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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空空部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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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罗刹帮纠纷》故事里,鹰国五狂之一的黄衫客被副帅文中子派遣,前赴空空部落公干。他扮作小卒,向文中子领取了公文,同时又接受了后者几句机密的耳语之后,立即离营动身。

    他驾起青云,飞行甚速,不到半天,空空部落的八角塔已经收入眼底,于是降落云端,径向古峰宫走去。

    黄衫客到了宫前,阗无人声,连一个守卫也没有。他举目四望,看到宫外左右各有一株千年古柏,干枝茂盛,高达百尺,粗约十围,树腰分别镌刻着“参天”“耸云”红字,笔迹劲健。双柏之间安置着一只焚化铁鼎,庞大无比,重量不下万斤。

    他解下身边的招文袋,摸出公文,重新整理袋里的杂物,然后将袋系在腰际,接着走近宫门,手执门环,连敲三下。过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应门。他以耳贴住门缝,静听片刻。门内静寂,毫无动态。不耐烦了,他又以门环敲门,敲得很响。

    不久,宫门乒乓地打开了,走出一位眉发如雪,面貌和善的龙钟和尚。他双手合十,问道:“檀越何故敲门?”

    “在下有事面谒玉版和尚。”黄衫客拱手道。

    那老僧向黄衫客上下打量一会,说道:“檀越想是远道而来,不知本宫规例。”

    “不错,在下初到贵地,但不知贵宫有何规例?”黄衫客问道。

    “今天是佛忌日,本宫大师照例并不接见外客,请檀越改日再来。”老僧道。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黄衫客说着,转身离去。

    次口上午,黄衫客又到古峰宫门前。

    宫门紧闭,门外静悄悄地雀鸦无声,情况与昨日仿佛相同。

    黄衫客把宫门重击三下。

    不久,门内有人问道:“何人敲门?”

    “在下乃是魔国小卒。”黄衫客道。“小卒,不开门。”门内人道。

    “小卒,不开门,我是大将军,你开不开门?”黄衫客问道。“也不开。”门内人道。

    “什么道理?”黄衫客又问道。“今又是佛斋日,照例不开宫门。”门内人答道。

    “哦,原来如此……好,在下明天再来。”黄衫客说完话,拔足就走。

    又次日,黄衫客走近宫前,看到宫门大开,僧侣来往进出,忙忙碌碌,人数甚多。

    黄衫客向一个中年僧人,打个招呼,说道:“大师留步!在下黄二是魔国来的,有事求见玉版人师,敬烦通报。”

    那中年喇嘛连忙合十道:“好,好,请施主先进来用茶,稍待片刻。”

    他说着,随即将黄衫客迎入宫内大招寺,客房坐定,小沙弥献过香茗,退出房外。

    “哦,施主是魔国来的,听说目前魔国非常强盛,百姓个个富庶,不知是否?”那中年僧人道。

    “敝国正向强盛的路上走,至于百姓个个富庶一节,那只是道途传闻,大师不可深信。”黄衫客道。“哦,是这样的,但不知施主在魔国作何生涯?”中年僧人问。

    “在下是个军人。”黄衫客答。

    “那好极了!哈哈……”那中年僧人心里颇觉高兴,不禁笑逐颜开,暗想:来人既在军中服务,捞钱门槛必然很精,身边油水一定充足。“请大法师通报,在下有事求见玉版大师。”黄衫客道。

    “好,好,不过,小僧也有一事相求,但不便启嘴。”那中年僧人道。

    “何事?”黄衫客道。

    “拟请施主结缘,捐点香油,我佛保佑你,在军事上节节胜利。”那中年僧人道。

    “可以。”黄衫客一口答应。

    那中年僧人闻言,心中甚喜,连忙从架上取卜捐簿,双手送到黄衫客前面。黄衫客接过捐簿,把它翻开,逐行看去。他看到第一行是空白的,但从第二行起,每行的捐款人不是达官,便是贵人,接着都是巨商,土司,以及许多善男信女,从头页到末页,每行都已写满了姓名,而所捐的数目最少是一万两纹银,最多的是九十万两。

    他心里暗想:“此僧可恶,故意留着第—行给我写。”

    按照佛门规矩,捐簿上第一个捐款人,必须要捐助一笔巨款,而且数目一定要比别人更多。现在黄衫客既已答应捐款,数字最好是纹银九十万两出点头,才能配合捐簿第—行的身份。

    黄衫客怎会不明白此中的道理?这时,他已胸有成竹,态度大方地随口说道:“拿笔来。”

    那中年僧人早已拿着醮好了墨的毛笔,在旁侍候。他—听对方说,“拿笔来”,连忙必恭必敬地把笔奉呈。

    黄衫客接过了笔,随手写道:“黄二魔国—小卒,慷慨捐银百万忽。”他把那最后一个“忽”字故意写得非常了草。

    那中年僧人看到百万数目,满心欢喜,但最后的一个草体形象“忽”字,他也看不懂,以为它是“两”字。他暗想:魔国一个小兵,出手便捐百万两银子,地国各部落的王公大臣,谁也没有这样的大手笔,于是双手合十,嘴里连声称谢不已。黄衫客道:“大师现在你可以去通报了吧!”

    那中年僧人道:“好,好,好,不过,捐款……还请施主付现……如果现银带得不多,银票也好。”

    黄衫客笑道:“区区小数,何足道哉!”他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两银子,掷在桌上。

    那中年僧人惊讶地道:“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衫客道:“这是我的捐款……怎么,百万忽……分厘毫丝忽的忽,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中年僧人仔细一看,那捐簿上的草体字,果然好像是个“忽”字,暗想:上了他的当。

    他连忙拉长着脸,沉声道:“施主,你不要开玩笑、这里是什么场所?”

    黄衫客知道事情不简单,随即答道:“谁有闲功夫跟你开玩笑。“随缘乐助”四字,明明白白写在捐簿上面,我捐一百万忽银子,请你大师不要嫌少。”

    中年僧人不客气地道:“你是狂人,快滚出去!本知客也不想与你为难了……否则……”

    黄衫客冷笑道:“否则,怎么样?告诉你,请我进来易,叫我出去难,你还是快去通报玉版大师,叫他前来见我,否则,你就会后悔不及。”中年僧人仔细观察黄衫客,气宇轩昂,状貌威武,知道此人是不好惹的。

    他高声叫喊道:“来人呀!”

    门外立即窜出二个年轻和尚,粗脚大手,身胚结实。

    那中年僧人光头一摇,说道:“把这厮驱逐出宫!”

    二僧应命,摆出威势,准备出手,企图把黄衫客左右挟住,但后者先下手为强,伸出双指,轻轻一推,指风所及,二僧惨叫一声,立即受伤倒地。

    那中年僧人见势不佳,想要夺门而走,但他迅即被黄衫客挡住,指风到处,穴道被封,翻身倒地,弹动不得,当场扣留,作为人质。

    房内骚动,早已被房外许多小僧人发觉,他们都已赶了过来,企图冲入房内,群殴黄衫客。黄衫客横身挡住了门口,犹如一个凶神恶煞。当那抢前争先的三个僧人,冲近门前,离开黄衫客不到三尺之处,后者嘴里接连吐出三口浓痰,好像连珠弹那样地射出“啪,啪,啪!”吐中了那三僧的左眼,眼珠当场爆裂,血流如注,只听得三声“哎唷呱……”

    三僧过份奋勇,首当其冲,灾遭伤目之痛.连忙以手遮面,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同时狼狈地退避开去,嘴里不约而同地发出惨叫。其余的小僧人见此情形,顿感心悸,不敢上前,站在稍远之处叫骂呐喊。放屁添风,这批都是壮胆有余,争胜不足的僧徒。

    为什么黄衫客这样心狠手辣?原来他是依照文中子的耳语吩咐,所以一出手便不留余地连连伤人,存心大闹空空部落。

    当时,这事已惊动了殿内的帕脱法师。他听得外面众声鼓噪,群情纷扰,不知发生何事,急忙奔来观看,问明原由,不禁大怒,随即站立出来,高声喝道,“何方狂夫,竟敢到本宫撒野,连伤佛门弟子,是何道理?”

    黄衫客当门昂然而立,脚步站在门限之内,答道:“在下黄二,魔国小卒,因有要事求见玉版大师,不料这里的知客和尚,假托什么佛忌佛斋,不开宫门,害得我连来二天,也不得其门而入。今天他忽然客气起来,请我进入宫内,我叫他通报当权大师。但他只虚与委蛇,且先要我随缘乐助。我拗他不过,就在捐簿上写了一百万忽银子,又不料这厮,狗眼看人,数目嫌少,倒也罢了,反叫二个小贼秃进来,要驱我出宫。现在他们都已被我制服,倒在地上,更不料外面许多秃驴,竟然以众欺寡,进来群殴,惹得我火冒百丈,所以略施惩戒,误伤了他们的眼睛,这还是我仁心留情,否则他们早已魂归极乐世界去了。如今,你这大和尚来得真好,快去通报玉版大师,速来见我……”

    帕脱大师听到这狂夫是魔国派来,不禁暗惊,又听到他自称小卒,心想:一个小卒有多大的能耐?更听到他连连打伤了本宫佛子,且要叫当权大师前来看他,顿觉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住口!大胆狂徒,空门白话,要见大师,大师是何等身份,怎会容你随便见到?”黄衫客道:“我有本国公文。”

    帕脱法师道:“公文呢?”

    黄衫客从衣袋里摸出公文,向外一扬,说道:“在这里。”

    帕脱法师道:“拿来!”黄衫客一边把公文放还袋里,一边说道,“你没有资格传递这份公文,我要把它面交玉版大师。”

    帕脱法师闻言,大怒道:“狂徒无礼……让本法师来教训你……”他说着,纵身过来,挥掌向黄衫客当胸击出。

    黄衫客冷笑一声,大怒道:“出手便用如来神掌,可恶之至,但也难不倒我黄二……”他边说边把身子斜侧,顺手一挥,好像顺水挽舟,把对方撞过来的掌风转移方向,风势转弯,回头撞向客房的双窗,窗框立被击碎,碎片五花散飞,而掌凤之势未尽,旋转地穿窗而出,向前直冲,袭中了对面三五个小僧徒的胸前,他们当场口吐鲜血,惨声连响,重伤倒地。只听得黄衫客哈哈大笑道:“自相残杀。”

    帕脱法师见状大惊,暗想:“魔国小卒,竟有这样的本领,若是大将,那还了得。”可是他不甘受挫,杀心顿起,大声道:“拿我的禅杖来!”

    黄衫客笑道:“随便你拿什么来吧!”

    不久,二个小僧徒扛着禅杖出来。

    这根禅杖乃是纯钢所铸,既粗且长,重一百六十斤,是帕脱法师平时最称手的武器。一杖在握,雄心勃发,帕脱指着黄衫客,喝道:“狂徒吃我一杖!”

    佛门降魔杖法,气势非凡,帕脱法师嫌客房门框太低,不便从上面向黄衫客当头击下,只得施出神龙入海杖法,杖头由高而低,向对方腹部直送过来。

    黄衫客也不答话,侧身横避,随手抓住了杖头,顺势把头一侧,张嘴连吐二口浓痰,去势平行,直射帕脱法师的眼睛。后者不虞对方有此毒着,权衡轻重,只得放手弃杖,飞身跃开,总算保持了双目,但浓痰去势如飞,吐中了三丈以外挂在铁架下面铜钟的边缘,铜钟如受重击,发出铛铛之声,响亮非常,震耳欲聋,余音尚在绕梁,而那铜钟又发出:“镗,镗,镗,”三响,声如迅雷,众僧不及掩耳,吓得面无人色,纷纷逃离现场,胆小者已被吓昏,倒在地下,而以帕脱法师的定力,也不免惊惶失措,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黄衫客夺得禅杖后,立即使出重手法,把杖震断,断成十余短条,他顺手拿起三条断段,向外掷去,击中了铜钟,所以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钟声惊动了在后院静修的六位高僧,他们之中四位是法师品级,二位是长老。

    这时,那些穿着黄色宽袖布衲的高僧,已经并肩横排在客房门前,离开客房一丈左右,个个双手合十,面对黄衫客。

    黄衫客依然挺立在门限里面,态度自然,丝毫没有惊惧的神色。他的目光向众僧—掠而过,已看得很清楚了.从左到右,第—位和尚面方耳大,粗眉虬髯,十分威武。黄衫客心想道:“这和尚是个粗坯。”第二位,面色蜡黄,虽是病夫,但身高体胖,状态雄伟。黄衫客心中有数,暗想道:“俗谚云:‘一不打黄胖,二不打和尚。’他既是黄胖,又是和尚,想来此僧武功不凡。”

    第三位,双眉如雪,面容安详,但可惜眼神太露,与其貌不甚相称。

    第四位,脸长如驴,彩眉下垂,依照黄衫客的看法,他是个慈仁的高僧,也是那六个和尚中的领袖。

    第五位,尖顶促额,鼠目寸光,对于此僧,黄衫客不愿多作推测。第六位,是矮胖子,头如巴斗,眼狭而长,好一个大头和尚也。

    “你们之中,谁是玉版大师?”黄衫客明知他们不是玉版大师,但故意这样问道。

    第四位长脸和尚首先开口道:“老衲是觉明长老。”

    黄衫客道:“若非当权大师,请你不必自报法号,因为在下毫无兴趣来记住你的名字。”

    觉明长老道:“檀越是谁?”黄衫客道:“在下是谁?他们没有告诉你吗?”觉明长老摇摇头。

    黄衫客道:“如果你有兴趣听,在下不妨再报一次小名,……听着!在下是魔国的马前小卒黄二。”

    觉明老长道:“善哉,善哉!自称小卒,檀越太谦虚了。听说魔国五位狂客,闻名宇宙列国,尊驾排行第二,想来定是黄衫客。”

    黄衫客笑道:“黄二也好,黄衫客也好,都是无关宏旨,不过在下现有要事面见玉版大师,你们为什么处处阻挡?”

    觉明长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本宫当权大师已在三个月前开始坐关,为期三月,后天就可满期出关。”“坐关期内,由谁当家?”

    “扎萨克大师暂摄政事。”

    “请他出来,以便在下面交公文。”

    “他在后殿趺坐入定,老衲不敢前往打扰。”“如果在下放火烧寺,他是否还会继续入定?”“檀越说笑了。”

    “魔国人士说得出,做得到。”

    黄衫客说完话,即从身旁挂袋内取出火丸一颗,随手抛出,觉明长老立即运掌摄丸,但徒劳无功,因丸在中途转变方向,轰然一声,丸裂火发,在离开觉明长老一丈左右的前殿内,起了—股火焰,火色如青非青,似蓝非蓝,名曰魔火,炽热异常,火势上升,犹如一条火龙,着物即燃。

    许多小僧徒慌忙取桶盛水,争相泼救,奈此魔火,水不能克,水越泼,火越旺,好比火上加油,正当火势不可收拾,觉明长老等六位圣僧,也感到情况不妙之际,黄衫客手中已经拿了一把折扇,对着火光连扇三下,魔火立即熄灭,空气里浮荡着一股臭气,中人欲呕。

    黄衫客笑道:“如何?小试牛刀,你们已经惊慌得不亦乐乎……如果在下大显身手,只怕这里都将化为平地了。”

    觉明长老安详地道:“邪术逞能,徒为识者所笑,檀越若敢到宫外广场,与老衲交量,才是英雄。”

    黄衫客捧腹大笑道:“投鼠忌器,你想引我出去,以众欺寡,黄某怎会上你的当?假如你想与我角技,这里要比外殿广场好得多了。”

    站在左边第一位的那个和尚,法号了静,职封法师,忽然走前一步,转身面对觉明长老,合十道:“敝职想与这位施主对击三掌,不知长老之意如何?”

    觉明长老微微点头,低声道:“小心!切勿施展全力。”

    了静说一声“遵命”。他回转身来,对着黄衫客,又走前二步,说道:“贫僧谨向施主讨教。”

    黄衫客暗想:粗坯来了,不妨激他一下。他故意装出不屑的样子,冷笑道:“你怎么行?以卵击石,何必自讨没趣,还不乖乖地回到原处去站着,这样才是藏拙的好办法。”了静法师听到对方出言不逊,知是施用激功,所以他并不生气,淡淡地道:“贫僧并非自不量力,但施主也不要自视太高,自欺欺人,俗语道:‘拙能制巧。’可能卵是铁卵,石是化石,一击即碎。”

    黄衫客一边暗想:原来此僧粗中带细,倒也不可小觑他。一边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就来掂掂我的斤量,不过,言明在先,这是你来惹我,等一会如果这里的人物受到损伤,谁也不许对我指责……好,动手吧!”

