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医生检查之后，戴上口罩，“请家属在外面等候。”

    这个停顿，让她猜到陈知遇可能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html。”

    电话里，苏母声音带哭腔，“南南，你能不能回来一趟……你姐她……”

    苏南愣着，有好半晌，脑中一片空白。

    “网易……”她瞎扯着。

    他算不得多温柔，但在这种事情上，有多喜欢苏南，就有多不愿意她会因此受到伤害。

    那正在颤抖的肩膀一顿。。

    便听见竹竿男接起电话，“……陈老师，已经面试完了。嗯……肯定没问题的……不，不能记您账上，等回崇城了，我请您喝酒。”

    苏静常说，妹妹你读书真厉害，以后我们家就靠你了，我就不行，我脑袋笨，真的不是读书这块料。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我去应聘杂志封面模特，能不能选上？

    她捂着嘴一下挂断了，弯腰蹲下身捏住脚趾，疼痛扯着神经，眼泪不由控制地往下掉。

    身前人影一晃。

    苏南坐在床沿上，抬头去看陈知遇。

    苏南：“我想问一下，我进去之后主要是做什么？”

    “啪”的一声。

    苏南走过去，从苏静手里把宁宁接过来，安抚两声。

    陈知遇没看他，直接转身出去了。

    离开酒店，陈知遇电话回了过来，“刚给我打电话了？”

    宿舍里没人，苏南捏着手机，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落下来了。

    脚趾始终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弯腰给她捡起来，塞进她手里。手臂绕过她胁下，搀着她，往就诊室走。

    苏静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转过身来，抱住苏南。

    陈知遇又发：“等民宿建好了，你跟我来看，我给你留着星空。这回真没的商量。”

    竹竿瞧她一眼，又往桌上的简历看一眼，“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啊。”

    苏静缓缓抬眼：“我不离婚。”

    她与苏静遥遥相看，真是能感觉到自己心冷如铁，憋了好多年的话，就这样挨个挨个地蹦出来，想也不用想：“你以为你还是刚刚二十出头，年轻漂亮呢？什么也不干，就有一堆男人围你转……”

    走两步，挤在鞋里的脚趾疼得她一阵烦躁。

    竹竿男：“会编程吗？”

    周四，苏南拖着丝毫没见好转的大脚趾，去希尔顿面试X司。

    脑袋一下空了。

    她掏出手机，给陈知遇拨个电话。

    他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怎么样？”

    一道身影出现在楼下，快步穿过巷子，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楼房那一侧。

    竹竿男一看手表，“哦，才一分钟啊。”

    苏南：“……”

    有时候陈知遇给她发来照片，满塘枯荷，或是被急雨打落的花，或是烟雾缭绕的瀑布。

    “情况怎么样？”

    “该问的前面几个人都问了，我就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118号，苏南，2号就诊室；118号，苏南，2号就诊室……”

    苏南赶紧打招呼，“下午好。”在竹竿对面坐下。

    50%概率能进，再者，兴许两人都招呢？

    “就给产品经理打杂的啊。混几个项目经验，原来的产品经理被踹了，你就能上位了。”

    就拿手指死命攥着脚趾，感觉那痛仿佛被扯成了好多片。

    她回：好。

    苏南摆摆手。

    声音平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苏南抱着简历，离开房间。

    可她费尽心机隐瞒的时候，他真的不忍心揭穿。

    “从我嫁给王承业开始，你们不就是看不起我吗？我为什么不离婚？从小到大我没少被人指着鼻子问，苏静你爹呢，苏静你是不是没爹，苏静你是不是你妈生的野种……”

    苏南看一眼神色冷淡的苏静，“姐怎么说……”

    她会提前去实习，这样就能去崇城了；

    苏南翻自己记的备忘，只有周四有时间。对方跟她定了周四下午两点，旦城希尔顿酒店。

    在疼痛之中，她半边身体都在发凉。

    “顺利还不高兴？”

    之后便是等着出消息，三天时间简直度日如年。

    “那再聊会儿吧。我看看……”他把她简历拿起来，“槭城好玩吗？”

    苏南不知道处于什么动机，没走。

    苏南：“本科只学过一点……”

    沉默很久，久到大脚趾都仿佛没有那么痛了，终于又听见陈知遇开口：“行，我知道了。你好好准备。”

