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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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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勇姐弟及李由俭见状,忙也下了马,大步迎了上来。

    “那本书也被我一并带到了外书房,我翻阅时,见上面记载着些药方,又有些古老的夷人蛊术,但细细看去,似乎无一处记载对你母亲的病症,看了几日后,越发觉得此书不详,便将此书丢于火盆中,一把火给烧了。

    傅兰芽对上秦勇姐弟坦荡的目光,心中微涩,将早已备妥的礼物呈上,含笑道:“此去蜀中,路途迢迢,各位一路保重。闲暇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来信。”

    傅兰芽轻哼一声,不肯理他,是又如何?他知道归知道,该折腾她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手软。

    西平侯府高朋满座,除了满京城上赶着来道贺的官员及勋贵,洪震霆、秦勇姐弟、李由俭等江湖人士更是被奉为上座。

    于是这些时日,她知道了原来不但他能在她上头要她、从后头要她,更有好些……她以往从未想过的五花八门的花样。

    是夜,傅冰请旨进宫,只说年老昏聩,不堪再任大用,婉拒了皇上让他重新入仕的美意,却将自己在狱中写的几篇除腐去弊的策论呈给了皇上。

    辗转了小半夜,她索性起身,穿了衣裳,由着丫鬟婆子簇拥着,前去寻父亲。

    傅兰芽伸指拭去落在平煜脸上的一滴雪水,默了默,似笑非笑道:“若真这么灵验,为何皇后每年都给云霭寺供奉无数,几年都未有子嗣,直到上月才得了一位公主?”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初见平煜和傅兰芽二人情形,父子俩都有些惊疑。

    傅兰芽被这句话引得心头一松,于是彻底将那块不祥之物抛诸脑后,笑吟吟道:“今日替父亲祝寿是一桩,你可别忘了,你还答应过些时日带我去云霭寺摘梅花的。”

    这真相何其残忍,父亲和哥哥若是知道,定会肝肠寸断。

    傅冰面容严肃地看了看傅兰芽,也掸掸衣袍,一道出去。

    女儿这个反应虽出乎他的意料,却恰好吻合平煜方才那一番求娶的话。

    傅兰芽心里一阵慌乱,脸上却保持镇定,淡淡垂下眸子,也不吱声。白皙脸蛋和脖颈却不受控制地都氤氲上一层霞粉。

    傅兰芽听得这声久违的“妹妹”,心底最柔软脆弱的部分被触动,抬眼看着哥哥, 见他隽逸的眉眼依旧生动温和,过去数月的磨难似乎未在他身上留下半点阴影。

    想至煎熬处时,担心得整夜整夜都无法安眠。

    引经据典说了一通,他只望傅冰看在儿子一片痴心的份上,莫记前嫌,应允了这门亲事。

    “哪知刚出首饰楼没多久,那女子便递给父亲一本书,说这上面都是夷人用来治病的偏方,虽不一定对你母亲的病症,但常有意想不到的药效。又说等我手下人有了画中人下落,她再另赠送几枚药丸。那女子武功奇高,还未等我手下人出手,那女子便挤进了人潮中,一眨眼便踪影全无,走时只说等我消息。我怕那人怀疑到你母亲头上,只好按兵不动,另派人暗中跟随。

    平煜刚一坐下,便瞥见傅兰芽脸色发红,想了想,咳了一声道:“身子可舒服些了?腰还酸不酸?”

    傅延庆见妹妹分明有些窘迫,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给妹妹递台阶道:“天色不早了,诸事都已准备停当,一会,平大人会亲自送我们离府,车马也已候在门口,你和嬷嬷收拾一番,咱们这边走吧。”

    平家那位公子一向桀骜,不知拒过多少回亲事,不过到云南办差一趟,回来就转了性子,竟肯应允与傅冰女儿的亲事,联想到二人在赴京途中曾日夜相随,众人口里便有些瓜田李下的推测。

    屋子里的氛围忽然变得胶着起来。

    平煜也知道这几日自己有些忘形,想着她身娇体软的,怕是经不起她这般折腾,索性搂了她,低哄道:“今晚咱们好好歇歇,谁也别撩拨谁。”

