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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女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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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一、是凶是吉

    在最初的一瞬间,秦枫谷还不明白这位姓朱的老先生是谁,为什么特地来看他,接着仔细一想,心里立刻像闪电一样的明朗了起来。

    姓朱!与她有关系的,一定是她家里的人,或者竟是她的父亲!

    接着心里又紊乱了。为什么特地来看他呢?出于朱娴的要求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幸呢?她曾经连住址也不愿使他知道,为什么现在肯告诉了她的家人,使他们来找他呢?是出于她的主使,还是瞒了她的?

    无论如何,秦枫谷知道他的苦闷已经到了一个解决的关键。虽然不知道是凶是吉,但是这位不相识的老先生的来访一定与朱娴有关,却是可以确定的了。

    他用一种战栗的心情期待着,像是待决的死囚等他的判决词一样,又是焦灼,又是恐慌,完全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既然有朱娴家里的人来找他,他知道朱娴是决不会来的了。烦乱的心里,他不愿旁人发现他的秘密,自己也不愿带着忧郁的脸色再在入口处守候,于是他吩咐签名处的人,如果有人来找他,他在里面的阅书处阅书,随时来通知他好了。

    手里捧着一本新到的《巴黎艺术》月刊,他的心完全在另一个世界里飞驰。躺在沙发上,他只是想念着这未来的一幕将带给他怎样的命运。

    在期待中,时间像蜗牛一样的迟钝,他觉得自己要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了,永远这样期待下去了,直到徐厉匆匆的跑过来喊他:

    “阿秦!你在这里吗,有人来找你!”

    他一惊,像从沉睡中被惊醒了一般,下意识的丢下书,站起来就跑,心里只是朦胧的想着:

    “来了,果然来了!”

    会场里长大的玻璃窗上阳光,已经偏西了,他在昏迷的沉思中整整过了几个钟头。在不十分明亮的光线里,他跑到入口处,一个近五十岁的,胖胖的带着北方政客意味的人,看见他跑来,便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秦枫谷先生吗?”

    “不敢不敢,先生贵姓?”

    不知是跑得太快了还是别的原故,秦枫谷的心跳着,喘着气这样回答。

    “敝姓朱,刚才已经来拜访过一次了,真是冒昧……”

    秦枫谷知道自己的猜想不错了,便连忙接着说:

    “朱先生请里面坐罢,请里面来谈谈罢。”

    “不用客气。秦先生很忙吗?”

    “没有事没有事。”

    对方的脸上忽然展出了和蔼的笑容:

    “真是冒昧之至,但是说起来先生该知道的,朱娴就是我的小女。先生的这幅画真画得好极了,我想有两句话和先生谈谈,这里的人太多,先生如果有空,我们不妨到外面去坐坐。”

    “好的好的,朱先生请等一刻,我去拿帽子,通知他们一声。”

    秦机谷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他回转身进去的时候,脚下简直好像踏着云雾一样的轻浮,几乎不能自己维持自己的重量了。

    八二、政治家

    朱彦儒突然跑来拜访秦枫谷,并不是质问他如何勾引自己女儿,而是一位目光敏锐的政治家,看清了事变症结所在,深思之下,采取了最迅速的扑遏乱萌的手段的必然结果。

    自从昨天晚上和女儿的谈话,发现她对于这位画家,似乎有点不仅是一般友谊的感情之后,他便着意仔细的追问,诱导女儿说出自己的心事。满心委屈的朱娴经不起父亲百般的敦劝,想到事情到了目前这地步,已经势成骑虎,弄假成真,成了无从收拾的僵局了,便索性牙齿一咬,向父亲和盘托出,说自己虽然偶然和秦枫谷认识,见面没有几次,但是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他,同时他似乎也很爱自己,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订过婚的人,自己也不曾告诉过他,自己的住址一直到最近才告诉他,不过坚嘱他无论如何不要来找她。自己最近向家里说了不少的谎,以前每天说到福民医院探望朋友的病,便是到他家里去作画,上次到沙利文去,也就是同他。

    “爸爸,我知道这种事情很对不起你,很使你心里难受,但是我自己实在太寂寞了,已经失去了自主的能力。不这样做,我只好自杀了。不过,我是对得起自己的,我并没有一点糟蹋自己的行动!”