    了静法师缓慢分开双手,左右一挥而合,施展了八成功力,向前推出,立即形成一股罡气,疾冲黄衫客的前胸。这是密宗秘技之一——大力金刚掌,劲道之强,能碎铁成屑。这股金刚掌风却被黄衫客一手挡住,他运用六合阴气,把它分化,因此,了静法师一击失利。

    觉明长老道:“了静退下,强弱之势悬殊,不必再出手了……了能,了悟,你们何不合力一试?”

    第五位和第六位二僧立即应命而出,走前三尺站定,

    他们也不出声,摆稳步位,各自合掌磨擦,一合即分,发出四响霹雳,向黄衫客迎面击去。

    这也是密宗秘技——掌心雷。

    黄衫客知道厉害,连忙挥出右手,使用了闪电掌,把掌心雷挡回,因此,雷声虽响,威力全失。觉明长老道:“了能,了悟,快快退下……了因,你上去!”那个黄胖和尚立即跨出一步,说道:“施主功力高强,小僧特来领教。”

    黄衫客道:“不敢,大家研究,研究好么。”

    了因伸出左右双指,指风如箭,直射黄衫客的双目。

    此僧心恨对方吐痰伤了本宫三位小喇嘛的眼睛,欲以其人之道,攻诸其入之身。

    黄衫客早已料到这黄胖和尚武功不凡,所以倍加小心。他识得那是双阳指,十分霸道,匆忙中他重施故技—一乾坤旋转大法,把那两股指风改变了方向,由八十度转弯回头直冲,针对前面的

    铜钟。

    人有大限,物有劫数,今天这口重逾千斤的大铜钟倒霉极了,刚才他连遭黄衫客的痰弹和铁杖断条撞击,现在,了因的指风过处,只听得二响铿锵之声,铜钟的边缘出现了二个小孔,好像两只眼睛。

    黄衫客不知与那铜钟有什么冤仇,专门与它作对。了因见此情形,极为惊怒,大吼一声,正拟向前扑去,但他的动作立即被觉明长老硬劲喝住:“了因,还不退下?”

    他向黄衫客看了一眼之后,半响无语,终于退立原位。

    这时,那双眉如雪的老僧,不待师兄觉明吩咐,业已自告奋勇,走前二步,合十作礼,说道:“檀越功力,高深莫测,连破佛家密技,老衲白眉十分佩服。”

    黄衫客道:“好说,好说。佛家的一阳指已经够厉害了,刚才那了因竟能运用双阳指,真是不可思议。不过,算他运道不佳,怡巧碰到我黄二,双阳指即成废物,一无所用……现在,你白眉和尚出场,依我来看,年龄太高,只怕也未能讨巧。”白眉长老道:“老衲面临强敌,虽知不是对手,但也不甘避战而退,自灭威风,何况老衲也有一技之长,正可攻敌之短,或能赢得侥幸。”黄衫客道:“山眉和尚,你的口才不错,可惜眼高手低,信心全失,败局已定了。”

    白眉长老摇头叹息道:“善哉,善哉!檀越死在顷刻,还要大言不惭……我佛慈悲,但今日老衲不能慈悲,要开杀戒。”

    他说着,立即挥动宽大的衣袖,从袖里射出一道白光,冷气逼人,也可说不寒而栗,穿空直向黄衫客的喉部疾飞。原来这是飞刀,白眉长老早已修成了半个佛身,施展飞刀降魔之术。

    黄衫客不料对方竟敢祭起飞刀,甘犯佛家之大忌,觉得非常生气,但他也不敢怠惰,连忙伸手微挥,发出一缕淡淡的黄光,光细如线,光线尽头,好像系着一把金剑,长约八寸,剑势犹如金龙,黄芒四射,令人目眩心摇,它不但抵住了飞刀,而且经过三次铿锵之声后,还把飞刀逼退三尺。

    每逢剑刀交接一次,飞刀即被震退一尺,三接三退,飞刀微呈不稳状态。

    白眉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感到非常吃力。

    黄衫客面不改色,露齿笑道:“白眉和尚,现在你知道我黄某的厉害了吗?你要开杀戒,开吧!你怎么不开杀戒?”

    他说完话,哈哈大笑,手臂轻扬,只听得铿锵一声,又将对方的飞刀震退一尺。他谈笑用兵,态度潇洒.

    白眉浑身汗出如浆,脸色渐趋灰白,力量已到了苟延残喘的趋势,其困苦情况,犹如置身炼狱。

    这时,了静,了能,了悟,了因等四大法师看到白眉长者已在死亡的边缘中挣扎,也都急得六神无主,彷徨无策,可惜爱莫能助,他们想不到对方的道行竟然如此高妙,怎不惊骇万分?

    这时,觉明老长却遇到了难题,心里犹豫不决.他暗想:“对方本领高强,尚在其次,道行深厚,出人意表,目前,白眉师弟处境险恶,危在须臾,看来黄某意在戏弄,似乎并不存心杀人,但我是否应该立即出手?假如出手,以二敌一,我方也无取胜把握,或许反把对方激怒,被其痛下杀手,后果堪虑.如不出手,我觉明真是对不起白眉师弟,况且那四个了字辈弟子,睁着八只神色焦急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使人最为难堪……”他想到这里,就不敢再想下去,于是暗把牙齿一咬,决心出手。

    他微扬左指,一把白色的小剑夹带着银芒向上飞射而出,加入战斗。他的银剑威力虽猛,它只能将金剑逼退一寸,不过,他已分扭了对方的压力,使白眉长老稍有透气的余地.

    黄衫客似乎早已料到,觉明会来协助白眉,联手与自己为敌。他微微一晒,说道:“二僧合力也不过如此而已,看我的……”他的话也不再说下去,臂力已经加强,金剑向前猛窜,势如破竹,立即将觉明与白眉二僧的一剑一刀,击退二尺.觉明大惊失色,而白眉的脚跟已虚,身子摇摇欲倒。

    “喂!元龙,住手。”忽然,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发自殿角,震得在场僧徒的耳鼓隆隆作响。

    这是佛门的狮子吼.

    黄衫客闻声知警,暗忖殿角隐匿何人?怎么会唤我乳名?他连忙把手一缩,收回金剑,觉明与白眉如释重负,也乘机收回了剑刀。

    他们的眼光都集中注视殿角,刹那间,从阴影中走出一位衣衫破褴,年届耄耋的老和尚。他满面皱纹,双目炯炯,手里握着一柄竹帚,走到黄衫客的面前站定,说道:“檀越别来无恙乎?”

    对着那老僧,熟视良久,黄衫客迷惑地道:“请恕在下眼钝拙,心健忘,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老僧道:“骑牛背,吹竹笛,三个甲子了。”黄衫客若有所悟,点头道:“记起来了,你就是……”

    老僧摇手阻止他说下去,接口道:“你记得就好……俗语云:话不可讲尽,力不可用尽,威不可施尽,檀越还不快走?”

    黄衫客道:“任务未了,一了即走。”

    老僧点头道:“未了一了,一了百了,虽了百了,依然未了,试问何时得了?”

    黄衫客笑道:“百了终须一了,一了未必百了,未了一了,先谈百了,岂非一了不了?如果你现在不先让我一了了之,难道以后你还要我再来‘了百了’吗?”老僧抛弃了竹扫帚,合十道:“善哉,善哉!檀越大智,大慧,大勇,老衲万分佩服……不过,佛门净土,不宜妄启杀端,以免加深罪孽.”

    黄衫客道:“僧侣之中,有慈悲心,也有邪恶性,不能一概而论,扬佛之名为善,善莫大焉,借佛之名为恶,罪莫大焉,杀不可赦,为何不杀?此处乃是非集中之地,不久必有兵灾,不知大师何以自处?”

    老僧道:“身为佛子,为佛护法,老衲职责所在,岂有回避之理?何况种因在前,乃是过去的事,弭因上果,即是现在的事,一切后果,那是未来的事,凡此种种,老衲也不想再考虑了。”

    黄衫客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叨在童年故旧,在下不得不预先关照,还望大师保留佛门实力,速速离此是非之地,言尽于此,听或不听,悉由尊便……”

    他说到这里,语气转强,对着众僧往下说道:“在下黄衫客,奉命来此,本拟大闹道场,不惜流血遍地,但如今看在这位大师之面……他指指那老僧,继续道:“我黄某到此为止,停手不再伤人……”

    他说着,便从挂袋里取出公文,随手掷交觉明长老,又接下去说道:“在下本拟把这份公文面交当权大师,怎奈他缩头不出,显然犯恶情虚,不敢见我……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坚持初衷,就烦你觉明长老转告贵宫当家,七天之内,务必回复,如不知机,误了期限,本国大军立即出动,到那时,只怕玉石俱焚,这里都要夷为平地了。”

    他说完话,随即自动趋出客房,向宫外走去,但当他的脚步跨出宫门,走了还不到三丈路时,他听得身后传过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慢着,黄衫客!”他连忙停住脚步,但并不回过头来,只是冷然问道:“何事?”

    “你身怀火丸,佛爷怕你掷丸烧宫,投鼠忌器,不来与你为难,如今你已走出宫门,佛爷就要挫你锐气,免得你小觑佛门中人。”“你想教训我?”

    “是这意思。”

    黄衫客缓慢地回转身来,举目一扫。只见宫门之前排列着十个黄衣僧人,和另一个年约七十,身材高大,神态庄严,披着红色袈裟,偏袒右肩,合掌低眉而立的老僧,他似乎是众僧的领袖。

    黄衫客顾盼自豪,毫无惧色,傲然道:“你们想以众欺寡?”

    “不,佛爷单身独斗。”说话者并非为首的僧人,而是站在末位的中年僧人。

    黄衫客看到此僧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心知他定是个武功道行兼修的对手,于是沉声道:“刚才发言的也是你?”

    “不错。”

    “在下不斗无名小僧,还不报上名来?”

    “佛爷了然。”

    “又是一个了字辈的脓包,刚才在下手底留情,没有把了因,了静、了能、了悟等四个了掉,如今你了然竟敢向我黄某挑战,狂言单打独斗,令人可笑,万—动手,等到你了然身亡之时,只怕你心里却并不了然,还不明白你自己是怎样‘了’的.”

    “善哉,善哉!狂徒出言无状,罪孽深重。”

    黄衫客道:“口孽虽重,但你的心孽更重。”

    了然道:“此话何解?”

    黄衫客道:“了然听着!了字辈和尚的品级是第五等僧徒,职位不过法师,本是起码角色,居然自称佛爷。如果你是佛爷,由上类推,则国师和禅师便是佛祖佛宗了,但佛祖佛宗的美名,只有如来佛,燃灯古佛以及接引佛等才有这种资格,当之无愧。了然和尚,你是什么东西,存心不良,竟敢自称佛爷,岂非犯了严重的心孽?既然你口口声声自称佛爷,那么,有佛爷必有佛娘,有佛娘岂无佛子?你不过是个娶妻生子的花心和尚而已……”

    了然勃然变色,大声喝道:“住口!狂徒讲话,断章取义,强辞夺理,侮辱贫僧……”

    黄衫客也大声喝道:“住嘴!你这花和尚,是否被我说中要害,自知理亏,于是不敢再叫佛爷,改称贫僧,可是被我黄某点穿在先,你了然临时改口在后,真是丑事已传,欲盖弥彰,来不及掩饰了。”

    了然闻言,怒气填膺,面色发青.只因限于口才不及对方,未能立即措辞应变,正在思忖适当的言语予以反驳,也可能他确是个娶妻生子的花和尚,虽有抗辩能力,但立场不稳,作贼心虚,一时之间,无法接嘴了。

    这时,早已恼了另—位中年僧徒,离班站出三步,合十道:“善哉,善哉!檀越利口巧舌,污辱佛门弟子,他日命归地府,必坠阿鼻地狱……”黄衫客人声而笑,笑声响彻云霄,掩没了那中年僧徒的语尾,使在场众僧无法听到。他笑罢,立即高声问道:“大师,你怎样称呼?”

    那中年喇嘛道:“贫僧超凡。”

    黄衫客道:“原来是超凡和尚,可是我最看不起你。”

    “贫僧与檀越素昧干生,何出此言?”超凡道。

    “你这假和尚,借地府阎罗之名,判我罪行,以你本性意志为意志的人,怎会受人尊重?何况你死后也是要受到阎罗判罪的人,竟敢在阳间窃用阎王的权力,胡乱判我坠入阿鼻地狱,是何道理?”黄衫客振振有词地道。

    超凡被黄衫客说得哑口无言,顿时面红耳赤,进退维谷。

    这时,又恼了另一位老年僧人,他沉声道:“超凡退下!”

    他等到超凡退步归班,然后走前二步,接下去道:“檀越武功了得,打伤本宫佛子,不知如何交代?”

    黄衫客遭:“敢问大师法号?”

    “老衲空空长老。”那老年僧人道。

    “原来是色不是空,空不是色的空空长老,失敬了……在下递呈公文,乃是一国的来使,求见玉版大师,数次拒不通报,而贵宫的知客,更加不成体统,说什么先要捐敦,在下不得已就捐了一百万忽银子,但这厮却嫌数目太微,反脸行凶,恃众企图群殴,在下不甘束手待毙,为了自卫,出手伤了几个和尚,以示警戒,咎由他们自取,何以你不先问明情由,反来找我交代?”黄衫客道。

    “是非曲直,一时难以论断……不过,依照世俗惯例,僧来看佛面,寺院恳捐香油,也是常事,怎么以一个堂堂魔国的来使,竟然只捐一百万忽,数目好听,不过一两银子,未免有损贵国国体。”空空长老道。

    “笑话……敝国库房,黄金堆积如山,白银多如泥土,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但敝王通天教主对僧侣素来无缘,因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专吃十方,空淡寂灭,所以分文不施,至于那百万忽银子,乃是在下私人所捐……不过,如果叫化子向在下讨钱,数目倒肯多出些。”黄衫客道。“善哉,善哉!魔国人士,不可理喻,打伤了人,还要振振有词,……如今老衲拟向檀越讨些公道。”空空长老道。

    “不妨吩咐。”黄衫客道。

    “伤人者,人亦伤之。”空空长老道。

    “空空长老,你许多言语之中,要算这句话说得最中听,也最为得体了.”黄衫客道。

    “檀越小心!”空空长老道。

    空空长老说完话,立即伸手一扬,发出白光,长如匹练,光中现出银铃,铃声叮哨,扰人心神不宁,直向黄衫客迎头击下。

    黄衫客一听铃声,不禁神志动摇。暗想:这是摇魂钤。于是他急忙运功抵御,一边从挂袋里摸出二颗药丸,分别塞住左右耳孔,一边挥手反击,发出金剑,金芒耀目,疾射上升,抗住了对方的摇魂钟。

    剑铃交接,发出震耳的铿锵之声,接着又是咔嚓一响,铃函被金剑削破,置于函内,“摇则发声”的铁丸,立即从函孔中漏出滚落地上,不知去向,而银铃只剩了一个圆壳,变成了哑铃,顿时失去效用,坠毁于地。

    黄衫客一击虽已得手,但他不想伤害空空长者,正拟收回金剑,不料对面喇嘛群中,忽然射出二道青色剑光,追袭金剑,来势凶猛,迫使黄衫客不得不再度运功抵抗。

    这时,黄衫客业已认清对方发剑者乃是超凡与了然二僧,不由心里生气,开口骂道:“了然贼秃,刚才你说过单打独斗,为什么现在以二攻一?”

    了然专力运剑,不敢分心说话,显然他的剑术远逊黄衫客。

    “对付妖魔人物,何必言而有信。”说话的人乃是玄通。他发觉了然与超凡的双剑不但未能击败金剑,而且反被对方渐渐逼退,于是他的红色剑光也就接着发射,形成了以三攻一的阵势。

    当黄衫客以一敌二的时候,他只用了五成力量,如今,以一对三,他必须施展七成功夫,才能稳住剑阵。当然,他心里明白;众僧想以群殴方式博取胜利,因此,他存心保留实力,不敢施出全能,以防万一敌方另外的僧徒再发飞剑时,自己尚有余力与之周旋。

    在高空中,金光闪闪,金剑犹如一条活泼的蚊龙,飞舞腾跃,气势旺盛。

    三僧的剑光,二青一红,剑气凌厉无比,他们都已使用全力,可是依然缠不过金剑,不久之后,青红三道剑芒逐渐退缩,已呈不支状态。众僧群中忽又出现一道白色剑芒,直逼金剑。接着,又是一道青芒,飞射而至。

    这时,围攻局面已经形成,黄衫客不得不付出全力,抗拒五股剑气。他的鼻上渐渐渗出热汗,心头已感到烦闷,生怕敌方另外的僧徒再发飞剑助战。这时,离开现场四丈以外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二个乡下土佬儿,一个是红面孔,另一个是黑面孔,他们都叉着双手,仰首观看这边斗剑。

    众僧群对于这二位不速之客开始生疑,深恐他们是黄衫客的同党,尤其是那个身披红色袈裟,偏袒右肩的老和尚,更加注意他们的行动。

    那二位不识相的闯入者,竟然渐渐地移动步位,从四丈远处,挨近到二丈,而且他们还在指指点点,互相谈笑,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看来情形不妙,土佬儿怎会如此大胆?

