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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衣队其实还兼做缝补的工作,自卫军的衣纽断了,或者袄脐撕裂,队员随时就会替他们收补妥贴。天凉以后,人们的毛孔干燥起来:汗衣换洗的次数较少,洗衣队的工作因而十分清闲。将近二十天来有财嫂的家里不过才积着十几件衣服,这点活计,实在不值得动员全队的妇女。这一天她只约了一位同伴一起到河边去浣洗。

    秋深了,西风吹过帕米尔高原,送来寒凉的霜信。不久以前,落过一天细雨,村落印满牛蹄马蹄和人脚的踪迹,如今泥土虽然干硬,这些综错的印型依旧不曾磨灭。

    有财嫂拐着一个篓子,内里是要洗的衣服和一根捣衣的棒槌。她的两只小脚仿佛蚂蚱的后腿,急快地向前蹬着。

    “我说,王大婶,你还没撤里脚布么?”回头较量一下同伴的艰难的脚步,她很满意自己的敏捷的行动。

    王大婶是个瘦小的女人,门牙很不整齐地突出来,不说话,嘴唇也闭不死,她的丈夫也是在伍的红军。

    “早撤啦。反正脚包死了,说什么也放不好!--你听说他三大娘的事么?”

    “什么呀?”

    “她也时起兴来,把木头底的后跟铲掉啦。原先她怎么也不肯,老说:‘我老半辈子啦,改的什么装?’放脚委员会的能耐可真大,今天说一套,明天说一套,到底把她说活心啦。”

    有财嫂的腿带松下来,弯下身,重新扎紧,她十分自负地说:

    “城里那些女同志说的才对呢。咱们女人家就叫两只脚拖累死啦,要不是,下庄稼地,当自卫军,看不透赶不上他们男人!”

    提起自卫军,她的热烈的自信心起了轻微的动摇。按照规章,本来妇女也可以参加的,可是因为她的脚小,不能像男人一样地跑、跳,所以不合格,只好组织洗衣队,替自卫军洗洗衣衫。

    这工作,在她从前看来,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她们时常结成一大队,并排坐在河边上,笑,说,比赛谁洗得快,偶尔玩闹起来,水花激越地四处飞溅,溅到这个的头上,那个的身上,谁也不会变脸。此刻,有财嫂却以为这是个侮辱,好像她只有洗衣服的能力。她的趣味不觉低落下来,如同残秋的河水,低落得露出泥沙、石块,一些丑恶的部分。

    河身平卧在荒漠的秋原上,腰肢不规则地弯曲着。像是一只将死的大蛇,绝望地喘着气。河的两岸,眼睛所能见的只是重叠的土层,以及星星点点残存着的绿意凄凉的野草。

    挑选一带河水较深的地方,有财嫂盘着腿坐下,在面前放了一块平面光滑的石头,然后把篓子里的衣服全部浸在水里,开始在石头上搓起衣服,不时还用棒槌敲打两下。

    王大婶忽然在一边叫道:

    “哎呀,这又是谁的衣裳生虱子啦!”

    她验看一下衣角的记号,笑着抛给有财嫂。

    “贵生的。你洗吧!”

    热血不期然而然地冲上有财嫂的面颊。最近,人们同她开玩笑,或者是恶意的讥讽,总爱把她和贵生的名字搅在一起。她感到极大的不自在。贵生是个好孩子--她常在心里叨念着。如今却不然了。那青年的绷紧的面皮,僵硬的眼光,带点野兽的神气,似乎想把她一口吞食下去,一见面就使她心跳。因而莫名其妙地逃避他。她不敢再和他随便玩笑,虽然心里并不以为他是罪恶的,像他个人那样痛恨自己。

    “谁分的谁洗!”她把衣服掷回去,打在王大婶的肚皮上,蓦然大笑说:“打倒帝国主义!”

    “什么?你骂人!”

    “嘻,嘻!看看你的肚子。不比人家画的帝国主义还大!说正经的,王大婶,几个月啦?”

    “七个月。”

    “七个月就这么大呀!唉哟,老母猪,你要一窝养十八个么?”

    王大婶挤了挤眉眼,压低声音说:

    “少放屁,来人啦!”

    一个汉子沿着河边走来。瘦瘦的,脸色烟黄,嘴巴下长着一撮黑毛--这是一张陌生的脸面,不是他们本乡的人。

    王大婶起劲地搓着衣服,小小的发髻在脑后不安地跳动着。河床上一些石块划痛她的手背,她想把它们摸出来,抛到一边。她的手刚探进水里,一条可怕的东西从她的指缝间溜出来:长长的,又软又滑,钻到另外一块石头底下。她吓得把手一抬,大点的水泥扬到半空,同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笑起来:

    “哈,哈,好大胆子,还怕泥鳅么?”正是那个瘦脸汉子。他叉着手站在那儿,露出牙齿,两只小眼左右地转动,贪馋地望着这两个惊疑不定的女人:

    “咦,害怕么?我也不吃人!”

    他从耳朵后取下半根纸烟,点燃它。缩着身子蹲在地上,举动又轻又快,像是一只田鼠,抽两口烟,扬一扬眉毛,他用一种假装的甜腻的腔调说:

    “大嫂子,洗什么呀!”

    王大婶望一望有财嫂,轻声说:

    “咱们回去吧!”

    “嘻,怕什么?我歇歇脚就走啊!”

    那汉子抛掉烟尾,扯一扯颏下的黑毛,对有财嫂扮了个邪淫的恶笑。她可不理会。脸色冷冷的,仿佛笼罩着一层严霜。她猜不透这是个什么样人,然而无疑的,他是属于坏的一方面。从他抽吸纸烟这一点看来,他绝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农夫,因为那种高贵的玩意儿,只有极少数的城里人才肯花钱享受。她脱口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

    “你问我?”瘦脸汉子仍然是先前那副肉麻的嘴脸:“我是八路军的。”

    但他穿的却是一身平常的民装。有财嫂的不信任的眼光似乎被他觉察了,他加添说:

    “讲老实话吧,我是跑回来的!军衣早叫我扔他妈一边去啦,这套衣服是从老百姓那里抓来的!”

    有财嫂的阴霾的脸色可怪地开霁了。她机灵地说:

    “噢,原来是八路军的同志啊!你们个个同志都太好啊!”

    “好他妈蛋!”那汉子忽然骂起来:“你知道什么?”

    “谁说不好?”王大婶认真地插嘴说,“早先这里住了些同志,一根针线都不要老百姓的!”

    “哼,不少要!这会是不是要粮啦?”

    “那是救国公粮啦,因为打日本……”

    “jiba,打日本!”那个汉子爽神坐下来,嘴角侮蔑地向下牵扯,“明天就该要救国公钱啦!走着瞧吧,以后你们别再想好日子过啦!告诉你:这就叫苛捐杂税,懂不懂?”

    他的眼珠一转。恰巧瞥见有财嫂的惊愕的神色。她在旁边一直注意地听着,眼光紧盯着说话人的面门。这时,她的皮肉松缓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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