    朱娴这一场忏悔的自白,已使他明白这件事情严重的程度。他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误,女儿果然爱上了这位画家了。那么,这次不能当作是误会或发脾气的小事,必需要慎重的对付,所以当时他只是向朱娴安慰一阵,叫她不必感情用事,父亲是体谅她的,她也该体谅父亲的苦衷,晚上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谈罢。

    回到自己的房里,朱彦儒躺在沙发上将这事情仔细的想了一遍。女儿的话大约是靠得住的,只是不知道姓秦的画家方面怎样,他对女儿的态度怎样?事情是木已成舟了,还是有挽回的余地?

    ————我要明天去拜访他一下,看他是怎样的人,再看一看那幅画到底怎样?

    这便是政客出身,目前又在从事标金买卖的朱彦儒的敏捷手段。他知道这事情对于自己的关系太大,不仅是女儿的婚姻问题,而且也是家庭的生死问题,所以必须抓到问题的核心,从速去解决。

    妻子回来了,他便将事情告诉妻子听;知道即使自己不说,明天从刘敬斋方面也要知道的。哪知妻子听了他的话,神色不动的向他冷笑着说:

    “我早知道了,只有你这老糊涂蒙在鼓里,你看!”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来。

    朱彦儒接过来一看,是写给自己女儿的,信上只有一句话,下面署了一个“谷”字。

    “原来是他!小娴原来也约定了去看展览会的,我明天更非去不可了!”

    “你要小心,刚才敬斋已经来找过我,他很气愤,态度很坚决,不要弄僵了更牵涉到旁的问题上去。”

    这是他的后妻冷冷的含着威胁的警告。

    八三、到旅馆去

    在秦枫谷期待着朱娴的回信,特地赶回江湾去的时候,他决想不到自己那封简单的信,不仅朱娴没有收到,而且更藏在别人的身上,带到展览会里来拜访他了。

    朱彦儒到了展览会,第一步先去看那幅成为问题中心的《永久的女性》。

    正如在一切的人眼中一样,他觉得这位画家的画像确实画得不错。分明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从画上看起来,另有一种尊严高贵的气氛,没有一点脂粉气息,而且更可看出这位画家态度的严正,下笔时心里没有一点邪恶的意念。

    “从这上面看来,这位姓秦的画家的为人,大约不致怎样的不好吧?”

    站在这幅画的前面,没有一个人会知道画上的人是他的女儿,他是她的父亲,连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了。

    “女儿的眼力到底不差。可惜事实上是办不到的,否则倒是一位理想中的东床之选哩!”

    下午见了秦枫谷的面,更证实他的想象不错。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位画家不仅生得修伟英俊,而且他的态度,虽然在匆忙中带点慌乱,但是一望就知道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一般人都说艺术家是不修边幅,长头发,大领结,举止怪僻的,但这一切在这位画家身上却完全被否定了。他不仅衣服整洁,而且还是个彬彬有礼的佳公子哩!

    这尤其在他知道了自己是朱娴的父亲以后,神色不动的向自己所表示的谦恭态度上,更可看出他决不是一个毫无修养的登徒少年了。

    “女儿的眼力到底不差,可惜金钱作祟,事情已经不能由我作主了。”

    在这样的感叹之中,朱彦儒竭力和自己心中的矛盾挣扎。他向自己提醒着自己的任务,女儿的婚事如果决裂了,自己的银行债务上所要受到的威胁。自己对于今天的交涉决不能感情用事。必须要像在金业市场中一样,绝对的以理智和冷静的头脑来应付。

    “我们就到外面去坐坐罢,我有车子在外面。”

    望着秦枫谷从里面拿了帽子,匆匆的跑出来以后,朱彦儒又这样的说。他为了今天的事,特地在一品香开了一个房间,要凭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这位有才能的画师。

    秦枫谷沉默的跟了出去,他简直不知道今天要遭遇什么事情。他只好听了自己的命运去摆布。既是与朱娴有关,就是下地狱也在所不顾的了。

    门口停着一辆祥生的出租汽车。车夫打开车门,秦枫谷一声不响的坐了进去。

    “到旅馆去!”