    傅冰和傅延庆见状, 饶是二人一贯会把控情绪, 也没能忍住, 跟着红了眼圈。

    后见傅冰去意已决,索性重新拟旨,将傅延庆提为户部左侍郎,打算即日起重用傅延庆,这才仿佛从傅家挖到了一块失而复得的至宝一般,准了傅冰告老的奏折。

    良久,傅延庆慨叹一声,强笑道:“傻妹妹, 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重聚,正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头顶的天色越发显得幽蓝,清冷的北风刮过,漫天雪花片片飘落下来。

    她放下茶盅,歪头看向哥哥,好半天,她没能从人精似的哥哥脸上看出半点端倪,只好懊丧地暗吁口气,假装高高兴兴地点头道:“这样再好不过,我和林嬷嬷这就收拾,还请父亲和哥哥在邻屋稍等。”

    “不巧的是,父亲与那女子出首饰楼时,恰好被你母亲撞见。回家后,你母亲问父亲那本书上写的什么?父亲却因担忧你母亲,逼问你母亲到底还有多少事相瞒。说着说着,便起了争执,我一怒之下搬出了内院,自行在外书房歇息。

    平煜许是想让她父女三人好好说会话,并未一道进屋,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他并非冥顽不灵之人,此事又恰好触动了他对妻子的思念,心情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她一时间举棋不定,直到数日后,两道圣旨从宫中传来。

    想起平煜曾说要郑重许诺要风光体面迎娶她,她眼眶微涩,心里却沁了蜜一般泛起淡淡的甜。

    想到此,他和儿子对视一眼,再次转眼看向女儿。

    好不容易进了院,一瞥间正房里那透过窗纱映到院中的朦胧光线,他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出嫁前一晚,傅兰芽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左护法之事,心知今晚是从父亲口中问出真相的最后机会,怎么也无法安寝。

    “父亲正挂心你母亲的病症,闻言,便令人请那女子进来。那女子却说,她诊金高得离奇,要想请她看病可以,需得先奉上一份让她满意的诊金才可。父亲明知此女古怪,但又隐隐觉得,你母亲曾在云南生活过一段时日,这夷女没准真知道你母亲的病因,想着天下女子无不喜爱珠宝首饰,便就近领她进了一座首饰楼,唤了店家出来,任那女子挑拣。

    傅冰父子对视一眼,四道审视的目光齐齐落在平煜身上,暗想,此人倒有担当,不等他们前去相询,他自己已经主动找来了。

    他若这个时候跟着添乱,等平大哥销了婚假回都督府,说不定会好好寻一寻他的晦气。

    马车停好后,夫妻二人等了一会,就听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掀帘一望,果是秦门及行意宗的一彪人马。

    正发着呆,忽然马车一停,平煜舍了马,掀帘上来了。

    这才拉了傅兰芽往山下走去。

    他知道她是喜好花草的,也知他那男性化的院子未必讨她欢喜,所幸的是,因着大哥获救的关系,父亲和母亲早已对傅家解开心结。成亲前,母亲特取出好些压箱底的宝贝,亲自带了下人在他屋中布置了一番。

    而以母亲的聪慧,事后又足足花了两年功夫来确认。

    傅冰获释的消息一传开,每日都有从前的门生或是朝中官员前来拜访,明明是寄人篱下,但这宅子俨然如傅家府邸一般,从早到晚热闹非凡,直如回到了当年傅家盛况。

    平煜微滞,索性一把将傅兰芽打横抱起,自信道:“旁人是旁人,我是我。”

    走到那深不可测的涧前,他停下脚步,转头问傅兰芽:“可想好了?”

    正是人尽其才的时候,传给傅家的第一道圣旨上,便洗刷了傅冰冤狱,授予傅冰户部尚书之职,拟待重新启用傅冰。又恢复大才子傅延庆翰林院编修一职,封傅兰芽为嘉怡县主,除此之外,傅家被罚没的家产也一一发还。

    在牢中时,他父子不挂心别的,只日夜悬心傅兰芽的处境。

    果然,因着这一路的种种变故,女儿早已和平煜互生情愫。

    平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好芽芽,你别哄我,你敢说你一点也不喜此事?”

