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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迷路径误入敌人家 走荒郊重堕奸党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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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阿祥当时失声说道:“哎呀!我们出了那地方,只顾叙述别后的情状,却不曾留心走的道路。你看这残月已向西半边落下去,我们要向江岸边寻觅有旅馆的所在,自宜背着这月亮走,为何转赶着他朝西北角上行去?这不是转绕了路了?同妹妹多走几里路,原不打紧,万一越走越是荒险,便挨到明日,依然在这没人烟的所在勾留,那才坑死人呢。”凤琴也自着急道:“奇哉!我只疑惑你知道这路径,所以一径跟着你走。谁知你也是糊里糊涂,没有一定宗旨。况且我已经辛苦了半夜,委实困乏异常,若再不觅一个好好旅馆安住下来,我可是再走不动了。”(到此地步,还想有好好旅馆,是年轻不知利害口吻。)阿祥道:“妹妹莫慌,这地方虽然杳无人迹,道不得便没有一个村舍。再累妹妹向前走几步,我们自当留心寻觅寄宿的人家,权住一宵,免得连夜的在这长途跋涉。”

    凤琴不得已,只得又怏怏的随着阿祥走不多远,果然有一处林木森翳,中间隐隐透出一点灯光。凤琴大喜,用手指着说:“好了,好了,你看前面不是有了人家了,我们快些走罢。”阿祥也自快活,脚下益发走得爽健。沿着田岸,略转了两个弯,篱间睡犬已被他们脚步惊醒,只顾猜猜的狂吠。凤琴也顾不得害怕,觉得那灯光越近,脚下忽然现出一座板桥。那河水并不甚宽,然而那一种汩汩声音,叫人听着觉得烦襟顿释。晓风拂面,寒露侵衣,两人都有些瑟缩起来。行过板桥,那草屋土墙,居然在目。阿祥大喜,命凤琴先行倚在一株大棕榈树下,叫他不用声张。“让我先去向这屋里主人接洽,等接洽妥当了,然后再一齐进去不迟。”凤琴点点头,恰好棕榈树下有一片青石,凤琴用自家一块手帕子衬着,便轻轻的坐下来,用手捏着鞋尖子,蹙眉无语。

    此时阿祥一口气跑至土墙外边,柳荫萧萧,遮着两扇白板门,却似不曾关闭模样。里面犬声益发吠得利害。阿祥正待敲门,忽听见里面有个人走出来,口里喃喃的骂着那犬说:“三更半夜,怎生又闹起来?还不替我滚进去睡觉,难道外面有了歹人不成?”说着,便来开门探视。从模糊月光之下,忽然看见阿祥,不由吃了一惊,喝道:“你这厮是谁?在这里张望,好生大胆!”阿祥遥见那人约莫有四、五十岁,是个佃夫装束,说话之间,很有些粗俗。遂轻轻上前作了一揖说:“我实在不是歹人,因为同我一个妹妹走路,错了路头,一时又寻不着宿店。见尊处灯光明亮,知是不曾睡觉,斗胆造府,乞容留我兄妹两人暂住一夜,感恩非浅。”那人将阿祥上下打量了一会,见阿祥衣服楚楚,知道并非匪类,不由回道:“你说的有个妹妹在哪里呢?”

    阿祥见那人肯有容留的意思,心下大喜,急转身向那棕榈树下招招手,并大声唤道:“妹妹快来,妹妹快来!”凤琴趁这个当儿,兀的跑近几步,盈盈的已到那人面前。那人笑道:“我们这地方却非旅馆,若在平时,此时大家已入睡乡,房屋中间,断不会还点着灯火。今因主人家有点小事,大家在这夜里都不曾安寝,造化你们兄妹两个,我来做一个方便。(此等处宜注意,方为喜读小说者。)但是一等到天亮,你们便结束结束,赶快动身,不要使我们主人知道,又该责备我多事。”阿祥连连答应,又作了几个揖,道谢不已。

