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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算啦。”一个农夫说。

    “那怎么好,平日间就累你们帮着挑水啦,砍柴啦。……”

    “别说啦,算什么?你没看见县长也得优红呢!”

    “这时候不叫优红啦,”另一个农夫说,“这时候叫什么优待出征军人家属。--是不是,贵生?”

    贵生并没听见。多方面的苦痛正在压迫他,他相信自己的隐秘已经被人发觉了。不久,他就会成为大家讥笑的目标:

    “不要脸!”

    “没出息!”

    “缺德!”

    千万只无形的箭镞将要射烂他的肉体,刺伤他的倔强的自尊心。爹爹常说他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全区的人哪个不对他伸大拇指头,他们立刻就会知道他是怎样无耻啊!

    但是,当有财嫂的身影一摄进他的眼瞳,他又在心底愤怒地喊起来:

    “滚蛋!你们管得了我么?”

    他设想自己不顾一切地亲近有财嫂,女人也亲近他,他就把她讨做老婆。一张平板的紫脸从斜刺里挤进他的幻想,他几乎惊叫起来。吴有财怎办呢?他的心因苦痛而流血了!

    “你怎么啦?贵生!”有财嫂看见他的态度失常,奇怪地问。

    “没什么!”他迷乱地跳起来,接着,大声喊道:“来呀,伙计们,赶快割呀!”

    他飞快地游动着镰刀,想借工作来排除脑里的烦乱的思想,身后一个农夫正在同有财嫂说话--谈论那个人呢。

    “吴有财有回信啦么?”

    “没呢。也不知道这时候在哪搭儿?”

    “想必开到外省去啦。头两天我进城卖柴,就听旁人那么说,还说什么朱德总司令要在六个月里招一万个老百姓去当兵呢。”

    小秃子的小手也挥动一把镰刀,刚从对面割过来。他那一趟还剩半垄谷。他割一会便歇歇手,时刻都在搜寻有没有叫哥哥。他弄来一段高粱秆,用嘴一条一条撕下柔韧的皮层,又把这皮层两端折拢,插进高粱秆,形成一个圆圈,捉到的叫哥哥便被锁在里边,嘴里吐出黄水,绝望地蹬着细长的后腿。

    看见妈妈,他得意地喊道:

    “妈妈,我捉了五个叫哥哥。”

    “你不会干点正经的!”妈妈吆喝着,却是个笑脸。

    记起一件事,有财嫂的嘴便像是决堤的江河了:

    “贵生呵,是你教小秃子的吧?”

    “什么?”

    “那套话啊。那天他一回家就猴头猴脑地跳到他爹跟前说:‘爹呀,你怎么不去打日本哪?不打跑日本,咱们还能吃饱饭,睡好觉么?’他爹的脸色那才难看呢!在先我就猜想他爹肚子里有点鬼,这一下叫孩子给说破啦!‘滚滚,你懂得什么?’他把孩子 喝跑,一翻身,回脸朝里生起闷气来,夜饭也没吃,第二天清早晨就走啦。临走,他还对我和小秃子说:‘谁说我不去打日本?前两天我不是害病么?’他就是这么个人,没有定心骨,起先老是犹犹豫豫的,一上了趟,也就好啦--不一定是害怕。唉!”她叹了口气,声调缓慢下来:“他走了,我不是不难受,万一有个好歹,谁知道呢!不过咱不爱叫人笑话,说咱不革命,舍不得男人--但愿老天爷保佑他!”

    人影快直了,高原上是一派跃动的气象。洒金的谷穗,朱红的高粱,嫩绿的豆荚,浅黄的玉蜀黍,编织成一件五色斑斓的彩衣,覆盖着大地的粗壮的身体。从早春到清秋,从黎明到夕暮,农夫们冲风冒雨,无时无刻不在细心地裁制这一身华丽的服装。如今,时节转换了,他们又在忙碌地卸脱它。一缕朱丝,一根金线,彩衣剥落了,破裂了,裸露出大地的黄色的肌肉,多么可惜啊!

    农夫们一点都不顾惜这个。他们的脸上浮着快活和安慰的微笑,彼此招呼说:

    “年头不错呀,好收成哪!”

    但是,那颗成熟在贵生心里的爱的果实,却不能给他一点快慰--那是一粒不幸的种子所结的苦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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