    一个大胖子和尚忽然离班而去,急步走近土佬儿们的前面站定,合十道:“施主,这里是危险地带,请快离开,以免不测。”那红面孔土佬儿道:“红光,青光,白光,金光在高空中窜来窜去,很好看,我们要看。”胖和尚道:“这不是好玩的,施主,性命攸关。”

    黑面孔土佬儿道:“大块头和尚,不要罗嗦,看看也不可以吗?”

    胖和尚道:“你要看,走远些,你们最好站在十丈路以外去看。”

    黑衣土佬儿道:“这是什么话?天下人走天下路,我倒偏要近看……”他说着,又走近三步,红脸土佬儿连忙跟进。

    胖和尚道:“贫僧好意关照……”

    黑脸土佬儿立即打断胖和尚的话柄,沉声喝道:“谁要你这贼秃关照,还不给我滚开?”

    这时,又有一个瘦和尚离班走来,说道:“二位施主再不走开,休怪贫僧对你们不客气。”红脸土佬儿道:“赃秃,放你的臭狗屁,俺老子当你屁弹过。”

    那瘦和尚的修养和耐性却不及胖和尚。他听到红脸村夫开口辱骂,不由肝火上升,立即挥出一拳,向对方当胸击去。红脸土佬儿道,“你这秃驴,动手打人……”他口忙,手不闲,横身退闪,随势劈出一掌,掌风过处,将那瘦和尚震退五步,又乘机转身,挥掌把那胖和尚也打进在内。于是一俗二僧,拳来脚去,打架了。

    那黑脸土佬儿并不上前助阵,他依然站着仰观斗剑。倒是那首领老和削非常关心这边的打斗,由于他不愿节外生枝,他立即又叫另一个老年和尚前来相劝。

    那红脸土佬儿似乎有恃无恐,存心寻事,不由分说,将前来调解的老年和尚又打进在内。可想而知,这里情况已趋严重,使那首领者和尚极为惊异。

    他料不到那红脸村夫的武功居然高到这样境界,能够力战一长老二法师而毫无惧色。此外,他心里还有顾忌,那就是这位旁观斗剑的黑脸村夫,看来此人也非善类,目前虽未助拳,但预料这家伙迟早要参战的。

    他仔细观察,发觉己方的一长老二法师在短时期内不致败落,这使他稍为放心,但为了不使这里的事态扩大,也不再加派别的僧人过来解劝或助阵,以免刺激那黑脸村夫的情绪,而立即插手助战。衡量目前情况,他认为主要对象还是黄衫客。同时使他引以为忧的就是己方的了然,超凡,空空,了本,超玄等五剑联阵,还不能压倒对方的金剑,这又是他所意想不到的。

    现在,他注意到黄衫客的另一只手正在身边摸索,估计对方可能是在摸取暗器和法宝,于是他为了争取时间,先下手为强,他低声遭:“玄觉出手。”

    一道青色剑芒应声而出,迅如闪电,直射黄衫客的肩膊。这手段是非常恶毒的。黄衫客如被击中,不但成为断臂的王佐,而且他的金剑又要受到厄运,可能被敌人的五剑击落。

    黄衫客心清如水,凝立不动,正当那青剑逼近时,他已伸出手来,手中多了一面光芒夺目的金盾,长八寸,阔六寸,立即挡住了对方的偷袭。金盾是黄衫客的护身法器,它能发射强烈无比的光芒,光度足以照瞎敌人的眼睛,同时它又能抵抗敌人进攻的武器,藉以保护主人身体不致受伤。

    剑盾接触,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剑三进三退,始终无法近身,因此,它未能损害黄衫客身上一根毫毛。当那青剑作第四次进袭时,忽有一道黑色剑光从横斜的空间飞舞而至,声势之盛,犹如黑龙投海,直捣玄觉的青剑,于是青黑二剑立即纠缠,在上空决斗。

    众人在这时方才看得清楚,原来发射黑色飞剑的人就是那个黑脸村夫。

    心恨青剑偷袭,黄衫客把手中那面烈芒闪耀的金盾对准玄觉双目猛照,顿使后者眼眩睛痛,不禁心里惊慌,偶一不慎,本身的功力直接受到影响,间接造成了决斗中的自己青剑被对方黑剑削为二段,坠落尘埃,变成废铁。玄觉大叫一声,昏跌倒地,显然他失剑损神,受了内伤。黑脸土佬儿见此情况,就收回了剑光,面不改色地伫立原处,叉手旁观。

    这时,首领老和尚已经明白,那二个红脸黑脸土包子乃是黄衫客的同党,都是扎手人物。

    他本想亲自出手应战,可是心有顾忌,因为这时另一方面的打斗业已停止,己方的一长老——玄玄,以及二法师——了法和了明,都被红脸村夫摆平,倒卧地上,连声惨哼,想来受了重伤,而那红脸村夫却傲然而立,双目炯炯,不时向老首领和尚打量,似欲择肥而噬。

    首领老和尚又发觉那黄衫客正在摆动金盾,准备要向了然,超凡,空空,了本,超玄等下手,而他们五剑的取胜机会却微乎其微。

    两方面的威胁加深,压力也越来越重,他估计自己身边的生力军——超达和超元二位长老,功力虽高,但对手实在太强,即使连他本身的力量也计算在内,还未必能与那二个土包子颉顽,何况黄衫客一扬金盾,了然超凡等即有失明之灾,而这边二个土包子也虎视眈眈,正想动手,双面夹攻的局面即将在刹那间发生。

    正当首领老和尚感到形势危急,进退两难之际,忽然响起了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喂!元龙,你还不住手?”说话的人是满面皱纹,僧衣破烂的老和尚,他又在宫外出现。

    黄衫客知道骑牛背,吹竹笛,童年时的好友前来解围。

    他连忙收起金盾,放回怀中,同时又缓缓地将空中的金剑退后一尺,以便观察对方的五剑是否也向后退却。

    果然,对方五僧渐渐收回剑光。

    于是黄衫客就乘机召回金剑。

    黄衫客道:“在下为形势所迫,应战自卫,大师为何又来多事?”

    老僧道:“并非多事,而是省事……你走吧!”

    黄衫客道:“不,且容在下问话。”

    老僧道:“请说。”

    黄衫客说道:“那边身披袈裟,偏袒右肩的和尚,是否贵宫的当家?”

    老僧道:“不,他是法藏禅师。”

    黄衫客道:“烦你大师带个口讯:叫他小心,下次不要让我黄某看到。”他说完话,转身就走,去势如飞。等到黄衫客的背影由大而小,直至身形完全消失之后,老僧也就进入宫内。

    现在,法藏禅师吩咐将所有受伤的和尚救入宫内治疗。

    这时,那二位红脸和黑脸土佬儿也想走了。“请施主们暂留片刻,老衲有话请教。”法藏禅师道。

    “不敢,和尚,你说吧!”黑脸土佬儿道。

    “你们为何不与黄衫客同行?”

    “我们不认识他。”

    “不认识,为什么助他作战?”“和尚以众凌寡,我们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施主们如何称呼?”

    “乡村鄙夫,名字简单,和尚,你就叫我们朱家阿大,阿二吧。”

    “不知朱施土是何方人氏?”

    “我们又不与你攀亲眷,问此作甚?”

    “朱施主,你们已经得罪了本宫。”

    “你说恁地就恁地好了。”

    “贤昆仲手底下的确有些把势,老衲十分佩服,正想讨教。”

    “个别比划,还是以众凌寡?”

    “当然是个别的。”“好,和尚你先讲明如何向我们讨教?”

    “飞剑。”“好,那正是合我心意,不过,和尚,你不要自讨苦吃。”“不是斗剑,而是比赛飞剑的速度。”“这是什么意思?”

    “老衲想称一称朱施主的斤量。”

    “很好,不过,我的飞剑有个特殊性格。”“什么特殊性格?”

    “剑出手后,不见血,不回头,或者不毁物,也不回头。”

    “噢!剑也有此怪僻?”

    “信不信当场试验……可是,话要预先讲明,等一会,我对在场的人物有所损害,还请你大和尚切勿见怪。”

    “这个……好吧!”

    法藏禅师说着,走前五步,向南站定,接着道:“请施主与老衲平行而立,以便同时发剑。”

    黑脸土佬儿闻言,就走了过来,伫立于平行的地点,但僧俗二人的距离大约九尺左右。

    法藏禅师道:“施主看着!南方高空,一朵白云……”他边说边用指向上一点。黑脸土佬儿道:“看到了。”

    法藏禅师道:“老衲口数一二三……数到三时,请施主与老衲同时发剑,射向高空,飞剑由那朵白云的上面过去再从云脚绕了回来,谁的飞剑先到,就算谁胜,不知施主同意否?”

    黑脸土佬儿道:“有趣,这样比赛,倒是别开生面。”

    这时,那红脸土佬儿凝视在旁,压阵监视,以免别的和尚暗算黑脸同伴。

    法藏禅师道:“朱施主准备……一……二……三。”他数完三随声扬出右手,只见一道白光,向高空疾飞而去,势如迅电,日光中约隐地透现着银芒闪耀的短剑。黑脸土佬儿冷笑一声,随即挥手发射飞剑,剑色如墨,剑光比电光更快,瞬息间便把法藏禅师的剑光抛在后面。它飞越高空的云头,从云脚折回。一去一来,只少有二百里的路程,也不过在顷刻之间。

    黑剑回到宫外,绕树一匝,左边的“参天”占柏立即拦腰截断,一声巨响,倒了下来,正当众僧吓得纷纷避开时,忽又听得另一巨响,右边的“耸云”古柏也被黑剑削倒,接着又有惊天动地似的两响,原来是古峰宫大招寺殿门上面钉着的那金字横匾,以及宫外广场中的大铁鼎,亦被黑剑斩坏,从高处坍下,坠于地上一被劈成二爿,分别横倒,剑气过处,呼呼有声,把鼎腹中所焚化的锡箔灰都飞扬开来,随风飘动,到处散布,顿使一大片范围内昏天黑地。

    这时,法藏禅师的银剑方才绕云回来,但来势缓慢,显然已成强弩之末,而黑剑似乎存心捣乱,剑头乘机转向银剑,把它切成二段,坠落尘埃。众僧刚才为那接连不断的四声巨响所困,惊慌非常,如今忽见法藏禅师摇摇欲跌,大声惨叫,连忙都奔跑过来,将他及时扶持,总算不曾倒下去。他已是剑毁人伤了。

    这时,宫内许多和尚都已闻声出外,探看究竟发生何事,等到问明真相,再查那红脸和黑脸二个土包子时,他们早已在混乱中溜之大吉,不知去向。

    原来那黑脸土佬是柯笠,红脸是王道宗,他们都是魔煞化装村夫,土包子,奉了袁通将军之命,暗中支援黄衫客,以及扬威空空部落,但事前约定,双方假装互不认识,以便扰感人心。众僧正在恨恨不已,议论纷纷,忽见远处有个红衣和尚,骑着红鬃龙马,飞驰而来,须臾,到达了古峰宫前,勒住了疆绳,随即跳下马来,双手递呈一份紧急公文。

    这个红衣和尚,法号静谛,风尘仆仆,浑身湿透了臭汗,显然是长途驰聘,疲乏不堪,但他还是勉强振作精神,高声道:“大事不好了!魔国侵犯本教区,须弥寺已被攻破,死伤许多佛门弟子,现在金轮禅寺危在旦夕,法王苦守待援,特遣小僧前来告急求救。”*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古峰宫的会议厅里正在开会。

    除了当家玉版大师坐关,尚须三日,没有出席之外,五等以上的僧徒全部列席议事。

    同时,那个职位低微,打扫佛殿的老憎——法号普济,二次喝走了黄衫客,也被特邀列席问话。主席是背性禅师,出席者有普虚,法藏,法善,觉明,空空,白眉,超凡,超达,超元,超玄,玄真,帕脱,了静,了然,了能,了悟,了因,玄通等法师、长老与禅师。普济本来也是禅师品级,但他生性慈善,被昔性夺了权,降了级,罚他打扫佛殿,操作贱役。

    这是轴心会议,所以昔性禅师并不邀请静谛长老列席。他安排静谛暂寓客房,等候会议的结果。

    普性预先拟定三项议程: (一)彻查普济与黄衫客的关系,(二)讨论魔国前军主帅文中子的公文,(三)讨论求援事项。

    会议开始,主席提出上述的第一项议程。

    法善首先发言:“本宫目前发现了内奸潜伏,这个内奸披着僧衣,伪装巧妙,阳善阴恶,私通魔国,可是藏了头,却露了尾,是一只好狡猾的老孤狸——普济,你们看这内奸应该怎样处置?”

    他指桑骂槐,硬把大帽子套在普济的头上,无非想要普济自己承认是内奸。

    普济明白法善的意思,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怎敢私通魔国?”“黄衫客受你指挥,你不是本宫内奸,佛门叛徒,谁会相信?”

    “黄元龙和老衲虽是总角之交,但自从老衲十六岁出家以后,彼此不通消息,已逾三个甲子,何况老衲株守本宫静修,足不出寺,怎能私通魔国?”

    “谎言!既然未与黄衫客往来,已达一百八十多年,你怎么还会认出他是黄元龙?”“在他的印堂之上,生一黄痣,同时他双手都有枝指,更兼面貌也依稀与其童年时相似,因此,老衲就能认出他是黄元龙。”

    “就算你凭着黄痣和枝指记号,使你认出他是黄元龙,但他凭什么理由认定你是他的总角之交?”

    “在童年时,老衲与黄元龙一起游玩,同骑牛背,常吹竹笛,如今者衲就把当年的那件事提醒了他。”“黄衫客现在几岁?”

    “他与老衲同年,大约计算二百岁左右。”

    “从他目前的容貌看来,头无白发,面无皱纹,他是否像二百岁的人?”

    “不像。”

    “根据你的看法,黄衫客年龄与面貌是否相称?”

    “不相称。”

    “普济,你本人的年龄与面貌是否相称?”

    “相称。”

    “既然你与他年龄相同,而面貌则他不相称,你却相称,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老衲不知道了,可能是他驻颇有术。”

    “你怎知他驻颇有术?”

    “那不过是老衲猜想而已……据说炼得仙气,或修成佛体者往往是长生不老的。”

    “据说?……根据准说的?”

    “佛经上说:彼佛寿命,及其人民,无量无边……成佛以来,于今十劫……那就是长生不老。佛家如此,想来仙家也不例外。”“你以为黄衫客业已炼得仙体吗?”

    “不敢确定,但从他的功夫上推测,或许有此可能。”

    “你以为你本人,现已修成佛道了吗?”

    “不,目前也不敢确定,可是老衲正在这条道路上进行。”

    “你能把黄衫客二次喝退,想来你的功力已经超过了他,是抑不是?”

    “不,老衲自叹不如。”

    “既然如此,为何他见你怕?”

    “不是怕,可能是别有原因。”

    “什么原因?”

    “童年时,他泅水失慎,几乎溺毙,为老衲所救,但那时老衲尚未落发为僧,他或许为此原因,如今情让老衲三分。”

    “在未出家以前,你的俗家姓名可否见告?”

    “王昙。”

    “黄衫客与你交谊深重,是吗?”

    “那是过去的事。”

    “现在呢?”

    “老衲心中只有一个佛字。”

    “如果将来魔国发兵攻打本宫,你肯殉道?”

    “老衲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么刚才法藏师弟与那黑脸土佬儿比剑,你为何不早来保驾?……否则他的飞剑也不会给那厮削断。”

    “当时,老衲并不在场,何况未奉法旨,老衲不敢自告奋勇,参与这种高级任务,”

    “普济,你利口巧舌,讲话强辞夺理,岂不知强敌当前,保护佛地,人人有责吗?”

    “启禀法善禅师,事前谁都不认为他们是强敌,否则法藏禅师就不会自动要求对方比剑了。”

    法善还未开口说话,法藏已经有气无力地接嘴道:“普济说得也是……”

    这时,法藏虽受内伤,但体力尚能支持,所以他也参加会议。法善连忙把手一挥,阻止法藏说下去,接着道:“师弟,你不要管……”于是他又针对普济,继续道,“普济,你与黄衫客虽无明显勾结证据,但过去彼此曾有一段牵丝攀藤的渊源,你通敌嫌疑是脱不了的。”

    “老衲于心无愧。”

    “当然,这是你为自己辩护,但从第三者立场观察,凡与魔国有丝毫瓜葛的人,总是个嫌疑份子,所谓外敌易御,内奸难防,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老衲对于‘内奸通敌’四字,绝不承认,但欲加以罪,何患无辞?”

    “这是什么话?你与魔国黄衫客的关系,已经构成罪名了。”

    “就凭这一点?”

    “不错,宫内的嫌疑人物乃是心腹之患,不可不除。”“如何除法?”

