄政王忙奏道:“太后圣谕甚是。臣想堪膺此任的,无过于镶白旗汉军副都统世袭一等侯李国英,少年精敏,是一个理繁治剧之才。若派他到天津帮同直隶总督瑞方办理陵差,必能胜任愉快。”

    皇太后点点头说:“你想的这个人很好,就叫他去吧。”

    众军机答应下来,即日下了一道旨意:“派李国英帮同瑞方,办理陵差事务,即日驰赴天津。钦此。”

    原来这李国英才二十几岁,世家子弟,专好斗鸡走狗,是个风流倜傥人物。而且生得容貌俊伟,言谈敏捷,不愧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只因自恃门阀很高,不免有些骄气。此番无意中得了这意外的优差,便即日请训出京,到天津去寻瑞方。在他自以为:我是钦差,既有电报打去,车到站时,瑞方当然亲身来接。哪知到了新车站,看一看站台上,倒是有一群官儿预备接人,及至临近细看,内中却没有瑞方。随钦差的长班,将手本接过来呈与李国英看,只有津河道、贺道、天津府、天津县、长芦盐运使,及其余候补府道之类,单单没有瑞方的帖→英看了,心中老大不快,只得说了一声请,这些官全跳上车来,先朝着国英请了圣安,然后向国英请安。内中唯有盐运使汪高,还是当年李文忠的旧属员,同国英有世谊,所以国英先招呼他,叫了一声汪老伯,一向可好?汪高忙躬身回道:“侯爷不要这样称呼,职司不敢当。职司托侯爷的福,这几年贱体倒还壮实。不知侯爷此番来,住在什么地方?如不嫌窄狭,可以住在运署吧。”

    国英道:“不劳老伯费心,先文忠的祠堂相离很近,就住在那里好了。”

    说着便下了车,同汪高在一辆马车上,直奔李公祠,众官员也护送前往。看祠堂的家人早已得着信,将各屋收拾得很干净→英到了,先到正厅谒见乃祖的遗像,然后到后面住房休息,并请见各官员→英很不高兴地说道:“众位可以先行一步,兄弟这就去拜谒制军。制军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肯纡尊降贵到这里来,请诸位替我先容好了。”

    内中有督署文案李观察清臣,躬身回道:“制军本预备亲身来接侯爷,因为连日忙办陵差,受了感冒,还要请侯爷格外原谅才好。”

    国英冷笑道:“亲身来接,那我如何敢当?但求兄弟去拜他,他不飨以闭门羹,那就感激不尽了!”

    众人见侯爷要发脾气,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告辞去了。

    这里国英吃过饭,叫了一辆马车,一直上院。进了院门,吩咐赶车的一直向里拉。守卫的兵忙过来拦住,说你是什么人,为何硬往里闯?长班道:“这是李侯爷,你敢拦吗?!”

    卫兵听说是侯爷,连忙举枪致敬,又把大门开开,放马车进来。二门的武巡捕铆上来,长班将帖子取出来,交给他,只见上面写道“如侄李国英顿首拜”。你道国英为什么自称如侄呢?原来国英的父亲在日,也在工部当差,同瑞方在一个司里,二人是拜盟的兄弟,所以国英自称如侄。这一次瑞方不肯去亲身接他,也因为自己是老盟叔的身份,看国英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哪里配亲身去接他,却忘了国英现在是奉钦命来的,何况国英为人骄傲,哪把这个盟叔放在眼里。武巡捕见是李侯爷,连秒安,说请侯爷少候一候,卑弁这就去回。说罢拿着帖子扭头便向里飞跑。不大工夫,出来高声道:“请侯爷花厅坐。”

    国英下了车,随着他来至花厅,瑞方早迎出来→英进至屋中,瑞方先朝着他请过两宫的圣安,然后方才叙礼坐下。瑞方笑道:“老贤侄这一趟很辛苦了,愚叔本幼自到站去接你,只因受了一点风寒,出不了门,请你格外原谅吧。”

