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九章 关键在两粒骰子上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皂班头张四把下剩的大部礼物押送回衙,向过于执禀报之后,因隔夜奉命应差,忙得连早点也没有顾得吃,“偏偏遇到这位老厌物(指况钟),会把那么好的上等酒席给退回来”,连他准备空着肚皮,分吃一点剩菜的想头都未如愿。

    回完话出来,饿得肚子里直咕噜。知道本官辛苦了一天多,这一睡,至少要到黄昏后才起,便朝同伙差役招呼了一声,借着回家换衣服为由溜了出来。本意想找一个常去的小饭馆来顿白吃,填饱肚子回衙,再寻刑房书吏冯承谈心。

    谁知刚到街上走不多远,道旁小巷内忽然低着头走来一人,脚底既轻,来势又急,不是闪避得快,差一点没有撞上。看出来人正是以赌博为生的小流氓娄阿鼠,脸上带着喜容,衣服也比以前整齐。连忙一把拉住道:“你这只‘小老虫’⑴,这样钻头不顾尾巴,阿是要去赶头刀?”

    娄阿鼠见是张四,忙把脚步收住,随口答道:“我们是老弟兄,你为啥要‘触’我的‘霉头’?”

    张四把眼微微一瞪道:“小贼不要和我装腔。我看你这样高兴,这两天一定得了不少彩头。你不请爷叔吃两顿,当时就给你看颜色。”

    娄阿鼠把嘴一撇,诡笑道:“这半年多,我只是在白相场台(指赌场)给人家帮帮忙,拿点份头,啥地方来的油水?吃一顿没有关系。走!跟我到鸿源楼去,请你做一个饱死鬼。这样红眉毛,绿眼睛,我见得太多,用不着!”边说,边拉张四往城隍庙走去。双方口里不三不四,连说带笑骂,显得很近乎。

    鸿源楼在城隍庙附近街上,南面临河,专卖酒菜和点心小吃。张、娄二人因还不到吃饭时候,叫了两个冷盘、一笼烧卖和两壶酒,边吃边谈。

    娄阿鼠原因昨晚在茶馆里听书,听人传说熊友兰、苏戌娟一斩一绞已成定案,“钉封”一到就上法场。幸时心里一松,认定从此可以无事,就算多带上这两条命债,且等自己死后再说,不去管他。因说的人也是出于传闻,语焉不详,旁边还有两个乡邻均说此案判得冤枉,并说有人还要劝梁大嫂到苏州去上控等语。

    娄阿鼠虽然常和差役们相交,早就打听出过于执办的案从来没有什么驳回。连经三审,都照原判,告到哪里去都是无用。到底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一面虽为自己庆幸,一面却想打听出一个真实消息。特意提前起床,往衙门口来寻相识差役,不料遇见张四。

    知道这厮狠的是张嘴,除了倚势欺人,掉不出什么大枪花,三杯酒——下肚,什么话都肯说,今天身边又恰带得钱多,正好先灌他一个够,再问虚实。上来不住劝酒劝菜,等张四把一笼三十个烧卖吃完,又灌了半斤花雕,脸涨得和猪肝一样,才拿话引他道:“辰光业已不早,难道说你早起一点物事也弗曾吃?看你这种吃相,阿要狼形?”

    张四把醉眼一翻道:“你晓得啥?断命的况钟老贼来了!我忙了——夜天,到这辰光连口茶都没有吃过。阿要气人?”

    娄阿鼠心中微微一动,并未在意。接口又问:“这个老头子不是在苏州府吗,跑到我们无锡作啥?”