    “这事我也不想独断独行,必须付诸公议。”

    “禁闭。”了然高声道。“让他坐关,面壁思过。”超凡说道。

    “都不适当。……应该严重体罚。”玄通道。

    “阿弥陀佛。……以体罚加诸老年僧人,似乎违反我佛慈悲之心……这事绝对使不得。”白眉合十道。“罚他打扫厕所,如何?”了本说道。

    “罪过,罪过……这也使不得。”法藏道。

    “为何也使不得?”超玄问道。“已得佛道之僧,日与粪尿为伍,那是太侮辱他了。”法藏道。

    “驱逐出寺。”玄觉道。

    此言一出,众僧都不再作声。

    法善问道:“还有别的意见吗?”

    会议厅中一片静穆。于是法善沉声道:“普济!禁闭,坐关思过,体罚,打扫厕所和驱逐出寺等罚则之中,你喜欢那一种?”普济道:“老衲无权选择。”

    法善道:“这样吧!拟请主席决定,各位赞成吗?”众僧异口同声地道:“赞成……”于是普性禅师站起身来,合十道:“阿弥陀佛……查普济师兄少年出家,在寺清修,三个甲子以来,并无重大过失,这是难能可贵的。可是,目前魔国为了脱脱的逃亡,诿过于我教各派,显然是包藏祸心,另有用意。现在本宫既居地国诸教的领导地位,必然是敌人所要侵犯的对象,所以为了攘外,必须安内。可以断言,普济师兄决不是内奸叛徒,至于他犯了众所周知的嫌疑,其实也不是嫌疑,奈何群情都已有此看法,本主席似乎未便包庇……因此,我普性以私人的意见作一结论:拟请普济师兄自动表明心迹,要求暂离本宫,代替‘驱逐出寺’丑名,这样才能释群疑,弭公愤……不过,这是权宜之计,等到以后某一适当时期,事实证明了普济师兄的清白,我敢保证,本宫一定要敦请他光荣返寺……这一结论,不知普济师兄之意如何?”

    普济道:“敝职毫无异议。”他说着,立即合十向普性作礼,并向厅内诸僧也作一合十礼之后,转身向厅外缓步走去。

    普性连忙一边假惺惺地离座相送,表示礼貌周全,一边向了然作了一个眼色。了然会意,也随着出厅,去监视昔济。刚才普性作出结论,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实自他夺权以来,决心要把普济从寺院清除出占,现在乘此机会,与手下心腹做好圈套,结果如愿以偿,拔去了服中之钉。不久,了然回到厅内,轻声向普性报告道:“这厮两手空空,一物未带,出宫去了。”

    普济走了以后,即日另有几个被普性罚充贱役的高僧,也都陆续自动离开了寺院,各自投寻清净之所,前去静修了,但这是后活,表过不提。

    这里继续开会。

    普性发言:“现在讨论魔国公文……内容是这样……”接着,他读道:“魔国中军元帅葡萄仙子,会同副帅文中子与袁通,谨告地国空空部落当家玉版大师阁下:查脱脱身为佛子,本非善类,为非作歹,大开杀戒,不守清规,污辱佛门。此僧五荤不忌,包括狗肉在内,又滥交女性,自认是世界上最佳之情夫。然食色性也,和尚爱吃鱼虾酒肉,以享口福,亦是人之常情,至于妇女自愿献身,供其淫欲,乃是女性本身作贱,对此僧言,亦未可厚非。谁知此僧欲壑难填,竟敢率领许多佛界败类,侵占罗刹邦,斩杀邦主赫利,自立为王,复在邦中杀人放火,强奸妇女,不从者,处以极刑。暴虐无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脱脱不知赫利之女葡萄仙子,早已入籍我国,而死者邦主赫利无子,惟此独女,父女一体,其女既为吾民,则其邦即为我邦,奈何此僧有目无珠,竟敢掠夺吾邦吾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嗟尔玉版大师,领导诸教,高高在上,处事颟顸,教内树党,教外树派,各是其是,各非其非,甚至以是为非,助非灭是,坐视脱脱横行不法,残害生灵,一切置之不闻不问,复于本元帅正欲搞诛脱脱之际,嗟尔玉版大师,竟然派遣黄衣僧人、救走元凶,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本元帅赫然震怒,提出严重警告,限尔玉版大师,于本公文到达七日之内,务必亲自押解脱脱来营谢罪,不得延误,若顽固不化,甘犯堂堂巨僧包庇万恶淫僧之罪,则逾期之日,即为本元帅兵临贵宫之时……”

    普性读完了公文,继续说道:“事体重大,我们必须认真商讨,请各位提出高见。”

    法善道:“脱脱早已穷途末路,怎会到罗刹邦去搞七廿三呢?”

    白眉道:“那是很可能的。他本身没有地盘,见到了罗刹邦,产生贪心,自然要把它视作禁脔,据为己有了。”

    法善道:“这样大的事情,在事后我们怎会一些消息也不知道呢?”

    普性道:“可能是我们最近忙于整顿内部,忽略子外界的事情。”超达道:“本教对于脱脱素乏好感,久未往来,如何会有黄衣僧人将脱脱救走?”

    超玄道:“这倒要调查明白,究竟是谁干的?”普性道:“好在有七天限期,我们还来得及调查……了能,了悟,玄通,玄真,你们分别前往各教区,必须在三天之内查明事实,一有消息,即来报告,以便加派人手,捉拿脱脱……还有那个救走脱脱的本教弟子,也要一并捕缉归案……当然,本席明白,救走脱脱谅必是别教所为,而魔国故意诬告,移祸本教,以作侵犯我邦的藉口,但此事不论是真或假,我们在手续上是要调查的。”

    于是二了双玄四憎立即应命起身,分别到各教区去了。普性接下去道:“万一查不出脱脱是谁所救,我们应该怎么办?”

    觉明道:“查不出也要有一个交代才好,否则崖国一定要来攻打我邦……”法善道:“这事等一会再谈,目前我想起了本教三个叛徒——塔克,巴统和木摩,救走脱脱的事,必是他们三人中之一所干。”

    普性道:“你说得不错,刚才本席也曾想到,不过没有讲出来。”

    法藏身受内伤,讲话中气不足,慢吞吞地说道:“我认为不是他们。”

    法善道:“何以见得?”法藏道:“凭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功力,要想从妖魔人物的手中劫走脱脱,谈何容易?即使他们三人联手,也未必能够奏功。”法善道:“这话很有道理……奉教谁人有此能耐,谁人曾与脱脱勾结,我们不妨先想一想。”

    白眉道:“九大巨佛,道行高妙,但谁也不会和脱脱勾结,我们可以撇开不谈。至于十二方丈,十六长老以及二十一法师之中,论功力以至善方丈为最高,不过,他与脱脱毫无关系,且德高望重,决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其余诸僧也没有理由会救走脱脱。所以,我论来论去,这件事一定是文中子虚构,无中生有,含血喷人,企图嫁祸于我们,以便制造事端。”

    觉明道:“除了本教之外,我们何不再想一想别教的高手?”

    帕脱道:“我们应该想别教高手中的高手,较为合理。”觉明道:“是,高手中的高手。”帕脱道:“听说苦行僧,现在雪山修炼,道行深不可测。”

    法善道:“听说他与脱脱曾有一段渊源,不知确否?”

    普性道:“可能是他救走脱脱……”

    法藏接嘴道:“苦行虽有嫌疑,我认为他不是这件事的主角。”法善道:“此也不是,彼也不是,究竟是谁?”普性道:“莫非是本教的僧侣,例如普济,普一,普善,法正,法海等,他们被本席夺了权位,心里怀恨,不敢公然作对,暗中去救脱脱,陷害本席……”他说到这里,举目看到法藏正在摇头,于是不再说下去。

    众僧之中谁也不敢接嘴。

    大厅中顿时静寂。

    片刻之后,白眉说道:“这个问题暂时搁置,让我们讨论第三项议案,好不好?”

    普性道:“好……告急的文书内容极为简单,大意说:魔国兴兵,业已毁了几个寺院,僧侣死伤甚众,危在旦夕,盼本教看在释迦牟尼佛的面上,速派高手前去助阵……”

    法藏道:“救兵如救火,我们理应多派高手,速往助阵。”

    法善道:“在道义上,本教确应支援,以免唇亡齿寒,但如今情况不同,我们对于脱脱案件,一时无法交代,七天之后,魔国必来问罪,到那时,我方派出高手,调不回来,内部空虚,如何应付?”

    白眉道:“一个黄衫客已把本宫搞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如果妖魔人物倾巢而出,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觉明道:“这事很伤脑筋……假如本宫不派救兵,不但威声一落干丈,以后就无法领导各教,且对我佛如来也无法交代。……如果多派援兵,那是为了救人,却害了自己,因魔国猛将如云,精兵如雨,若以压倒之势攻打本宫,试问如何抵抗?”

    法藏道:“你们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教拥有九大巨佛,十二方丈,十六长老,二十一法师,如此坚强的阵营,正可降魔伏妖,何况我们维护正义,为公理而作战,即使殉教,亦屈光荣,有何惧哉?”

    普性道:“援兵一定是要派遣的,不过人数多少,我们还须郑重考虑。”法善附和地道:“是的,援兵是要派的,但人数方面不妨斟酌一下。”

    觉明道:“让我们先来估计本教的实力可好?”

    法善道:“不必了,我的意思是先派普一,普善,法正和法海去助他们,叫那四个眼中钉去挡头阵,好歹看他们的造化,……可惜,刚才我们不该逼走普济,否则,让这老家伙也去,……现在还来得及把他追回来吗?”

    普性道:“太迟了,算他运气好。”

    法善道:“那么,我们可以向静谛交代,叫普一普善等四人与他同时先走,并请他们,说:另外的后备援兵接踪出动。”

    法藏道:“为什么不同时多派人手?”

    普性道:“本席还须与当家巨佛商量,以便决定后备援兵的名单。”

    法藏道:“当家巨佛还要在三天之后,才能坐关满期,如果等待三天,只怕金轮寺守不住了,……其实,这样紧急的事,你……主席有权立刻决定,何必再与当家巨佛商量,拖延……”

    法善连忙接口道:“师弟,你不要打闹,主席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法藏不悦地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名堂,事关佛门祸福,万分火急,还要推来推去,……这事迟早是要流血的,迟流不如早流,也许有补于实际,不要等到事情弄僵,再要流血,只怕要失去时效了。”

    普性听了法藏的话,心里暗怒,面上愤然作色,正待发作,而法善已经起身赶了过来,走到法藏身边,咕唧了一会,想必是他叮嘱师弟不要再多嘴多舌。只见法藏离开座位,推说身体突感不适,需要休息,于是退席出厅而去。

    众僧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大家有了警惕,不敢随便发言。

    法善是普性的心腹爪牙,后者有权有势,所以他见风使帆,曲意奉承,事实上他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角色。

    法善目送法藏出厅后,走回自己的座位,接着道:“我想主席刚才所讲的话,大家都已听清楚了,现在我们决定这样做,不知各位有何异议?”

    众僧默然无言。

    于是法善又道:“关于脱脱的事,目前无法作出结论,且待了能,了悟,玄通和玄真等有了回报之后,再行商讨,好在限期是七天,我们还有充分时间考虑如何答复魔帅的公文……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在座众僧谁也不敢接嘴。

    这时,法善向普性递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

    接着普性道:“了然,你去请长老静谛大师进来,还有那厨房里的四个伙头也一起叫来。”

    了然应命而去。

    不久,静谛进入会议室,法善连忙起身迎接,请他坐在客位。

    普性道:“刚才会议决定,本宫拟派绝顶高手四名,随同大师立即出发,先走一步,我们的后备大军立即兼程赶来,车到没恶路,我佛如来自然会保佑你们,安渡难关。”

    静谛闻言,起身合十道:“善哉,善哉!多谢普性禅师,我教有救了。”这时,了然领着四位僧衣褴褛的老僧进来。他们就是普一,普善,法正和法海,原职是禅师和长老,但自从内部斗争之后,降级失势,罚做烧火,打柴,煮饭,挑水等苦役。他们都是大有修养的高僧,不屑与普性争权夺利,所以虽处卑位,却甘之如饴,且勤于锻炼,道行与日俱进,若论真材实学,早巳超越普性良多,目前限于佛门规律,只得听命于苷性,受其指挥。

    他们走到厅前,一字形排列立正,低头合十向普性作礼。普性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魔国无端兴兵,杀害僧侣,烧毁寺院,作恶行凶,一言难尽。如今金轮寺又被围困,形势危急,所以静谛大师前来求援。教色虽异,佛门一体,奉宫理应火速助阵,但必须借重你们四位圣僧之力,前往降魔诛妖,为本宫争光……现在,快去把随身武器,应用什物,打叠起来,立即起程。”

    四僧同声称是,正拟转身出厅,忽听得普性又道:“且慢!本席替你们介绍,这位是红静谛大师,那四位乃是本宫高手中的高手——禅师普一、普善,长老法正、法海。你们一伙儿必须忙投急趁,切勿耽搁。”

    于是双方合十见礼之后,随即鱼贯出厅,各去整装,共同出发。普性等到他们出去之后,向法善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接着普性宣布休会,并另订会期,再行讨论脱脱案件。* * * * * * * * * * * * * * *

    三天之后,玉版大师坐关期满,普性率领众僧,欢迎他进入禅房休息。

    正在这时,蓦地一个小沙弥促忙促急跑来,通报道:“前殿来了一位贵人,携着女眷,带了十六名家丁,和二个丫环,还扛来六箱财物,准备放堂,口口声声要见当家。”普性惊异地道:“如今多难之秋,谁有这种手面敢到本宫来放堂?”

    玉版大师道:“普性,你先去打量一回,如果来路正当,好好招待。”

    普性应命出去,走到前殿,眼睛先把对方的身份估计一下,顺便又瞟视了他旁边叠堆着的银箱,急忙上前合十道:“这位檀越,贫僧起手了。”

    那贵人回转头来,拱手还礼道:“在下刘统,来自中洲渝郡,奉了家母之命,来此还愿放堂……请问大师法号?”普性道:“阿弥陀佛!贫僧普性,乃是本宫副席禅师,因当家巨佛坐关刚刚期满,尚未视事,所以暂由贫僧摄政。”刘统听了,肃然起敬,说道:“原来是普性禅师,在下失敬了。”

    普性双手合十道:“不敢,请檀越先到客厅小坐叙话。”刘统道:“禅师且慢!贱内女流,现在宫外等候,惟恐有碍清规,不敢擅入贵宫,让在下先去叮嘱一声,叫她耐心稍待。”

    普性道:“既然尊驾降临,何不请她进来?”

    刘统道:“多谢禅师通融……”

    他说着,连忙出去,不久,亲自陪妻进入殿内,后面还跟随着二个丫环。

    普性打了问讯,上前迎接,说道:“请贤伉俪随贫僧来!”

    他一边说,一边在前领路,恭引刘统夫妇进入客厅坐定。接着沙弥进来奉上香茗。

    普性开始问道:“檀越不远千里,来此放堂,真有心人也。”他一边说话,顺便仔细打量刘统,看到后者,年约三十出头,四十不到,衣衫华丽,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不禁心里暗自称赞。

    刘统道:“好说,母命难违,聊尽人子之心而已。”普性谄媚地道:“百善孝为先,孝心可嘉,但不知檀越的贵业是……”刘统惭颜地接嘴道:“不瞒你大师说,在下以种罂粟起家,但这生意为害之烈,甚于为盗,家母认为罪孽深重,因此,在下立志洗手,一心行善,以赎前愆。”

    普性合十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贫僧谨向檀越恭贺了。”

    刘统道:“这次在下带来黄金六箱,准备放堂,但不知贵寺现有多少佛子?”

    普性听了,不禁暗喜。他起初还以为是六箱白银,如今听说都是黄金,怎不叫他心花怒放呢?可是,在表面上,他故意装作无动于衷,喜怒不形于色的洋子。他随口说道:“本宫约有僧人五千六百名左右。”

    其实,只有五千个和尚,普性妄生贪心,多说了六百名,这好比过去地国某些部落里的军官,虚报兵额,冒领军饷,乘机贪污,以便中饱私囊。

    刘统佩服地说道:“到底禅师道行玄妙,真能克算阴阳,未卜先知,在下恰巧带来五万六千两黄金,每名十两,烦劳你平均分派。”

    普性合十道:“多谢檀越布施。”

    刘统道:“还有,在下再想捐些香油。”

    普性听到刘统再要捐款,不由喜出望外,合十道:“阿弥陀佛……”他接着起身,从墙架亡拣出一本捐簿。

    他只顾把捐薄拿在手里,并不急于递给刘统,一边搭着虚架子,似乎对于刘统捐或不捐都无所谓,另一方面他正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刘统已经洞悉其奸,心里暗笑,但故意着急地说道:“禅师,你让在下看看,别人在捐簿上捐多少钱?”