    周五人多，门诊排着队。

    “……后天有个非常重要的面试，不能跟您去W县了。”

    宁宁受惊，“哇”一声又哭起来。

    她慌忙去拿，穿着凉拖的脚，脚趾在椅子腿上磕了一下。

    “c？java？c？？”

    “好，你回去等通知吧，最迟明天晚上给你答复。”

    苏南一愣，“都行吗？”

    只能守着等着，看哪一天她愿不愿意自己说出来，甚而向他寻求帮助。

    要是这时候给傻学生打个电话过去，一定能听出来她语气不对。

    苏南咬着后槽牙，把话说完：“……你怎么把自己糟践成了这幅鬼样。”

    苏南愣了愣，抬头。

    很瘦弱的一人，面色蜡黄，束着一把稀疏的马尾。

    苏南：“……不工作，连买卫生巾的钱都要问男人要，你这样活得有尊严吗？”

    “马上就能去，是吧？”

    苏静紧攥着苏南的胳膊，喉咙发出嘶哑的哭声，和风声混作一起。

    苏南心脏噗通乱跳，屏着呼吸匆匆看完了，又跳转回去看邮件开头的“s（恭喜）”，好像自己一下子不认得这个单词了。

    这几天，一直跟陈知遇电话联系。

    与此同时，搁桌上的电话也跟着振动。

    苏南愣了下，“算是吧。”

    她冲上来，一把把宁宁夺回去。

    宁宁挣扎得更厉害，伸出小手呜呜喊着“小姨”。

    陈知遇心脏也好像跟着抖了一下，手指用力，口袋里烟盒给捏得不成样子。

    席上不停地给两人夹菜，又给每人斟了小半杯酒，笑说：“咱们四个从头开始，苦一点不怕。南南马上就毕业了，今后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嗯……面试结束了。”

    苏南捏着单子坐在椅子上，盯着电子屏幕里的滚动的号码。

    不管是“崇城”，还是“15万”都刺|激得她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象，拿到offer以后会怎样。

    苏南呢？苏南羡慕苏母总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羡慕她干什么事从来不需要想着是不是得替这个家减轻负担。

    “你陈老师又赚了一笔钱，可惜你没看到。”

    桌上手机又响起来，她不敢再挂一次，怕他担心。

    白天工作，晚上写论文，遇到写不下去的地方，还能跟陈知遇请教；

    窗户上，过年时瞧见的那泥点子还是没擦干净，玻璃上蒙了一层灰，透进来的光也是朦朦胧胧的调子，没洗净一样。

    以前带本科生的时候，经历过一件事。

    竹竿男又看手表，“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明天晚上6点通知你。”

    苏南轻抚着宁宁的后背，心里茫茫然不知所想，一股烦躁之感腾地升起。

    苏南伸手，搂住。

    宁宁喝了点儿牛奶，睡着了。

    竹竿男：“……”

    一巴掌扇得苏南耳朵里嗡嗡一响，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样的，那样痛苦而又压抑。

    S司的官网、微博、ins……已被她反反复复地翻烂了。S司中华区的总部在崇城，管培生要经历全球项目、总部培训、实习期等好几个阶段，花费大约两年时间之后，就能开始参与公司管理，第一年进去，就有15万的年薪。

    “新媒体运营，产品经理助理，行政……你想做什么？”

    苏南反应过来，急忙拿起搁在膝盖上的病历、医保卡和钱包。

    她东西没拿稳，医保卡掉了。

    苏南别过脸，“没事。”

    S司公司地址离大学城不算远，她兴许可以每天都能见到陈知遇；

    宁宁脸埋在她肩膀上，小声地呜咽着。

    窗户关着，外面起了风，风声模糊，衬得宿舍里很静很安稳。

    苏静缩着肩膀，一滴眼泪落在了酒杯里，她端起来一饮而尽。

    “王承业做主，不起诉，但你姐得跟她离婚。”

    堪堪差一点关上门，听见里面传来电话铃声响起。

    定住一看，特困生公示前站了个女生。

    “以后陈教授常来！我们这儿生态好，山清水秀……”

    “陈……”

    陈知遇看着屏幕上冒出的这字，叹了声气。

    脚趾已经肿得得老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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