    父亲果然不清楚母亲的真正死因。

    傅兰芽听得心痛如绞。

    傅兰芽瞅他一眼,挪了挪身子,任他在身旁坐下。

    虽说其中有几回,她也尝到了难以言说的快乐,但平煜显然不知道适可为止的道理,一折腾起来便没完没了。

    傅兰芽撇过头,潇洒地说道:“不喜。”

    很快,傅延庆目光微沉,先行起身。

    过了许久,傅冰忽然起身,走到窗前,负手望着窗外,幽幽道:“当年父亲在云南结识你母亲时,父亲正好因守城中了镇摩教的邪毒,因着你母亲出手相救,父亲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相处一段时日后,父亲对你母亲日益倾心,明知你母亲实则是蒙人,也明知她有许多事瞒着自己,依然满心欢喜娶了你母亲为妻。

    明明这一刻已早有准备,在看见她的一刹那,他仍有些目眩。

    也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一家三口刚说完话,平煜便来了。

    她这些时日曾听哥哥提起过,自打皇上从北元回来,便励精图治、躬勤政事,短短十来日,朝中面貌已焕然一新。

    好不容易止了泪, 傅兰芽缓缓挨着桌边坐下, 整个过程, 一眼不错地望着父亲和哥哥, 生恐一眨眼的功夫,父亲和哥哥就会消失不见。

    “此后又过了几月,你母亲身体渐渐康复,那怪病再未发过,直到两年后,你母亲才突然陷入昏迷,短短几日便撒手人寰。父亲事后回想,曾疑心那女子与你母亲的死有关,可是从那女子出现到你母亲去世,当中足足隔了两年,有什么毒药或是伎俩能延后这么久才发作?”

    “真不喜。”

    对平煜,她素来有信心,也很沉得住气,整日吃吃睡睡,调养了一段时日,倒将因路上颠簸染上的虚寒给去了病根儿。

    于这等事上,他一向没有说话的份,只能杵在一旁,任母亲布置。

    傅兰芽端坐在车内,低头静静地望着膝上的几个包袱。

    只是,他并未忘记当年西平侯府是在谁手里定的罪,又是因着谁的缘故被发配三年,就算平煜肯放下芥蒂,西平侯府其他人呢?

    “成亲后,你母亲只说怕被过去的旧识认出蒙人血统,会影响到父亲的仕途,于是在人前出现时,总用一张人皮面具掩盖真貌。

    李由俭笑道:“正好。我和秦当家的亲事正好定在明年开春,若是平大人事忙,不能亲来喝喜酒,随份礼我们也是高兴的。”

    说至惊险或是伤心处时,父子二人心中五味杂陈,想到傅兰芽这一路的经历,根本无法泰然处之。

    “平都督、平夫人。”

    可还未开口谢恩,宫人紧接着又宣第二道旨意,却是给傅冰之女与西平侯幼子赐婚的旨意。

    到了门口,他请傅冰父子移步去书房说话。

    平煜为了跟李攸等人斗智斗勇,几乎使出了毕生绝学,好不容易脱了身,他一刻也不耽误,快步流星进了内院。

    傅兰芽足足花了一上午的功夫,细细将过去三月的经历说与父兄听。

    到了这处宅子,平煜出入不再像从前那样方便,从未来找过她。

    只是,许是为了瞒下皇上曾于回京途中中毒一事,圣旨上只大大褒奖一番傅兰芽的品德,对她用解毒丸救皇上之事,只字未提。

    而今一切虽是他和傅兰芽努力挣来,却因来得太过不易,让他时至今日,仍觉得像梦。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正房门口,推开门,一脚迈入房中,走过外屋,绕过屏风,到了内室,一抬眼,终于望见了静悄悄坐在床上的那位眉目如画的娇人儿。

    她自然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只待过些时日,父亲身子养好些后,再细说其中曲折。

    因着平煜连得擢升,亲事又订得突然,京中有些勋贵人家眼热之余,难免生出猜测。

    在李攸的怂恿下,席上诸人开始起哄,都说难得今日这般高兴,非要好好闹一闹洞房才肯罢休。

    “那女子得了首饰依旧不满足,又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像,说想借用我手中的权利,在京中寻人。我一眼认出那画像上女子的面容正是你母亲真貌,心中大骇,但为了怕那女子起疑,只若无其事接过那画,道:这有何难。那夷女没能从我脸上窥见半点讶异之色,有些疑惑又有些释然,便笑道:这就有劳傅大人了。

    可是……关于她和平煜的亲事,父亲选择闭口不谈,似乎还另有考量。

    而此事……究竟该不该告诉父亲和哥哥?