    他的反应极为普性欢迎,所谓正中下怀。

    普性道:“依照本宫的规律,捐款是随缘乐助,不计多寡,可是,过去前来本宫捐助的都是各部落王公大臣,达官富商,为人极为四海,他们看在佛的面上,采取功德无量,往往就是一写百万两银,并不当它一回事。百万两银不是小数,但对本宫来言,那也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们司空见惯,眼眶子看得大了。如今檀越慨然自愿捐助,一为令堂大人消灾延寿,二为贤伉俪增福添丁,三为解除檀越过去生意上的罪孽,我佛一定会开例保佑,所以捐助数字倒也不便含糊。”

    刘统笑道:“这一点,在下省得,只要菩萨保佑我们;消灾延寿,增福添丁,解除罪孽,在下愿意多捐些钱。”

    普性听了,不禁眉飞色舞,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一边走了过来,双手将捐簿必恭必敬地递给刘统,一边又从墙架上取了文房三宝——笔墨砚,并以剩余茶水作为磨墨之用。

    刘统接过捐簿,翻开过目,查看捐款最多的是谁。他从头页翻到末页,看到最少的金额是二十万两银子,最多是捐款二百万两。他看过之后,随即与其旁坐的妻低声耳语一番,似乎在商量什么。

    普性站立旁边,拿着笔等候着,虽然听不清楚这对夫妇之间的私谈,但推想起来,他们一定是在斟酌捐款的数目。他看到刘妻点点头。他心里暗喜,想道:“捐款与其内人商量一下,足见他们夫妻和睦,凡事有商有量,这是正常的。”一忽儿,他又看到那刘妻突然摇头。他心里有些发愁,暗想道:“不对头,事情弄僵了,这女人小器。”果然,过了一会,刘统把那捐簿退还给普性。

    这使普性吃了一惊,拉长着脸说道:“怎么,檀越不想捐款吗?”

    刘统道:“要捐的。”

    普性道:“要捐,怎么把捐簿还给了贫僧?”

    刘统道:“因为在下不想把贱名写在捐簿上。”

    普性道:“为什么?”

    刘统道:“因为,因为不怕你禅师见笑,在下是个粗人,只识得几个眼头字,但不会写字,……要在下写字,简直是要我的性命了。”普性道:“尊夫人写也可以。”刘统道:“不瞒你禅师说,她连几个眼头字也不识得。”

    普性抓抓头皮,说道:“那么,檀越想捐多少?”

    刘统伸手在身边摸索,摸出一叠银票来,随手点一点数目,共计十张,每张一百万两银子,接着,他毫不在乎地道:“禅师,这里一千万两银子,都是钱庄本票,以无名氏身份捐款,区区之数,请勿嫌少。”

    他说着,把银票塞在普性的手里。普性料不到那财主竟然捐了那么多银子,都是义丰和永亨两家钱庄开出来的本票,起初蓦地一惊,继之以喜,因他素知义丰永亨在中洲渝郡,信用卓著,有这些本票在手,比现银还要靠得住。顿时他眉花眼笑,笑得合不拢嘴,但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忘形,于是立即双手合十道:“多谢,多谢!这倒是巨额捐款。既然出钱施主不会写字,贫僧就代替檀越写吧!”他说着,握笔掭墨,把这数目写在捐簿上。

    刘统道:“不过,在下有一要求。”

    普性道:“檀越尽管吩咐。”刘统道:“在下拟请贵寺为亡父拜七七四十九天梁皇忏。”

    普性欣然道:“欢迎,欢迎,但不知要用多少僧人?”

    刘统道:“五千六百个。”

    普性道:“五千六百个僧人,那么多?”

    刘统道:“如果禅师嫌多,那么三千个吧!”普性道:“也太多,依贫僧看来,一千个只多不少……不过费用不得了。”

    刘统道:“大约多少费用?”

    普性暗想:照一般的估计,大约十五万两银子足够了,如今这位洋盘施主进门,我们何不狮子大开口,敲他一次竹杠?于是道:“你是本宫大招寺的大施主,身份与众不同,四十九天梁皇忏费用理应特别便宜……估计……最公道的估计,约计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刘统道:“这数目不大,确是公道,依你一百五十万两吧!”

    普性听到对方答应得这样爽气,顿感非常后悔,暗恨自己心不够狠,以致说得太少。

    他当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于是又补充道:“不过梁皇忏之后,檀越还须打个千人斋,方称功德圆满。”

    刘统笑道:“可以,在下就凭你禅师闲话一句。”

    普性合十道:“阿弥陀佛!千人斋的费用约需五十万两银子。”

    刘统道:“好的,梁皇忏与千僧斋合计二百万两……不过,现在,在下身边只有银票一百万两,至于短少的数目容后派人到渝郡去拿来再付,这样行吗?”普性道:“没有关系,随便檀越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梁皇忏几时开始?”

    刘统道:“明天好不好?”

    普性想了一想,终于答应了。

    刘统道:“在下拟在贵宫打扰四十九天,但不知宫外有无民间清静房屋可租?租金多寡不论。”普性道:“何必租赁民间房屋,奉寺下院有许多客房,随时接待各地施主。那处十分清洁,环境幽静,如檀越不嫌待慢,就请暂时屈驾。”

    刘统道:“那好极了,多谢禅师照顾。”

    普性道:“檀越你说要放堂,是否明天举行?”

    刘统闻言,连忙又与其妻低声耳语。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话,普性乃是方外之人,当然不好意思去听。停了一会儿,刘统道:“在下已与贱内商量妥当,放堂之举准定在梁皇忏功德圆满后举行。”

    普性心想:“横竖他们住在本寺下院客房,迟早放堂,都是一样。”于是他连声称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当家巨佛的禅房里,普性把自己与大施主刘统捐款,放堂,拜梁皇忏以及斋僧的详细情形作了报告。

    玉版大师听了,非常欢喜,道:“刘统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财神,但美中不足,机会恰巧碰在魔帅来找麻烦的时候,只怕有碍佛事。”普性道:“大概不要紧,刚才我也想到那个问题,但因这是一笔大生意,我怎舍得放弃?所以梁皇忏,我只答应千名僧人……其实我们只要动员二三百名就能敷衍过去,其他的人手可以随时抽调出来,对付魔国的侵犯。”玉版大师道:“现在我们讨论如何应付魔帅的公文。”

    普性道:“今天我要安排明天的佛事,没有工夫了,我想还是明天再讨论吧!”因此,这样紧急的事情,又被搁置了一天。

    次日又发动千僧大做佛事。

    在禅房里,玉版大师召见普性。

    普性把二份公文送呈玉版大师过目,并将前后经过讲述一遍。

    玉版大师问道:“脱脱丑名四扬,本是油里滑的佛门败类,本教谁敢把他搭救,有否查出?”

    普性道:“本教区内,四至八道,无不细查,但查不出是准救走这油花和尚。”

    玉版大师道:“你派谁去查的?”

    普性道:“了能,了悟,玄通,玄真……他们运用法眼,查了三天,非常彻底。”

    玉版大师道,“那么,本教如何向魔帅交代呢?”

    普性道:“这是件荤不荤,素不素的事情,非常辣手,照实情,本教绝对无人敢把脱脱救来窝藏,我敢十拿九稳地说:魔帅装我们的榫头,这根本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事,想乘机与佛家作对。本教拿不出脱脱,无法交代,只得实事求是,否认脱脱是为本教所救,看他们的反应之后,再想对策。”

    玉版大师道:“我也这么想,魔帅文中子先把本教支派开头刀,然后拿本教作筏子,刀尖转过来对付我们,那是个别击破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之下,流血是难以避免的。”

    普性道:“血应流则流,但目前我们还未到流血的时候。”

    玉版大师道:“其实本宫应该多派人手,援助本教支派,助人即是助已,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普性道:“我已烦劳静谛大师,转告他们教主,援兵随后出发。不过,我有三个顾虑:(一)黄衫客业已摸清了我们的底细,此去必然召集同党,再来侵犯本教,假如多派人数往助,我们自己内部更加空虚,敌来如何应付?(二)当家在坐关时期,我委决不下,又不敢擅自作主,因这事情太严重了,万一出了乱子,担当不起。(三)自从莲花法师作兴以来,势力相当膨涨,他们兴旺终非本教之福。金轮大师平时挟技自傲,处处与我们作对,如今形势逼人,才来求援,但公文上措辞又是那么含着骨头露着肉,毫无恳切明白的句子,字体也写得非常潦草,显然他是骄气未退,对本教下眼相看。因此,我权衡事体轻重,挨磨了三天,让他们消耗一点实力,稍稍遏其锐气,那是对本教有利的。”玉版大师道:“你恁地做法,使双方力量彼消我长,对本教虽属有利,但大体说来,我们未能及时采取合力抗敌,同舟共济的步骤,这似乎是失策的,因为这事有关佛教祸福,彼此理应义义合合,否则他们失败,事实上也就是我们失败……往者已矣,现在我们理应立刻设法补救,赶快遣派救兵,也许事情还不致恶化。”普性道:“我并非不想发兵,但在权柄上我必须尊重当家,等候你颁布军令。”玉版大师道,“黄衫客既已来此捣乱,那是他们存心侵犯的预兆,不久必有祸事降临,但我们要当机立断,决不可奈上祝下,反而处于被动地位……如今,事不宜迟,我们应该流水发兵,先援支派,一边再加强本教内部的战斗力,以免临时措手不及。”普性道:“当家,你看派谁去呢?”

    玉版大师道:“下院的普仁方丈可任总督,另外再派三位长老,六位法师,和三百僧兵。”

    普性道:“好是好的,不过,义不主财,慈不主兵,普仁方丈,名如其人,生性慈仁,只怕难与妖魔人物对抗。”

    玉版大师道:“那么,你打算给准主兵?”

    普性道,“若论手腕灵活,计谋百出,要轮到普青方丈了,至于道行深厚,老成持重,则非普正方丈不可。”

    玉版大师道:“既然如此,我就派普正主兵,普青担任参谋,你看好吗?”

    普性道:“好极了……此外,我建议加派二个‘夜不收’……了然与了能,行动敏捷,神出鬼没,可任此职。”玉版大师道:“其他的职位派谁担任,这是细节,一切由你决断,我不过提出大纲而已……还有,你应急派‘夜不收’乔装俗家人,立即动身,先往他们教区域哨探,一有战事消息,不论胜败,火速飞鸽传书,详细报告。”普性道:“是,但本宫内部如何安排?”玉版大师道:“我已拟定腹稿……”普性连忙接口道:“是否要请八大巨佛来撑场面?”

    玉版大师道:“八大巨佛人数太多了,我只想邀请其中的三位。”

    普性道:“那三位?”

    玉版大师道:“都扎,巴庇,钵札格德。”

    普性道:“假如魔帅分路进兵,只怕他们自顾不暇,如何是好?”

    玉版大师道:“你的意思是三位巨佛还不够多?”

    普性道:“不错,我主张八位巨佛一律统请,因魔帅决不会同时发动九路人马,分别进攻九个区域……”玉版大师插嘴道:“九路人马?”

    普性道:“包括本宫在内,乃是九路……如果魔帅分兵三路,当然有三位巨佛先要应付其本身的战事,不可能被我们请到,但其余五位一定肯来协助……假如文中子分兵六路作战,另有二位巨佛必能抽身前来……总而言之,这样做法,我们不会落空,最少有二三位巨佛会来助阵。”

    玉版大师道:“对,你的主意不错。”普性道:“不但如此,我们这样做法还有好处。”

    玉版大师道:“什么好处?”

    普性笑咪咪道:“如果魔帅分路侵犯,一部份诸佛由于本宫告急求援在先,他们战事吃紧在后,就不会反来向我们讨救兵了……”

    玉版大师赞道:“好计,一举两得,怪不得众僧都说你是智多星。”普性道:“诸佛不来讨救兵,我们就能保全自己的实力,不致分散,但这并不是什么大好处。……我们的大好处是……”他说着,一边把嘴巴凑近玉版大师,叽叽咕咕,咬了半天耳朵。

    玉版大师听了大喜,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就这么办,你作主去干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古宫的大寺里正在举行梁皇忏,表面上钟磬木鱼之声不绝,众僧口宣佛号,念念有词,看起来一切平安无事,但骨子里却酝酿着—种肃杀的气氛。普性不断地接见了各阶层高僧,真主意假商量,运用了巧妙的权术,夸才卖智地忙于大半天,才把援兵遣发,另一方面,他还须与大施主刘统应酬,又假借种种理由,将刘氏夫妇与丫环引离佛殿,使他们看不到宫内调兵遣将的情形。至于刘统的手下诸人,自有另外的僧徒与之搭汕周旋,以免他们捏舌,妄生猜疑。普性又捉个空,派遣法善携着复文,到文中干的大营去讫,但临行时,再三叮嘱他:“慢吞吞走,切勿急急赶路,只要连头带尾不超过七天,将复文送到就好,此外,又叫他沿途注意魔方行动。”同时普性又发出八份告急文书,分向本教八大寺院求援。

    诸事办妥,过程极为顺利,局外人丝毫看不出内在的紧张。

    他扬扬得意,顾盼白豪,暗喜各事业已安排得四干八稳,天衣无缝。

    他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出了乱子。

    原来那大施主,洋盘财主刘统夫妇并非他人,乃是魔国的水上郎君与花凤所假扮,而他们的丫鬟仆役也都是妖魔人物。

    三天已过,到了第四天午时左右,普性还不见刘统夫妇到佛殿上香拜佛,心里觉得奇怪。

    他吩咐小僧人道:“快去请刘施主前来拜佛。”

    不久,小僧人进来,禀道:“寻不着。”

    他又吩咐中僧人再去找寻。

    过了一会,中僧人独自回来,说道:“下院客房,入影全无,连丫鬟仆役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普性道:“你看到那六只箱子吗?”

    中僧人道:“看到的,在客房里叠堆着。”

    普性虽已开始生疑,心里却很镇静,暗想刘统夫妇等人可能到本教区附近去观光了。

    于是他叫玄真到钟楼上去使用法眼,探望他们的行迹。须臾,玄真回到普性前面,说道:“看来事情不大对头,怎么到处都看不到他们一伙儿的下落?”

    普性惊疑地道:“你看得仔细吗?”

    玄真道:“十里之内,一草一木也难逃过我的法眼,何况他们有那么多的人数。”普性听了,虽惊而不慌,面部上好像有恃无恐,态度也显得笃定泰山的样子。

    他缓慢地踱出宫去,到了下院,当有驻院知客僧上前迎接。

    “仁本,刘施主呢?”普性问道。“他吃过早餐后,就率领大伙儿出院,说是到教区附近去观光。他们都是空着双手走的。”仁本道。

    “你陪我到客房里去看一下。”普性道。于是仁本在前领路,一会儿,到达了目的地。

    普性的眼睛首先注意到那六只箱子,在房内分叠左右两排,每排三只,箱上黏有骑缝封条,而且都上了铜锁。刘统说过那些箱子里面分贮着五万六千两黄金,准备作为放堂之用。走近箱旁,他用双手搬动左排上面的那只箱子,以便估计它的重量。他觉得箱子虽是很重,但这重量决不会超过三百斤。于是他又走到右排箱旁,再拎起了上面的那只箱子,估计重量,它与前箱仿佛相等。于是他把所有的箱子连一移动,发觉各箱差不多都是同样的重量。

    这时,他确定那些箱子的总重量不到五万六千两。暗想:“事情蹊跷。”他也不管三七廿一,动手折断铜锁,拉掉封条,揭开箱盖,不料不看犹可,一看之后,顿时面部发青,大惊失色。原来箱内的东西不是黄的,而是灰褐色的。

    他拿了二块,仔细观察,立即鉴定它们都是废铁,而且沾染着泥土。丢掉了铁块,普性神色紧张,一言不发,急忙飞步回宫,跑到库房,叫那司库——宽成快把那刘统所赠的十张钱庄本票都拿出来,一看之下,普性和宽成都惊得面无人色,原来那些本票上的字迹都已褪色,变得隐隐约约地几乎看不清楚。普性拿了一张本票,走出门外,对着太阳光透视,不料这本票上的字体立即失去痕迹,变成了一张白纸。

    他大叫一声:“上当!”

