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但人多了，挤坐在一起也不显得冷了。

    哭戏到了爆发期，大家不约而同地全体起立，将自己积攒多年的泪水全部奉献了出来。

    不过队伍是按照身高排列，夏川在女生列中的倒数第三，这样看来她跟他的距离也不差太多。

    严厉的抨击还在继续，沉默也变得更加沉默，夏川的心情也变得不好了。

    两人视线相撞，他眼中没有熟悉的调笑，而是面无表情的平淡，带着点痴痴的发呆，像是也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

    到最后抨击结束，抽噎声的面积大了起来，夏川愈发觉得自己好像不适合待在这里。

    由此得出，这不是专门针对高三生的，因为它是一场感恩教育的全国高校巡回演讲活动。

    跑道上的那条红地毯果然是给主讲师走的，来的时候搞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要求全校师生鼓掌，气氛被带起来，大家也渐渐放下手机看起热闹。

    “靠，有完没完！还演群哭呢？”苏越洲不知跟谁说话，“方城这笨蛋，以后我就指着今天他上去的事情笑到高考结束了。”

    整个田径场，容纳了近三千的学子和椅子，在北风啸啸的大操场，像是冬日里的一场大迁徙。

    夏川忍不住回头，因为她前面的人也回头了，这种回头应该不会显得太突兀。

    主讲师对于喊口号有极大的热衷度，他让那些觉得自己十分需要忏悔的人自动上去主席台，在全校师生面前保证自己以后的改正态度。

    苏越洲：赶紧的，答应。

    哭吧，太假。

    甚至于，刚才还趴在她身上笑哈哈的女生也垮着脸沉默下来，开始抽搭抽搭的。

    主讲师在台子上边讲边走，讲到最后手上亮出一本书，是他自己撰写的个人传。

    夏川看见方城上去，还是挺意外的。

    这是一个令她骄傲的名次。

    夏川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讲座对象是全校所有师生。

    越来越多的人从队伍后面挤上去，主席台很快被一群同学给挤满了，男生女生都有，脸上全是笑盈盈赶集似的，已经看不出先前的痛心疾首。

    成功邀请一个。

    台上一片闹哄哄，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除了目前家里的人，估计没有人是真正惦记她的。

    女生吸吸鼻子：“我平时吃太多零食了，我妈老劝我减肥，我从来不听……”

    主讲师问方城：“那么你朋友还有你女朋友在这个学校吗？”

    不哭，太无情。

    或者说，是你前面兄弟的心太硬，就算被铁打也永远不会意识到错误。

    但她放在心里，不会与人说，只期盼下一次能够更好。

    她猜想，他此刻一定也在低头看手机吧。

    而且能看到也是因为他并没有玩手机，而是抬着头看前方，这回见到她转过头来，也被吸引地看了过来。

    自发研制，无法兜售。

    讲座地点是学校田径场。

    一些演讲的工作人员在那边调试话筒音，捣鼓了好久放出一段振奋人心的背景音。

    保健品从开学吃起, 坚持到高考结束。

    她对这种偶尔才有的闲暇时光已经掌握地游刃有余，带来的时候她塞在校服袖子里面，紧绷的袖口是绝对掉不出东西来的。

    夏川：如果不答应呢？

    每个班两列队伍，女生一排，男生一排。

    初冬来得很快, 一夜之间大降温，横扫全省市, 许多人返校时纷纷裹上了大棉袄。

    他从后面挤到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和身边的人挤散了，周围是低年级的同学。

    想到这，她突然想回头看一看某个人，右边是隔壁六班，对过去的男生既不认识也不熟。

    所谓的保健品外面写着醒脑提神增强记忆力，但夏川感觉不出什么效果, 她吃了一个星期便将之遗忘在课桌最里面的角落了。

    以及吃各种五花八门的保健品。

    那群人中，也有不少她熟悉的同学。

    台下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所以附近的说话声也听得很清楚。

    讲座的规模很大，校方很重视，下午的两节课刚刚结束完毕，广播里面就响起校领导的讲话，命令所有同学搬上自个椅子按照出操模式前往田径场。

    夏川缩着身，校服套在棉衣外面，挡不了多少风。

    这场考试效应还未消散，与此同时学校突然请外人来校内进行了一次讲座。

    她这模样外面瞧上去乖乖的很是正经，眼睛也看着前方的动向，时不时随着大众嘴角一勾露出微笑，但脑中思绪早已飞得千里无踪。

    接着，书暂时被放到一边，严格的考验来了。

    主讲师讲起自己毕生的艰辛岁月，从人生中的挫败与挣扎到胜利与喜悦，这大概是许多人都会经历的缩影，加上丰富口才与声情并茂，果然有不少人安静地听得入迷。

    夏川听歌前谨慎地望了望前后，老魏正和侯哥在后面笑颜交谈，暂时也没空位让他挤上来。

    她知道，苏越洲对这种东西也是不屑的。

    风一吹，后面的都想挨着前面的，渐渐地有些同学就抱在一起了。

    对考试快成免疫状态的同学们也经得起大风大浪, 习惯了各种考前模式，挪桌、抱佛脚、串办公室问题型……

    夏川将椅子搬在身前，可以显得轻松些，但这样的姿势因为等待太久有些累，她又换了只单手握住。

    演讲者据说是感恩教育创始人，旗下有一些已经成材也在推广的弟子，他去过数不清的学校参与演讲，感化了千千万万的学子，每到一处就像是普济众生，感动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懂得感恩父母感恩众人，最终从迷途灰暗中顿时醒悟，含泪发誓重新做人。

    夏川没有这等行为，她没有太大感触，但她听到不少抽噎声，是从边边角角传出来的。

    方城在台上站得较前排，被主讲师当成特例拉出来采访。

    考试周过去，便又是迎接成绩的公布。

    她……无地自容啊。

    夏川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

    一些正要掏口袋买书的人听见这话，默默地收起了手。

    不过买书的人也不少，夏川看着他们欲购从速的派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苏越洲：今天情人节，都看着呢，配合点。

    出口太小，人群造成了拥堵，只能一个个等待着。

    苏越洲觉得莫名好笑，甚至觉得无聊，但他不想以此绑架别人的思想，干脆一个人安静地低头玩手机。

    夏川：我还没回答呢。

    她顺其自然地流下了两滴泪水，那是想到自己当初被抛弃的时候，站在摇曳的孤独旅程中，感谢所有愿意收养自己家庭的人员，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谁知她才回头，就一眼看到了苏越洲。

    夏川替方城摸了一把虚汗，幸好，没有被完全洗脑。

    谁是爱她的人？

    至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转过头去，却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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