    看着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眨, 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平煜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李由俭这哪是索要随礼,分明是将他视作挚友才出此语。

    傅冰噎了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儿这副模样,分明很愿意这门亲事。

    见傅兰芽过来,父子俩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晚都还未歇下?”

    她虽然思念他,但更多的是沉浸在与父兄团聚的巨大喜悦中。

    只是四处无人时,她时常将那三块坦儿珠取出,拼在一起放于桌上,托腮望着出神。

    左护法怀疑到了母亲的头上,却碍于当时父亲的权势,无法堂而皇之掳人,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试探母亲,原以为母亲会主动前去寻她,谁能想到母亲为了子女,宁愿选择自戕。

    唯独在母亲的死因上,因拿捏不准父亲和哥哥是否知道真相,怕他二人得知后伤心欲绝,她有意添了含糊的几笔。

    过两日,傅兰芽才从哥哥口中得知,京中人事大有变动。

    古怪的是,依照林嬷嬷的说法,当时与左护法一道出入首饰楼的正是父亲。

    直到她一家人到父亲门生处安置妥当,平煜才一抖缰绳,疾驰而去。

    她并不知道在此期间,陆晟曾携陆子谦亲自上门赔罪,更不知陆晟竟自动“摒弃前嫌”,厚着脸皮开口替儿子求亲。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头便已人声鼎沸。

    一家三口进了屋。

    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极深,万一陷入执念如何是好。

    她定了定神,目不斜视上了车。

    忽然想起几月前一行人在竹城盘桓时,他因着陆子谦的一番诛心之论,身上如同上了枷锁。

    母亲知道他是嫌那窗纱女气,说:“你别腹诽,这窗纱如今京中不少闺中女儿想得,母亲也是好不容易得了一匹,何况你们新婚,正该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傅小姐看见,必定喜欢的。”

    傅兰芽戴上帷帽,由着平煜搀着下了马车。

    她心虚,若无其事地端茶来饮。

    父亲选择在此时急流勇退,明显是在为哥哥铺路。

    说着,笑了起来,搂着傅兰芽往山下走去。

    傅兰芽摇摇头,坐下,默然片刻,开门见山问道:“父亲,我在进京途中,曾遇到一位夷人,巧的是,林嬷嬷十年前也曾在京中见过此人,那女子似懂驻容术,十年过去,容貌未有半点改变。且此人与母亲是旧识,来京后,还曾私下里见过父亲。女儿也知此事定有曲折,更知父亲一向磊落光明,却依旧如鲠在喉,还望父亲解惑。”

    王令一党被连根拔起,朝中上百名官员落马。

    她心知右护法如今关在诏狱中,右护法身上那两块坦儿珠想必早已到了平煜手中,若是五块拼凑在一处,不知会呈现出一副什么样的图案。

    以至于平煜这些时日再见到林嬷嬷,要多客气便有多客气……她简直没脸再想下去。

    当时在夷疆对付左护法时,林嬷嬷骤然见到左护法面具下的真容,曾脱口说出十年前在京中见过左护法。

    须臾,他温和地开口了:

    平煜接过,迟疑了一下,扬臂一掷,将那曾几度掀起腥风血雨、又引得无数人丢了性命的所谓“宝物”扔入涧中。

    有一回西平侯爷做寿,西平侯夫人听得些风言风语,勃然大怒。

    数日后,一辆马车从西平侯府驶出,往京郊驰去。

    记得那晚,他心事重重回到院中,抬眼望见傅兰芽房中的灯光,心里备受煎熬,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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