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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对于所谓中国哲学发生时代的时势和思潮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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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庶人,也和西洋的第三阀相当,他们在法律上多半只有义务,绝少权利的。由这些事实看来,中国古代明明也只有三个阀阅,胡博士偏将它们分作五个“社会阶级”,社会科学的常识不是成为问题么?!

    胡博士误阀阅为阶级,以及任意分为多数社会阶级一事,骤然看来,似乎仅系一种小节,值不得我这样严重地批评。其实这话出自“‘学问成家数’的胡先生”(引梁启超语)的尊口即可以形成一种谬说,令人辗转相传,贻误青年学子。例如梁启超便接受这种意见,他的《先秦政治思想史》于引用芋尹无宇“人有十等”的一段话后说道:“其言若可信,则古代阶级可谓极复杂。”既是这样,我就不能不“辞而辟之”,以免这种谬说再蔓延下去。

    第三,胡博士对于阀阅和阶级既弄不清楚,浑为一谈,到了第三项,复想勉强加以区别,于是说道:“封建时代的阶级虽然渐渐消灭了,却新添了一种生计上的阶级。那时社会渐渐成了一个贫富很不平均的社会,富贵的太富贵了,贫苦的太贫苦了。”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不独“老子孔子以前的二三百年”正是封建时代,即战国仍是封建时代,不过这种制度正在崩溃中罢了。此处指明封建时代已经过去,实属大错。至于所谓“新添了一种生计上的阶级”不知是什么阶级,所谓“一种”是指一个还是指数个?胡博士不肯————不如说不能————明白指示出来,可见他自己也有些莫明其妙。然就他下面“那时代的资本家雇用女工,把那‘掺掺女手’的血汗工夫来做他们发财的门径”这些话看来,所谓“生计上的阶级”一定是资产阶级,一定是工人阶级。实则当时和战国时代决没有现今垄断生产工具的资产阶级,也决没有现今一无所有,专卖劳动力的工人阶级,其理由已详上文,此处不用重说。

    然当时以及战国时代的主要阶级究竟是那些呢?依我看来,

    一是封建的地主(即贵族),新兴的地主(即士,说详后)与小农(自耕农佃农之类)贫民雇工。如《管子·山国轨篇》所谓“巨家重葬其亲者服重租,小家菲葬其亲者服小租;巨家美修其宫室者服重租,小家为室庐者服小租”,董仲舒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就是指这几种人。

    二是债权者与债务者。如《左传》昭公三年,晏婴所谓“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战国策》所载孟尝君令冯谖“收责(即债)于薛”,《管子·问篇》所谓“问邑之贫人债而食者几何家,……贫士之受责于大夫者几何人”,《史记·货殖传》所言”子贷金钱千贯”,和曹邴“贳贷行贾遍郡国”,都是债权者(即盘剥重利者)和债务者存在的证据。

    三是商人与手工业者及农民。除上面所举《史记·货殖传》的大批事实外,如《平准书》所载:“农,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龟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庶人之富者或累巨万,而贫者或不厌糟糠”,《战国策》顿子所谓“有其实而无其名者商人是也,无把铫推耨之势,而有积粟之实。……无其实而有其名者农夫是也,解冻而耕,暴背而耨,无积粟之实”,就是商人宰制工农的明证。(富至巨万的庶人有一部分当为地主。)因为古代不独工农两业没有完全分离独立,有许多商品且为农产物,故操奇计羸的商人总是本着多财善贾的手段,来压迫工农。

    还有一层,“从封建的生产方法过渡出来有两条路。即生产者变成商人和资本家,……或商人直接操纵生产。”(引卡尔语)当战国时,这两条路都是有人走的:如《货殖传》说,白圭治生产,“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夫岁孰,取谷,予之丝漆,茧出取帛絮,与之食。……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蜀卓氏……即铁山鼓铸,运筹策,……富至僮千人”,他们取的是第一条路;又说,“桀黠奴,人所之患也,唯刁间收取,使之逐渔盐商贾之利”,这取的是第二条路。这两种人都广蓄奴仆,以自封殖。此外,《商君传》言商鞅定变法之令,“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奴孥。”当时的奴仆恐怕也不在少数。

