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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进狼拒虎狭路值魔星 拔蛟翦鲸难途逢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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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替我伸冤呢。”萧楮卿笑道:“可又来,小姐的主张一点不错,我萧老伯佩服小姐,就在这些上面。”说着,乘势遂跑出房外,故意大声说道:“你们兄弟们大家放心吧,韩小姐他并不曾有寻死的念头,都是我们这位袭老弟道三不着两的瞎话,无怪别人赠你一个绰号,叫做‘轰天大炮’。还老实告诉你们一句,大家快快尽今儿夜里,用极老的生姜,将屁股擦涤,准备明天在警察局里去吃板子,韩小姐要去告诉你们拐骗人口呢。便连我这萧老伯,少不得也要尝尝这板子味道儿。”萧楮卿嘴里说着,又对众人挤挤眼睛。(丑态可掬。)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复又嚷着:“我们吃酒吧。弟兄们今夜赌吃酒的量,明天又去赌吃板子的量,要算是快活不过的事情。”于是一杯一杯,果然听见他们放量喝起酒来,一直闹到有二更时分。大家起先吃着酒,还有人前来借着劝凤琴吃饭,偷看凤琴动静。落后都有些醉意了,东倒西歪,渐渐摊在地上,鼾声大作。有几个勉强撑住的,舌头已经挺硬,还坐在那里瞎三话四。更没人来理会凤琴了。

    凤琴赌气,他们端进来的饭菜,一古拢儿依然放在桌上,不曾动弹。腹中并不觉得饥饿,只提着耳朵听他们外边的消息。有时他们嘴里胡吣着些村话,只恨得凤琴咬碎银牙,转怪老天不情,多生着这一副耳朵。(为小姐计,当转羡芮大人的耳朵割得爽快。一笑。)好容易等得他们都沉醉了,约莫又过了一个更次。本来这地方十分僻静,到此越发万籁俱寂,只有些树林风叶,沙沙作响。有时候荒村犬吠,依稀由远而近。是时刚是七月中旬,大半轮残月,恰好从月洞中透进光亮。凤琴立起身子,索性将桌上一盏油灯吹灭,悄悄走近房间后边,向外窥探。见那些吃酒的人,好象是醉狗一般,倒有一半摊卧在地上。残肴狼籍,与那纵横蜡泪,都点滴满案。

    凤琴见这光景,猛一动念,暗想:“我可是呆了,为何只单单盘算觅死的法子?放着这条计策,倒不去实行。你看这些蠢才,丝毫没有一点防备。我若趁这个当儿,冷不防开门逃去,及至等他们醒来再寻觅我,我已杳如黄鹤。便是赶不及我父亲乘的轮船,要知道这地方虽属乡野,道不得个便没有甚么些小的衙署,我只须将被人掠骗的情由一一直诉出来,便可将一班恶人尽法惩治,为地方除一大害。(不但求自家脱险,还要为地方打算。凤琴豪侠处,毕竟与寻常女子不同。)那时我立刻将身上所有的簪钊解除下来,变换银币,随时可以向九江码头,搭别的下水轮船径赴镇江,遄回故里。”想到此处,顿觉得眉飞色舞。又恐防黑夜行路不便,遂站在房里,将手腕上一副金镯同耳上一对金环,匆匆解脱下来,放在自家贴身一个罗衫口袋里。(细致。)至于鬓间簪子,因为没有别的簪子替代,只好依然插着。红抹胸上一根金索子,好在衣领甚高,藏在里面,急切不会有人看见,也不去理他。

    计算已定,一脚正想跨出房门,忽然听见屋里有人大叫起来,仿佛骂道:“好丫头,你想向哪里逃去?”这一句不打紧,直把凤琴魂都吓掉了,又将身子向房里一缩。再侧耳细听,那人又呼呼鼾声大作起来,原来适才是说的梦话。口里犹喃喃不已,急切又叫人听不清楚。凤琴这时候转不似适才得意,浑身抖战,一手扶着椅背,那两条小腿索索的站立不住,急得心里要哭。(读者至此,我为凤琴急煞。)

