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但你能看见他?”
“看得很清楚。”
“被告那时候在做什么?”
“他在调杯里调了些曼哈顿鸡尾酒,把调好的酒分别倒进托盘上那些干净的酒杯中。他正在找樱桃雪利酒时,有人敲后门,他放下鸡尾酒,从餐具室走进厨房,去后门看是谁在敲门。”
“那就是刚刚作证的洛拉·莱特小姐和被告在交谈的时候?”
“是的。”
“被告和洛拉·莱特在厨房后门讲话时,你完全看得见餐具室托盘上的那些鸡尾酒杯?”
“是的,一点也没错。”
卡特·布雷德福犹疑了一下,继而直截了当地问:“从被告放下鸡尾酒,到重新回到餐具室,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看见任何人靠近那些鸡尾酒杯?”
奎因先生回答:“我一个人也没看见,因为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在那段时间里,餐具室完全是空的?”
“是的——没有有机生命。”
布雷德福快藏不住他的欣喜了;他试图抑制,却没有成功。坐在栏杆内最前面座位上的莱特一家人表情都僵住了。
“史密斯先生,洛拉·莱特离去后,你有没有看见被告重新回餐具室?他做了什么?”
“他拿起樱桃雪利酒的瓶子,朝每个杯子滴几滴,并用一根象牙牙签搅一搅。然后他双手捧起托盘,小心走过厨房,经过我站的地方,我装作偶然在那里,两人一起走向起居室。一到起居室,他便立刻在家人和客人中间分发鸡尾酒。”
“他手捧托盘从餐具室走到起居室的过程中,除了你以外,有没有人靠近他?”
“一个也没有。”
埃勒里泰然自若地静候下一个问题。他看到胜利感在布雷德福眼中聚集。
“史密斯先生,你没有看到餐具室有其他事情发生吗?”
“没有。”
“没有其他的事发生?”
“没有其他的事发生。”
“你已经把所见的每件事都告诉我们了?”
“每件事都告诉你们了。”
“你没有见到被告把白色粉末倒进其中一个杯子?”
“没有,”奎因先生说,“我没有看见那种动作。”
“从餐具室到起居室的路上也没有?”
“当时海特先生双手捧着托盘。反正,他在调制过程中、捧鸡尾酒到起居室的路上,任何时候都没有倒任何物质到任何一杯鸡尾酒里面。”
室内一时出现一股叽叽喳喳的暗流,莱特一家人松口气地互相交换目光,马丁法官揩拭额头。卡特·布雷德福几乎冷笑出声:“会不会你刚好转头两秒钟没看见?”
“我两眼一直盯住那盘鸡尾酒。”
“你连一秒钟都没有向别处看,嗯?”
“连一秒钟也没有。”
奎因先生遗憾地说道,仿佛他希望当时看了别处一下,以便现在可以让布雷德福先生开心。
布雷德福先生朝陪审团咧咧嘴笑笑——男人对男人。而其中至少有五位陪审员对他咧嘴笑笑以示回应。是嘛,对一个“莱特家的朋友”,你能指望什么呢?镇上每个人都知道卡特·布雷德福为什么突然没再和帕特丽夏·莱特来往。这个叫史密斯的家伙和帕特丽夏·莱特有一手,所以……
“你没有看见吉姆·海特把砒霜倒进其中一个鸡尾酒杯?”布雷德福先生又问一次,这回微笑得更惬意了。
“虽然我的回答也许有烦人之处,”奎因先生礼貌地说,“目我还是得说,没有,我没有看见。”
但他知道,他已经失去陪审团的信心;他们不相信他的话。他知道这一点,虽然莱特一家人不知道,马丁法官却知道——那个老绅士又开始冒汗了。只有吉姆·海特照旧死气沉沉,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唔,那么,史密斯先生,请回答这个问题:你有没有看见其他掌握这个下毒机会的人?”
奎因先生提提精神,但在他尚未回答之前,布雷德福紧接着问:“也就是说,你有没有看见任何人在其中一个鸡尾酒杯下毒——除了被告以外的任何人?”
“我没有看见其他人,除了——”
“换句话说,史密斯先生,”布雷德福叫道,“被告吉姆·海特是不但有着最佳位置,也是掌握着唯一位置,去给鸡尾酒下毒的人?”
“不是。”
史密斯先生说,然后微笑。他暗想:既然你要这个,我就给你吧。问题是,我也同时给了我自己一个难题,真蠢。他叹口气。无疑地,他父亲奎因警官正在纽约的报纸上读着这个案件,一边猜测埃勒里·史密斯是何许人物。等他终于发现“史密斯”先生的身份,并读到这种孩子气的逞强行为时,不知道会做何表示。
卡特·布雷德福露出茫然表情,接着大叫:“你清不清楚这样是作伪证,史密斯?你刚刚才作证说,没有人进餐具室!他捧着鸡尾酒到起居室途中,也没有人靠近被告!让我重复一两个问题:被告手捧托盘走向起居室时,有没有人靠近他?”
“没有。”奎因先生耐心地回答。
“被告在后头和洛拉·莱特讲话时,有没有其他人进入餐具室?”
“没有。”
布雷德福几乎不能言语。
“但你刚才却说——史密斯,根据你的见证,除了吉姆·海特以外,还有谁可能给鸡尾酒下毒?”
马丁法官已经站起来了,但在他将“抗议”两个字说出口之前,埃勒里平静地说:“我有可能。”
一时,他面前哄地发出一片喘息声,而后是死寂。于是他又继续说:“你知道,从厅里那扇门穿过几尺的厨房到餐具室,而不让在后门的吉姆或洛拉看见,然后把砒霜倒进其中一个鸡尾酒杯,再从原路回来,这对我只需要十秒钟而已……”
巴别塔又整个竖立起来了,奎因先生从他搭起的高塔塔尖俯望底下制造嘈杂的人群,宽厚地微笑。他心想:这个塔到处是漏洞,不过,这么短的期限,用手边现有的材料完成这样一座塔,已经是最棒的功夫了。
在众声喧嚣、纽博尔德法官的敲槌声和记者的忙乱声中,卡特胜利地大吼:“那么,你有没有给鸡尾酒下毒,史密斯?”
接着又有几分钟沉寂,在这片沉寂中,可以听见马丁法官软弱的声音说“抗议……”以及奎因先生的声音盖过法官的声音——他声音爽利地说:“根据宪法——”
霎时混乱爆发了,纽博尔德法官不再敲槌,而是大喊庭警清场,然后声嘶力竭大声宣布休庭,明早继续开庭。接着几乎是跑步冲进他的议事室——想是赶忙在额头上覆盖一块凉醋压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