    于是他连忙再回到库房,会同厂宽成,带着其余的本票,飞也似的跑到当家禅房,谒见玉版大师,一长二短地报告了经过。

    玉版大师昕了,就抹下脸来,面色很不好看,双目炯炯,盯着普性,大声斥责。

    普性愣柯柯的,闷声不响,倒了锐气,没精打采,好似丧家之犬。

    字体褪色,笔迹模糊的本票是物证,宽成保管本票是人证,另外还有六箱废铁,也是物证之一,而刘统夫妇等又已不别而行,这事情当然不是普性从中营私,企图舞弊。

    过了一会,玉版大师道:“宽成,这不关你的事,你出去……不要在外面七嘴八舌乱讲……”

    宽成唯唯而退。等到宽成退出掸房,玉版大师继续责道:“普性,你凭地这样疏忽?钱迷惑了心窃,财冲昏了头脑,才会上了这厮的大当。你应该想到,这厮气宇轩昂,谈吐不俗,怎会不能写字?你却自告奋勇,在捐簿上代他写了一千万两银子,做这种掮木梢的聪明笨伯,你枉为智多星。”普性哭丧着脸,喃哺呐呐地说道:“这厮派头卜足,举止斯文,诿称是做黑货生意,家财不计其数,因此我对他万分信任,现在,被他愚弄,懊恼也来不及了。”

    玉版大师道:“这厮必是黄衫客之流,妖魔人物,但不知其目的如何?”

    普性道:“是我失眼,看错了人,我首先要请当家恕罪……讲到这厮,自称刘统,若非真姓,必是假名,此人胆量不小,前来本宫探听虚实,或想偷些什么东西。”玉版大师道:“你调拨援兵时,这厮是否在场?”普性道:“不,派遣援兵之事,是我全权代行,那时这厮早被引离现场,由玄觉像麻蚍盯腿似的在别殿缠住着……除非有分身之术,否则,他决难看彻我们的行动,……还有他的所有下人,也都被我预先派人轮流顶针捱住,使其在隔离环境中看不到什么。”

    玉版大师道:“贼来无空手,等一会你去检查本宫内部有无重要物件遗失。”

    普性道:“是……另外,我还要关照他们立即停止梁皇忏佛事。”

    玉版大师道:“你说,这赃子前来探听本宫虚实,但他在这三天之中能探得些什么呢?”

    普性道:“我在担心,那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可能已给这厮听到,……因当时我感到禅房里好像有第三者在场,……可是看来看去,都看不到人影。”

    玉版大师道:“你倒提醒了我,……我也觉得房里似乎有人发出极为轻微的呼吸声,那时,我已略有所疑,却未追究,因我一心与你说话了。”普性道:“听说妖魔人物精通隐身之术,这厮会不会在现场潜形偷听?”玉版大师道:“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很可能的。不过,这厮第一天拜佛上香时,我也曾暗中观察,看他五官端正,礼貌堂堂,不像是个凶恶之徒。”

    普性道:“当家,咬人的狗凶不露齿,存心为恶的人,面孔上总是假装一本正经,……如今吃过了—次亏,我已变成土中曲蟮,满肚泥心。”

    玉版大师道:“这样说来,只怕我们不久就会遭遇祸事……妖魔人物,神通广大,这次我们该倒霉了。”

    普性道:“不要说泄气话,当家,本教实力雄厚,决不至于任人宰割的,何况我们也有外援。”

    玉版大师道:“外援?是否指八大巨佛?”

    普性道:“他们是内援,我所说的外援是指教外的朋友。”

    玉版大师道:“谁?”

    普性道:“目前正有仙国的朋友前来帮忙,他们是崂山古道士,五岳的矮仙,麻婆,三清和尚,铁头尼,彭本狂仙,南海水仙,和北海大贞观主等前来援手。”

    玉版大师道:“哦,他们现在哪里,怎么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

    普性道:“这批散仙和狂仙还未到达,但我已在一小时前收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

    玉版大师道:“他们怎知魔国要来攻打我们?”

    普性道:“据说是普元告诉他们的。”

    玉版大师道:“普元……他不是早已被我驱逐出寺了吗?”普性道:“不错,他虽已失势,但生性乖觉,可能他以在野之身云游天下,先得到了魔国对本教不利的消息,因此,他到处求友助拳。”

    玉版大师道:“这倒难为他了,……其实,当初我们不该向他夺权……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安渡难关,化险为夷,我想请普元回宫,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普性道:“好,当家,我们一定要立即请他回来……疾风知劲草,他虽已饱受我们的瘟气,但在紧急时,却不念旧恶,依然肯暗助本宫,这是难能可贵的。如今,这里可与共议大事的对象,只有你我二人,人手似嫌不够,而我常常有许多事情想不出,看不到,做不好。即使想起也不去做,或者做了又不彻底,甚至看到了事情做错,却固循下去,不予纠正……这毛病出在俗务太多,天天搞得我头昏脑胀,没魂少智,同时也没有适当人才,堪付重任,为我代劳,那真是伤脑筋的……当初我们合力夺权,赶走或贬斥了普元,普达,普明,奕静,法正,法海,玄化,玄卜和了凡等,最后还把那年龄最高,硕果仅存的普济也逼离本宫,这是大大的失策。那时我们以为只要权柄握在手里,处处能够畅所欲为,称心遂愿,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简单。有时我感到某些事情行不通,尤其是在日前困难重重的情况之下,已到了闻鼓鞞而思将帅的程度,如果不再想办法,我们就算不被敌人搞垮,只怕自己也要累垮了。”

    玉版大师道:“你说得不错,对付一个黄衫客和那二个土狗子,我们发动了本宫十分之二的高手,结果失败,这次那自称刘统夫妇的贼男女前来搞七搞八,又被戏弄一番,害得本宫面目无光,威声扫地。如今要应付大敌文中子和袁通,我们不能再失败了……常言道:‘事无三不成’,本宫二次受挫,第三次必须要振作梢神去干,才能取得胜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速将普元,普达,普济,普明以及其他高僧,都迎接回来,增加本宫实力。我们先实行内部大团结,然后一致对外抗敌。”

    普性道:“当家也说得是,等一会,我就派了字辈弟子们去迎接他们回来。”

    玉版大师道:“刘统前来撒野,消遣了我们,犹可忍耐,只怕他已将我们的海底眼探听去了,这事如何是好?”

    普性道:“别的倒也不愁,只愁派兵援助支派,和分别向八大巨佛告急的那二件事,都被这厮探悉之后,再去破笼,那就后患无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宫援兵恐怕在半途就会给魔方毁掉,决难安全到达支派区域,至于向八大巨佛告急一节,充其量他们自管自,不来帮助我们,但本宫已有许多仙友作为外援后盾,也可补足我们的实力……不过,为了安全之计,我们应该再向佛国告援,恳求如来佛祖也派几位菩萨前来伏魔。”

    玉版大师道:“这样做法是必要的,但同时我们还须再加请几位仙友合力降妖……你想一想,在散仙和狂仙中,谁与本宫交谊深厚?”

    普性道:“讲到魔国,这是使仙佛神圣听了个个头痛的事情。他们退避三舍,惟恐不及,谁敢反去惹恼妖魔精怪?仙友肯挺身而出,诚心为我们助拳,可说寥若晨星……肯来的,已经自动来了,不肯来的,去请也未必肯来。……不过,我们不妨一试,请比不请总要好些。目前,我想到了两个杰出的对象,如能请到,倒是好帮手。”

    玉版大师道:“是那二位?”

    普性道:“崆峒梅木散仙和四明菩提真人。”

    玉版大师道:“他们与本宫的关系如何?”

    普性道:“他们与普虚素称莫逆,除非不知本宫有难,否则一定会自愿来做不速之客。”

    玉版大师道:“那好极了,不论他们知或不知,你快叫普虚飞鸽传书,郑重邀请。”

    普性道:“这事我会办妥……当家,我们的交友也不算狭仄,在别的俗家人之中是否也有选择的对象?”玉版大师道:“对方是妖魔人物,功力强大,不是一般的俗家人所能应付,即使出家人,像少林寺僧侣和武当山道士,也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何必枉费心机,在俗家人方面去缘木求鱼。”

    普性道:“当家,你忘记了,亚密不是你的方外之交吗?”

    玉版大师道:“啊!不错,我倒把他置之脑后……他吃过万年人参,已得仙体,长生不老,依我看来,真是个好对象。可是,他行踪飘忽,大地茫茫荡荡,到处都是来来去去的人,到哪里去寻他呢?”

    普性道:“我有办法寻到他。”

    玉版大师道:“甚么办法?”

    普性道:“他有个要好的女人,化名山姐儿,住在雪山的青溪谷,只要询问山姐儿,就能探得亚密的去处。”玉版大师道:“如此甚好,你用本宫名义,邀请他来。”

    普性道:“好……还有,三教之内,是否也有肯为我们去打头阵的角色?”

    玉版大师道:“那三教的当家都与本宫面和而心不和,他们恨不得我们倒下去,爬不起来。如果我们打这主意,那简直是与虎谋皮,极难讨巧,弄得不好,反要桩他们咬一口,所以我们不必多费心思,妄想在这条路上走。”

    普性道:“我的意思是避免与三教的当家接触,固他们道行浅薄,有名无实,绝对不值得我们邀请,倒是那三教的某些在野高僧,隐居草莽之中,勤练道行,孽障尽消,以清净心,行诸善法,已经修成了肉眼,天眼,慧眼,法眼,若再练得佛眼,即能成佛,假如我们能够劝诱,使之降魔伏妖,维护佛教,则一旦功德圆满,他们立地成佛,而我们也得安渡劫难。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为甚么不做?”

    玉版大师道:“既然你有这种主张,不妨说说看,他们之中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高僧?”

    普性道:“不说别的,单说那苦行,已是个神通广大,法力无穷的高僧,……如能把他请到,倒是个一力降十会的好手。”

    玉版大师道:“真是奇怪,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在优楼频螺森林里,苦修六年,不但未悟佛道,而且反使健康受到损害,身体瘦弱,变成毫无生气,何故那苦行却能修得延年益寿,道行精探呢?”

    普性道:“凡是苦修者,大都独善其身,苦修方法惟有他们自己领略,不肯传授外人,即使佛祖在未成佛道时,诚心向跋伽婆求教,后者只讲些肤浅的道理,存心留—个后手,也不透露此中的玄旨真谛,所以,佛祖在这方面未能获得成就,最后他另辟途径,在菩提树下,静坐默思,连续四十八天,终于降伏众魔,悟彻宇宙真理,而成佛道……其实。那苦行既得苦修妙谛,当然也能成佛,但他仅是要求自己成佛,而不是像佛祖那样,旨在普渡众生,超越轮回。”玉版大师道:“既然那苦行,和别的苦修者一样,独善其身,利己而不利人,他怎肯接受我们的邀请,前来相助?”

    普性道:“仙佛成道,五百年遭一劫数,如果苦行注定在劫数之中,他的初衷就会改变,而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否则,他仍将坚持独善其身的原则。”玉版大师道:“这样说来,我们就把他列入外援的对象之一。他肯来,最好,如不肯来,亦无所谓,这是好做酒,坏做醋的策略。”

    普性道:“是的,那也就是我的意思。”玉版大师道,“除了苦行之外,还有别的高手吗?”

    普性道:“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不过,听到法藏说过,黑派方面倒还有四个了不起的人物。”

    玉版大师道:“他们是谁?”

    普性道:“据说是克拉,乌里,杜克和本子。”

    玉版大师道:“他们还在人间吗?我不相信。”

    普性道:“这一点,法藏也不能确定。”

    玉版大师道:“据我所闻,克拉早已涅槃,乌里和杜克也相继圆寂,惟有木子不知所终,在近半世纪中,未见他在世界上出现,虽是存殁难明,但可能这位前辈圣僧道行高妙,业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不问世事,也未可知。”

    普性道:“恁地说来,我们只得暂时把他放弃。”

    玉版大师道:“还有一位圣僧……”

    普性道:“是不是扎扎?”

    玉版大师道:“不错。”

    普性道:“法藏说:他是脱脱的大师兄,修养纯正,武功高妙……”

    玉版大师道:“是的,不过,他是请不到的。”

    普性道:“为什么?”

    玉版大师道:“他是世外高僧,早已修成物外之心,功德到了善无可善,化无所化,不可思议的境界,岂是我辈所能随便邀请?”

    普性道:“那么,我们也只得把他放弃。”

    玉版大师道:“如今还有两条外援的道路可以发掘,我们不妨动动脑筋。”

    普性道:“那两条道路?”玉版大师道:“天竺部落的纳恒禅师,和扶桑部落的纳拉禅师。”普性道:“不错,好主意!如能请到他们二位圣僧,本宫就不必忌惮妖魔人物前来捣乱。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火速发出请帖。”

    玉版大师道:“另外在本教区的卑田院里,我发现了—个中年乞儿,此人精神焕发,行动笨拙,已白吃了我们十年的米饭,说不定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普性道:“当家讲的是那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吗?”

    玉版大师道:“是的……你对此人的印象如何?”

    普性道:“三年前,我曾劝他落发为僧,但他不肯,此外,我倒看不出他有什么奇特之处。”

    玉版大师道:“我怀疑此人是炼剑的,因我常在半夜子午之后,发现卑田院屋顶上,浮腾着一股剑气,气色异常纯正。”

    普性道:“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真人不露相了。”玉版大师道:“等一会,你去叫那乞儿前来见我,因我想和他谈一谈。现在我们谈话到此为上,你先去办妥要务,并准备各项步骤,以免临时慌张。”

    普性闻言,口中称是,随即起身离座,走出禅房。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且说古宫大寺的法善禅师,奉了副当家普性之命,赴魔营递送公文。他肩负禅杖,一路上踽踽独行,处处提防,非常小心,由于限期宽裕,普性叫他不要快走,所以他走十里,休息一下,并不急于赶路。同时他觉得沿途一切平静,诸事如常,来往客商人物也无可疑之处,终于松懈了防御和戒心。

    这天傍晚,离开魔方的限期尚有一日,而到达魔营的路程只需半天,法善索性停止前进,想找一个寺院暂宿一宵,以便明天早晨就道在时间上也不嫌迟。可是高山野地,何来寺院?附近没有村庄,远处也无炊烟出现。

    于是法善走到路旁一株十丈高的大树下,纵身向上一跃,安然坐在树腰的横枝上,背部靠着树干,把禅杖搁于旁枝,取出干粮充饥后,闭目养神,准备在此暂栖一宵。不久,法善忽闻步声,自远而近,张开眼睛,向下视察,原来是个老年樵夫,肩挑木柴,经过大树,踏着铺满细沙的斜径走去。

    法善心想道:“此处既有樵夫过路,附近必有人家,不妨问那憔夫:本地有无寺院或神庙可以借宿,总比在树干上过夜好得多……”忽然他又改变主意,自言自语地道:“一动不如一静,算了吧!”于是他又闭了双目,决定趺坐待旦。

    东山上升一轮皓月,大地明亮如昼。风吹木叶,沙沙有声。夜清如水,秋气逗凉。

    过了片刻,他发觉僧衣上似有虫豸爬动,张目一看,却是一条长约九寸的蜈蚣,蠕蠕向他的上身爬来。毫不惊慌,他伸手折一小枝,拔去了蜈蚣,坠于地上。蜈蚣从高处跌落地面,腹部向上,似乎受了伤,呆木地一动也小动,但一忽儿,它却翻身,缓慢爬行,隐入草际而去。

    须臾,他又听到另外的枝头发出轻微异声,仔细观察,乃是一条黑色毒蛇,粗如臂膊,长则逾丈,双目炯炯有光,伸缩着红色的尖舌,正向他的身边蜿蜒游近。他不但没有吃惊,而且不动声色,顺手拿起禅杖,在它的七寸部分轻点一下,又戳其首,立成肉浆,腹气触鼻,令人欲呕,而那整条死蛇也立即滑坠于坡下的深草丛中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老衲开杀戒了……罪过,罪过。”接着,他又闭了眼睛,平静地跌坐着,好像泥塑木雕似的。有顷,远处传来两个少女的谈话和欢笑声,发音清脆悦耳,她们讲着本地言语,无非是谈论家务琐事,法善都听得懂。

    他是大寺的高僧,心如止水,当然不会睁目偷看美色,但他却无法阻止女人的娇声钻进他的耳朵里去。那二个少女边讲边笑,从树旁经过,也向沙径姗姗走去。接着那边又随风传过来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的一个道:“那两朵花儿怎么跑得这样快?”