    那人遂引着他们两人入了垣门,向侧首一间小屋里指着,让他们进去。那些吠犬见自家的人同他们周旋,也自不闹了,只依依的摆尾摇头,向他们足边遍嗅不已。吓得凤琴战兢兢的侧身避让,阿祥用身子护着凤琴,便向那个房间里走进去。那人也跟着进来,又用手向破桌上那盏油灯剔了一剔光焰,才明亮起来,不似先前黑魆魆的。说道:“喏,喏,左边一条破席子上,是我一个外甥小女儿睡熟了,你们也不须去惊动他。上首那张床铺,却是我睡觉的。你们便胡乱在这床上睡一睡吧,好在我立刻便要到里边去伺候主人,今夜也断不进来安寝。那个草桶里还放着一瓦壶酽茶,若是你妹妹口渴,不妨取出来润一润喉咙。”阿祥感谢不尽,便问道:“还不曾请问你老人家尊姓大名。”那人笑道:“你不须同我讲客气,我们乡村里人也没有名号,我的姓就是百家姓上第一个,人都喊我叫赵二,我却没有哥哥:”(没有哥哥,人偏呼为赵二。天下如此辈者最多。)赵三说着,匆匆的径自出了房门,又顺手将两扇板门带上,踢踢跶跶的听着他脚步径自向那甬道上走入后边去了。

    阿祥此时好生欢喜。拿眼向房里四面望了望,桌子旁边只放着一条木凳,四条腿只剩了三条,那一条用一叠乱砖垫着,使劲坐上去,便要倒了。先拦着凤琴且缓坐上去。跑至床边用手拍了拍,命凤琴权且在床边上歇一歇。笑说道:“我不知道一个粗蠢的人,讲出话来都叫人生气。他明知道我们是兄妹,怎么又叫我们胡乱在他这床上睡一睡?(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确是阿祥此时光景。)如今却说不得了,妹妹真个胡乱先来坐坐罢。”(想必坐过之后,还有他事可想。)凤琴瞥眼瞧了瞧,见那个床上乌糟得紧,还搭放着一件小衫儿,汗腥臭气,已逼人欲呕。(我读书至此,我还忆及姑娘在金娉娉楼上睡觉之时,何等香艳,何等细腻。今日处此境界,真是如登罗刹。为唤奈何!)皱了皱眉头说:“你请在床上坐罢,我便同这小姑娘在这席上歇一歇最好。”说着,便蹲下身子,向那小姑娘身旁坐下。看那小姑娘鬓发蓬松,兀自酣呼不醒,那个脸庞儿红艳得可爱。腿上单叉着一条水绿布裤儿,上半截精赤身子,只戴了一个大红肚兜儿。凤琴用手摸摸他膀臂,此时虽是七月半后,但当这下半夜光景,凉清如水,已冰得象铁一样。凤琴不忍,从他身旁拖出一件小衫,替他披上去。阿祥急道:“那地上潮湿太重,妹妹如何禁得住?还是在这床上歇一歇好。”凤琴笑道:“你看适才那个男人,肮脏已到了十分,他睡的床,我如何睡得?你不用蝎蝎螯鳌的,你这一夜也辛苦了,老实在那床上养一养神倒好。我爱这小姑娘,我同他坐一会儿。不久天也要发亮了,即时候我们还要去赶路。这一会子很不用你再替我操心。”(彼此都有些轻怜密爱,观于凤姑娘口角可知。)

    阿祥不得已,又不敢委屈凤琴,只好任其自便。又在桌上觅出一个小茶钟儿,望了望里面乌光漆黑。皱着眉头,用手抹了抹,向鼻上闻闻,幸喜还没有别的气味。把来在茶壶里倒了一钟茶,殷殷勤勤的递给凤琴。凤琴摇摇首,哪里肯喝,阿祥这才自己倒在嘴里漱口,又把来吐在墙角边。(不知此茶较金姑娘处燕窝汤如何?宜凤琴之不能下咽也。一笑。)

    凤琴盘膝坐在地上,两只小眼皮儿不禁朦胧要望下闭,勉强振起精神,向阿祥笑道:“适才忙着走路,我还不曾问你,你究竟怎么知道我失陷在这地方,会巴巴的赶来救我?”(我亦要问。)阿祥此时已将茶钟放在桌上,也不由向床边上一坐,笑道:“妹妹在船上,却不知道我跟着妹妹的。虽然不敢露面,暗中却时时刻刻照应着妹妹。那船一经抵到九江码头,我千不该,万不该,因为瞧着船上热闹,又因为九江瓷器有许多精致的物品,其时便跑至船头看看这样,瞧瞧那样,倒是异常高兴。顽耍了好一会,又想起妹妹来,便想悄悄的寻至妹妹住的那个房舱侧首。尚不曾走了几步路,忽然看见妹妹正坐着一乘轿子上岸,将我吃了一吓,暗想:“这船不久就要开行了,妹妹如何此刻会上岸去?又不看见老伯,又不看见携带着娘姨。”凤琴道:“提起父亲呢,就是因为父亲上了岸,奸人才拿这话骗着我到那地方的呢。”阿祥惊道:“哎呀!难道那时候老伯也不在船上?这又是甚么缘故?”凤琴逐将素君同魏道士上岸,以及那些人用言语骗他的话,大略说了一遍。

