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月

    苏南护着脑袋，“……老师不能体罚学生！”

    这一顿烧烤，只有课代表一人吃得心满意足。回酒店路上，也只她一人能继续把主题为“陈老师好帅”的话题，变着花样地聊上一路不重样。

    “明天回市路上，你们能吃上什么，就看你买什么。”

    苏南哑着声音：“我知道……谢谢您。”

    “苏南，知道我为什么当老师吗？”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猛抽了口烟，烟雾沉入肺腔，那点儿烧灼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酝酿好的话一霎就跟潮水淹上沙滩一样，了无踪迹。

    他斟酌着语气解释：“……没别的意思，买药经过家电商场，图省事，直接买了我熟悉的。”

    陈知遇看着苏南，目光灼灼。

    在课代表的宣传之下，“陈老师平易近人慷慨大方”的名声，已在班里广泛散播。第二天上午，在Y市胜利会师的几组人，非要拉着陈知遇去湖边野炊。

    陈知遇神情平淡，“私人问题就不作答了。”

    “陈老师有没有我不知道，你肯定没有！”

    他本科读的建筑系，本科毕业之后，在家休息了一年，跨专业去美国大学念了传播学的硕士，而后归国读博。

    课代表哪里听得出来两人是在打机锋，一径儿安慰陈知遇他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堪称“高校男神”之首云云。

    “……人气配角，死了。”苏南眨了眨眼，看他，“6000字是吧？”

    后视镜里，那双含着点儿水雾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想到那天在红房子里看见的“杨洛”，照片上那张漂亮温柔的脸——陈知遇与她是什么关系？

    “不健康。”

    要能活得张扬恣肆，谁不想换个活法？

    ——把你放在我一直能看见的地方。

    “拼了我这个副教授的职称，今天也得教训教训你。”

    为了六千、一万的数目计较，他想象不出，但不妨碍他能有所共情。

    陈知遇叹声气，开了窗，把烟掐灭，风吹进来，车厢里烟雾被卷着荡出去。

    唯独，撼不动一桩死亡。

    这些，苏南都讳莫如深。

    杨洛出车祸去世，就是他本科毕业的那一年。

    她愣了一下。

    “苏南……”

    “您吃饱了吗？”她全程观察，大家咔擦咔擦嚼薯片的时候，陈知遇只纡尊降贵地吃了一串葡萄。

    此前，她在问陈知遇为什么读了理科却选了文科专业的时候，是先入为主地认为，陈知遇本科也是读新闻传播，然而不是——

    哪怕他如困兽，每行一步都如蛛丝结网，仍然自私地希望：

    “别这样嘛——再跟大家透露点儿……”

    苏南脱口而出：“不管天光大开，还是烛光掩映，清醒的灵魂总守候着，只要有人守候，就有破晓的可能。”

    苏南摇头。

    陈知遇：“谁再问，回去写5000字文献综述。”

    旁边一男生自发当发言人：“陈老师旦城崇城两地跑，周末还搁这儿跟你们浪费时间，肯定没女朋友！”

    苏南瘸着脚，不大想去，课代表和另一个女生一人搀一条胳膊，把她架出了酒店房间，直接塞进出租车后座，不给一点儿抗争的机会。

    大家把一地零食分得只剩下一片狼藉，餍足，把贵重物品委托给伤员苏南看管，一溜烟地跑去湖边玩水拍照。

    “固然一部分是顺势而为。”陈知遇将目光投向湖边欢笑的学生，“周辅成先生说，他只有半只粉笔，用来传播先哲智慧。”

    感情深笃自是不必怀疑，否则何以去世都十多年了，还能念念而不能忘。

    “陈老师，您下学期还教我们吗？”

    “下次吧。”

    马路对面，课代表提着两个塑料袋，从超市里走了出来。

    他咬着烟，几句话，在嘴里掰碎了咀嚼，“我再给你讲个故事……”

    他听明白了，谢归谢，东西还是不能收。

    从小衣食无忧，在物质上，他从没受到过什么拘束，最坏的情况，也就是闯了祸，陈震扣了他半年的零花钱，但有程宛、谷信鸿，有一大帮子兄弟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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