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魏母回的莫名其妙：“什么人？你说刚才魏恒公司来送东西的那个姑娘？我见着了啊，让她把东西送厨房去了。”

    她可能有些风湿，走路很慢，方文秀赶上两步迎了上去道：“过中秋了，苏州那边的分公司送来不少大闸蟹，魏总让我给您老送点回来。”

    魏母悄悄的出去，留了方文秀站在门口。

    老太太拉着方文秀到了书房门口，推门进去，朝着书桌后正站在泼墨挥毫的魏律清，兴致高昂的高声一叫：“老魏，你看看谁来了？”

    这边书房内，气氛依然静默而压抑，方文秀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那里，过了很久魏律清才忽然一语打破僵局，他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说：“你还要站多久？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却害怕了吗？”

    魏律清没说话，他回头把手里的毛笔放下，漫不经心的问了她一句：“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魏律清又问：“看出什么了？”

    “好。”方文秀朝着魏斌点点头，提着东西穿过院子走进大门。

    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你怎么才来，都二十五了，我才见着你。”

    魏家的老爷子，一抬头，面上也是明显一愣，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表示，又低下头一笔挥毫而出。

    方文秀提着东西进去，站在门口说：“伯母，我是魏总公司的人，他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过来。”

    魏家的客厅里，电视开着，里面正放着京剧，魏母坐在沙发里，带着老花镜，手里织着毛衣，不时抬头看两眼电视。

    方文秀画的是一幅崇山峻岭图，高山绝壁之间一条大河蜿蜒而下，最后着色的时候选了最浓烈的朱砂，一种艳红到极致的颜色，绝壁之上，山崖之间一簇杜鹃摇曳而盛开，整片黑白之间唯一的着色之处，浓烈的红于黑白形成强烈的反差，成为唯一的点睛之处，也如她心头的那一滴最炽烈朱砂之血。

    方文秀这才抬头，看着画微一停顿道：“伯父的兰花图，轻灵而有意境，但是少了凌厉的气势，文秀不敢妄自揣测，怕是伯父已经心生退意。”

    魏斌大声一笑，高声道：“妈！那就是方家的姑娘啊，您前些年不是还经常念叨吗？怎么？现在死心了？”

    魏律清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打断她，他看的明白，她到底年轻，正是感情最为浓烈的时候，那一簇艳红怕就是她心底最压抑之深的情感之处，一旦抒发出来，必是全部心力的凝结，稍一打断就会乱了她的气，对她身体极为不好。

    院子里有一条小径，道旁有两棵老魁树，树下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抽烟，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条橄榄绿的军裤和白衬衣。

    魏斌看着母亲笑眯眯的走了，一边摇头一边去给魏恒打电话。

    老太太撇着嘴说：“那不是个懂事的玩意，他欺负你没有？”

    老太太再转过头看方文秀，上上下下仔细的看，方文秀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腰板直直的，内里带着一股气，老太太越看越喜欢，过了好一会她才看够了，然后拉起方文秀的说：“走，带你去见见魏恒他爸。”

    她一落笔，魏律清就看出了她有几分根基，她笔走如风毫无停滞之感，要紧的是她下笔之间并特别不讲究细微处手法的精妙，挥毫之间一种朴拙自然的大气随意而走，可见落笔之前所有的布局都以了然于胸。

    她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光年，身体和心智都到了巅峰最旺盛的状态，那一抹红，绚烂而浓烈，她对爱情理解的有多深，就有多么的浓墨重彩，配合着整幅她对道的理解，就算魏恒是魏律清的儿子，他都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魏恒配不上方文秀如此深沉而大气的感情和她比起来魏恒简直就是个连什么是爱都不懂莽撞孩童。

    魏律清一板脸，轻喝一声：“说！”

    老太太扭头看魏斌，魏斌朝她微微摇摇头，老太太失望的嘟囔一句：“你叫他魏总啊。”

    方文秀点头，老太太又问：“今年多大了？”

    魏律清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但他还是严厉的问她：“何以见得？”

    方文秀又是微微一犹豫才道：“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为官者若心中没有凌厉之气，那就是已经心生退意了。”说完她微微后退一步，低头说：“文秀浅薄，妄言了，请伯父别生气。”

    一幅画作，方文秀用时不多，下笔就没有停顿，一蹴而就，收笔之时一身大汗，眼角含泪。

    魏律清也不看它问：“什么罪。”

    老太太拉着方文秀的手在沙发上坐下，魏斌在一边赔笑着解释：“我和爸爸也是远山大哥去世以后才知道的，后来我们才知道，文秀生下来就被送回了老家，那些年远山大哥也没提起过，就这么的两边给弄差了。”

    方文秀回：“二十五了。”

    方文秀低头半天说：“文秀不敢说。”

    “好。”方文秀提着箱子往里走，找到厨房送进去，那里自有保姆接过了，出来走到客厅门口，正好听见魏斌进来正在问老太太：“妈，人见着了吧？”

    魏律清还是什么也不说低头接着作画，方文秀双手稳稳的抓着砚台，下手轻缓，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到这时，魏律清这才收了一身威严之气，和声说：“你出去吧，魏恒的妈妈盼了你好多年，她和你祖母有姐妹之谊，对你寄往甚深，你去陪陪她，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

    方文秀低头说：“文秀不敢辱没先祖，祖母之学文秀说是领会其一二也是狂妄了。”

    “不可能……”老太太嘴里念叨着，非常缓慢的转过身，那是一种看久别的故人一般的眼神，她两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方文秀手，上上下下的使劲看她，仿佛是在她身上寻找别人的痕迹，眼中泪花闪烁，她回头朝着魏斌喊：“你们骗的我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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