    阿祥跌足叹道:“这是妹妹少不更事。可恨我那时不在妹妹面前,他们这些诡计,如何瞒得过我?我当时便该赏几个耳光给他们吃了再讲。我在这时候还疑惑妹妹是一时高兴,瞒着老伯上岸去逛逛。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想虽然同老伯在一个船上,终久这般鬼鬼祟祟的,也不成个道理,恰好趁妹妹在这上岸的当儿,先会见了妹妹,将我跟着回家的情节,告诉明白,然后再求妹妹在老伯面前替我讲个人情。所以跑得七喘八吼,没命的赶着轿子。(如此斡旋最好,否则何不当时阻止凤琴上岸?便无此失矣。)叵耐那些抬轿的轿夫,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两条狗腿比甚么还来得飞快,怎么岔了几条路儿,眨眨眼就不见了。我是雨汗交流,又不该站在一颗树荫下略歇了歇,重新奋力向前追赶,觉得越走越不是路,山深箐密,料想这荒僻的去处,也没有甚么可以顽耍的地方。心下大为惊讶,莫不是妹妹被人拐带出来么?想到此处,自家两条腿顿时绵软起来,几乎不直挫下去。硬着头皮想了想,若果然不幸真出了这祸,我如何可以怠慢?立时振作精神,如飞的又向大路上追寻下来。有几家小村落儿,我便问了问,可曾见着这么一顶轿子抬过去?便有人告诉我说:‘一点不错,那抬轿的人,我们都认得是刁老太婆家的雇工。”嘴里还露着嗟叹的意思,说:“又不知是谁人倒了运,又撞在这阎王婆婆手里了。”“我听这话里有因,便追问下去,这刁老太婆究竟是个甚么人?那人又伸了伸舌头,只不敢说。我见这情形,越发害怕,越发要问。还是旁边有位快嘴娘子,问了我一声说:‘这轿子里坐的是你亲戚,还是你的朋友?’我便答道:‘坐在轿子里的是我妹妹。’那娘子笑起来,说:‘哎呀!原来是你妹子,不怪你这般着急。你老实快去救救他罢,再迟了,恐怕你这妹妹要在那里招了妹夫了。”

    凤琴听到这里,不禁重重向地下降了一口,说:“嚼蛆呢,你不替我骂他。”阿祥又道:“他虽然这般胡说,却是好意,我如何便去骂他?我方且要在他嘴里探出妹妹消息呢。我当时便又说道:‘这刁老太婆左右不过也是一个人罢咧,如何人遇着他便算是倒运?世界上难道没有王法么?”那娘子又笑道:‘奇怪,他又不曾抬去我的妹妹,我也不犯着说他的利害。你讲王法,你最好前去试试他,看他或者会怕你这王法,便将你妹子交还给你,也未可知。横竖离此也不远了,你过了一带的白杨树,那里有一座客寓,上面写着‘名利栈’三个大字,这便是刁老太婆做买卖的地方。你去寻着他,看你们两边拚个胜负。会见之时,只不须提起我快嘴娘子刘大嫂,便算难为你。你并不怕他,我却有些怕他呢。我一经得了这个消息,急转身子便跑。那快嘴娘子还喃喃骂我不知道规矩,问了人的路,也不道谢一声儿,兀自跑了。我也没有心肠去理会,一口气果然跑到那个栈房面前。其时已是上灯时分,我虽瞧不出妹妹在那里,远远的藏在一棵树下窥探光景。后来不多一会,看见一个汉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仿佛是拿着酒壶样子,走过来又走过去。我益发不敢露面。约莫有起更光景,静悄悄的走近门首,看那大门时已经锁闭。急得我象钻纸的苍蝇一般,只在那个房子四周察看形迹。后来被我在房子后边寻出一个月洞,使尽平生力气,将左边一块青石把来放在墙下,垫着脚,向里张望。天从人愿,竟看见有个人坐在里面,身段仿佛是妹妹。只恨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灯火,毕竟瞧不出妹妹面目。想我如何敢大意?只是老远的伏在那月洞口张望。怎么不曾有一会儿,忽然房里又喧闹起来,说是有人上吊寻死。接二连三,便听见房门开了,一霎时灯烛齐明。再一细瞧,不是妹妹是谁?我一时又惊又喜,又深怕妹妹当真短见做出事来。难得他们乌乱了一阵,都又出房去了。他们不防备妹妹重新上吊,我却防备妹妹重新上吊呢,冒着险,放胆喊了一声妹妹。”

