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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沙家巷拚命览新欢 华景街无心逢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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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胖团团的肥婢。只是那面上的粉,搽得有一二分深浅,终久掩不住那铁青颜色。眼眶周围,都隐隐安着一层浮毒。冯子澄却算是初次遇着美人,目不转睛的向他赏鉴。引得那女子格外装出风骚模样,望冯子澄瞟了一眼,趁房中没有别人,便轻轻向冯子澄肩上一捏。这一捏不打紧,早捏得冯子澄骨软神酥。(丑态如画。)两个人正在作光的时候,那外面又唤起来:“宝姑看茶,宝姑看茶。”便看见那女子如飞的跑得出去。冯子澄见房里没有一个人影,便站起来用鼻子在那姑娘床铺左近偷闻香气,几几乎连那个马桶都恨不得翻转过来嗅一嗅。

    正在如痴如醉,先前那个老婆子又闯进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冯子澄攀谈,说:“冯老爷,我替你和我们宝姑娘做媒罢。”冯子澄微微一笑,暗想:“这倒很好呢,我可也要续弦了。只怕他们索得聘金太大,我手边又没有多钱,如何是好?”只是干笑,又不敢答应。倒是那老婆子见冯子澄身上没有什么油水,便也不再往下说,改着口道:“既然冯老爷不愿意在这里住,改一天也好。便请冯老爷将戏钱赏给他们罢。”冯子澄听了他这句话,好象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一般,心想:“怎么唱几个小曲,也还要钱呢?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便装着不懂他们湖南口音,脚下一步一步向外边挪去,就想溜之乎也。那老婆子也瞧着八九分,说时迟,那时快,早横身向房门口一拦,冷笑道:“老爷可将他们戏钱开发,怎么没有回话?难不成老爷不听见么?”冯子澄暗想:“这可糟透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们这里规矩,听戏是二十四文,是十二文?”那老婆子笑起来说:“冯老爷不要同我们开心,谁不知道我们这里规矩,开个牌便老例是一千铜钱。”冯子澄瞪着白眼恨道:“你们这里价钱怕没有谎?”老婆子道:“谁扯谎?扯谎的罚他今世里做龟。”冯子澄急道:“你们难道不算是做龟,还算是做鳖?”(绝倒。)老婆子道:“不管他龟也好,鳖也好,请冯老爷开开恩,赏给我们罢。”这时候两个人的声音都高了,旁边便也走进几个姑娘,又有些侍鸨子也站在门外听笑话。只见冯子澄道:“不谈了,算我晦气。(你晦气是你自己寻的。语甚发笑。)我身边却没有铜钱,只有洋钱。如今的市价,一块洋钱足足换一千三百九十六文。我给你一块足色的,你们净找我三百九十六文,可也天公地道。(妙绝,沙家巷又是钱铺子。)老婆子道:“目下价钱高了,那里换到一千三百九十六文?便是找你的,也没有许多。”冯子澄道:“呸!难道买你们什么物件?白白赏你们一千文,洋钱难道还不许抬点市价?”

    老婆子道:“也罢,就依你老爷算罢。”说着,赌气在怀里整整数了四十个铜元,递在冯子澄手里。冯子澄又数了一遍,这才转手在怀中去摸洋钱。忽的怪叫起来,说:“不好了!杀了人了!我是死定了!我的亲娘呀!”接着又号啕痛哭起来。(天外奇文,平空飞起。)吓得满房的人顿时失色,说:“这人可是疯子?”便齐上前问着他什么缘故。冯子澄含悲带恨哭诉道:“我的洋钱明明的带得出来,不晓得在路上几时丢了。我记得转弯的时候,一脚踏落阴沟里,身子一欹,想是那时洋钱便落出来了。”说着又放声大哭。众人也猜不出是真是假。(便连在下此时也还猜不出)。这个当儿,忽听见冯子澄脸上劈啪响了两声,显出五指红印。那婆子跳起来,指着骂道:“好大胆的光棍!你也想来同老娘撒赖。你明明是消遣老娘,你假装出这模样,就想拍拍屁股跑了不成?”冯子澄被他打了两个嘴巴,更哭得利害,说:“我那里白跑得了呢?我是真有洋钱的,十元的一张钞票,还有三块龙洋。你们不信,我给你们瞧。”说着,便将他几件破衣解开来,果然空无所有。众人做好做歹,便问他住在那里,命一个侍鸨同去取钱。冯子澄哭道:“我寓在长发栈,只是面前一文都没有了。”旁边恼坏了一个侍鸭子,楦拳掳袖,说:“你真是一个光棍!怎么说同你一路去取钱,你还推三阻四?姓冯的,你若再说三声没钱,看咱老子将你屎都打出来。”冯子澄见他那雄纠纠神态,早吓慌了,忙答应道:“就依你,你同我一路去,我当衣服还你。”(吾闻嫖客下场,盖有如是惨况者矣。而不谓冯先生上场,已复如是,真是匪夷所思。)说着,便望外面跑。那老婆子又骂道:“怎么你一文不开发,还带着我四百铜钱回去?”冯子澄才想起手里还捏着人家四十枚铜元。(绝倒)忙搁在桌上,如飞的同那个侍鸨走去。这里众人大家议论,有的说他是真穷的,有的说他是无赖的。这且不表。