    朱彦儒这样的向车夫吩咐。秦枫谷诧异的回过脸来望着,他像看出他的惊异了,又连忙这样的解说:

    “上海没有一个清静可以谈话的地方,还是旅馆里比较安静一点,可以舒舒服服的谈谈。”

    八四、夜话

    在一品香的房间里,秦枫谷像一匹就缚的羔羊一样,静候着他命运的摆布。他只有一点可以信任,从适才的态度看来,朱彦儒今天来拜访他,大约不致有什么恶意。

    “真是冒昧之至,今天约秦先生到这里来,完全为了小女那幅画像的事。我想秦先生是艺术家,大约总可以原谅我这种冒昧的举动吧?”

    这是朱彦儒的第一句话,他说完了,不待秦枫谷回答。就接着又说:

    “我久仰秦先生了。不过小女和秦先生相识,她全不曾在家里说起过,一直到贵社这次的展览会开幕,见了先生的大作才知道。不然,我早来拜访了。”

    这几句话,使得秦枫谷立时明白,朱娴失约不来,完全因了家庭发生问题。虽然什么问题尚不知道,但是决不是对自己不信任,却是可以决定的。因此他一面虽然担心今天的局面不知包含些什么,一面心里却又放下了一块石头。他回答着说:

    “我也几次向朱小姐说过,想到府上拜访朱先生,只是没有适当的机会,所以未敢轻造。”

    “秦先生和小女认识很久了吗?”

    “还不过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

    “秦先生府上哪里?”

    “舍间是广东。”

    “一个人在上海吗?”

    “一个人在上海。”

    “年数很久了吧?”

    “也没有几年。”

    “我是久仰秦先生的艺术了。尤其是小女这次的这幅画像,真不愧是一幅一时无两的杰作。”

    “那还得归功于朱小姐,都是出于她之所赐。我孕蓄了几年的希望,一直到现在才实现了。”

    “这话怎样说?”

    朱彦儒今天的目的,本要在未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前,先探听秦枫谷和女儿认识的经过,是否和女儿所说的符合,再探听他对于女儿的态度,然后才决定自己用什么方法来应付。所以寒暄了半天,听见秦枫谷说他画像的成功,都是朱娴的功劳,知道是机会来了,便连忙这样问了一句。

    蒙在鼓里的秦枫谷,万想不到朱娴是个订过婚的人,现在已经因了那一幅画像,发生了严重的纠纷。他以为他父亲突然来看他,不过是家庭间的一点口舌,甚或是由于朱娴的主使,使她父亲特地来认识他的,所以觉得将自己的态度表示得愈恳切愈好,可以更加博得她父亲的同情。

    在这样观察之下秦枫谷,因了朱彦儒的问,他便和盘将自己的心事,为了画像选择人材的经过和苦闷,以及见了朱娴以后,她怎样适合自己的条件等等,一一说了出来。

    他只剩了一件事不曾说出来,就是:我很爱你的女儿。但他也暗示的说:

    “我觉得朱小姐,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现在少见的一位女性。”

    “过奖过奖。”朱彦儒一面这样回答,心里却已经将事情明白大半了。

    八五、我爱她

    有几分明白了秦枫谷对于朱娴的态度,朱彦儒觉得自己的话更难启齿了。秦枫谷不仅是个少年老成的青年人,而且人品才学,都臻上乘,简直是个理想的女婿。在这样的一个后生面前,老年无子的朱彦儒,想起自己的境遇,他简直有点感伤起来。

    踌躇了好久,他不忍使秦枫谷过于伤心,只好这样的问:

    “秦先生和小女认识以来,她曾谈起过自己的家庭状况吗?”