    另一个答道:“真奇怪,—瞬眼就不见了。”他们走近树旁站定,东暸西望。好像正在找人。

    “大路上,影踪全无,俺老子不相信那一对雌儿会有隐身法。”

    “ 我们到小路上去看看,……如果再找不到她们,今夜佛爷开不成色戒了……”他们说着,就急步奔向沙径。

    闭目静坐在树枝上的法善听到“佛爷”两字,心里一懔,连忙睁眼,发现一僧一俗的后影,手中各持武器,正在前面走动。

    法善目光锐利,看出那僧人乃是空空部落的弟子,不禁大怒,立即拿了禅杖,飞身纵到地而,毫不犹豫,随后追赶。轻功卓绝,踏沙无痕,他存心施展威力,消灭淫邪,不惜开戒杀人。

    沙径沿着山麓,长约五里,曲折地穿过树林,便是小村,此处风景优美,花木逗香,过路行人若无熟友接引,真不知这高山深谷之中竟有世外桃源。

    一路上,那僧俗二人,似乎浑然不知法善在后跟随,可能是他们心无二用,只管盯前面两个少女的梢,忽略了后面的追踪人。

    不久,那两个女子到达自己的家,上前敲门,开门的人原来就是刚才挑木柴的樵夫。

    她们叫了一声“爹”,走入房内,随手关门,门缝里透出了室内的灯光。

    一僧一俗轻步走近门前,而那僧人连忙从门缝里向内偷看一会,回转头来,对着同伴,作一手势,双双像鬼魅似的,窜入屋后。

    这时,法善早已在一丈以外的树旁隐匿身形,暗中监视。他望见那老樵夫的家是三间茅屋,屋外围绕着竹篱,篱内一方畦地,种栽着蔬菜和花卉,屋后的古木干粗如虬,枝叶丰茂。他又看到那僧俗二人的鬼祟行动,不禁连连暗笑。

    降魔伏妖,锄奸弭邪,乃是佛家的功德所基,法善只等待那二凶发动实际恶行时,就要出面干涉。

    过了许久,屋内灯光熄灭,人声已静。

    那僧俗二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从后门进入屋内,当然夤夜私闯民家,非奸即盗。

    屋内发出少女尖声叫喊,大呼爹爹救命。

    门缝里又进出灯光来。“贼秃,你想做什么?”这是老年樵夫的声音。

    “老鬼,你不要大叫小喊,佛爷今夜要采花,准备还俗,来做尊府的女婿,……哈哈哈。”这是淫僧的口音。接着,那俗家打扮的大汉道:“老丈人,我要与你的闺女打暖,寻开心,你做丈人的不要来看……哈哈哈……”“求求你们,不要糟蹋我家闺女,她俩已经有了夫家……”“哈哈哈……这什么话?我们做你的女婿不是一样吗?……”那淫僧大笑道。

    “老丈人,废话少说,快滚开!”那俗家打扮的大汉说完话,伸手一推,把老樵夫推跌倒地。

    “不要跟这老鬼多费唇舌,我们快干正经……”淫僧话未说完,那老樵夫连忙站起身来,急促地打开门,冲出门外,高声求救,希望惊动村人前来援手。

    这时,村人未被惊动,倒是法善早已站在门前,开口道:“阿弥陀佛!檀越勿惊,老衲在此……”他说着,走前数步,接着沉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里面两位淫徒,快快出来,回头是岸。”法善说话,中气充足,语声如吼,把那老樵夫的耳鼓震得嗡嗡作响,连忙双手掩耳,避了开去。

    突然声势汹汹,屋内前后窜出一僧一俗,手中各握一刀,在明月之夜,刀光闪耀。那淫僧一见法善,似曾相识,面色大变,立即掷刀于地,飞身遁逃,瞬即消失于树林之中。

    法善只从服装上认出这淫僧乃是空空部落的弟子,却不认识他是谁?但那俗家打扮的大汉似乎艺高胆大,有恃无恐,依然大剌剌地立在法善前面,目露凶芒,冷笑一声,说道:“老和尚,你来管闲事?”法善插杖于地,也笑道:“是。”

    大汉咆哮地道:“方外之人,何必多此一举?何况这是阴阳交配,放射精液的事,俺劝你休来麻烦。”

    法善神色凛然,说道:“孽障无礼……”

    大汉以刀指着法善,接嘴道:“你这老秃驴!佛经不去念,反来管俺老子的性经,再要唠三叨四,歪缠不休,惹俺生气,不把你的光头打得开花才怪呢。”

    法善平静地道:“老衲也劝你一次,……污人名节,罪孽深重,何况对方不愿献身……”

    大汉喝住道:“住口!俺黄英要发泄性欲,从来不征求对方的同意……哦!俺想到了:食色性也,看来你这老和尚也爱风流,现在这里恰巧有二朵花儿,好在俺的同伴大玄法师已经走了,你就去代替他的位置,以便你我二人平分春色,高见如何?”

    法善庄严地道:“口孽罪过!”

    黄英道:“怎么?你不要!也好,那么俺就一箭双雕了。”

    法善忿然作色,摇头道:“孽障,沉迷不醒。”

    黄英道:“老和尚,俺看在大玄法师的面上,也不与你为难,快滚吧!春霄一刻值千金,俺要去干正经了。”他说着回转身去,进入屋内。

    法善并不阻上,冷冷地注视着。

    一刹那,黄英怒气冲冲,奔出门外,大声骂道:“老秃驴,二朵花呢?给你混搞一阵,双雌失踪,混帐,俺老子决不与你干休……”他一边说话,举刀直劈过来。

    法善侧身避开,刀劈了一个空。

    黄英一击不中,接着反手挥刀斜斩,法善身轻如燕,闪身退跃,又使对方劳而无功。

    黄英两次失利,不禁心头冒火,大喝一声,施展平生绝技之一——乱刀十八劈功夫,但见满地刀芒,不见人影,刀刀劈向法善的要害。

    法善见多识广,怎会不知乱刀十八劈的凶狠?他在惊骇之下,猛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于是连连后退,避过了连环乱刀,一边高声道:“住手!”

    黄英使完了十八劈,不但未将法善劈死,而且连刀锋也没有接触到对方的僧衣,不免心里暗惊,但当他正拟使用更刚猛的另一绝技——两面三刀时,那老和尚蓦地叫停,他就倒退三步,横刀而立,问道:“何事?”

    “檀越与李十八郎有何关系?”法善问道。

    “是俺的师弟,你问他作甚?”黄英反问道。

    “他是老衲的方外之交。”法善道。

    “方外之交又将如何?”黄英傲然道。

    “老衲之意,双力都是朋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法善道。

    “那么,你走俺留。”黄英道。

    “檀越色心未死?”法善问道。

    “这与你和尚何干?”黄英道。“好言相劝,檀越顽固不化,忖强下听,莫怪老衲的慈悲失去控……”法善尚未说出“制”字,即被黄英喝断语尾。

    “住口!”黄英沉声喝问道:“刚才你为何不还手?”

    “檀越的乱刀十八劈,霸道有余,杀气不足,老衲不屑出手。”

    “俺另有绝技,你可知道?”

    “两面三刀,也难不到老衲。”“还有呢?”

    “挨三顶五的刀法,依者衲看来,力量也不太重,只怕不堪老衲禅杖一击。”

    “大言欺人,你能破俺的挨三顶五功夫吗?”

    “老衲不用禅杖,也能破得。”

    “岂有此理?你何不一试?”黄英说着,举刀即将动武。

    “且慢!请檀越退后一丈,先看老衲略施小技……”

    法善等待黄英跃退之后,合掌磨擦,立即发出掌心雷,向前猛击,只听得霹雳响处,已将茅屋后面十多丈高的古木拦腰轰断,连同树上的许多鸟巢,应声坠于地面,真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法善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老衲不仁,祸及生物,罪过罪过!可是树腹中有一条害人的大蟒也被老衲除掉。”

    黄英心中大惊,但嘴巴依然强硬,冷笑道:“俺倒看不出你,竟然会发掌心雷,不过,威力只可断木,而不能裂石,若想把俺击败,只怕你难以如愿。”

    法善也冷笑道:“老衲已经看出,檀越色厉内荏,嘴硬骨头酥,既然恁地,老衲就不惜把你——檀越当作靶子,试一试掌心雷能否打中……”他说着,双手合掌,正拟运功磨擦,忽被黄英阻止道:“且慢!”

    法善道:“檀越有何吩咐?”黄英道:“你想把俺当靶子打?”法善道:“不错。”黄英道:“靶子是死的东西,人是活动的,俺怎会给你打中?”

    法善道:“老衲就把檀越当作活靶子吧!”他一边说,再度擦掌运功。

    “等一等!”黄英叫喊道。

    “檀越尚有何言?”法善问道。

    黄英皱着双眉,双手捧腹,施展内功,放出三个毫无臭气的响屁,嘴里咯咯的打舌花,意思是:“俺现在内急,等一会再来领……”教字尚未出口,人已经纵跳如飞而逃,像鬼魅似的,迅即隐没在远处的树林里,随风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

    法善也不去追,摇摇头,说道:“善哉善哉!老衲总算未开杀戒。”

    这时,那老樵夫已从阴影走出来,恭敬地向法善拱手道:“多谢大师仗义相救,保全了小女们的贞节,老汉感激万分。敢问大师法号?”法善道:“老衲法善,路见不平,聊尽棉薄,也算彼此有缘。”他说完话,伸手拔出竖插在泥地中的禅杖,负在肩上,转身欲去。

    “大师且慢!此处荒区僻乡,山径崎岖,三十里内又无宿头,时近午夜,沿途蛇虫繁多,出没无常,防不胜防,大师何不在舍间委屈一宵,明晨起程?”老樵夫诚恳地道。

    “多谢檀越,老衲走惯夜路.”法善说着,又拟举步行路。

    “大师且听老汉一言……”法善停步,侧耳而听。

    老樵夫接着道:“大师有恩于我家父女,这样匆忙而行,老汉于心不安,何况刚才那两个凶人,虽已逃去,但这时可能仍在树林之中隐匿窥视,只怕大师一走,他们重新回来寻事,后果堪虞,因此,老汉恳大师暂留一宵,以策安全,区区之意,尚祁考虑。”

    法善闻言,低头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他们去而复返,似有可能……这样吧!让老僧在檀越的门外阶前。坐夜守候。”

    老樵夫道:“那就太待慢了,怎么行?寒舍有个空房,尚称清静……”

    法善连忙摇手,插嘴道:“不,不,老衲喜欢阶前静坐。”

    老樵夫道:“既然大师要这样做,老汉就恭敬不如从命,可是太委屈大师了。”

    法善道:“无妨。”于是他走到茅屋前面,把禅杖竖靠墙旁,然后坐于石阶,同时他暗想道:“在此趺坐待旦,总比刚才准备在大树上过夜要好得多了。”

    这时,老樵夫已经跟随过来,屈身问道:“大师远道而来,中途又无饭店,想来尚未用膳,让老汉叫小女去弄些素餐给大师充饥。”

    法善合十道:“多谢檀越,老衲吃过干粮。”

    老樵夫连忙道:“那么,让老汉斟茶……”

    法善道:“不……”他说着,忽觉口中很干,就接下去道:“不用茶,老衲就叨扰一杯清水解渴。”

    老樵夫说一声“好”,就走进屋去,不久,拿了瓷壶,—边双手递给法善,一边说道:“寒舍没有茶杯,饭碗也不太干净,大师还是用壶喝吧!”

    法善正感非常口渴,也不起身,连忙捧过瓷壶,把壶嘴塞入口中,咯咯地饮完了壶中之水,但觉水味微甜,也不以为意,就把壶还给老樵夫。

    一刹那,法善横倒身子,沉沉入睡了。

    蓦地,那两个少女嘻嘻哈哈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僧一俗忽然也在屋前出现。

    老樵夫蹲了下去,用手在法善的身边乱摸,摸出了一份公文。仔细看了一下,就把它放入衣袋后,站立起来,对着二个村姑和一僧一俗笑道:“哈哈,君子可欺以其方,得手了,走吧!”

    于是众人迈步循着原路而去,不久进入树林,让法善掸师独自在阶上安睡着。

    * * * * * * * * *

    法善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正午,不由心中大惊。

    他连忙站起身来,拿了禅杖,随手敲门,同时叫道:“檀越何在?”

    房内无人回答。

    他高声再问一次,里面寂然无声。把门轻推一下,应手而开。

    屋内人影全无,但昨夜灯火,尚剩余烬,即将熄灭。

    他知道事有蹊跷,立即进入屋内,见到小房四间陈设简陋,到处尘埃堆积,屋角蜘网密布。猛然他想到了自己的任务,连忙伸手入怀一摸,顿时惊得面色大变,冷汗渐渐渗出。他叫了一声:“上当了!”

    原来他藏在身边那份送交魔营的公文,已经不翼而飞。

    他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如果公文没有失去,自己还能在限期之内赶到魔营交差,可是现在公文被窃,深怪自己一时失慎,去管闲事,以致中了歹人的圈套,闯了大祸。

    “这事如何是好?”法善心里暗道。

    他在小房里呆立着,思忖补救办法。思潮起伏,心乱如麻,他想自杀,但只怕做鬼也羞见佛面。他想逃避现实,归隐深山,但事关遗祸佛门,于心不安。他又想到那批歹徒,必是魔营派来的妖魔精怪,牛鬼蛇神。想到这里,他决定不想自杀,也不拟逃避现实,立志要追寻那批歹人,降魔伏妖。

    他觉得目前的要务必须立即回寺,向副当家普性报告这件事。于是法善迅即奔离茅屋,施展轻身术,一口气赶了六十里路程,到达一个市镇,出钱卖了一匹良马,连忙纵上马背,朝着来路,驰骋着赶回古宫里的大寺。法善的想法不错,原来那批坏家伙确是魔营里的牛鬼蛇神。这老樵夫乃是冯立所假扮。赤福乔装僧人,大玄法师是他的假名。黄英也是假名,他的真姓名是王元。两个妖女扮作利姑,假充老樵夫的女儿。

    他们沿途跟随在法善的后面,算定适当时间,选择了妥善地点,又利用法善慈悲为怀的心理,于是施展诡计,引诱法善入彀,乘机盗取公文,使其逾期误事,以便魔方进攻空空部落。在表面上又有了名正言顺的藉口。除了冯立,赤福,王元,以及两个妖女之外,魔营还派遣了数位不露面的人物在幕后主持,要使法善禅师免受暗算,难矣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古宫所隶属的大寺里,玉版大师听取了法善禅师失去公文的报告。兹事体大,犹如大祸临头,于是他立即召集紧急会议,联合各方面有关的人物,共同讨论如何应付魔营的恶意纠缠。

    由于事关佛门存亡,会议的场面极为隆重,气氛严肃中隐藏着凄悲,所有高级僧人几乎全体出席,他们包括巨佛,方丈,长老及法师等等。巨佛:玉版、普性。

    方丈:普仁、至善。长老:超凡、超玄、超达、超元、法藏、法善、觉明、白眉、空空、玄玄,玄真,玄通,玄觉。

    法师:帕脱、仁本、宽成、了静、了因、了悟、了本、了法、了明。

    现已退休或前曾被逐出去,后又邀请回来的计有普济、普虚、普元、普山、普明、普达、奕静、玄化、玄卜、了凡等。各教区的贵族出席者,计有木扎、彭克、赫伯、克古格、摩公以及呼德等六人。

    客卿列席者计崆峒梅木,四明菩提真人,劳山古道士,以及五岳的矮仙彭本、麻婆、三清和尚、铁头尼,天竺优婆夷、南海水仙、北海大贞观主等高僧,圣尼散仙和狂仙。

    此外,在会场角落的阴影里,席地坐着一个中年叫化子,满脸污迹,披头散发,衣裤破烂不堪,浑身邋遢非凡,双手正在捕捉虱蚤,他就是卑田院里的无名炼剑士。

    这时,普性起身合十,作了一个环揖,开始发言:“今天开会不拘佛家礼节,准许各位自由发言……现在,本座先要报告一个坏消息……”

    此言一出,会场里的僧,尼,道,俗,都大吃一惊,甚至所有列席的散仙和狂仙也不例外,他们十个正襟危坐,引颈静听,等待普性说下去。接着,普性忧伤地道:“我教支派三位长老生死不明,精华丧失殆尽……”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全场顿时发生了一阵骚动,以致普性无法继续报告。

    普性连忙击掌示禁,群情方才安静下来,于是普性高声道:“本寺的援兵在沙婆谷中了魔营埋伏,全军覆没……”会场又骚动起来,报告再度停顿。

    普性摇摇头,叹息一声,随手击磬三下。等到会场恢复肃静,他立即接下去说道:“普正方丈力敌群魔,身受百创,不甘受辱,剧战而亡……普青方丈陷入敌阵,谅已被擒。”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阵“南无阿弥陀佛”之声。有许多僧尼道俗都流着眼泪,但没有哭出声音来。

    过了一会,普性又道:“三位长老一玄因,玄果,超真,同时遭擒之后,各在臂上被刺一刀,玄因与玄果臂流白血,打入囚车,推进魔营。超真臂流红血,当场被斩惨死……六大法师——了道、了乃、帕本、帕生、仁净和宽凡,身流红血,都已先后遇害……”

    “南无阿弥陀佛……”众僧口念佛号,久久不绝。普性双目流泪,低头静默一会,直到会场开始静穆,他继续报告道:“三百僧兵之中只有一个小卒死里逃生。他本已被恶魔击昏,不省人事,直至魔营收兵回去,才渐渐苏醒,发现遍野僧尸,惨不忍睹,再度昏死过去,但不久他又恢复知觉,负伤起身而奔,辗转逃回本寺,现正在治疗养伤中……”

    “南无阿弥陀佛……”众僧又念佛号,念声凄凉之极,会场笼罩着—片愁氛。普性面现忧色,颊留泪痕,声音渐转哑沙,说道:“二个‘夜不收’了能与了然,虽已归来,却都受重伤,情况狼狈不堪,至于静谛大师,以及本寺的禅师普一,普善,长老法正、法海,他们在中途也遇到了魔方拦截,失手被擒。在打斗中,五人的臂上各吃—刀,幸皆臂流白血,恩赦免死,但受辱仍不能免。据说他们都被恶魔五花大绑,押解而去……”

    这时,客卿彭本起身问道:“为什么魔营不斩流白血的和尚头?”

