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勺。

    舒秦跟宿管阿姨打了招呼，蹬蹬蹬上了楼。

    “舒秦。”他在后面叫住舒秦，诚恳地道歉，“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怀疑你，当时我应该站出来替你说话，但是我……”

    罗主任的照片排在一院竞选人的第一排，章副主紧随其后。

    第一时间就是想把舒秦拉到怀里，刚才只觉得顾飞宇挺烦，现在觉得周围的人通通碍眼。他努力让自己沉淀，但依然高兴得想要跳起来，舒秦跟他对视，抿嘴直乐。禹明笑起来眉疏目朗，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舒秦吁口气，罗派领导开始发力了。

    剩下的时间不足60秒，如果加上提问，没多少时间可供罗主任施展。

    左边还有个空位，舒秦跟邻座的陈师姐商量：“陈师姐，能不能往那边挪一挪。”

    “也对。”朱雯思忖着说，“全科人都知道这学生和舒秦关系不好，这事一出，很容易就猜到王姣姣头上。别说章副主任还没上台，就算真上台了，王姣姣还没毕业，要是因为举报的事把罗主任一派得罪了，对她的工作前途都造成一定影响，当然这是这学生小人之心，但是她这样的关系户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一院院长上台，礼堂里恢复肃穆。

    “信不信我不管，但是王姣姣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禹明转动方向盘，看向左边的后视镜，“而且就算举报成功，转博名额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中华麻醉学分会xx组麻醉器官移植麻醉学组成员，xx气道管理协会委员。

    其实早在进科第一天爸爸就跟她说过，临床实习是人生中最特殊的阶段，一脚还留在象牙塔里，另一只脚却踏进了社会。

    禹明笑笑，下午闹这么一出，任谁都知道他跟舒秦的关系，本来就坦荡，这回更光明正大了。

    突然，前排有个人上半身猛地坐起：“出来了。”

    竞聘分两个环节：述职报告和答辩。

    舒秦本来特别有底气，这会又有点担心，她瞄瞄禹明，禹明望着台上，还是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

    罗主任笑答：“在引导民众树立科学积极的镇痛理念上，我们的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自从成立疼痛病房，全科上下做过很多工作，开展了多项国际化癌痛合作，也做过多方位的宣教和义诊活动，几年来，病房入住率从刚开科时的30%，达到现在的接近100%。

    禹明没再坚持，留在车里望着舒秦的背影，顾飞宇说：“舒小妹就是太善良了，你真放心，真不陪她？”

    轮到院方了，党委书记跟身边几位领导商量几句，拿起话筒：“罗厚霖同志，这是一道即兴题，今天下午在你的私人工作簿上，我看到了许多你自己记录的病例，最早的病例可以追溯到你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你当时在呼吸内科轮转，还是一名普通的住院医生，后来去美国进修，你将中文书写换成了英文记录，这么多年过去，你是如何坚持这个习惯的。”

    舒秦刚要给禹明递水，略怔一下，某个疑问埋在心口一整天了，简直呼之欲出。

    顾飞宇在台阶上望着林景洋离去的背影，抱着胳膊：“林景洋有点可惜。”

    但艰难归艰难，还是走下来了。人心所向，罗主任在越来越热烈的掌声中走向讲台。

    下台时，17票，超过半数的领导给章副主任投了票。

    增设两名副主任，意味着科室今后会由一位主任和三位副主任共同来管理，而原来科室副主任所肩负的职责，例如章副主任的职能范围，会被其他两位副主任分担一部分。

    隔壁的陈师姐嘘了嘘：“章副主任可真‘厉害’。”

    时间到了。

    太特么高兴了，前面的几位师兄回头兴奋地拍禹明的肩膀，朱雯顾飞宇乐得不行：“原来你小子也紧张啊，刚才不还端着吗。”

    舒秦说：“朱师姐打电话吧，刘嫂知道禹明今天回来，应该在冰箱里留了菜。”

    掌声雷动，努力的人不在少数，但没几个能拿出坚持多年的病例手札。这种严谨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比任何金灿灿的履历表都更让人折服。