    再说冯子澄在路上急得走投无路,自己恨着自己道:“怎么好好的坐在栈房里罢咧,忽地要想出来开心。这一千文还不打紧,最可惜十几块雪白洋钱,白白丢了。”越想越恨,只管用手掐着手背,差不多血都掐出来了。那个侍鸨子紧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好容易才到一条大街上,灯火辉煌,人烟稠密。冯子澄便心生一计,想趁着拥挤时,实行他那个溜之乎也的妙计。果然左绕右绕,猛可地趁那侍鸨子一个不防备,迈步便跑,侍鸨子眼前不见了冯子澄,再向前一望,隐隐的见冯子澄在人丛中鼠窜,大叫道:“姓冯的往那里走!”急便推开行人,向前追去。

    冯子澄见他追得来,魂飞天外,也不顾性命,埋着头向前乱撞。无奈这条街上行人太多,便跑也跑不爽利。恰好迎头来了一个少年,穿着铁青摹本灰鼠袍子,漳缎马褂,耳边挂着金丝眼镜,头上戴着一顶京式尖顶瓜皮软帽,也匆匆的走过来,被冯子澄撞个满怀。那少年身子望后一侧,那顶尖帽撞得飞了好远,路上的人一个个哈哈大笑。那少年大怒,顺手揪着冯子澄辫子,骂道:“那里来的死囚,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且捉你到我们局里去,然后送给警察上重重惩办。”冯子澄正待分辩,那侍鸨子早已赶上前来,抓住冯子澄举拳就打。那少年见有人抓住他。自己转放了手,跑去拾帽子,重戴好了。此处冯子澄早被那侍鸨子打得头青脸肿,哀告不迭。引得满街的人团团围了个大圈子。那少年转又挤进来,再细细的向冯子澄一瞧,忙一手拦着那侍鸨子不许动手。那侍鸭子见少年穿得阔绰,也就垂了手说:“老爷们都是明理的人,世上可有嫖了人家不给钱,还要想做一个滑光大帝?他家里必然也有姐姐妹妹呢!”(语甚恶毒。)那少年也不暇听他说话,转扯着冯子澄问道:“你可是姓冯不是?你满口里下江口音,你是不是开书铺子吴老板的女婿?你几时也到汉口来了?”那冯子澄被打得昏天瞎地,忽然听见有人问他,忙抬头一看,也惊问道:“阿弥陀佛!你不是苗磨坊的苗大哥苗子六么?我不料你也在这里。我的事一言难尽,我这一趟来是寻韩素君的,你们可也常会?”苗子六大笑道:“果然是子澄兄。你为何这般狼狈了?我们今晚算是巧遇。此处非谈心之所,这是华景街,前面不远有一座舞月酒楼,我陪你去小饮三杯,压压惊恐。”

    那侍鸨子忽然见那姓冯的同那少年居然联络起来,心中也便不敢藐视,正在嗫嚅欲语,苗子六已知其意,说:“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是那一家的?”侍鹄子笑道:“回老爷,我们家姓高。这位冯老爷是在宝姑娘房里坐的。”苗子六大笑道:“原来是高家的宝红,那是我认识的。你想是新到高家,不认得我。你回去说筹饷局苗师老爷,便知道了。冯老爷的钱,明日我来替他代还。你快快滚罢。”侍鸨子连答应了几个“是”,撅着屁股跑了。此处冯子澄又随着苗子六到舞月楼来。正是:尽说千金难买笑,只须三盏便消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原评

    小人贫不得,小人尤富不得。冯子澄甫得十元钞票,便生野心。是故君子周穷,亦须斟酌。否则,其不为沙家巷听戏之资者鲜矣。

    苗子六曰:你是开书铺的女婿。冯子澄亦曰:你是开磨坊的大哥。两两对写。好看。

    独鹤评

    冯子澄嫖院一段,丑态百出,令人绝到。然处处可见其人之卑污无耻,与寻常乡愚初入花丛者又自不同。

    龟奴一见苗子六与冯子澄攀谈,便转口称冯老爷,盖若辈眼中,只须一身漂亮衣服,便可立时慑伏也。写下等社会之势利,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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