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帕特丽夏,”埃勒里说,“过来。”
约翰看看他,荷米欧妮看看他,洛拉也看看他。然后,荷米欧妮和约翰回头注视时钟,洛拉重新翻阅杂志。
“去哪儿?”帕特丽夏的声音闪烁着泪水。
“到窗子那边,离家人远一点。”
帕特丽夏脚步沉重地随他走到最远的窗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往外望。埃勒里握住她的手:“说话。”
她泪水满溢:“噢,埃勒里——”
“我知道,”他温和地说,“不管什么话,把它讲出来,比梗在心里好一点,是不是?你不能对他们讲,因为他们自己也是有话梗在心里。”
他递给她一支香烟,并举起一根火柴,但她把香烟夹在手指间,却没有看香烟或看他。他闻到手指间火焰的气味,然后看着手指。
“讲出来——”帕特丽夏痛苦地说,“暧,为什么不呢?我实在不明白,诺拉躺在那边,婴儿即将早产,吉姆在几条街外的牢房里,爸爸妈妈像两个老人坐在那儿……老了,埃勒里,他们真的老了。”
“是的,帕特丽夏,”埃勒里喃喃说。
“可是我们以前多快乐呀,”帕特丽夏哽咽了,“这真像一场噩梦,不可能是我们嘛。我们本来——是镇上的一切!现在看看我们,灰头土脸,老迈不堪,还让人吐口水。”
“是的,帕特丽夏,”埃勒里又说。
“我每次想到这是怎么开始的……它怎么开始的?哦,今后我再也无法快乐地期待假日了!”
“假日?”
“你不懂吗?过去发生的每件可怕的事——都发生在假日!今天是复活节——而诺拉躺在手术台上。吉姆什么时候被捕?情人节!罗斯玛丽什么时候死的,诺拉什么时候严重中毒?新年除夕!还有诺拉生病、中毒,在圣诞节,前一次是感恩节……”
奎因先生看着帕特丽夏,好像她在说二加二等于五一样。
“不,这些事困扰了我几星期,虽然我也同意这一点,但那是巧合,此外不代表任何意义。不,帕特丽夏……”
“甚至开始也是,”帕特丽夏叫,“最开始是在万圣节!记得吗?”她瞪着手上的香烟,它已经被揉烂了,“埃勒里,假如我们没有在那本《毒物学》中发现那三封信,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别摇头,真的可能就不一样了!”
“也许你讲得有道理,”埃勒里喃喃说道,“我现在是对我自己的愚蠢在摇头——”
一个没有形状的东西,像火星一样,在他脑中跳了一下。他曾有一次类似的经验——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但现在同样的事又发生了。火星消逝,留给他一片令人恼火的冰冷灰烬,而灰烬却什么也没透露。
“你说那是巧合,”帕特丽更尖锐地说,“好吧,就叫它是巧合,随你怎么叫它——巧合、命运,或他妈的运气都行。但是,假如去年万圣节搬书时,诺拉不是正好掉了几本书,那三封信也不会跑出来,说不定到今天还夹在那本书里。”
奎因先生刚要指出诺拉的威胁不是来自那三封信,而是来自写信的人;突然,脑中火星又一闪烁,然后消逝,他便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那件事情,”帕特丽夏叹气,“假如那天那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改个方式发生,说不定什么事也不会接着出现。假如那时候诺拉和我没有决定替吉姆布置书房,假如我们没有打开那箱书——”
“那箱书?”埃勒里茫然地问。
“我从地下室把那个板条箱搬上来的。吉姆和诺拉蜜月回来时,埃德·霍奇基斯去火车站把吉姆的东西拉回来,然后堆在地下室。假定我那天没有拿槌子和起子去开箱子呢?假定我找不到起子呢?或者假定我多等一个星期、一天或一个钟头……埃勒里,你怎么啦?”
奎因先生站在她面前,有如上帝在进行审判。他脸上有可怕的怒气,帕特丽夏看得吓坏了,整个人往后退缩贴着窗子。
“你是说,”奎因先生镇静极了的声音说,“那些书——诺拉掉下来的那些书——那些书本来不是在起居室的架子上?”
他摇动着她,她在他手指的压力下瑟缩了。
“帕特丽夏,回答我!那天你和诺拉不是从起居室的书架上把书本搬到楼上吉姆书房中的?你肯定那些书是从地下室的箱子里搬上来的?”
“我当然肯定,”帕特丽夏颤抖地说,“你到底怎么了?那箱子钉死了,是我亲手打开的,刚好在你那天晚上进来之前几分钟,我才把空箱子抱回地下室,还有其他工具、包装纸、弯了的钉子——”
“这——太不可思议了。”埃勒里说着,一手抓来一张靠近帕特丽夏的摇椅,沉重地坐下。
帕特丽夏大惑不解。
“埃勒里,我不懂,这有什么不对的?那又怎么样?”
奎因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咬着牙、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而且看得出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嘴唇漂亮的线条越来越深、越来越坚定,然后灰色眼睛闪现一丝困惑,但他很快把它藏住——几乎一出现就把它藏起来了。
“那又怎样——”他舔舔嘴唇。
“埃勒里!”现在换了帕特丽夏摇他了,“别这么神秘兮兮的!有什么不对吗?告诉我呀!”
“等一等。”
她注视着他,等候着。他只是坐着,然后喃喃说:“我早知道就好了。但我不可能……都是命运,命运晚了五分钟带我进那个起居室,命运让你没有早几个月告诉我。命运隐藏了最重要的事实!”
“但埃勒里——”
“威洛比医生!”
他们跑回候诊室。威洛比医生刚冲进来,还穿着手术衣、戴着手术帽,面罩像围巾一样绕在脖子上;手术袍上有血迹,脸颊倒没有。
“米洛?‘”荷米欧妮在发抖。
“怎么样,怎么样?”约翰嘶声问。
“快说呀,医生!”洛拉叫。
帕特丽夏急忙上前抓住这老人瘦瘦的手臂。
“唔……”
威洛比医生声音沙哑地说出一个字就停了。然后他露出最悲伤的微笑,手臂环绕荷米欧妮的肩膀,一高一矮对比真鲜明。
“诺拉给了你们一个真正的复活节礼物……你当奶奶了。”
“奶奶……”荷米欧妮喃喃道。
“小孩!”帕特丽夏叫,“它平安?”
“很好,很好,帕特丽夏,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噢,她很小——需要放在保温箱里——不过,只要适当照料,几个星期之后就会正常了。”
“那诺拉,”荷米欧妮喘息着,“我的诺拉。”
“诺拉怎么样,米洛?”约翰问。
“她平安吗?”洛拉问。
“她知道吗?”帕特丽夏叫,“噢,诺拉一定快乐极了!”
威洛比医生低头看手术袍,并摸摸诺拉鲜血所染的污点。
“真该死,”他说,嘴唇在颤抖。
荷米欧妮尖叫起来。
“格罗伯和我——我们尽了全力。但没有办法,我们奋力抢救她,但她实在负担太重了。约翰,别那样看我……”医生狂乱地挥动手臂。
“米洛——”约翰声音微弱。
“她死了,就是这样!”说完便跑出候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