    普性道:“僧人持戒修福,播种善根,到了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的境界时,体内产生白血,已得佛道,能使恶魔敬畏,不敢加害。”彭本道:“我不懂,魔力既有敬畏之心,为何再敢与佛门作对?”

    普性道:“此中原因,一言难尽,目前局势紧张,无暇详述,容后有便,当再奉告,不知檀越之意如何?”这也许是普性说不出所以然,只好利用局势紧张,作为推托。彭本听了,心虽不悦,但碍于情面,也不便强迫普性答其所问,因此,只得点头,默然坐下。

    于是普性道:“本寺援兵失利极为悲痛,而支派命运更为凄惨,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唇亡齿寒,令人惊心。目前魔焰高涨,方兴未艾,好比邻家失火,火头已经蔓延到我们的门前,灾祸瞬即降临,只怕我们覆没,指日可待……”

    “普性,这是什么话?”铁头尼大声阻喝道:“我不准你这样说……你身为大寺副座,敌兵尚未临城,就唱悲调,语无伦次,是何道理?”

    三情和尚也大发雷霆,道:“普性,你这胆小鬼,增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难道佛门中没有我三清和尚吗?”

    这时,古道士,矮仙,麻婆和梅木等四位地仙也忿然作色,先后提出意见,暗责普性懦怯,既不能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策,又未把敌我双方的力量估计清楚,一开头就说出不吉利的活,因此,他们感到非常失望。其余的地仙也发表言论,隐寓决不坐视佛门败亡之意。

    普性对于那些客卿的指责不但并未生气,而且心里暗自高兴,因他已经观察到他们支援本寺的热情。眼前助拳诸友群情激愤,敌忾同仇,显然他们都是出于真心,并非虚伪作状,所以普性精神大振,合十作一环揖,兴奋地道:“承各位道友垂爱,万分感激,换言之,本寺有救了!其实贫僧意志坚强,抱定宗旨必要降魔除邪,即使斧钺加颈,也毫不畏惧,如今又得许多良朋益友鼓励,使我信心增强,胆量更壮,想来我们不久就能扫除孽障,肃清妖气,使佛光重现,普照大地……”

    会场中发出—阵阵欢呼和喝采。过了一会,欢悦的高潮逐渐衰退,直至肃静,普性又接着道:“魔营以脱脱逃亡为藉口,强调说是本教把他救走,窝藏起来,下书警告,限期七天之内务必交出脱脱,押送魔营,事实上,脱脱,品德不修,恶名远播,本教早想将他惩治,怎会反去救他?显然这是魔营意田不轨,硬装榫头,企图以站不住脚跟的藉口为把柄,其目的无非要向本教寻事。无祸不闯祸,有祸躲不开,妖孽既已存心作怪,本教势必与之一拚。目前事态扩大,情况危急,敌方现已八路发兵,攻打八大古刹,准备化整为零,实行个别击破,彻底消灭本教的计划,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可制魔焰?”

    会场里顿时凝固着一股严肃的气氛。这时,至善方丈合十起身道:“佛家谈兵,大失佛性,但形势迫人,不得不谈,请问副座,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但不知魔营八路出兵,情况如何,可否见告?”

    普性道:“问得好!根据最近消息,敌方的第一路是以妖煞穆英为首,杜宁与萧峰率领魔兵妖女,可能还有隐名高手从旁协助。他们现已偷偷摸摸出动,向大寺进攻。”

    至善道:“那三个妖煞的功力如何?”

    普性道:“穆英是妖煞中的翘楚,道行深厚,以蛊惑手段闻名魔国,杜宁与萧峰也是当世之彦,实力不可轻视。”

    至善道:“大寺高僧功力虽强,但大觉寺高手不多,只怕这一路无法抵抗,不知副座何以补救?”普性低头沉吟一下,心里有了主意,举目向至善看了一眼,说道:“本座正想派一得力人员.前往助阵,但这里也处境危急,因此不敢冒然抽调,以免影响实力……”

    至善插嘴道:“不然,本寺力量雄厚,又有仙家各道友维护,分出一二位长老前往效力,对人有利,对己谅无损害,何况助人即是助己,不知副座之意如何?”

    普性道:“也好……”他说着,日光先向会场众僧巡视一周,然后问道:“本寺长老,不知谁愿前去?”

    超凡首先举手,超玄次之,二僧皆愿接受使命。

    普性选定超凡,因他举手在先,事不宜迟,超凡立即离座。急步离开会场,径到僧房收拾行装,携带了随身武器,又向厩房领取良马一匹,疾驰而去。

    至善又道:“敌方第二路的情况如何?”

    普性道:“第二路冲头阵的是魔煞,主将柯笠,副手王道宗与利中子,带领魔兵妖女,攻打白塔寺。”至善吃惊地道:“柯笠老成持重,深算远谋,尚在其次,他的推拿功力最为特殊,看来大蒙巨佛非其对手,为之奈何?”

    普性道:“你的意思是那边也需要支援?”

    至善点头道:“正是。”

    普性道:“你想谁能克制柯笠?”

    至善道:“推拿手独怕梅花针,但这种恶毒的武器岂是佛门弟子肯学?因此,本寺高手之中谁也不能抵制柯笠。”

    普性双眉紧促,摇晃着和尚头,作深思状。

    过了一会,普性似乎心有所得,面现喜色,问道:“金刚指能否击败此魔?”

    至善摇头道:“不,不能……烈火掌或许尚可一试,但也不一定能够破解推拿手。”

    普性正拟再问,但狂仙彭本突然大笑道:“何必要用什么梅花针,烈火掌,我倒有办法对付这种魔功,哈哈哈……”

    普性连忙接口问道:“什么办法?”

    彭本卖关子道:“我不讲,以免走漏风声……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让我去支援白塔寺吧!”普性大喜道:“那好极了!道友亲自出马,又有办法打击柯笠,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祝你马到成功!”

    彭本狂笑数声,立起身来,也不向众僧和别的道友打个招呼,一阵风似的飘出会场去了。

    至善又道:“副座,第三路敌人的情况怎样?”普性道:“据‘夜不收’报告,第三路是精煞吴淑贞和郝珊珊,她们带领了几名妖女,到宝光寺去,可能以烧香拜佛为名,暗袭是实。”

    至善道:“阿弥陀佛!女菩萨最难惹犯,不知迦摩巨佛有何准备?”

    普性道:“本座也为这事正在发愁,因我们都是和尚,不便与女人周旋……”“和尚不行,还是让我尼姑去敷衍吧!”原来抢着说话的人正是铁头尼。

    普性大喜道:“善哉,铁头道友之言是也!不过,她们是二个精煞,非普通女子可比,你一人孤掌对付得了吗?”铁头尼笑道:“不妨试一下,迦摩巨佛又不是死人,他会看着我挨打吗?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了,听说迦摩对于女人往往大发慈悲,不知是抑不是?”

    普性道:“这也难说,但目前正在紧急状态之下,他是有佛性的。我相信他决不做出对不起‘我佛如来’的事情。”

    铁头尼道:“你肯保征他吗?”

    普性低头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好像在思忖什么心事。

    铁头尼加上一句道:“我不去了。”

    普性惊异道:“为什么?”

    铁头尼道:“你不敢保证,迦摩可能要偏护那两个女精煞,那么,我不是去枉送性命吗?”

    普性连忙道:“不,铁头道友,请你不要误会,并非本座不敢

    保证迦摩巨佛,……我正在考虑另一帮手,与你同去。”

    铁头尼道:“是谁?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

    普性正拟回答,麻婆已经自告奋勇地道:“不要啰啰嗦嗦,拖延时间,让老身独力去诛杀那两个匹东西……”所谓‘匹’者,即指女人下身之物也。铁头尼听了,愤怒地打断麻婆的话锋,抢着道:“怎么,麻老太婆,你小觑我?难道我的力量不及你吗?”

    麻婆冷笑一声,说道:“是这意思。”铁头尼立起身来,喝道:“那么?我们比划一下如何?”

    麻婆年龄较高,但火气不比年轻人差。她听了铁头尼的话,也连忙站起身来,准备接受对方的挑战。

    普性一看苗头不对,立即双手乱摇,高声道:“二位道友不要如此,且听贫僧一言:目前强敌环伺,我们志在御外,不可先作内哄,免误大事……现在贫僧提议,你们同赴宝光寺,双地仙对付二精煞,想来万无一失,不知尊意如何?”

    铁头尼道:“好!”

    麻婆道:“可以同意……其实我老骨头一个人去已足够应付了。”

    铁头尼哼了一声,道:“麻老太婆,你不要歪嘴吹喇叭,自以为了不起,我来跟你打赌,你敢吗?”

    麻婆反唇相稽地道:“你这雌秃……”当她一想到这里大部分都是和尚,连忙改口把“驴”字缩了回去,换用“鹰”字,接下去说:“雌秃鹰,打赌,为什么不敢?”

    铁头尼不甘示弱,道:“你叫我雌秃鹰,我愿意接受。我说你是黄翅老母鸡,我鹰吃你鸡,正好。”

    麻婆听了也不生气,但她不耐烦对方的歪缠,连忙阻喝道:“不必唠唠叨叨多说不着边际的话,你要打赌,快讲!”

    铁头尼一听麻婆说得也是,无法反驳,立即言归正题,道:“你我此去,各找一个女精煞打架,看谁胜谁败,谁死谁生,胜者受赏,败者受罚。”

    麻婆道:“赌注是什么?”

    铁头尼道:“如果我胜你败,就把你手中的那把宝剑送给我。”麻婆道:“假如我生你死呢?”

    铁头尼呸了一声,道:“大吉利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把我项上的那串钻石念珠免费拿去。”

    麻婆道:“好,一言为定。”

    铁头尼道:“不过……”

    麻婆抢着道:“不过什么?你想赖?”

    铁头尼道:“谁想赖?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胜,或都败呢?”

    麻婆道:“打和,拉平,谁不欠谁。”

    铁头尼道:“好!那么,你打吴淑贞,还是打郝珊珊?”麻婆不耐烦地道:“随便打哪一个,我都不在乎。”铁头尼道:“你一定要讲清楚,打哪一个。”

    麻婆道:“真讨厌!多说多话……你以为吴淑贞凶,还是郝珊珊恶?”

    铁头尼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麻婆摇摇头说:“我也不详细,但听说郝珊珊比较难斗。”铁头尼道:“那么把这个难斗的交给我。”

    麻婆道:“你不会反悔吧!”

    铁头尼道:“岂有此理?走!”

    于是她们立即向众僧及各道友告辞,开步走了出去,迳赴宝光寺支援。这里,至善又问普性,关于魔营第四路进攻的目标和情况。

    普性对于至善方丈屡次提出问题,心理颇为厌恶,但面部毫无不悦之色。他安静地道:“第四路是怪煞当道,黄静、周洁和叶伟领导了魔兵妖女,向赤塔寺进兵。”

    至善道:“赤塔寺是由悟摩巨佛主持,这方面可保无虞。”

    普性道:“何以见得?”

    至善道:“悟摩巨佛的道行高深莫测,功力已臻顶峰,那二个怪煞正好前去送死。”

    普性道:“不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小觑了黄静。此怪老奸巨猾,武功闻名魔国,又能擅用火炮,虽不轻易使用,但一旦出事,炮不虚发。那么,悟摩巨佛虽有金刚不坏之体,只怕也难挨一击。”

    至善道:“哦!请恕失言。”

    普性道:“这不能怪你,因我也是最近才探悉他的秘密武器。”

    至善道:“不知谁能破坏这种凶器?”

    普性摇头道:“那不是你我所能做到,黄静防护火炮,万分严密,任何人难以下手,……除非‘通神’。”

    至善道:“通神属于道教范围,我们信奉佛祖,理应通佛。怎好通神?”

    普性道:“广义的说法,仙佛神圣本属一体,若分界限,那是狭义的。不过,本座虽是准巨佛,表面上看来好像名望崇高,但实际上仍是凡人,尚未修到通神,通神的境界,何况通佛难于通神,因此,本座只好说通神了。”

    至善道:“这样说来,我们只得借重那边客卿席上的三位地仙了。”

    普性面部显出诚恳的神色,眼睛瞟向古道士,菩提真人和大贞观主,请求道:“贫僧恭请三位道友协助通神,盼勿推辞。”

    那边,古道士,菩提真人和大贞观主等三仙,立即互相交换意见,略作商量之后,当由古道士起身稽首发言:“贫道与大贞道友牛性懒慢,放浪不羁,通神之举,此调不弹久矣,在这方面无能为力,有负厚望,所以我们这二个黄冠,不胜惭惶……不过,我辈之中,尚有一位真人……”他的嘴巴说着,手指指着菩提真人,接下去道:“就是他……除了高深的道行之外,尚有拿手杰作,那就是‘通神’……现在请菩提道友讲话。”

    于是菩提真人缓慢地起身立正,向玉版大师,普性以及全体僧俗作了一个综合性的稽首之后,开口道:“贫道对于通神,若不是门外汉,便是一知半解。要我召集灵鬼邪神,此事极为方便,只须举手之劳,吹灰之力,他们就会成群结队而来,供我调遣,犹如僮仆,但要我召集正路神圣,那么,说老实话,我的道行还差得远了。现在我不知道普性副座要通邪神,还是正神?”

    普性道:“邪神的能力有限,只怕不是怪煞黄静的对手,所以我的意思,最好是通正神。”

    菩提真人道:“若通正神,比较困难,但惟一办法是要仰仗乩仙之力,方能奏功。”

    普性道:“乩仙,你说是扶乩?”

    菩提真人道:“不错……借用乩仙之口传话,代通正神。”

    普性道:“沙盘木笔,岂能号召正神降临?”

    菩提真人道:“神灵人灵,二者相感而应,相触而合,若使人灵接天灵,‘人’必须具有善根夙慧,而乩仙亦欣然降坛,诚心则灵,有求必应,何况我与乩仙乃是莫逆之交,求他转请正神下凡除妖灭怪,或许没有困难。”普性喜道:“若能如此,大事无妨。菩提道友,开设乩坛,全仗你大力支持。本寺下院甚为清静,不知可否作为乩坛的地点?”菩提真人道:“下院正好合用,但尚须纂方四名,护坛六人,随时交替调用。”

    普性道:“什么叫做纂方?”

    菩提真人道:“纂方者,即扶乩之人也。担任纂方,其人必须具有—种性灵,品德纯正,始能人神相接,灵气互通,因神灵无人灵不接,人灵无神灵不通。”

    普性道:“你看本寺弟子之中,谁可充任纂方?”

    菩提真人道:“等一会让我仔细选择。”

    普性道:“那么,护坛呢?”

    菩提真人道:“我有道童二人,名叫清风明月,现在外边休息,可任护坛,但另外四名也要从贵寺弟子中挑选……我们开立正坛,迎接正神,而侍坛诸人必须善良,顶有正气,此为正神所喜,始能感受,否则人神无法契合,格格不相入,就要误事了。”

    普性道:“一切都由你作主就是了,但事不宜迟,不知何时开坛?”

    菩提真人道:“立即进行。”

    于是普性就吩咐了因法师陪着菩提真人到下院去,并准备乩坛应用各物,以及调派侍坛人手。

    等待他们离开会场之后,普性又派遣了玄玄长老前往协助开坛事宜,但在临行时,又与玄玄附耳说话,其余的仙道僧俗都没有听到。

    这时,至善又加紧地询问普性,关于魔营第五路的人马以及他们所进攻的对象。

    普性对于至善抓紧时间,接连不断提出问题,并且还主张援助别的支寺,使他心里大起反感。在这种场合里,全体仙道僧俗都想获悉敌方的情况,普性说话也不便避重就轻,只得从实回答,心虽不愿抽调救兵,分散本寺的力量,可是迫于形势,也不得不应付现实,忍痛增援支寺。

    普性最初希望属下各寺来支援本寺总部,只因目前形势变化,出于意表,魔营不先攻打本教古宫的大寺总部,却分兵八路,进击属下的八大占刹,这就意味着支寺处境危急,而本寺虽能暂保无虞,却不便袖手旁观,坐视不救,这对他是事与愿违的。其实他只想保留实力,不使大寺总部沦陷敌手,而宁愿牺牲几个或全部支寺。

    如今至善追问敌情,不肯放松,显然他的意见与普性恰巧相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皮毛必须互相衬托,所以他——至善主张:大寺总部应该全力援助八大支寺。

    普性讲出第五路的敌人是魔国计真元帅部下的文通,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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