    国英道:“老盟叔,这是哪里话?小侄何人,怎敢劳盟叔去接我。再说咱们是累世通家之好,也用不着那些浮文。倒是小侄这次来,原出于皇太后的懿旨,因为孝钦太后奉安期近,深恐一切仪注赶办不来,因此派小侄来帮同盟叔料理一切。盟叔如有什么分派,小侄自当遵办。”

    瑞方笑道:“皇太后也过劳圣心了。别的事愚叔办不了,要说到这种差事,我曾在工部二十年,甚样皇白差不曾遇过,难道这时候做了直隶总督,反倒忘记不成?据我想,老贤侄这次来,实在多余。在上方,不过借此要调剂你。愚叔必替你想法子,筹个三千五千的,权作冰炭之敬,一切事你也就不用问,到时候回京销差好了。”

    在瑞方,这一套话分明是怕国英侵权多事,分了自己的肥,所以想迎头将他堵回,省得办差之时,跟着捣乱。岂知国英是何等精明人,岂有听不出的道理?立时冷笑答道:“盟叔的才干阅历,办这差事,诚然是绰有余裕。但是小侄此次原是奉旨而来,旨意是叫我帮着办事,并不是叫我帮着分钱。盟叔的盛意,小侄只好心领。不过一切关系陵差的事,小侄虽不必亲身去办,却不能没有过问之权。这是旨意所许,盟叔如看小侄不能胜任,尽可奏明朝廷,将所派的差事取消了,小侄马上便回北京;若不能如此,打算叫我敷敷衍衍,当这种有名无实的差事,小侄决然不敢从命。”

    瑞方做梦也没梦到国英居然敢同他顶撞起来,登时不由得气往上冲,冷笑了两声道:“好好,你既拿出钦命的身份来,这事还不好办吗?我这里现设了一个督办陵差处,一共派了三个道员,总理其事,机关便设在通州北关刘家店,请你到那里去监督他们好了。现在距奉安还有半个月,我总要过一星期,方能晋京陛见。你先走一步,不要等我。”

    国英也不客气,说既然这样,小侄今天便折回北京,在通州静候了。说罢便起身告辞。瑞方只送他到屋门外,说了一声不送,便扭头进去了→英赌气一个人出来,嘴里喃喃地骂道:“老不要脸的东西,摆什么臭架子,这一回叫你尝一尝侯爷的手段!”

    赌气上车回寓,当日晚车,果然赶回北京。第二天坐早车下通州,一直到北门外刘家店。

    原来这刘家店,外号又叫棚栏店,乃是赫赫有名专办陵差的一座大店。在平常日子,他这店里也不住什么客人,就是每年二八月祭陵时候,出差的王大臣,全住在他这店里。要是遇着一次大白差,他这店中能够住下几千人。包一顿饭,要用一百几十口猪;净一个厨房,要用三百几十号人;马棚有七八十间,上上下下得用一千五六百人。这一次陵差办完,刨去打点应酬,还要干剩十万银子。店主人姓刘号叫子平,买卖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还是他父亲手创的,传到刘子平益发兴旺起来。他父亲名叫刘多才,是一个汉军旗人,在北京穷得没有饭吃,夫妻两个领着七八岁的儿子,讨饭到通州北关。那时候通州正在繁华之时,谋生活很易。刘多才三口儿,在一个破庙里存身,白天多才到河坝上去当苦力,挣几百钱,对付着糊口。他那妻子祥氏,人很贤惠,替人家洗洗衣服,帮着他过这份穷日子。可怜多才本是一个旗人,闲散惯了,并没有多大气力,所有扛粮运米种种累事,他真做不动。后来有人看他不错,便将他荐在一家店中,充当小伙计。这个店就在北关,名叫天和店。店主人也姓刘,夫妻二人并无子女,仅仅有二十多间破土房,住几个客人,对付着吃饭。有时候遇着陵差,也赶做些买卖,不过是车夫、轿夫、马夫之类,稍微体面一点的人,谁也不到他这店里来。那时候的陵差,还讲究支帐棚,自皇上以至文武百官,全在帐棚中打尖休息;各保驾的侍卫军人,全在帐棚外驻扎。这一年正赶同治皇上的白差,到东陵去奉安,路过通州。也是活该刘多才发迹。那时候正是老恭王做军机议政王,他有一个儿子,名叫载澄,北京人呼之为澄贝勒。这位贝勒爷,是斗鸡走狗,问柳寻花,无所不为。而且有一种癖好,尤其爱押盒宝。倚仗着他父亲势力,在北京横行街市,出门必要带领一群打手,说翻了就讲打架。九城的商民提起澄贝勒来,无不疾首蹙额。这一次同治的皇差,派他作为前引大臣。他得了这个差事,喜出望外,以为这一次是奉旨出京,可以到外州县出一出风头。