    惊魂未定,忽觉得那个月洞里,趁着月光,有个人头影子一闪。凤琴愈觉得害怕,嘴里牙齿不由的七上八下,捉对儿厮打起来。再凝神望去,越看越觉有个人从月洞外边探望。凤琴暗想:“原来这些人如此利害,既有人假装醉酒来试探我,又从这月洞底下窥伺我的举动。我要逃走,料想又成虚话。”捺着一腔愤气,不禁喝了一声:“是甚么人在这里张望?”凤琴这话才出口,外边那个人头影子,果然低低说起话来,说:“妹妹,是我。”(嗟呼!从凄风苦雨之中,读此四字,使我增无穷哀感。盖我著述《侠凤奇缘》一书以来,聆此声音固已久矣。)这一句话不打紧,更把凤琴。吓坏了。揣度这人声音,十分熟识,然而却决不相信这个时间,这个人会走到这里来救我。(岂唯姑娘不信,即我至今读之,犹惝恍迷离,如在梦寐也。)不免硬着头皮,又吆喝了一声说:“你究竟是谁?快快告诉我明白,让我放心。”·接着便听见那人又说道:“妹妹如何连我也不认得了?我便是阿祥呀。”(噫!我固知素君改汝之名为守敬矣。然而对于凤琴,不得不犹称阿祥者,固知小姐芳心中,只知有阿祥,不知有守敬也。)说话间便露着无穷悲咽之音。(患难之中,侥幸一晤,虽欲忽悲,如之何勿悲。)

    凤琴到此,真是又惊又喜,忙答道:“你这人真是冯少爷么?莫非在梦中相见?谁叫你来拯救我的?我此时已经方寸无主,难得你寻我到此。你有甚么法儿能救我出险?”阿祥又低低答道:“我为了妹妹,所历艰险一言难尽,此地又非讲话之所。这里面可有人防守妹妹?若能趁他们不备,这月洞围径虽然不大,然以妹妹这娉婷身段,可以逾洞出外。我在外边接引你。等你出来,便可想逃脱的方法。万一里面的人不曾睡熟,妹妹切不可冒险,还望妹妹在此耐守一宵。我此时已经得有妹妹消息,我立刻前去向外间报告,再来敦妹妹出险,兼可将这一班歹人擒获,为妹妹报仇。妹妹斟酌行事,第一鲁莽不得,要紧要紧。”凤琴急道。“你千万不可离开此处,我便在这月洞里出来,你在墙外扶我一扶。你不知道,内里那些人已经醉得象死人一般,再不用怕他。我因为防他们关锁,开启不便,难得此处有这个月洞,是最稳当不过。你悄没声些,我便出来了。”凤琴口里说着话,身子已跳在炕上。先用两手向月洞边一捺,轻轻的将头颈探出去。果然见阿祥站在外面,脚下用一块青石垫着、风琴腾开双手,向阿祥肩头一抱,将身子一纵,两只小腿已悬落空际。因为阿祥挨墙而立,没有空隙可以施展,阿祥趁势恰好将凤琴双腿用手轻轻托起,向怀间一搂,然后跳下青石,便将凤琴放落在石上。(嗟呼!季非之躬,已为钟建所负,是固冯少爷所梦寐求之,而今乃先如其愿者矣。无惑乎近日情人,深冀我所欢者遇急难,得以稍尽棉薄之力也。一笑。)

    凤琴将身上衣服顺手掸了一掸,十分快畅,只觉得跳出樊笼,身轻如燕,更写不出他芳心中无穷快乐。跨开大步,径向前走。阿祥紧紧从身后追来。走了十几步路,但见密箐深树,四周黑压压的。所幸星月微茫,一条一条的纵横大路,却辨得十分清楚。凤琴走几步,又回头望望陷在那里的房屋,却是巍然一所院子,四边并无居邻。忽然的跌足恼恨起来。阿祥失惊,忙近前问道:“妹妹有甚么宝贵物件,遗失在这屋里不成?好在妹妹已经得了性命,其余物件,更何容忆恋。”凤琴笑道:“不是,不是,你也太小觑我了。我的意思,只恨此时没有火种,你看此地方多少枯芦败苇,若是仅我两人力量,把他凑拢起来,堆积在这牢屋四周,给他_把火,烧死这些作恶的奴才,岂非绝妙机会?”(不必有是事,不可无此言。读竟为浮一大白。)阿祥笑劝道:“罢了,罢了。此刻我们避祸还怕不及,何必再去惹是非。万一果然烧起来,这地方虽然孤寂,一遇火警,难保远处的村舍不赶来施救,那时看见我们孤男寡女,又该生出许多周折。若是再盘诘这放火的缘由,难道我们还为他在此对簿公庭,另生枝节。好在他们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既能陷害妹妹,必然还会去陷害别人,那时遇着对头,怕他们没有恶贯满盈之日么?我近来研究古今经史,观得为善降之百祥,为恶降之百殃,天道昭彰,丝毫不爽。即以我这痴心而论,自与妹妹在武昌分手之后,寸心摇摇。总怕妹妹在途间必遇危险,所以甘冒不韪,一路追随下来,果然便救了妹妹。这不是老天鉴我一点孤忠,特特的在有意无意之间,布置好了的么?其实,我既不是一定要市恩给妹妹,又不求妹妹一定感激我,不过我这颗心,必须要如此做去。才觉得方寸宁静呢。”(一往情深,尽此数语。)