    张四气道:“瞎,这个专管闲事的老贼,有啥说头!你应该晓得,他就是为了旧年冬天尤葫芦这件命案来的。”

    娄阿鼠听到“尤葫芦”三字,心里便似着了一重锤!——向吃酒不上脸的鼠脸,立时涨得通红,脑子里直嗡嗡,前额上的两条青筋也凸了起来。等听完末两句,更是从脊梁骨起往上直发麻,刚端起来的酒杯也拿不稳。

    张四见娄阿鼠抖着手端着一满杯酒,往下巴颏送,酒洒了好些在桌上,连忙一手接过,随口骂道:“猪猡!这样好酒,留给爷叔吃吧。你不会吃酒,偏要吃酒,醉得连酒杯也端不牢,阿要作孽?方才你还说我吃得狼形,你才真是贼腔……爷叔,起……起码还可以吃两斤……”张四劈面把娄阿鼠多半杯酒夺过往口里送。本来酒已过量,这一大口喝得又急,酒顺口角往下流,淋漓满胸,舌头也有点发短。

    娄阿鼠听张四虽说他事情应该晓得,对他尚无疑意,觉着光怕不是事,假装镇静,抖着手把冷盆中吃剩的一块酱鸭骨头夹起,放在口里乱呷。赔着一脸诡笑问道:“这个老贼骨头不是苏州知府么?无锡县不归他管。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你倒讲给我听一听?”

    张四酒醉之后,心也糊涂,便把昨日由过于执亲信人等口中得知犯人临刑呼冤和况钟深夜往击抚衙堂鼓,非要重审此案不可的经过,随问随答地一一说了。

    娄阿鼠不等听完,二次心又发抖,毛骨悚然。暗中叫不迭的苦,心想:“我的老天爷!况钟是有名的活包公,什么事也瞒不过他。这件事我一定不得了!”继一想:“况钟虽然绰号活包公,从来没听说过他会日断阳,夜断阴,到底比真包公差得多。我杀人并无人晓得,身上既无血迹,家中又无凶器,怕他作啥?”自作宽解,心方略定,忽然想起那两粒灌铅的骰子!二次又急出了一身冷汗。暗骂:“这真是我的致命一伤!本来也曾打算半夜里撬开尤葫芦家的排门,到里面去把这两粒骰子偷出来扔掉,以防万一。

    偏偏冬天太冷,稍微耽搁了几个月。热天人都在门口乘凉,有的小家小店还露宿在外,无从下手。秋后仿佛容易,斜对门又开了一家猪肉铺,比尤葫芦会做生意,本钱又足,每天半夜里,照例开着门在那里宰猪,直到天亮前后才洗剥干净,想在它对面撬门,决办不到。有时打算白天先去做好手脚,等肉铺刚一‘打烊’⑵,就去下手,偏又遇见那个‘小赤佬’倪阿根。他就住在尤家隔壁,我只一走过,他表面假客气,暗中好像对我很留神。再要遇上郑家那个大媳妇,她还要瞪我几眼,和别人唱隔壁戏,说上几句戳心话。秦家老鬼也是一见我就仿佛有气。再一想起事后去看验尸时所见尤葫芦的惨状,心里也是害怕。门户又被县里木条钉紧,加上封条,稍微露出一点马脚,更是自寻死路。并且行凶以后,虽因事前当众丢丑,不能再‘做生活’吃人,仗着脸皮老,会巴结,赌场老板又不肯得罪我这样深知他们根底的人,‘俸禄’照样有份。偶然下上两次冷注,也难得有一次输过。长年在赌场里过日子,吃好的,喝好的,还不断有钱进账,这是多么便宜舒服的事!每日天明回家,过午才起床就惦着往赌场里跑。人是越来越懒,什么都不想干。日子一久,胆也更大,又听说案情都照原判,只等熊、苏二人一死,万事皆休。没想到一时疏忽,这乱子恐怕还是要出在这两粒断命骰子上。”

    越想越怕,越怕越后悔。胡思乱想了一阵,再看张四业已伏在桌上沉沉睡去。知道对方昨夜没睡,这一酒足饭饱,决喊不醒,并且此人酒后无德,强要把他喊醒,准发脾气。刚想溜走,忽然想到:“未来事情难料,不能省这一顿酒饭钱,和这疯狗做冤家。”便把堂倌唤来,一同连喊带拍。

    见张四果然不醒,暗中伸手衣袋内,把所带的钱取了——半,再一把抓了出来,笑道:“这位老兄约我吃老酒,偏吃得这样醉,喊他不醒。我姓娄的不能不讲面子,白吃你们。可惜身边银钱不多,现在都付给你。如有富余,给你作小账。如果不够,给我记上一笔。我说话算数,到时准还。”说罢,把钱递过。流氓光棍对付公门中人照例要留一手,决不肯随便得罪的,虽然他把身边的钱藏起了一半没拿出来,并且心情太乱,走得非常慌,连有些场面话都没有顾得说。