    从北京发引的这一天早晨,他也不候着起驾,一个人骑着快马,顺御路便跑下通州来。恰恰跑到天和店门前,马站住不走了,他便翻身下来,望四下一看,见店门外闻一群人,大喊幺呀二呀的,是押宝的声音。他听了恰如蝇子见了热血一般,立时便赶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是一群苦力头儿在那里押宝。他看了看,旁边有一株柳树,便将马拴在树上,然后钻进人群大声叫道:“进门闯二。”

    众人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穿着灰布棉袍、青市布白里大马褂,手里拿着一根马鞭,众人只当他是行路的客人,便齐声说道:“客人你要押快快来,已经满了注了。”

    载澄忙把褡裢掏出来,伸手去摸,里面只有几块碎银子,并无铜钱,便掏出一块来,用手掂一掂,说道足有一两五钱,押二。才要向二上去押,宝官过来拦道:“我们押铜钱,不押银子。”

    载澄瞪眼道:“你说什么?不押银子,爷偏要押银子!”

    内中有一个出来说和的,说我们这里有钱,你把银子换成钱,再押不是一样吗?载澄说使得,一两五钱纹银你换给我多少铜钱?那人将银子接过来掂一掂分量,说这不够一两五钱。你要换,我只能按着一两换给你。载澄道:“一两换多少钱?”

    那人道:“一两换三吊二百钱。”

    载澄骂道:“胡说!我们北京一两银子要换十五六吊,你凭什么只换三吊二百?”

    那人大笑道:“我说的是制钱,不是大钱。三吊二百也合上十六吊了,你难道还嫌少吗?”

    载澄这时候才明白过来,笑道:“好好,就依着你换三吊二百,快快数钱,别耽误工夫。”

    那人忙着给他凑了三吊二百钱。载澄接过来,原串押在二上。及至揭开宝盒,红心却指着三,载澄的钱原串又被人拿去。他哪肯甘心,又从褡裢里掏出一块银子,比那一块略微大些,换了四吊钱,仍旧押在二上,及至开出来仍然是三。他真个急了,将褡裢翻过来,里面还有两小块,不足一两,只换了两吊钱。他这回却押三了,哪知开出来却是二。此时载澄眼全红了,赌气从手指上将一个翡翠扳指脱下来,向大众说道:“我这扳指是一千三百银子买的,如今只作价一千吊钱。我要押十次孤丁,百吊一注,你们替我把账记清了。”

    宝官却不肯答应,说我们只押现钱,不押东西,你快收起来吧,不必废话。载澄见他们不肯要,心里气了,立刻拿出王爷崽子的脾气来,破口大骂。他这一骂,不觉犯了众怒,大众也一齐还口。载澄急了,抡开马棒朝着众人乱打。众人齐喊道:“好小子,骂完了还讲打〈来来,咱们大家毁他!”