    阿祥说一句,凤琴听一句,起先只不开口,后来听到这几句说话,不由的五中酸痛,那桃花靥上,纷纷的落了些珠泪下来。(噫!此一哭也,阿祥毕生之功,至此告成矣。)两人本是一先一后,在路上走着。凤琴到此,不禁掉转头,忍泪问道:“说起来,我还不曾问你:好好的父亲叮嘱你安居武昌,你为何违背我父亲的言语,忽然神出鬼没的会在此处出现?又巴巴的来救了我?”(岂唯小姐要问,我亦要问久矣。)阿祥异当乖觉,见凤琴如此情形,知道凤琴此时看待自己已十分亲密,逐抢近几步,意思想拿手去挽凤琴粉腕。谁知凤琴竟不坚拒,两人逐并肩款款细语。阿祥说道:“妹妹你可记得?那一天老伯同妹妹以及苍头娘姨,大家在一处,开谈话会。第一次听见老伯说,要带同妹妹回苏州,不住在武昌了。其时我心里便吓得突突的乱跳。然而还有个希望,或者老伯带妹妹回去,断没有不带我回去的道理,我暗中犹借此宽慰。谁知后来老伯简直越说越岔了,要留我在武昌文华书院里读书。我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只管拿眼睛瞟着妹妹,意思想妹妹在老伯跟前乞个情分,不要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放在这武昌城里。那里知道妹妹毫不体贴我,听见这话,只低着头微笑。我心里一阵酸痛,便就哭了。当夜我自己左思右想,虽然老伯是看待我好,怕我往来跋涉,分了我读书的心肠。然而妹妹试想,我离了妹妹,便好象失了乳的小孩一般,性命还保不住活着,还有心情在那些科学上用功夫么?(这些话若在月儿湖以前说着,便又该吃凤琴一顿痛骂;今则不然。甚矣!进言亦贵得时机也。)可怜这一夜便不曾合着眼睛,翻来覆去,整整的哭到天亮。拿定主意,想在第二天拚着跪求老伯,决意要同妹妹一齐遄回苏州。若是老伯不允我,我就死在老伯面前。因为老伯同妹妹走了,我也是死。或者老伯一念之慈,便答应我,我便喜出望外了。我既然打定主意,匆匆的便走出我住的那个房间,向外边寻觅老伯。谁知老伯其时早已出门,我又大大失望,总想出去赶老伯讲话。那个看门的老苍头瞧见我的脸色不好,便问我的意思。我遂原原本本将夜间盘算的话告诉了苍头,想同他斟酌斟酌。那个苍头倒是个有阅历的人,竭力阻拦我,叫我不必作此妄想。有两句话最刺我的心,又说得极有情意理。他说:“既然老爷如此看待你,巴你上进,你一定要同小姐们去回苏州,老爷不是责备你甘心下流,就要疑惑你一心恋着小姐,要同他回乡,究竟是甚么用意?况且老爷已经向文华书院里布置妥贴,叫老爷再去同人家反悔,也不成个道理。我看少爷若没有别的心肠,最好依着老爷的话为是。”妹妹,我倒看不出,那个苍头年纪虽老,他的说话倒很有点意思。我爱妹妹的这颗心,我自家理会得,料想妹妹也理会得,却不料那个老苍头也理会得。”