    舒秦的心一阵狂跳，她是学生，平时接触不到科室里的核心利益斗争，在今天被质疑泄题之前，她和章派在对立方面的感受不像老师们那么尖锐。

    禹明看了看，顾飞宇和朱雯没有让座的意思，作势起身：“我们商量商量，换个座行不行。”

    “早在路上了。”朱雯轻手轻脚坐下，跟周围认得的同事打了招呼，低声问，“哎，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王姣姣？”

    舒秦紧张地调整了一下位置，陈师姐双手交握做祈祷状：“票数一定要上来，一定，一定——”声音低如蚊蚋，无限循环。

    倒也没觉得多难过，舒秦只是忘不了当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

    “我和顾飞宇把车停在学校后面的停车场，路过花坛的时候，看到禹明跟王姣姣说话，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王姣姣好像还哭了。”

    校长发表致辞期间，陆陆续续有职工进入礼堂。不到七点，很多附属医院的职工才刚下班，舒秦身边本来坐满了科里的同学和老师，就在这时，邻座的两位师姐因为找熟人说话起身去了前排。

    林景洋坐在最西侧，嘴角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出了。

    今晚最重要的一环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轻松了。曹教授、吴教授、武教授等人轮流上台，曹教授的票数虽然距离章副主任有段距离，但在今年新参加竞聘的人员里，他是得票最高的一位。

    陈师姐一看：“哦，禹明来了。”提起背后的包，二话不说就坐了过去。

    禹明：“舒秦，举报人提供的照片你都看了。”

    禹明说：“行啊。”

    禹明发车：“王姣姣不肯承认是她拍的照，我告诉她，科里有人看到她翻你的笔记，而且这属于恶意举报，照片的来源已经核实，王姣姣说她当时听到科里有人说我给你泄题，所以拍了照片进行查看，但她没有举报，只是在科内跟几个同学讨论这件事。”

    主持过的国家省部级课题数项。

    舒秦没马上答话，因为又出来好些人，林景洋前些天在科里风头正盛，今晚他身边明显冷落不，下台阶时，他倒是冲人群中的禹明笑了笑。

    舒秦看看禹明的背影：“可是这个周末我出不来。”

    吴墨体谅地点头，温声说：“那要不，下个礼拜？”

    禹明往后一靠，明显松了口气：“靠。”

    进科时舒秦就知道了，罗主任虽然各方面能力出众，但因为比章副主任资历晚了两届，初上任时走得很艰难，每开展一项新业务，科里反对的声音多，支持的声音少，遇到有争议的举措，那些力推章副主任上台的拥护者们，经常会施展阻力。

    学生们也跟着凑热闹，以盛一南为首，围住禹明，一口一个热乎乎的“禹总”。

    舒秦还在琢磨，顾飞宇喝口水，咧嘴笑道：“舒小妹你千万别误会，绝对没聊什么好事，禹明脸阴得像要下雨，那小姑娘说句话就往边上看两眼，鬼鬼祟祟，搞得像特务接头似的——”

    好在罗主任虽然抽到了一道校方题，但也抽到了一道院方题。

    果然，宣传办的主持人宣布完演讲规则，章副主任双臂在扶手上一撑，精神抖擞起了身。

    经过层层筛选，科里最终进入演讲环节的竞聘者，除了曹教授和吴教授， 还有章派的两位教授， 下午那位屡次向禹明发难的武教授，也在其中。

    因为急于确认一件事，忙拿出手机找到联系人列表。

    禹明说：“林景洋的事回家再说，我就跟你确认一下，平时能从容接触到你这本笔记的——”

    罗主任一贯的沉稳，自我介绍后，进入正题：“……自前卫生部1989年发布12号文件，麻醉学科正式成为了独立的临床科室，经过近30年的发展，麻醉学科日趋成熟强大……而我们科这几年的发展，也走过了三个阶段。”

    禹明百忙之中瞥林景洋一眼，表现得很冷淡。

    到了医院，舒秦下了车，对禹明说：“你们先回，我处理完就回来。”

    舒秦思来想去，心乱如麻：“没有，就带了一本教材。”

    禹明盯着屏幕老半天没动了，到了投票环节，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顾飞宇和朱雯的玩笑话，他压根没听进去。