    说着便蜂拥而上,把载澄的袍子马褂俱都扯碎,马棒也被人夺去,翡翠扳指也扔在地下,不知被何人抢去了。可怜载澄本是一个虚弱的青年,哪里禁得这一群如狼似虎的苦力同他开战,早被众人按在地下,拳打脚踢,只打得载澄狼嚎鬼叫,哪里挣扎得起。

    此时却惊了天和店的伙计刘多才,二脚两步跑出来,分开众人,过来观看。他一见地上躺的人,不觉吓了一跳。看小说的必以为刘多才认识载澄,其实不然。因为多才是一位汉军旗人,于皇室的规矩,他全懂得。他一睁眼,便看见载澄腰间的带子,知道他必是一位宗室。因为清朝的宗室,腰里全系着一根黄带子,这根带子,便代表他是天潢一派。如在身上系着的时候,就是皇帝也不能动手打他。所以宗室打了官司,必须送宗人府,由宗人府堂官问明了,先把他身上的黄带子解下来,高高悬挂在大堂上,然后才能够动刑打他。假如此带不解下来,要在他身上动刑,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因此这根带子的关系很大。刘多才见载澄身上系着黄带子,那一群苦力却闻打他,心说不好这些人是不想活着了,我必须出来救他们,要不然,真打死了,连我们这小小的天和店也担当不起。想到这里,便拼命推开众人,又大声喝道:“你们真要造反啊!打死人是要偿命的!还不快快闪开,等官兵到了,你们一个也跑不脱。”

    众人被多才一句话提醒,哄的一声全散了,只落下了载澄,已经被打得头青脸肿,哪里挣扎得起。多才忙过来搀他说:“这位爷是怎么了?快快到小的店中休息去吧。”

    此时载澄心里倒还明白,知道这店家是来救他,要不然,定得被他们打死。一面哎呦着,勉强坐起来。多才又喊他的儿子刘安同来搀架,爷儿两个用尽气力,才把载澄架起,一直架到客房里边。多才先沏了一碗糖水,给载澄喝了,定一定神。然后才问爷是从哪里来的,因何同他们打架?载澄此时不肯说押宝的话,正颜厉色地对多才道:“本爵就是澄贝勒,大行皇爷奉安的前引大臣。我一个人骑着马先查一查御道,跑至你店前,却看见他们这一群人乱嚷乱叫,是本爵好意劝他们,在这御道两旁,不要任意喧哗,回来驾到了,你们可担当不起。哪知这群人竟自出言不逊,破口骂人。本爵少一威吓他们,竟敢把我按倒在地,拳打脚踢。若非你这人出来相救,本爵的性命,定然葬送在他们手中。你快去看一看,柳树上拴着一匹青马,我手上带的一个翡翠扳指,腰里带的一只蓝表,全不知哪里去了,你快去替我寻一寻吧。就便将你们通州的地方官,给我招呼一两个来,我倒问一问他,这纵容匪人殴打亲贵,可是应当的吗?”

    多才一听是澄贝勒,不觉倒吸一口冷气,心说今天这乱子可惹得不小。连秒安,说爷先消一消气,小的这就替爷寻去。自己出来,吩咐他儿子在屋中伺候。到店外寻了一个遍,哪里有马同扳指、蓝表的影儿。他心里想,我此时若去寻那一群苦力,对他们说破了,叫他们把东西还回来,他们一定不肯,或者他们拐着东西跑了,还落一个是我卖放的。莫若小题大做,我把通州大老爷请来,叫他去见贝勒爷,有什么难题,请他一个人去做,不与我相干。想到这里,便顺着御路去寻知州。

    好在此时知州正在御路上指挥一切。这位大老爷姓何名百通,本地人。因为他头脑糊涂,全管他叫何不通。他此时正在御路上指挥工人在那里泼水,多才走过来,朝着他请了一个安。何不通看多才的神气,不像一个高等人,便立刻拿出官腔来,喝道:“你是什么人?要打官司到衙门去,本宫正在监工,没有工夫管闲事。”

    多才慢吞吞地回道:“小的并不是打官司,是奉贝勒爷之命,来请大老爷说话。”

    何不通听见贝勒爷三个字,不觉有些着慌,弥问道:“是哪一个贝勒爷?”

    多才道:“是恭王的太子澄贝勒。”

    何不通听说是澄勒爷,哪敢怠慢,忙问现在哪里?你快领我去见。多才笑道:“大老爷随着小的走,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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