    堂倌把钱接过一数,照二人所吃点心酒菜价钱,差着一半还多。但这两个顾客,一是公差,一是流氓,都惹不起。对方居然付了一半钱,就等于是白拿。非但没有话说,反而连说:“足够,足够。”一路赔着笑脸,把这位顾客送走。

    过于执以为凭自己的判断才能,这件凶杀案决不会有什么漏洞。就算有人挑剔,打算翻案,此事关系太大,两位最有力量的上司(指常州府和江苏臬台),也决不容它翻过来。先断定不会出错。忽然想起:“对头官声甚好,办事精明细致而有魄力,并且不畏权贵。如果没有一点把握,决不会这样冒失。莫要真个发现线索,却是可虑。”心又不安起来。刚愎任性的人,往往犯了罪恶而不自知。一旦事关切身利害,到底不能无动于衷,虽然他自以为是的信心比所疑虑的一面要强得多。

    过于执一回无锡,和师爷商量了一阵,仍觉他办的案无懈可击。为防万一,密令心腹暗中布置,并派皂班头张四等四名干役以应差为名,去往况钟行馆坐探消息。只要对头行事稍有不合,便可给他一个难堪,再向抚、藩、臬三大宪去密禀。不料所送礼物大都璧还,连派去的耳目也被退了回来。几次传询南门地保,都说:对头从未出过门,也不许随从人等外出,接连几天,只见到一个姓况的老家人上街去买了两三次药,人很老实,也来见他向当地人交谈等情。先打算以参谒请示为名往探口气。两次请见,对方均说因病挡驾,改日再请。暗中又托同城文武官借故前往,也无一人见到。似这样点水都泼不进,不知对头生病真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日,想起:“对头来了好几天,尚未着手办案,就算他关防多么严密,决无不见原审官之理。

    案经三审,他的疑心病纵多,也不能凭空捏造出一些证人证物。期限这样紧迫,他却挨着。岂非怪事?他真要病上个把月,就有现成反证,也必误期,难于交代,何况断无此理。我若小心太过,反使生疑,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听其所为,比较妥当。只要两个月期限一满,我便拿了抚台的委札往苏州府走马上任,非但叫他丢官、丢人,还要想法子使他多担一些罪名,才能出这一口恶气。”过于执专往好处想,自信心也越来越强。

    这日想到再有两个月就要升官,正在得意,忽见心腹师爷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封公文,说:“况大人来文,今天要往西门外复查尤葫芦被害一案。请东翁速派刑房和当时的仵作人等前往启封,并请东翁午前往现场尤家肉铺相见。晚生亲自赶出去打听。来人答说,况大人病快复原,等吃完早上这遍药就要起身等语。晚生管见,况知府这件事虽是胡闹,决无损于东翁日月之明。到底抚台派来查办的委员,官阶又高了一点。似乎去一趟,比较使他无话可说。因此斗胆代东翁回复,告以一切遵办。特请东翁示下,如不打算去,吩咐原案刑房仵作人等前去敷衍一下也可以。”这位跟随过于执多年的老师爷,明知此案东家不到场不行,并还表示忠心能干,代他做了主。事后请示,所说的话却极委婉中听,照顾到这位东家刚愎好胜的性情,内容也富于伸缩性。

    过于执一听,数日来的怒火立被勾起,接过公文随便——看,往地下一掷,气忿忿道:“好,我就去一趟。看他怎么在鸡蛋里找骨头。”

    师爷忙答:“东翁真个髙明,去一趟更对,省得他无中生有地找毛病,也显得东翁的为人公正,落落大方。”师爷明知况钟不好说话,此案必有文章,万一闹翻,东家就不得了。但在这件事还拿不定的当儿,仍是照着一向的奉承比较妥当。

    过于执冷笑道:“先生说得有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管他多么刁难,这些过节是不能错的。来人哪!”

    师爷忙即驰出,长随立即传命,依言行事。过于执回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