    “我们都知道，不管是临床一线还是职能部门，中层干部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着中流砥柱般的作用。他们承上启下， 凭借自己出色的管理才能，将科室的青老力量紧密地凝聚在一起；他们勇于探索，通过日复一日的努力，将学科创新和梯队建设推向新的高度，过去的四年，是捷报频传、锐意前行的四年——”

    后面几个女同事吃吃轻笑：“禹明，秀恩爱也要注意场合。”

    朱雯给程卫打电话，约好了来禹明家吃火锅，听了这话嗤之以鼻：“有什么可惜的，林景洋多会做人，以罗主任的做派，难道还会故意打压林景洋，该给机会还不是照样给机会。”

    “没有，你给我的笔记我只借了一本给盛一南和吴墨，被举报的这本我自己没看完，平时也带到科里去，手术接台和去食堂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基本不会离开我手边太久。”

    顾飞宇不服：“这不对啊，夸罗主任也就算了，怎么还把禹明捎带进来了。”

    “而且这回老章动作还够快，直接爆料到卫计委去了。要不是禹明和舒秦真金不怕火炼，罗主任没准真会被扣上徇私舞弊的帽子，再趁机发散发散科室管理上的问题，这回谁上台还真就难说。”

    禹明说：“她说的对，有些事她得自己处理。”

    在舒秦的印象中， 校长面容清癯， 举止端肃， 但他今晚显然受到了现场氛围的感染， 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声线也很高昂。

    舒秦望着屏幕上的名单， 济仁历来在中层干部报选条件上有着严格的限制。

    禹明说：“问她举报的事。”

    说着，他鞠了一躬：“我太不仗义了，对不起，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舒秦笑，禹明懒得再理他们，拧开瓶盖喝了口，自顾自打开手机看邮件。

    他说着，扭头一看：“那小子不是过来了吗，等他过来，我们拷问拷问他。”舒秦循着顾飞宇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禹明，他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东西，身后没有旁人，进来后他用目光在礼堂里搜索一圈，本打算径直往东侧的观众席走，往这边一瞥，又掉转了方向。

    他想起舒秦年会上给他拍的u盘和平时借给他的资料，还有从家里带来的舒叔叔做的包子，无措地绞了绞手舒秦叹口气，平静地点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禹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紧张了。”

    “嗯。”

    “22票。”

    舒秦激动地朝禹明看过去，加上科内投票和业务打分，罗主任稳操胜券了。

    宿舍有人，盛一南坐在床边换鞋，抬头一看，愣住：“噫，你不是跟禹总他们走了吗？”

    “如果校方和院方问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我院疼痛病房目前不具备独立分离出去的条件，理由是梯队化建设和人才培养还未进入成熟期，但不排除将来单独成科的可能性，效益问题是暂时的，困难迟早会克服。”

    舒秦点点头：“怎么了，朱师姐。”

    此外还有手术室护理部的同事们，规培生和进修老师们，只要今晚来凑热闹的，都过来道贺。

    散场的时候，不少职工向罗主任祝贺，舒秦被挡在三圈以外，别说跟导师当面道喜，连看导师一眼都必须踮起脚。

    十分钟的时间，罗主任全面阐述了他科室管理方面的心得和经验教训。

    吴墨也感觉到了舒秦的怅然，忙拼命修补：“周末出来吗，绷了好几个礼拜，我听说信达广场开了几家甜品店，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前后几排沸腾了，陈师姐兴奋得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左边是男同事，她强行搂住舒秦，语无伦次：“终于！”。

    吴墨注意力放在舒秦身上，软绵绵地抱着书包，小步随她出来。

    顾飞宇和朱雯夹在两人中间，被两人的柔情蜜意烘了一脸，一齐往椅背上一靠：“我去。真受不了。”

    “下午没来得及跟你确认，这本笔记你没借给别人？”

    “早年求学时，我听过老院士一堂课，他说临床医生的打磨离不开，也离不开。这句话提醒我，临床医生要提升业务能力，有赖于日常的观察和总结。

    马上有人加入议论：“搞完演讲都九点多了，明天周六，要不明天也行。”

    “顾师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