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新生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作者:钟理和

    火车不停地在黑暗中向前奔,辉煌於夜空的人间灯火,渐隐渐疏而至於没有时,火车已经绕过城廓出永定门郊外来了。

    比开车时,人声、与由嘈杂的人们所卷起来的紊乱的空气,是平静得多了。也许车到丰台,人们便将完全满足,而且安静於既定的状态与姿势□的吧!

    可是最闷人的还要算是放下□幔,这麽一来,我们只能在这窄窄的车厢□面的浑嚣中,各自找得最宜於自己此时心情的安息与和平。但不拘怎样,难道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静静的研讨与检点一下自己吗?

    我从来就没研究过、正视过自己,根本就没想到研究自己的重要远超过研究他人,或以外的一切东西。想起来,这与其说是我的懵懂,毋宁说是在於前此并没有促迫我感到有研究自己之必要的机会与环境。好了!现在我知道这些了!我而今得开始对自己加於严肃的研究与检讨。我得先清楚了自己这个人,然後才能进而研究自己以外的第三者,和我所接触的生活□围。这些,前此是作成黑茫茫一片雾,紧紧盘绕在我的周围的。

    我想只要先磨亮了我自己这盏灯,便不难於在无底深渊的黑暗中,探出一条光明的路。

    想当初————那两年以前与两年以後,两年以前,我是多麽幸福,家□又是多麽圆满呀!不料两年以後,事情完全变了,我与家都零落了,这是怎样一个明显的对照呵!

    抚今追昔,只有黯然神伤而已!

    两年前,我们哥儿三个都有份事儿,三个人养活母亲以下拥有十一口人的家庭。那时候我在某机关,每月往家□拿回两袋面,和四十元钱。大哥与三弟,我不详他们拿回来多少,但我想他们也一定拿出了他们所得到的全部,或者比我拿出的多或少,或竟一样无疑。可是我能管得著这许多麽?并且是我而今才明白的,最要紧的并不是在乎他们有没有拿出来,或其数目,而是在乎自己拿出多少,便能够收回多少利益这个原则。实际上家人给与我相当的尊严和地位的时候,我是很满足於我的现状的。

    那时候,我牢牢地获得了在家庭中应得的地位和尊严。在母亲我是子;在弟兄之间,我是大哥的弟,三弟的兄;在年幼者之间我是长者。全家□是一团和气,幸福,圆满。亲子有爱,兄弟有敬,夫妻有情,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好像我家是在体现著儒教的精神与道德。在世不平的大海上,我家是满蓄著西北风向前驶的一只船,一帆风顺。”

    这样子维持了好几年。至两年前,风势一转,坏了,变了。两年以後,家运一直萎靡不振,我自己是潦倒不堪回首。我为什麽一落至此呢?为什麽?两年之前与两年之後有这样令人难於相信的兴衰与荣辱,这差异从何求解决,从何求答案?

    支持家庭的伦理与经济的组织发生变化了吗?

    有此机会,我得认真检点这些,而且清理这些,像解剖被摆在实验台上的生物似地来探应这前後的因果的线索。我今年二十八岁,二十八岁还不晚,问题是在自己能不能够把自己从迷雾中解放进光明□去!

    在当初如果我能够充分认识自己的生活□围:知道自己的地位是拿什麽换得的;家□的圆满是靠什麽;什麽才是团结家庭的最大力量;单凭伦理道德不能够约束家庭,而它是藉什麽而存在的;那麽,这次的失败与打击,也许不会这麽大,而至摇撼了全心魂!

    而今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由生活派生出来的现象。有了圆满的生活,然後才会有圆满的家庭,生活才是团结家庭的最大力量;伦理组织是生活派生出来的社会秩序;而我的地位与尊严,也就是因为我是能够帮助家庭的生活的有用的一员。

    家庭是一种公司,我今天入股了,今天我便是股东,可以由这□尽量得到爱与笑意与收益;明天我退股了,我不是股东了,完了!那麽请走吧,莫踌躇!不然,你便会立刻碰著人们的冷笑————能够□你打颤的比冰还冷还难受的眼光与脸色。