    总之,先秦的阶级争斗是在地主,小农,贫农,雇工(这是农业中或家用的雇工,不是胡博士所指的替工业资本家服务的工人),债权者,债务者,商人,手工业者,农民,和奴仆这几种人中进行的。胡博士不知道将他们加以分析给大家看,仅说了一句“却新添了一种生计上的阶级”,求免太笼统太敷衍了事罢了!

    第四,他所列举那时代的时势第四种情形是:“那时的政治除了几国之外大概都是很黑暗,很腐败的。”这真是牵强附会,不成理由。政治的黑暗腐败几乎是中国几千年来经常的现象,未闻即因此产生各种各样的哲学。况且那时还有几国可以除外,所谓政治的黑暗腐败并不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何以独能为诸子哲学结胎的四大原因之一?胡博士对于这一问题将无词以对了!

    现在总括起来说:这一章对于中国哲学怀胎时代举出四种现象,即“(一)战祸连年百姓痛苦;(二)社会阶级渐渐消灭;(三)生计现象贫富不均;(四)政治黑暗百姓愁怨”,都是消极的,肤浅的,或错误的。梁启超反问道:“除却第二种稍带点那时代的特色外,其余三种可算得几千年来中国史通有的现象,为什么别的时代都不结哲学胎,单在这时代结胎呢?”这一问是极有理由的,不过他说“第二种稍带点那时代的特色”,显系受了胡博士的骗,误阀阅为阶级,把阀阅内部等次的消灭当作阶级的消灭。实则当时的阶级不独没有减少,并且还正在增加,因为封建地主阶级虽“渐渐消灭”,然新兴的地主阶级又起而代之,新兴的债权者,商人,债务者和手工业者又接踵而至,即胡博士本人也明白承认“新添了一种生计上的阶级”。所以他作出这一章说明哲学结胎的原因,都是牛头不对马嘴,都是白费气力!

    第五,上面第一章既全无是处,下面的第二章仍是错误肤浅。他把那个时代的思潮分作五派:

    第一忧时派,

    第二厌世派,

    第三乐天安命派,

    第四纵欲自恣派,

    第五愤世派(激烈派)。

    他在每一派之下引几首诗作为例子,却不甚正确,如《北门》的“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明明是怨天,他却指为“乐天安命派”,《北山》一诗是人臣服役劳苦不均的怨声,《伐檀》《硕鼠》两诗是被压迫农民对地主的愤恨,两者在表面上虽好像相似,但性质绝不相同,将它们列在一起,目为愤世派或激烈派,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然这还不算一回事,本章最大的缺点是不从阶级的观点去分析各派,以致弄得极为混沌,使著者自己也有些莫明其妙,不得不很惊异地说道:

    “请看这些思潮没有一派不是消极的。到了《伐檀》和《硕鼠》的诗人已渐渐有了一点勃勃的独立精神。你看那《伐檀》的诗人对于那时的‘君子’何等冷嘲热骂!又看那《硕鼠》的诗人气愤极了,把国也不要了,去寻他自己的乐土乐园。”

    其实前四派(就当时的实际情形看,并没有这许多派,四者只能算作一个颓废派)是属于统治阶级(封建地主阶级)的,因为阶级的地位发生摇动,找不着出路,所以有忧时,厌世,安命,恣欲的种种表现。后一派是属于被压迫阶级的,虽因力量薄弱,不能作积极的反抗,但却敢于“冷嘲热骂”,具有“一点勃勃的独立精神”了。要这样解释,才切合实际情形,才算十分显明,否则于“没有一派不是消极的”之后,忽然“有了一点勃勃的独立精神”,不免有些神秘,不能不令人说一声“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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