    阿祥说这话时,便拿眼睛从月光之下默视凤琴颜色。只见凤琴仍是低头不语,那两条腿只管懒懒的走向前去,却一毫没有嗔怪之意。阿祥心里一块石头,愈觉放下了。接着又说道:“我听了老苍头的话,好象冷水浇背。然而叫我就依着这样办,不想同妹妹走罢,却又断断做不到。一时间心绪麻乱,胸膈只觉得有些模模糊糊起来,出了大门,更不知向甚么地方走去才好。可怜那两天真是失魂落魄,整日价在外边东奔西走,万不忍回去看见妹妹们收拾行李,打点动身。在妹妹们的意思,甚至疑惑我太觉得无情似的,当这分离的时候,连一面都不会见了。其实,人到了用情极顶的分际,转做出这寡情的样子来,这也是一定道理。”

    凤琴听到这里,不由的扑哧笑了一声。阿祥也笑道:“妹妹笑甚么?难道我这话是假的,哄着妹妹不成?”凤琴道:“谁说你哄我来?你刚才讲的这些话,果然有人疑惑你过了。”遂将娘姨说的崔莺莺同张生长亭分别的谑语,告诉阿祥一遍。(同是言也,在当时则呵斥娘姨,唯恐不及;在今夕则又举以告我用情之人。凤琴小姐,其真喜不择言也已。)阿祥益发得意,也就笑起来,说:“毕竟我后来拿定主意,无论如何,总须同妹妹形影厮守着,老伯明里不许我同行,难道我暗中不会追逐下来?及至等到回转苏州,那时候我再登堂向老伯负荆请罪,老伯虽然责备我,鞭挞我,我都不怨,总不会再逼着我向武昌省城,依然到那个牢什子文华书院里去读书。主意已定,我欢喜得甚么似的,我便不似先前的懊丧了。当老伯、妹妹们在外间收拾行装时,我就在内边高高兴兴打叠铺被。十八日那一晚,等到老伯以及妹妹都上了轮船,我假向老苍头说了一句谎,说尽今晚将行李送至文华书院,这是书院里的章程。苍头他也断然料不到我是上轮船;还巴巴的替我雇了一辆人力车,将我的行李放在车上。我押着直奔汉阳码头,立时唤了渡船过江,紧傍江新大轮,兀自将行李发上去,买好船票,可怜我悄悄的躲在统舱里,不敢露面。好容易等得到船开了,又不放心妹妹。我知道妹妹住的是六十四号房舱,我便蹑手蹑脚向窗子外面探望,还要挤在人丛里,怕妹妹们看见我。”凤琴拍手笑道:“真个不错了。可是有一天在傍晚时候,你在船舷边踱过来,又踱过去?我其时眼快,便失声喊出来。后来告诉娘姨,娘姨还讥诮我,说我认错了人。我也想你是在武昌城里的人,断然没有这时候还在这轮船上的道理。世上同模同样的人尽多,没的被人家听见笑话罢。随即搁下不提了,哪晓得便真是你。等到会见娘姨的时候,我才拿话奚落他。”(几乎忘)终归先生空惆怅成秋苑。自约赏花人,别后总风流云散愁肠魂心。甲,是好凤琴。)

    两个人越谈越觉得高兴,只顾埋着头顺大路上走去。又走了一会,还是阿祥凝神,失声叫起来。正是:

    事后有情刚絮语,眼前无路想回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月儿湖之救凤琴也,阿祥;名利栈之救凤琴也,又是阿祥。读者鲜不谓江郎才尽,文字儿乎印板矣。不知作者正欲藉印板文字,以引人入胜,从印板文字之中,忽化成异样光彩。观于下文,然后拍案狂叫,知作者故意犯复,以为出奇制胜计也。盖如是如是。至谓欲成就阿祥与凤琴一段良缘,必使其一救再救,犹非善读小说者。

    独鹤评

    冯子澄受素君豢养,而月儿湖之陷凤琴者冯子澄也;萧楮卿得素君周济,而九江之劫凤琴者萧楮卿也。世界如此,安有所谓恩义?作者故意借萧楮卿口中,说出“亲如手足”四字,其寄慨深矣。

    就刁老太婆口中数语,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者,果属何人?阅者固已瞭然。第就情节论,则此中如何主谋,如何布局,读至终篇,尚隐约未露也。此为好文字,此为好小说。

    又凤琴历劫一次,阿祥亦吃苦一次。然阿祥之吃苦,乃阿祥之所以为至乐也。非真情种,不能有此书。且也非真情种,亦不许读《侠凤奇缘》小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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