    但不论如何,我将终我生涯为我在短短半个月间,人们对我待遇的变化与矛盾,而颤抖,而伤心。

    两年前,我为了正义在某机关和一个为上司宠爱的同事冲突了。我在那时候虽然抢回了正义,却失掉了我的地位————某机关把我辞退了。

    我失业了。可是家□人全不知道。我告诉他们我辞职了,他们微笑著摇摇脑袋。他们并不相信,也许以为我是在唬他们。

    “我真辞职了,和同事拌了嘴!”我认真地说。

    他们疑惑地瞧了我一会儿,但在次一瞬间,仍又笑开了;他们似乎还不相信。

    第二天我没上班,第三天我仍歇著。就在那第三天母亲不放心了,她进来问我,我正伏在写字台上写字。

    “存直,你辞职了?”她顾虑地问我。

    “辞职了!”我仍低著头。

    “存直,是……”

    “不是说了吗,和同事拌了嘴!”

    我斩钉截铁地说,打心□有点不耐烦。

    沈默。母亲也不言语,也不走。过了数分钟,我本能地仰起头来瞧母亲。母亲紧站在我身边,脸却呆呆地望著我出神。望了一阵,出去了。将出门口时,我却听见她轻轻的叹息。

    是时,我何曾想到失业会使人这麽悲观呢?

    不一忽,便听见上屋□有一片声浪;有母亲、有大嫂子、有弟媳妇,大概妻也在内。她们哼哼唧唧地,像在议论什麽,斟酌什麽。

    是晚,妻还问我是不是真辞职了,并且又说:

    “母亲说,同事拌嘴闹意见也是常事,能够烦刘大伯伯到那方面转个环,复职了才好!”

    这几日他们总爱偷偷地窥视我的脸色,他们的眼睛是满带著狐疑与猜度。

    家□沈默了几天!

    不多数日,他们所狐疑的,终於随著某机关的公文书之到来,而成为决定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了,事情是再也没有挽回的希望了。他们是一边暗暗瞧著我惋叹,而一边却默默地接受我之失业。也就从这时候起,他们的眼睛,便渐渐变为秋天那阴晴莫定的怪样,态度也渐渐带出冷淡的味道来了。我的地位渐渐动摇,尊严也渐次坠地了。

    但,这些我并不以为意,我丝毫没有疑虑。这算什麽,我就失望了?岂有此理!我有很多几年共过事的朋友,还有几个荣达的在学时代的同学。路儿很有几条,都展开在我的脚边,只要我从那□头挑出一个我喜欢的就好了。

    这样地,一两个月便在安心与自信心流过去!

    然而有一天,真叫我忍无可忍了。

    是上午,他们的谈话又搬上了我的失业问题。我是极不愿意人们谈起我之失业,尤其更愤懑大嫂子那指桑骂槐的口吻。

    “少田找了半年多的事情了,听说前几天才摸得XX小学校一个小职员。谋事不易呀!”

    这如一枚针,往我心上戳,我跳起来,一把抓了帽子便往外跑。到门口时,我回转头来投下如扫的一瞥;“瞧著吧!”

    我一边在心□数一数几位应访的朋友,和访途的次序,怀著满腔的希望跳上电车。

    我得耐心静候!

    几个朋友都由衷同情我,并且答应我他们不能抛弃他们的好友,□我在家□听信。回来时我又给外地的友人写了数封信,依样请他们帮我的忙。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三个月的时光,在希望与焦灼参半的不安中滚了过去,但,朋友固无待言,连消息也似石沉大海,不见些儿波纹。

    在内心,我漠然感到一种不吉的预感。我再也不能在家□守候了,为要重诉友情,再一度去敲他们的门。他们还是一样的同情我,欢迎我,并重新应允,起誓,他们绝对不会对不起我们之间的友情……等;□我仍旧听著信。

    可是音信却一如前次,杳然!

    守候而哀求,哀求而守候,像丧家之犬,踯躅街头数月而得者,是如以水浇石,无限的沉默与冷眼,徒增我之悲哀与灰心而已。我之访候,由一次,二次,至於无数次;他们对我的态度,则由欢迎,而冷淡,而至於不耐烦。随著扣门数之频,反比例地招来他们烦厌我之深。到後来他们率性推故不见我,把我从门口便驱回来。及至一个算是我以前很投合的挚友,堆起满脸的不高兴把我拒绝时,我完全领悟这条道儿是绝望了。

    啊,四面楚歌!

    这中间,他们是不停地增深对我的冷笑的分量与深度。当我抱著希望与热情出门去,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