    “不曾。朱小姐每次来了,我们总是赶著作画,很少有机会彼此谈话。”

    “秦先生不是有一次在沙利文坐过吗?”

    秦枫谷不禁脸上一红,心想朱娴原来将什么话都告诉家里了,自己要遮掩也是徒然。说不定她父亲已经什么事都知道了,现在特地是为对证她的话而来的。

    “确是有过的,”秦枫谷回答,“不过也没有谈什么。朱小姐不愿展览会的目录上印出她的名字,所以特地约我来同我解释的。”

    “她怎样解释呢?”

    “她只是说不愿意人家知道这是她的画像,以免弄出些无谓的谣言,旁的没有说什么。好在目录上不必要印出是谁的画像的,而且正式的话题原是《永久的女性》,证明被画的人是谁,原不过是感谢的意思而已。”

    朱彦儒微笑着捻着自己的胡须,好像要说什么。秦枫谷受着这样的鼓励,刚才恐惶的心理消失了,他大胆的问:

    “朱小姐在家里不曾谈起过画像的事吗?”

    “我已经说过,是最近才知道的。”

    “朱先生,恕我大胆的问,该不致因了这幅画像,使朱小姐感到了什么麻烦吧?”

    因为急于要知道朱娴失约的原因、她父亲今天来看他的目的,秦枫谷恢复了自己的慌乱的心情,开始这样的问了。

    听了他的话,朱彦儒微笑着并不回答。他好像心里经过了一阵思索,然后才慢慢的回答:

    “秦先生,我想冒昧的问你一句话,你和朱娴认识以来,觉得她这个人怎样?”

    秦枫谷的心里跳了起来,几天苦闷的心情现在似乎获得了意外的发展,他不觉精神一振,赶快的回答:

    “我觉得朱小姐无论在学识人品方面,都是少见的一位女性。并不是当了朱先生的面前才这样说,实在的,自从认识以来,我觉得……”

    他无意抬起头来,看见朱彦儒正微笑着望着他,自己不觉心虚,脸上一红,停住口站了起来。

    “怎样?秦先生觉得怎样?”

    站起来背了脸朝着窗口,秦枫谷鼓起最大的勇气说:

    “朱先生,我不知道这次她向你老人家说过什么。在我方面,虽然认识并不久,我已经深深的爱她!”

    暂时间,秦枫谷没有再开口,朱彦儒也不回答,沉默笼罩了整个的房间。

    八六、我的错误

    望着秦枫谷的背影,听见他用着微颤的声音,说他爱朱娴以后,朱彦儒不禁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着低咽的声音说:

    “秦先生,你对于小女的态度,不用你说,我早已知道的。我今天就是为了这问题,所以特地冒昧来拜访……”

    秦枫谷突然将身体旋了过来,嘴唇微微的抖索,眼睛里放出一种无尽的期望的光辉。

    望着这种情形,朱彦儒不禁将话停止了。他不忍说下去,改了口气问道:

    “秦先生,你刚才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爱她吗?”

    秦枫谷将头一抬:

    “朱先生,请你信任我的话。我是一个洁身自好的青年人,我不敢骗人,我也不敢欺骗自己。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来发誓,我确是爱她,我相信她也相当的爱我!”

    朱彦儒的头低了下去,他说:

    “我信任你的话。不过,你怎样知道她的态度呢?”

    “她如果不信任我,决不肯答应我作画。如果我的态度不足使她满意,她决不会继续来看我的。而且,许多无意之间的流露,都使我相信我的观察不错。”

    “你的话是对的,”朱彦儒说,“不过,我还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实诚挚的爱她吗?”

    “我确实爱她!”

    “你肯为她牺牲一切吗?”

    “我肯为她牺牲一切。”

    朱彦儒默默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握住秦枫谷的手,叹了一口气说:

    “秦先生,恕我说句老话。我也是年将半百的人了,可惜我的福薄,只养了一个女儿。如果有一位像秦先生这样的男孩子,我真是前生修来的了。”

    秦枫谷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的说。

    “像朱小姐那样的女儿,真比我们男子强得多了。”他安慰似的说。

    “不用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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