    失”阿祥说得高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猛从耳边忽然透入一片哭声,阿祥同凤琴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大家更不敢讲话。再侧耳静听,又听不清楚了。(噫!此声也,胡为乎来哉?读者当于此等处注意。)阿祥问道:“妹妹,你适才听见是甚么声音?”凤琴答道:“远远的,仿佛是有人啼哭。怎么再听又不听见了,敢莫是我们听错?或者是这女孩子打鼾的声音?”阿祥道:“且不管他,等我走出门去望望,再做理会。”凤琴十分害怕,见阿祥要出去,转用手一把将他衣襟扯住。阿祥被他这一扯,不由有些消魂荡魄。(淅淅来了。)再瞧瞧窗子上,已有些露出鱼白颜色,是个天要发亮光景。便含笑说道:“妹妹莫怕,我便不出去,陪你在房里坐着。如今是天已快亮了,妹妹还该胡乱歇一歇,明天还要赶路呢。”

    凤琴此时已将阿祥衣襟放下,只摇头,意思似乎说:我不要睡。然而那两片粉颊上早已绯红,象胭脂一般。这是他辛苦了一夜,到这时候阴极阳生,有此光景。还微微有些呛咳。

    阿祥心中万分怜爱。猛然想道:“月儿湖救起凤琴,曾经在那座土地祠里盘桓了一个通宵达旦,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懊悔,为甚不趁那时候,将我心中一片痴情,和盘托出?正不妨便向他亲口求婚,他念我这援救情深,任是铁石心肝,道不得依旧给我一个不瞅不睬。总恨我年幼胆小,几次要想开口,因为羞愧,又忍住了。如今是天可怜见则个,居然又闹出一个岔子来,偏生又是我救了他的性命。(月儿湖一次施救,名利栈又一次施救,读者方疑迹近重复,文字嫌于印板,乃作书之人方且恐人不知之,又故意在阿祥口中提出。胆大心细,已是令人叫绝。然而犹未已也,行文故意相犯,又于相犯之中,特表著其不同之处。观于后文便知。)当这夜深人静,万籁寂然,若再稍有蹉跎,料想再没有第三次象这样事情,更须劳我施救。”(美人患难,何堪一而再,再而三?观于此言,知男子心肠,殊太残刻。一笑。)阿祥想到此,心里七上八下,只顾突突的乱跳个不住:脸上一块一块红云,比风琴还加得一倍可爱。一时红云渐渐淡了,又象一片白蜡似的,其冷如冰。舌根儿干得连一点唾沫也没有。幸亏此时还不曾同凤琴讲话,若是讲起话来,定然象那临危的病人,折拗不灵,会叫人一句也懂不得。(少年男子,对所爱之女郎,当欲发此议论时,实有如此苦况。读书诸君,谅有阅历过来的人,以为何如?)凤琴瞥眼看见他这怪模样儿,不禁大大吃了一惊。(男子之怪模样,有甚于此者多矣,小姐浑然太璞之贞娃,如何得知?一笑。)猜是他或者受了夜深寒气,猝然得病,转一骨碌站起身子问道:“你此时心里觉得怎样?适才还好好同我讲话,为何蓦地里变成这个样子?”阿祥见凤琴殷殷询问他,益发魂消心荡,舌根挺硬,半个字也回答不出,四肢之间更索索抖个不住,不由的扑通跪在凤琴膝前。转引得凤琴笑起来,(不惊而笑,想见小姐憨痴。)且不去扶他,忙笑说道:“哎呀!你如何对我施起这般大礼来?我实在禁当不起。你从虎窟龙潭里巴巴的救了我性命,论理我应该向你行礼才是。我因为你是我们家中人一样,又常听见我父亲讲过,说甚么‘大恩不报’,你对于我这一番情意,也算得是大恩,我就不拿这些虚文来叩谢你。你如何倒转过来,向我跪着叩头?你这不是来戏弄我?我可不依。你有甚么说话,可以立起来讲,我反欢喜。”

    阿祥仰着头,看见凤琴气色却是十分和蔼,并不曾露着嗔怒意思,这才将心上一块石头放下来,神情也就舒徐了好些。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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