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师不知何意，干巴巴笑了笑：“你这孩子好记性，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居然还认得我。”

    顾飞宇一家人还没来，来了也不用见外。

    仰头看天，风雪乍晴，真是个好日子。

    买回来收在衣柜里，也没机会穿，今天过新年，舒秦觉得有必要穿得隆重点，于是找出大衣换上。

    “我呢？”

    衬衣第一次穿，上回逛街她给他买的。

    “妈是仙女。”

    禹明横眉看向陈律师，陈律师愣了愣，往后一退。

    禹学钧目光深深看着儿子。

    一家三口拎着礼物下楼，禹明看到他们过来，推开车门下车。

    “我先送你们回去，顾伯伯和黄伯伯也在路上了。”他看着后视镜，歉然说，“叔叔阿姨，科里刚来了新病人，我得过去看看。”

    舒秦刹住脚步，笑了笑：“王老师，刚才是不是来了新患者？”

    没听到罗主任的回答，他既是卢教授当年的同事也是禹明的导师，想必知道禹明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生活。

    舒秦脑补禹明一大早起来洗水果的场景，也挨着爸妈坐下，刘阿姨放假了，昨天禹明接完william回家至少十二点多了，为了在她爸妈刷好感，居然还抽时间打扫了卫生。

    陈律师语重心长：“禹明，你父亲病成这样，哪怕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你也该照顾照顾你父亲的情绪。”

    然后到阳台拾掇“多肉”，在爸爸的悉心照料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没受到严寒天气的影响。

    “我去病房看看，要是顾伯伯他们来了，你们开门就是了。”

    既然是两方家长首次碰面，秦宇娟为了表示重视，昨天下班以后特地做了新发型，穿着上也格外正式。

    她有点奇怪，周末麻醉科有两套值班医生，一套负责手术室的急诊，一套专门管疼痛病房的业务，按理说今天疼痛病房有值班医生，禹明不用专门过去。

    然后她听到一个男人说话，是昨晚的那位中年律师，他把罗主任请到一边，低声转达禹学钧的意愿。

    舒秦才发现禹明衣服也是簇新的。

    她无法想象禹明有多恨自己多恨父亲。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彼此也算熟了，护士知道舒秦是小组长，笑着说：“你怎么也来了。”

    生平第一次骂脏话，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恨。

    她开门时不小心对上禹明的视线，他眼睛里的神采仿佛在流动，一看就知道心情颇佳。

    那女人噙着泪花说：“这是病房，禹明，你该记得你自己是医生。”

    记起了家里有亲人在等他。

    他这一咳嗽，外面一阵高跟鞋的声音，门一开，一个女人满脸忧色走进来，她应该是早来了，但因为顾忌禹明，早前一直有意回避，听到禹学钧的咳嗽声，她奔到床边，弯腰拍抚禹学钧的背：“学钧—”

    在她往里走的时候，william无奈对罗主任说：“我也是早上才知道logan是禹医生的父亲。”

    声若游丝，但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很清晰。

    到了一院，禹明送他们一家三口到家，自己去疼痛病房。

    舒连海的电话就响了：“下楼吧，禹明到了。”

    陈律师出不来气，慌忙去抓自己的衣领，舒秦从后面死死抱住禹明的腰身，心里难过极了。

    都知道禹明没有爸妈，顾主任和黄教授就是禹明的家长。

    禹学钧望着儿子的背影，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咳嗽起来。

    禹明盯着他，像是想起什么，点点头：“你姓陈，叫陈学安，当年的官司就是你打的。”

    没等舒秦走到禹明身边，禹明终于有反应了，他面无表情把手里的疼痛量表递给身边的同事：“我做不了。”

    听诊器碰到她的手背，凉到心里，可是禹明的身体那么热，热得像要点燃。隔着十几年的岁月，她第一回 体会到当年那个少年的绝望，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父亲在少年的心里，轰塌了。

    “你带着这女人，马上给我滚。”

    禹明死死盯着禹学钧，剧烈地喘息。

    她低头看看，如果禹明只是在正常查房，穿这身去找他容易引起误会，于是先回麻醉科换了白大褂，再去疼痛病房。

    外面一阵脚步声，应该是院长他们来了，然而禹明的情绪像泄了闸的洪水，根本无从抑制。

    禹学钧倒回床上，嘶哑地咳嗽几声。

    她朝禹明走过去，然而双脚像灌了铅，陡然变得又沉又重。

    禹明看着一旁笑了笑，病志就摆在边上，配偶栏上面写着当年那个女人的名字。

    他嗓腔暗哑像刚吞下了粗糙的沙砾，刮得舒秦耳膜嗡嗡作响。

    是禹学钧没错，他脱去了昨晚那件质地高档的厚重外套，瘦骨嶙峋跟普通的癌症患者没有区别。

    他的确病得很重，禹明冷笑一声，脚步稍顿。

    他呼吸依旧紊乱，但是能感觉到背上一阵凉意，陡然意识到舒秦比他还难过，慢慢冷静下来。

    舒连海和秦宇娟吃了一惊：“怎么了？”

    舒秦想笑，今天怎么了，连禹明都搞这么正式。

    秦宇娟和舒连海端详禹明，一致认为他瘦了，问了几句，说：“你这孩子，不用跟我们说这些话，工作要紧，你忙你的。”

    舒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将禹明从地方这带走。

    “禹学钧，我告诉你，谁都有资格住在这，就你不配。”

    舒秦又惊又恨，禹学钧也惊怒交加：“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别来吗？”

    秦宇娟和舒连海到沙发上坐下：“这孩子挺爱干净。”

    本以为会暗沉，结果失算了，这大衣材质剪裁太出众，穿上去既抬肤色又有气质。

    领带就更不必说了，还是去清平县那回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在25床，罗主任和禹明在查房，那几个美国医生也在，听说院长他们也会过来看这个项目。”

    接着舒秦看到了william，william身边领着专家团队的两名年轻美国医生。

    禹明挂了电话：“患者刚到病房，还在办住院手续，william从酒店出发了，罗主任也准备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